━━━━━━━━━━━━━━━━━━━━━━━━━━━━━━
我下TXT书网http://www.wxia.net更多免费电子书.手机下载http://m.wxia.net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如果觉得本书不错,请尽量购买正版书籍,感谢对作者的支持!
━━━━━━━━━━━━━━━━━━━━━━━━━━━━━━
=========================
《传说中的切糕侠[综武侠]》
作者:不漏


文案:
自从带着变异版的基三系统穿越后,苗七每天的日常就是:做切糕,做切糕,做切糕。
系统:“叮——恭喜侠士完成日常任务<美味切糕>,获得经验值1W,厨艺熟练度+1。”
除此之外,苗七还要骑着骆驼满沙漠的寻找需要救助的人施以援手。
系统:“叮——恭喜侠士完成系列任务<侠者仁心>,获得经验值1W*37,威望值1000,金钱10金。”
“叮——恭喜侠士累计获得威望值13W,激活称号<切糕侠>,装备称号可获得属性加成如下:魅力+9,亲和力+23,攻击力+5%。请问侠士是否选择装备此称号?”
苗七[抓狂脸]:“这种称号鬼才想要!!”


阅读指南:
①主受,1V1,CP玉罗刹
②综武侠世界,时间线全部打乱,请大家不要考究
③主角喵哥穿,带基三系统[变异版],作者剑三已A,有bug的话请大家忽略


内容标签:武侠 强强 系统 爽文
主角:苗七,玉罗刹 ┃ 配角:楚留香,陆小凤,西门吹雪,石观音…… ┃ 其它:基三,喵哥,综武侠,主受,苏爽……


作品简评:
自从带着变异版的基三系统穿越后,苗七每天的日常就是做切糕,除此之外,他还要骑着骆驼满沙漠的寻找需要救助的人施以援手。由于苗七每次救完人之后,都不会透露自己的姓氏,并且会免费赠送一份切糕,久而久之,人们便以切糕侠来称呼他。 本文题材新颖,视角独特,整体风格诙谐轻松,讲述一场关于正义与友情的传奇。主角帅到没朋友,伴随主角一路霸气侧漏的开挂表现,爽到底,让读者欲罢不能。
=========================




第1章 [已修]
  正午时分。
  在烈日的烘烤下,沙漠上升腾着一股股热浪,仿佛要将空气中所有水分都蒸发干净。
  “这鬼天气,简直要晒死人了!”
  一行大约二三十人的驼队不紧不慢的在沙漠中行进着,队首领头模样的人抬头看了眼头顶的太阳,语气烦闷的抱怨道。
  他旁边的人闻言笑道:“等这趟完了,大不了咱们以后不接这种活了便是。”
  “说的也是,唉,我之前也是被重金给迷了心,才接下了这笔单子……”叹了口气,领头人扭头看了眼身后歪歪斜斜的队伍,心下有些愧疚,“就是苦了咱们这班兄弟们了,等回头发工钱的时候,我一定给大伙一人多发一成!”
  恍惚间,一阵狂风不知从何而起,卷起砂砾无数。
  受惊的驼队四散奔逃,所有人都慌了神,惊叫声此起彼伏,任凭领头人扯着嗓子喊了无数声“集合”,也没有收到任何成效。
  眼看沙尘暴越卷越近,领头人也惨白了脸,再镇定不下,跳下骆驼便朝着远处拔腿狂奔,一边跑,他还一边朝其他人大吼——
  “弃货!弃货!保命要紧呐兄弟们!!”
  然而沙尘暴已经卷到了驼队后边百米远的地方,想要逃跑已经为时已晚。
  所有人都绝望了起来。
  在这天昏地暗之际,一点白色的身影影影绰绰的出现在众人前方,仿佛看到了救命的稻草,领头人顾不上已经喊的干疼的喉咙,张嘴便想冲那人求救。
  他一张嘴,就吃进了一口的沙子,呛的咳嗽起来。
  在刚才奔逃的过程中,他原本罩在口鼻上的纱布不知何时被弄丢了。
  咳的涕泪横流的领头人赶忙清理掉口中的砂砾,用袖子遮住口鼻,再次朝前方的白影叫了起来,“喂!救命呐——”
  “救命!!”
  骑在骆驼上打盹的苗七耳朵一动,被前方隐约传来的呼救声惊醒。
  他睁开眼,露出一双碧色的异瞳,原本被宽大的帽兜遮着的脸也隐约露了出来。
  那是一张完全区别与中原人的脸,肤色异常的白,眉眼深邃,鼻梁挺翘,唇色艳丽……显得妖异而俊美。
  看到那支几乎快被沙暴吞噬的驼队,苗七眼神一凝,几乎在下一秒便化作一道白光,从骆驼上冲到了驼队前。
  “大、大侠救命!”领头人简直要感动哭了,可怜巴巴的朝苗七伸出手,祈求对方能把自己从这里救出去。
  谁知苗七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在他面前停顿了一瞬之后,又再次化作一道白光,径直朝落在最后边的一个驼队成员飞去。
  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
  按照从后往前的顺序,苗七一个个的将人救了出去,送到了偏离沙暴轨迹的地方。
  死里逃生的众人瘫坐在烫人的沙地上,一个个都是惊魂未定的模样,直到苗七已经把最后一个人也救了出来,众人的情绪才稍微平缓了下来。
  当下,不少人都从地上爬了起来,朝着救命恩人拜谢不止,那最后一个被救出来的领头人更是扑通一声跪到了苗七面前,“恩人呐,要不是您仗义出手,我们这次恐怕就难逃一死了,还请您受小的一拜!”
  “恩人!”
  “恩人,请受我一拜……”
  噗通声接连响起,驼队的成员们接二连三的朝着苗祈跪了下去,满脸感激之情。
  “咳。”
  苗七有些不知所措的抿了抿嘴,赶紧把面前的几个人扶了起来,“你们快起来,憋跪了。”
  他这一出声,离得近的几个人当下便愣住了。
  恩人的口音……怎么这么奇怪?
  领头人小心翼翼的抬眼偷瞄了下苗七帽兜下的脸,顿时恍然大悟——感情救命恩人不是中原人啊!这就更让人感动了有木有,一个外族人竟然愿意在那么危险的情况下出手相救,可见对方一定是个十分热心肠的大好人啊!
  拦住了这个拦不住那个的苗七最后没办法,只能皱着脸受了众人老半天的跪谢,要不是因为地上太烫了,这些人恐怕还得再跪上好一会儿。
  沙暴此时已经渐行渐远,领头人也镇定了下来,开始组织人手去追回那些逃跑的骆驼,还有找回在沙暴中存留下来的东西。
  别的不说,那里边儿可有不少的水和食物,要是找不回来的话,他们恐怕连活着离开大漠都做不到。
  苗七抱着胳膊在一旁听着领头人井井有序的安排,在对方说完之后,才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有办法帮你们把那些骆驼找回来。”
  领头人眼睛一亮,一脸期待的等着苗七的下文。
  然而苗七并没有什么下文,说完那句话之后,他就转身朝远处打了个呼哨。
  明亮的哨声传出去后没多久,一匹身形比寻常骆驼高大许多的白色骆驼就从远处跑了过来,停到苗七身前不远处,亲昵的低头用脑袋蹭了蹭苗七的肩头。
  温柔的揉了揉阿白的大脑袋,苗七侧首凑到白驼耳边,用波斯语叽里咕噜的说了一通话后,直起身子冲一边听得满头雾水的领头人咧嘴一笑。
  “它可以帮你们把丢失的骆驼找回来。”
  闻言,领头人半信半疑的打量了白驼一番,心道这骆驼再有灵性,也不大可能做得到这种事吧?似乎是感觉到领头人的质疑,一直贴在苗七身旁的白驼忽的探起脑袋,极为人性化的冲领头人喷了一口鼻息。
  猝不及防被糊了一脸的领头人:“……”
  苗七略带几分警示意味的拍了拍白驼的脑袋,却并未训斥它刚才的举动,反而是护短的对领头人说道:“我的阿白是沙漠中最聪明的骆驼,你可不要小看它,万一惹它生气,它说不定就不愿意帮你们去找那些丢失的骆驼了。”
  “恩人教训的是,是在下——额,孤陋寡闻,孤陋寡闻。”
  领头人干笑两声,然后摆出一副颇为恭敬的架势,朝白驼行了一记当地人的礼仪,“驼兄你大人不记小人过,还请多多见谅,多多见谅。”
  这白驼竟然能看懂人的脸色,简直是要成精的节奏呀。
  说不定它还真有能耐帮他们找回那些丢失的骆驼呢?领头人如是想到。
  看到这一幕,苗七有些无语的翻了翻眼皮,心道这些中原人可真会玩,在心里吐槽了一番之后,他伸手从白驼身上取下两个箱子,塞到了领头人怀里。
  “听说你们的食物也丢失了一部分,这些是我平日里随手做的一些糕点,可以送给你们助你们摆脱困境。”
  “欸?这怎么好意思呢。”
  抱着那两个沉甸甸的箱子,领头人嘴上客气了一句,心里却是高兴得很!看这两箱东西的分量,最起码也能让他们支撑到离开沙漠了!
  苗七呵呵一笑,并未计较领头人的口是心非。
  他这么做也只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箱子里装的东西他包裹里已经多的都要塞不下了,别说是送出去两箱,就是再来四五箱都没关系。
  送出去正好能帮他减轻一些负担。
  又客套了一番,领头人才千恩万谢的领了情。
  片刻后,忍不住打开了箱子的领头人看着箱里一块块码放整齐、模样古怪的糕点,忍不住好奇的向苗七问道:“在下还从未见过这种食物,敢问恩人,这东西可有名称?”
  “切糕。”
  “切糕?”仔细看看那些糕点的造型,领头人默默颔首,心道这名字可真是名副其实。他咽了口口水,按耐住想要立马品尝一下的念头,继续向苗七询问道:“对了,敢问恩人您如何称呼?”
  “我——”苗七张了张嘴,脸上飞快的闪过一丝纠结之色,最终却合上嘴保持了沉默。
  “恩人这是不愿意透露姓名么?”见苗七不说话,领头人十分体贴的给苗七找了个台阶,“没关系没关系,有很多江湖侠士做好事都不愿意留名,想来恩人也是有其他的顾虑,在下自然不会强求。”
  “嗯。”
  顺着台阶滚下去的苗七高冷状点头。
  但是他心里苦啊。
  不是他不想留名,实在是用他现在的口音念出来的……QAQ说多了都是泪啊!
  等阿白将驼队那些四散逃跑的骆驼都赶了回来后,苗七便不再多留,挥别了众人后,骑上阿白渐渐的消失在驼队的视野中。
  “叮--恭喜侠士完成系列任务<侠者仁心>,获得经验值1W*27,威望值1000,金钱10金。”
  “请侠士再接再厉,早日完成声望任务,打开下一片地图。”
  扯了扯帽檐,苗七朝空气翻了个白眼,小声吐槽道:“每完成一个主线任务才给一千声望,鬼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打开新地图啊,系统泥这个抠门精!”
  “叮——由于侠士对系统进行人身攻击,将处以两小时禁言惩罚。”
  “卧——”草草草草草草草!
  下一秒,被禁言的苗七龇牙咧嘴的无声咒骂着系统,顺便还对着面前的空气竖起中指,以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
  披着这个喵哥的壳子穿到这里已经半年时间了,苗七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被禁言中度过。
  然而他依旧没学会长记性,坚持和系统作对,打死都不服软!
  因为总是被禁言,平时身边也没人可以交流的缘故,苗七的中原话一直都没有练好。
  这具壳子是土生土长的波斯喵一只,说话的时候总是带有浓重的口音,纵使内里的苗七是个土生土长的华国人,也没法短时间内就改正这点缺陷。
  唉……苗七十分心累的无声长叹。
  他其实真的没有高尚到做好事都不留名的程度啊,可是苗字从他嘴里吐出来,总是会变成喵(一声)这个奇怪的调调,想想都觉得羞耻好么?


第2章 [已修]
  穿越前,苗七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狗。
  他平时爱好渣基三和看小说,是晋江文学城的忠实读者,尤其爱看那些基三同人小说,然而苗七万万没料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会亲身体验到那些小说中才会出现的遭遇。
  他穿了。
  恩,也可以说是重生了。
  苗七所在的校区遭到天祸袭击,一场毫无征兆的洪水忽然爆发——说到这里,以为苗七是死于水灾的小伙伴就太天真了。
  他其实是被自己作死的:)
  洪水刚来的时候,学校就采取了紧急措施,把学生们都组织到了高地,还联系了当地的消防官兵,将被困的学生们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然而苗七走之前一时脑抽,非要揣上自己的笔记本电脑。
  嗯……然后……他就被电死了。
  许是因为被电死的时候,电脑上的基三游戏还在运行,所以当苗七在这个世界清醒时,就发现自己的身体发生了异变。
  他变成了自己在游戏中的喵哥角色,还附带一个变异的基三系统。
  自此以后,苗七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天天做切糕!
  这个变异的基三系统把他传送到了沙漠,还限定他在攒够声望值之前,不能离开沙漠。
  一开始的时候,苗七的喵哥号等级还不高,实力不足,无法安全应对沙漠中层出不穷的各种天灾人祸,整天都过着提心吊胆的生活,直到某一天,他意外的激活了任务系统。
  有任务做,就代表他可以累积经验提升等级增强实力。
  虽然系统给的那个任务有些奇怪,但当时的苗七也顾不上想太多,就按照任务要求,开始学习做起了切糕。
  这一做,就做了大半年的时间。
  天天做,日日做,苗七做切糕的手艺达到了满点,等级也从60提升到了80。
  同时,他的耐性也到达了极限。
  他现在一看到切糕就想吐了好么?!
  可是系统它偏偏就是不给苗七换别的任务,还强制要求苗七必须每天都完成日常任务,否则就给予扣除经验的惩罚,苗七简直要给系统跪了。
  好在苗七的运气还不算太糟糕,两个月前,累积做满一千五百块切糕的苗七又激活了一个系列的主线任务。
  只要他每拯救一个陷入困境中的人,就可以获得一定的经验和声望,还有少数金钱,这个系列任务给的经验是按人头叠加的,每救一个人就给1W经验,每完成一次任务,就给一千威望。
  苗七扳着手指头算了算,加上自己之前号上累积的声望值,只要再做十个任务,他就可以打开新地图,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有了盼头,苗七的心情指数直线上升,连做切糕的时候都难得的不想吐了呢!
  可惜苗七的好心情没有持续几天,就被残酷的现实打到了谷底。
  他已经好几天没有遇到一个需要救助的人了。
  在这片大沙漠中,除了几方苗七不想招惹的势力和一些定期出现的驼队,很少会有其他活人出没。
  经常在沙漠行走的驼队对沙漠环境都很熟悉,一旦有什么危险,都能及时发现躲避,根本就没有苗七什么发挥余地。
  至于沙漠中那几方势力的人……苗七躲都躲不及,又怎么可能上赶着去救人?
  这样一来,苗七悲哀的发现,自己攒满打开新地图的威望值目标仍旧遥遥无期。
  这一日,苗七做完切糕,习惯性的骑上白驼开始漫无目的的到处晃悠,却在途径一片平时基本上不会有人经过的区域时,偶然发现了一行驼队。
  苗七远远望去,没有看到眼熟的驼队标识,便猜想这可能不是商队。
  大概是沙漠里哪方势力的人马吧?苗七这么想着,便立马掉头避开了车队。
  在这地方待了大半年,他对沙漠里的几方势力也算有所了解。
  有西方魔教之称的罗刹教,女魔头石观音的石窟,大漠之王扎木合的军队,还有占据一方的龟兹国——这几方势力中,玉罗刹的罗刹教势力最强,石观音次之,沙漠里其他的势力在这两方面前,都得乖乖俯首称臣。
  不过对苗七而言,哪怕是实力一般的扎木合和龟兹国,也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他既不想和这些势力打交道,又不想被招揽,自然只能退避三舍了。
  苗七不知道的是,他这一走,却是错过了一个救人头的大好机会。
  就在半个时辰后,那行驼队就遭遇了一场小型的沙暴,好几个人都丧生其中。
  沙暴这种灾祸,在这片可怕的沙漠中是很常见的,基本上隔三差五就要来上一场,不过只要是熟悉环境,就能摸出沙暴出现的一定规律,稍微绕个道就可以避开这些沙暴。
  见他们装备齐全,苗七便误以为他们是沙漠中哪方势力的人马,所以哪怕看到对方所走的路线不太对,也只当是对方为了赶路,艺高人胆大什么的,谁知道竟会发生这种事情。
  “噗,咳咳咳,老臭虫,死公鸡,你们怎么样啦?”
  胡铁花狼狈的从沙堆里钻了出来,一边吐着嘴里的沙子,一边眯着眼睛朝四周喊道。
  刚才沙暴袭来时,他为了保护其他人,跟楚留香和姬冰雁分散了开来,虽然心知以那两人的本事,十有八、九不会出什么岔子,胡铁花却仍旧免不了一番担忧。
  “老胡——”
  就在胡铁花揉着眼睛从地上爬起来时,他身后不远处,拉着一个人的楚留香也从沙子下钻了出来。
  胡铁花惊喜的回头望去,对楚留香叫嚷道:“太好了,你没事就好!对了,你看见死公鸡那家伙跑哪儿了没?”
  “我刚才依稀瞧见他拉着石驼往东边儿去了。”
  楚留香松开拉着小潘的手,揉了揉发痒的鼻子,提议道:“咱们两个分头行动吧,你去找老姬,我去看看其他人怎么样了。”
  “成。”胡铁花应了一声,脚下就立马朝东边儿奔了过去。
  “小潘,你先在这儿坐着休息一下吧,我去去就来。”
  楚留香扭头对惊魂未定的小潘叮嘱了一声,便运起轻功掠了出去。
  约莫过了两炷香的时间后,胡铁花带着姬冰雁和石驼回到原地,见只有小潘一人待在原地也没意外,只和姬冰雁解释了两句,便又跑到附近翻找了起来。
  “你们先休息一下吧。”
  姬冰雁安抚的拍了拍身旁面无表情的石驼,取下腰间挂着的水袋,让小潘和石驼饮来解乏。
  “大老板。”小潘接过水袋喝了一口水,忍不住有些担忧的望向姬冰雁,“咱们的车队都被冲散了,骆驼也跑了,接下来的路可怎么走啊?”
  虽然在沙漠中行走,每个人都会随身携带一些干粮和水,但大部分的备用物品可都放在骆驼的身上,骆驼跑了之后,接下来他们可还吃什么喝什么呀。
  “别担心,石驼对沙漠很了解,能够带我们找到新的水源。”姬冰雁神色镇定的回道。
  至于食物的问题,只要找到水源,自然也就不用再愁。
  小潘苦着脸点了点头,心里却依旧没有底。
  他有句话不好意思说出口,那就是石驼已经好些年没进沙漠,就算以前再了解沙漠,如今恐怕也跟不上沙漠的变化了。
  姬冰雁面色冷淡的看了眼小潘,收回石驼递来的水袋,一言不发的望着眼前的黄沙。
  陆陆续续的,一些被楚留香或胡铁花救出来的人聚到了姬冰雁身边,姬冰雁在心里默默的数着人头,心情有些沉重。
  他这次一共带了三十二人出来,结果到目前为止,救出来的也就只有二十个人……
  忙活了半晌,终于找齐了车队所有人的楚留香和胡铁花也面色不好。
  加上他们几个,一行三十五人,只有二十五人幸存,剩余的十人不是已经死了就是实在找不到,众人心下清楚,那些找不到的人,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看着面前的几具尸体,姬冰雁沉默良久,才开口吩咐人手将其埋葬。
  刚进沙漠没几日,就遭遇到了这样的情况,众人的士气一时间无比低沉。
  哪怕是平日里没心没肺的胡铁花,这会儿也实在是打不起精神。
  “骆驼找回来了十几只,身上的物资倒还保存的挺完整的,应该够咱们再支撑三五日。”清点完物资,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向姬冰雁汇报道。
  “嗯。”姬冰雁点了点头,转身拉起石驼的手,用特殊的交流方式将情况告诉了石驼,顺便询问了一下石驼,有多大的把握能尽快找到补给。
  石驼给出的回应是,最少也要三天。
  不动神色的拍了拍石驼的肩膀,姬冰雁扭头冲众人说道:“大伙这两天委屈一下,水和食物都省着点儿用,等石驼找到补给之后,再恢复正常限度。”
  众人齐齐应是,脸上的表情却仍旧阴郁。
  “还有,这趟结束之后,我会给每个人——包括那几位不幸离世的弟兄,多发一倍的补贴。”在聚拢人心这方面很有手段的姬冰雁又不急不缓的加了一句。
  当下,那些心生动摇的队员立马安定了下来。
  他们甘愿冒着风险进沙漠,可不就是为了姬冰雁给出的高额报酬么?报酬翻了一倍,那可是一笔许多人一辈子都可望不可即的大数目,足够让他们余生都不必再为钱财奔波操劳了。
  有钱可使鬼推磨,这句话不管在哪儿都行的通。
  “好了,大家整理一下,继续出发吧。”


第3章 [已修]
  傍晚,从一处绿洲补充完水源,苗七便骑着骆驼准备回自家小窝休息。
  作为一名独行侠,苗七的陋居所处位置十分偏僻,在一片已经干枯的胡杨林中。
  他借用林中的枯木搭了个简陋的小屋,但由于能力不足,这间屋子不仅造型扭曲,甚至连遮风挡雨的效果都起不到,若非苗七心态够好,擅长苦中作乐,恐怕早就住不下去了。
  在回去的路上,苗七需要经过一片危险的区域。
  这片区域是石观音的势力范围,也是石观音属下的一处重要联络点,驻扎有不少人手,戒备十分森严。而苗七要做的,就是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从这片区域横穿过去。
  这样做无异于虎口扳须。
  然而苗七自觉艺高,胆子肥的很,同样的事情已经做过不下数十次。他运气也好,一直都没有失败过,所以更加肆无忌惮。
  踩着时间点,苗七在天色转暗时抵达这片区域,他从系统背包中取出一席黑色披风,把黑暗中格外显眼的白驼罩在披风下,然后熟门熟路的绕开一处处有人巡查的警戒点。
  很快,他便到达了危险系数最高的中心区域。
  一座透着光亮的木屋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隔了几十米远,苗七就从屋里传出的气息判断出了屋内此刻驻守的人数,他扯了扯帽兜,怀揣一种寻求刺激的心态,指挥着白驼从对方的感应范围外擦边绕过去……
  “老臭虫死公鸡,你们快看!”
  藏在沙堆后的胡铁花眼尖的看到了苗七的身影,忙示意楚留香和姬冰雁注意,嘴里还嘀咕道:“这家伙看起来好像跟屋里那伙人不是同党。”
  楚留香和姬冰雁观察着苗七的举动,心道胡铁花难得判断正确了一次。
  对方虽然是从木屋前穿过,但仔细看他的动作,不难发现其中的奥妙之处。
  刻意遮掩身形,恰好绕开屋内人的感应范围,还将自身的气息全部隐藏起来,这人如果是屋内人的同伙,岂不是多此一举么?
  胡铁花乐呵呵的感叹道:“有意思,这哥们儿的行事作风简直太对我的胃口了!”
  “你小声点儿。”
  警告性的瞪了胡铁花一眼,姬冰雁看了眼已经安然穿过木屋准备离开的苗七,心头忽然生出了一个主意,他凑到楚留香身边,小声提议道:“我看这人对这里好像很了解,咱们与其在这里干守着,倒不如去向他打听一下情况,你看如何?”
  楚留香眼睛一亮,点头应道:“好主意。”
  说做就做,楚留香三人当下就动身跟上了苗七。
  等离开那片区域后,他们三人正准备现身,却见原本悠悠然骑着骆驼走在前边的苗七蓦然回首,手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两把造型奇异的刀,直指三人藏身的地方。
  “什么人?滚出来!”
  眼神锐利的盯着楚留香三人的藏身之地,苗七低声喝道。
  竟然被发现了?
  楚留香和姬冰雁心头一惊,当即绷起了神经。
  隔了这么远,以他们三人的功力,对方竟然还能察觉出来,可见此人的功力远比他们预料中的厉害,若是是敌非友,他们恐怕就麻烦了。
  楚姬二人脑筋飞速转动,还没想好该怎么应对,胡铁花却就大大咧咧的窜了出去。
  冲苗七咧嘴一笑,神经粗大的胡铁花直白道:“小兄弟别紧张,我们不是坏人,只是想找你问点事情——哎,老臭虫,你戳我做什么啊?”
  拿手指戳着胡铁花后腰的楚留香:“……”
  他终于理解姬冰雁为什么总说胡铁花欠收拾了。
  苗七调转了骆驼的方向,正对着胡铁花三人,上上下下的仔细打量了一番,却没轻易放下警惕,“就凭这一句话,我怎么确定你们说的是真的?”
  感觉到苗七身上没敌意,楚留香和姬冰雁对视一眼,相继从胡铁花身后站了出来。
  “阁下还请见谅。”楚留香率先向前一步,双手抱拳对苗祈行了个礼,温声道:“在下楚留香,同身边两位兄弟是前些日子刚从中原踏入沙漠,此番贸然阻拦阁下,实在是有难言的苦衷。”
  苗七半信半疑的歪了歪脑袋。
  他看这三人的模样,确实不像经常出入在沙漠中的老手,再加上楚留香的态度足够诚恳,于是便稍微放缓了态度,对楚留香颔首道:“我暂且先相信你们的说辞,说罢,你们跟在我后边到底是有何目的?”
  冲苗七感激一笑,楚留香言简意赅的将他们之前的遭遇大致讲述了一遍。
  在几日前的沙暴过后,楚留香等人偶然遇到了镖师彭天虎一行。
  可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彭天虎一行人,却是一副疯疯癫癫的模样,还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就接二连三的毒发身亡……在彭天虎死前,楚留香三人从他的胡言乱语中得到了一些线索,推测出了彭天虎等人遇害的原因。
  这是场因宝贝而引发的惨剧。
  那件宝贝名为‘极乐之星’,是一颗价值连城的稀世珍宝,也是龟兹国的国宝,楚留香等人经过一番争论,最终决定帮彭天虎完成这项未完的任务,将这块宝石送还到龟兹王手中。
  毕竟,他们同彭天虎也算是朋友一场。
  然而楚留香三人没有料到,这个决定随后竟会给他们带来一场严重的灾祸。
  埋伏,袭击,暗杀,在拿到极乐之星之后的日子里,他们遇到了层出不穷的危险,楚留香三人功力高深,这些危险倒是没有伤及他们,但车队的其他人就没那么好运了。
  最后无法,楚留香三人只好暂且离队,准备找出那些暗中对付他们的真凶,以除后患。
  “还想请问阁下,可否知道木屋那边的人是何身份?”
  解释完原委,楚留香才道出他们的目的。
  苗七掩在兜帽下的面部表情略显古怪,听完楚留香的讲述,他恍然想起,自己之前似乎遇到过这伙人,不过他当时误会这些人是沙漠中的某个势力的人,还特地远远就躲开了车队……
  多好的一次刷威望的机会,他竟然就这么错过了!
  满心懊悔的苗七鼓起脸颊,把双刀插回后背的刀鞘,翻身下了骆驼。
  “喏,给你们水。”
  解开两袋挂在骆驼身上的水袋,扔到楚留香手里,苗七心道,好不容易遇到了一群需要帮助的人,这可是他做任务的大好机会,绝对不能再错过!
  “多谢阁下!”接到水袋的楚留香惊喜不已,忙冲苗七又行了一礼。
  他们的水源早在之前的埋伏中就被毁了,这几日都是靠着零散的仙人掌汁液过活,这两袋水简直就像天降甘霖一般,太重要太及时了。
  “不用客气。”
  挥挥手,苗七看了眼对着水袋狂咽唾沫的胡铁花,嘴角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意。
  “这里说话不方便,其他的事情,我们不如换个安全的地方再慢慢说。哦对了,我那儿还有些吃食,想来你们也需要好好吃上一顿填饱肚子吧。”
  闻言,楚留香和姬冰雁立马忍不住面露喜色。
  “哎哟喂那可真是太好了!”
  胡铁花眼睛一亮,热情的冲上前去握住了苗七的手,一双眼里竟泛出了泪光,对苗七大叫道:“兄弟你太够意思了,我老胡就喜欢你这样的仗义人!”
  “咳咳。”苗七有些吃不消的咳嗽了一声,抽回手臂,招呼着三人和自己一同出发去小屋。
  ……
  陋居虽然又小又丑,内里却五脏俱全。
  苗七是个很会享受的人,他经常偷偷潜入一些地方顺手牵羊,救人的时候也得到过一些物资,所以他的住处装饰的还算舒适。
  不过因为独自居住,苗七并没有准备座椅。
  四人姿态豪放的席地而坐,中间是两盒已经吃了大半的切糕,吃了个半饱之后,楚留香放缓速度,先是对苗七再次表达了一番谢意,然后迫不及待的又询问起之前的那个问题。
  不是他耐不住气,实在是情况紧迫,若不能赶紧解决,车队里的其他人就都会不得安生。
  “那里是石观音的据点。”
  哪怕是在屋子里,苗七也没取下头上的帽兜,他老神在在的捧着茶杯,不紧不慢道:“你们应该听说过石观音的名号吧?她在沙漠里势力极大,如果是她盯上了那块极乐之星,我建议你们还是老老实实的把东西交出去。”
  “竟然是石观音。”
  楚留香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
  早在调查天一神水案的时候,他就听说了许多关于石观音的可怕传闻,对这个女魔头的行事作风有几分了解,如今听到苗七说那群打极乐之星主意的人是石观音的人,楚留香更是忍不住为他们的前景感到担忧。
  至于苗七提出的建议——
  楚留香忍不住苦笑一声,心道石观音的两个儿子都相当于是死在他的手里,就算没有极乐之星,石观音恐怕也不会收手。
  “怎么,你们有什么难言之隐么?”苗七好奇的打探道。
  长叹一声,楚留香如实相告道:“实不相瞒,在下与石观音之间早有旧怨,就算交出极乐之星,这件事恐怕也无法了结。”
  虽然苗七一直没露出真容,但这么近距离的相处,楚留香自然发现对方不是中原人,而根据苗七先前在听到他的名字后、毫无惊诧的反应,楚留香判断,对方应该对中原之事并不了解。
  这也可以间接得出,苗七并非其他势力成员的结论。
  所以楚留香并不介意稍微向苗七透露一些内情。
  闻言,苗七啧了一声,颇为同情的对楚留香感慨道:“那你们可要倒霉了,听说石观音那个老妖婆心眼儿贼小,特别记仇,得罪她的人几乎没几个能有好下场。”
  顺手牵羊的过程中,苗七也顺带着收集了不少情报,对沙漠中的许多事情都有所了解。
  就在不久之前,扎木合的人抢占了石观音的一个小据点,事后,石观音就直接杀了过去,差点儿没灭掉扎木合一整支军队,由此可见,石观音这个女人的杀伤力是何等的强大。
  除了武功高深莫测之外,石观音的其他‘壮举’也让苗七印象十分深刻。
  据说,石观音十分喜好美色,经常派人去强抢良家美男填补自己的后宫——看着面带脏污却仍难掩俊美的楚留香,苗七默默的在心底给对方点了根蜡烛。
  如果楚留香落到石观音手上,下场不难预想。
  那妥妥是要贞操不保的节奏啊。


第4章 [已修]
  “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啊?”
  食饱喝足,好奇心茂盛的胡铁花开始追问起苗七的姓名。
  其实先前在来这里的路上,楚留香就已经问过这个问题。苗七当时并未回答,显然是不想透露身份,见状,楚留香自然不会再问。
  但胡铁花却不会和楚留香一样知趣。
  他这人有个毛病,就是特别喜欢跟人反着干,有时候,你越是不想让他做一件事,他偏偏就非要去做这件事,而一但别人上赶着要他做事,他又会百般推却不肯就范。
  同理,苗七越是不愿意说自己的姓名,他就越是想知道。
  曲肘捣了胡铁花一记,楚留香忙对表情有些古怪的苗七说道:“阁下不用理会他便是。”
  胡铁花的这个臭毛病很容易使人心生反感,他们此时正需要苗七的帮助,楚留香自然不希望苗七因此而对他们生出什么不好的印象。
  “没关系啦。”苗七耸耸肩,解释道:“我倒不是刻意要隐瞒身份,只不过——我的姓氏有些拗口,不太好讲,你们可以直接叫我阿七。”
  老被人阁下阁下的叫,苗七也挺厌烦的,可惜他的口音问题实在无解。
  这段时间他在私底下苦练了一番,与人对话时只要说慢点口音就不会太奇怪,但邪门的是,不管他再怎么练习,说到‘苗’字时,他的舌头就会莫名其妙的打卷。
  于是苗七机智的决定,在捋直舌头之前,干脆就只报名不报姓。
  在楚留香三人听来,苗七的解释倒没什么毛病。
  众所周知,外族人的姓氏大都又长又奇怪,用中原话说起来十分拗口,而苗七的中原话——又明显还够不上标准的水平。
  若是非要苗七用中原话把自己的姓氏说清楚,实在太强人所难了一些。
  闲聊片刻,待关系熟络起来,楚留香终于道出了另一个请求。
  车队携带的水都被袭击者销毁,他们现在被困在沙漠中寸步难行,苗七回来的时候带了很多水,应该是刚刚从附近补充过给养。
  所以楚留香想请苗七带他们找到附近的水源,解除车队的危机。
  “没问题!”
  苗七立马就拍着胸脯应了下来。
  他其实早就巴不得把话题绕到车队上了,但上赶着帮忙恐怕会让楚留香他们觉得自己‘目的不纯’,所以他才一直等着对方主动提起这个话题。
  哈!哈!哈!
  在心里狂笑三声,苗七喜滋滋的想道,等做完这个任务,他应该就可以打开新地图,摆脱沙漠这个鬼地方了\(≧▽≦)/
  然而苗七还没高兴几秒,系统的任务提示声就给他泼了桶冷水。
  ‘叮——恭喜侠士激活隐藏任务<除魔正道>,请侠士帮助楚留香等人消灭女魔头石观音,任务成功将获得特殊道具*1,经验5W,威望1W,任务失败,则扣除侠士威望1W。’
  苗七:我屮艹芔茻!
  眼尖的发现苗七帽兜下的脸色突然变的有些难看,楚留香疑惑道:“阿七,怎么了?你可是有什么为难之处?”
  苗七:“不……窝只是……有点儿不苏服。”
  他现在整个人都不太好,以至于连好不容易捋顺的口音也跟着扭曲了起来。
  这个任务简直要命啊。
  消灭石观音?苗七觉得最后大概是自己被消灭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你身体不舒服啊?”对苗七感官不错的胡铁花立马抬手推了推身旁的姬冰雁,“死公鸡会些医术,让他给你瞅瞅呗。”
  “不、不用了。”
  苗七抬手捂住额头,语气虚弱道:“窝这是老毛病了,情绪一激动就会这样,缓缓就好。”
  ‘系统,这个任务我可以拒绝接受吗?’苗七默默的心中呼唤系统。
  ‘叮——侠士可自主选择是否接受任务,但拒绝接受隐藏任务会有随机惩罚。’
  ‘比如?’
  ‘扣除经验值或扣除威望值。’系统机械化的声音在这一刻显得无比邪恶冷酷,‘或者一段时间内侠士所完成的任务奖励值减半。’
  “……”抹了把脸,苗七表情麻木的抬头,对面带关切的楚留香问道:“你能先告诉我,你跟石观音之间到底有什么仇怨么?”
  这得是多大的仇怨,才非要跟石观音斗个你死我活?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尴尬道:“她两个儿子的死,和我有些瓜葛。”
  “石观音原来还有儿砸?!”
  苗七的关注点有些歪,他体内的八卦之火瞬间点燃,语速极快的对楚留香问道:“快快快告诉窝她儿砸多大啦,孩儿他爹又是辣位英雄好汉?”
  传闻中的石观音简直就像一只凶残的螳螂精。
  据说,石观音抓那么多的男宠,是为了修炼一门极其邪恶的功夫,采阳补阴以保持自己的青春美貌,而每一个被石观音享用过的男人,最后都会因为被榨干而变成行尸走肉。
  她有很多弟子,但苗七从没听说过她还有儿子,沙漠中的其他势力对此也毫不知情,反正苗七打探情报的时候从来没听过这方面的传闻,似乎在所有人看来,石观音那种人根本就不可能会有儿子。
  语速一快,苗七的口音就更加古怪了,楚留香几乎听不懂他究竟说了些什么,不过看到苗七眼中散发的八卦光芒,他立马就猜测出了苗七的意思。
  “你是想问,石观音的儿子多大年纪,和她儿子生父的身份?”
  “嗯嗯嗯。”苗七满脸期待的狂点头。
  嘴角抽搐了一下,楚留香无语片刻,才回答了苗七的这两个问题。
  满足了八卦之心,苗七的心情转眼间就轻快了许多,他翘起嘴角,重新说回正题:“水源就在石观音的那个据点附近,我们最好是明天再行动,天黑之后那片区域的戒备会更加森严。”
  在沙漠里,夜晚的危险性要比白天更高,所以晚上行动的难度反而要比白天更高。
  “不过我这里还有不少水和食物,你们要是急需的话,可以现在就拿去送给车队。”
  系统也不是没漏洞可钻,苗七试验过,他只要帮助了陷入困境的人,就能算是完成任务,哪怕他反复帮助的是同一个人,系统也会判定为新的任务。
  所以苗七打算在这段时间内,利用这个漏洞,从楚留香等人身上刷足经验和威望值。
  要是能一举凑齐打开新地图的威望值……嘿嘿嘿。
  “这、这不太适合吧?”楚留香虽然很心动,但他并非贪得无厌之辈,水和食物在沙漠中是十分珍贵的东西,而苗七看起来又是一个独行侠,获取这些物资的过程想来也并不容易,他实在不好意思接受这份心意。
  “没事,我的储备粮多着呢。”
  苗七起身走进旁边的厨房中,确定楚留香三人看不到自己后,从背包中取出了一部分自己储存的切糕,然后放进两个大箱子里,轻轻松松的提到了楚留香三人面前。
  “喏,这些是我自己做的切糕,多的都吃不完了,正愁没地儿消耗呢。”
  切糕对苗七而言就像鸡肋一般,扔了可惜,留着他自己又不愿意吃,所以苗七每次救人之后都会顺带着‘友情赠送’给对方。
  看到箱子中密密麻麻的切糕,胡铁花忍不住张大了嘴巴。
  “我的娘欸,这么多的切糕!”
  这要是省着点吃,足够他们车队再撑个十天半个月了吧?
  楚留香其实很想说车队并不缺干粮,但看到苗七隐含期待的双眼,他下意识就咽下了这句话,脸上露出一抹亲近又温和的笑容,对苗七笑道:“多谢阿七的这番好意,那我便不多推辞了。”
  危难之际,能遇到像苗七这样热情又善良的人,当真是他们的幸运。


第5章 [已修]
  有了苗七赠送的食物和水,车队暂时摆脱了困境。
  但他们又遇到了另一个问题——
  接下来,究竟还要不要让车队继续留在沙漠。
  楚留香认为车队的那些普通人还是离开沙漠为好,面对像石观音这样的强敌,他们连自保都很困难,想保护其他人恐怕就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胡铁花也赞成楚留香的意见,倒是姬冰雁这个车队的正主,反而认为车队应该继续留在沙漠。
  “这些人都拥有丰厚的沙漠生存经验,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没有他们,我们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难不成你们还打算继续麻烦苗七帮忙么?”
  楚留香与胡铁花哑口无言。
  姬冰雁面无表情道:“明天找到水源后,我们再找出一条安全的路线,带车队继续向龟兹王的营地出发。”
  虽然苗七可以带他们找到新的水源,但那些水也撑不了多久。
  而龟兹王的营地距离这里还有很远的路程。
  留下车队可能面临的后果,姬冰雁自然知晓,但若是没有车队成员的帮助,他们接下来就会寸步难行,所以他才坚持留下车队。
  “如果石观音的人再次来袭,车队只怕又要受到牵连了。”
  明知姬冰雁说的不错,但楚留香心软的毛病却让他无法接受这个提议,“要不这样吧,我们只留下必要的人手,让其他的人离开沙漠。”
  “对对对,人少的话咱们应该能顾得过来。”
  胡铁花点头附和道。
  “这倒也不是不行。”姬冰雁沉吟一声,缓声道:“我们留下石陀,还有小潘,明天给车队补充完水源,就让他们原路返还。”
  听到这里,收敛气息蹲在不远处偷听的苗七忍不住蹦了出来。
  “哎呀你们憋想的这么简单,石观音的人既然已经盯上了你们,那就算你们和车队分开,他们也不会放过车队那些人的,分开走反而更危险。”
  最重要的是,车队的人要是走了,他的任务就没法儿刷了呀!
  被突然窜出来的苗七吓了一跳,楚留香看了眼他藏身的地方,诧异道:“阿七,你、你刚才该不会一直在旁边偷听吧?”
  有人这么近距离的藏在旁边,按理来说,他们三个是不可能一点儿都察觉不到的。
  难不成,苗七的内力比他们三人还要深厚?
  “是呀。”明明干的是偷听这种事情,苗七却偏偏摆出了一副理直气壮的姿态,“我看你们神色不对,估计是又遇到了什么麻烦,不放心就悄悄跟了过来。”
  之前的好感度刷的不错,楚留香和胡铁花闻言倒是没有生出别的想法,只觉得苗七是心肠好又热情,嗯,虽然行事作风洒脱不拘了一些。
  但姬冰雁却没这么好糊弄。
  他生性多疑,苗七偷听的行径自然会引起他的怀疑。
  悄悄打量了苗七一番,姬冰雁不动声色的出声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和车队不应该分开走?”
  点点头,苗七刻意夸大语气道:“石观音的人很谨慎,为了防止你们暗度陈仓,他们一定会去袭击车队,绝对不会给你们任何将极乐之星带出沙漠的可能。”
  虽然故意加强了语气,意图恐吓楚留香三人,但苗七也不是无的放矢。
  这事儿是真的有前例。
  之前扎木合的人从中原带回了一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准备献给扎木合以讨欢心,结果被石观音给盯上了,那人倒是有些计谋,试图暗中让其他人把夜明珠转移走,结果石观音的人随后就把所有和他接触过的人都给‘咔嚓’了。
  那颗夜明珠最后自然是落到了石观音手上。
  这件事当时影响很大,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没有人再敢从外往沙漠里带什么珍贵的宝物,生怕落得跟那人一样的下场。
  听苗七说完,姬冰雁又问:“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身为一个独行侠,苗七知道这么多的事情显然有些不太合理,连楚留香都生出了些许疑惑。
  “咳。”苗七尴尬的抬头望天,“那什么,生活不易嘛,所以我偶尔、偶尔会去一些势力据地顺手牵羊一下,然后顺带也就收集到了一些情报。”
  那些大势力物资充足,被偷走一点也不会引起注意。
  所以苗七就养成了时不时去溜达一圈摸点儿东西回来的习惯。
  他屋子里的那些箱子,床上铺的被子,喝水的茶壶和平时做切糕的原材料,基本上都是从各方势力那儿顺来的,至于为什么要收集情报……苗七表示,那些情报里的故事还是蛮有趣的。
  平时无聊当话本看正好能解闷。
  胡铁花扭头冲楚留香笑道:“感情阿七跟你还是同道中人啊。”
  闻言,苗七眼睛一亮,立马跑到楚留香面前,兴致勃勃的问道:“我听说中原武林有几个特别有名的小偷,像什么偷王之王啊,盗帅啊,听起来蛮厉害的样子,你跟他们比起来如何?”
  苗七知道楚留香功夫不错,他如果偷东西的话,应该也会很厉害。
  最重要的是,会偷东西的人轻功一般都比较好,而且很擅长收敛声息,苗七仔细想过,如果要对付石观音,硬来肯定要完蛋,还是搞偷袭的成功率更大一些。
  要是楚留香擅长这个,偷袭的时候他们的胜算就更多了一点。
  听到苗七的问题,胡铁花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老臭虫……哈哈哈……你也有这一天哈哈哈哈!”
  只知道称号不知道姓名这种囧事,他们三个人里,只有胡铁花经常会遇到,别人只知道他是潇湘侠盗,花蝴蝶,老酒鬼,却很少有人知道他叫胡铁花,楚留香之前还因此取笑过他。
  现在轮到楚留香遇到这种事情,胡铁花当然要趁机嘲笑一番。
  楚留香哭笑不得的拍了他一记,扭头对一脸茫然的苗七笑道:“要是没错的话,你口中的那个盗帅,指的应该就是我。”
  “!!”
  苗七瞪大眼睛,激动道:“泥泥泥——泥揍是盗帅?!”
  被苗七一激动就蹦出来的古怪口音逗得一乐,楚留香强忍着笑意颔首道:“对,我就是盗帅。”
  要是平时看到有人取笑自己的口音,苗七铁定会不爽。
  但这会儿他心情特别好,就无视了楚留香忍笑的表情。
  一溜烟的跑回房间,苗七取出纸笔,然后又奔回楚留香面前,“你能给我签个名不?”
  “这是,什么意思?”手里被硬塞了一支笔的楚留香有点懵。
  苗七咧嘴一笑,道:“你既然那么有名,那你的亲笔签名也一定很值钱咯。”
  连这么偏远的沙漠里都能听到盗帅的名号,楚留香在中原武林的名气一定相当响亮,这样有名年轻又长的好的人,自然不会缺乏追捧者,所以在苗七想来,楚留香的亲笔签名绝对能卖出个不错的价钱。
  修装备的花销简直就是无底洞,系统又是个抠门精,光靠完成任务来换取报酬根本就不够用,所以苗七只能想方设法自己攒钱。
  苗七想的老长远了。
  除了要攒钱修装备之外,他还得攒生活费呀,等回头打开了新地图,到中原去生活的话,吃穿住行样样都得花钱,所以楚留香的签名现在在他眼里就相当于一张长期饭票。
  楚留香的表情有点儿囧,他还真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拿签名卖钱什么的……干咳一声,在苗七无比殷切的注视下,楚留香默默的提笔在纸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你忘了写盗帅这两个字了。”
  见楚留香只写了自己的名字,苗七连忙提示道。
  感觉莫名羞耻的楚留香:“……这个就不用了吧。”
  虽然外界都称呼他为盗帅,但要他自己在名字前写上这个称号,未免显得有点儿那什么了。
  “要的要的。”苗七合起双手抵在下巴处,神情诚恳的对楚留香说道:“有了这两个字,这张签名的价格绝对能再翻一番,你也不想自己的签名卖个低价对吧?”
  楚留香:“……”
  不,我压根儿就没想过有朝一日会有人拿我的签名去卖。
  纠结的在纸上又写上了盗帅二字,看着苗七小心翼翼的将那张纸收起来,楚留香忍不住抬手捂住了脸,想到这张纸回头会被苗七拿去卖钱,他就感觉无比的丢脸啊。
  胡铁花此时已经笑到在地上打滚了,而姬冰雁则是目光灼灼的望着苗七。
  “你很有生意头脑。”
  虽然用签名卖钱这种事乍一听十分荒唐,而且从来没有前例,但姬冰雁仔细分析了一下,发现这个法子十有八九还真能行得通,能想出这种法子,说明苗七在赚钱这方面很有天赋。
  “嗯。”苗七厚着脸皮点头应了这句夸赞。
  “有兴趣做生意么?”
  素来有奸商之称的姬冰雁当然不会放过这么一个能天赋的好苗子。
  “你似乎很缺钱,而我在兰州有很多产业,手下也正缺一个有生意头脑的管事人,待遇高,薪酬高,怎么样,回头要不要试一试?”
  苗七十动然拒。
  他的梦想是成为一名万众敬仰的大侠,而不是一个商人。


第6章 [已修]
  被这么一打岔,姬冰雁的戒备心倒是降低了几分。
  不过他对苗七的来历还是有些怀疑。
  看着凑在胡铁花旁边,兴致勃勃打听‘盗帅’光荣事迹的苗七,姬冰雁悄悄对楚留香传音道:“你能看出阿七的师承来历么?”
  虽然没见过苗七出手,但从种种迹象看来,苗七的武功绝对不弱。
  而刚才的偷听事件,更是让姬冰雁对苗七的实力有了更深刻的了解。
  在他们三人的眼皮底下偷听,还能全程不被察觉,这简直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要知道,内力越是高深,感知力也就越发敏锐,纵观整个江湖,能做到这一点的,在姬冰雁想来,应该也不会有多少人。
  而二十出头能做到这一点……姬冰雁表示,苗七绝对是第一个。
  人外有人,姬冰雁也不敢说这世间没有在这个年纪能做到这一点的人,但这样的人,绝对是凤毛麟角,想来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让人想不明白的是,苗七既然有这般实力,又何必藏身在这荒凉的沙漠中?
  他还是个独行侠。
  后者是姬冰雁对苗七一直心有怀疑的重要原因,西方魔教等势力怎么可能放着这样的一个人才不拉拢?脑洞大开的姬冰雁瞬间冒出了好几种推测。
  要么是苗七背后的能量强大到足以震慑那几位巨头,让他们不敢强迫苗七加入自己的势力,要么就是苗七本身就是这几方势力中的一份子,那所谓的独行侠的身份,不过是苗七杜撰出来蒙骗他们的。
  总而言之,姬冰雁就是对苗七的来历格外好奇。
  楚留香当然也暗中仔细观察过苗七,但遗憾的是,苗七到目前为止,也就在他们面前展示过一次轻功。
  苗七的轻功身法十分奇异,讲真,楚留香当时看的都惊呆了!
  甩出绳钩凌空借力跳什么的,这种轻功绝对是闻所未闻,毕竟要做到让绳钩滞空的难度太高,这种功法跟其他的轻功功法比起来,实在是麻烦了太多。
  不过这种轻功飞起来确实是特别快。
  连轻功在江湖中数一数二的楚留香,都不确定在火力全开的情况下,自己能不能比苗七的速度还快。
  因为此前从未听说过这种轻功功法,所以楚留香也就不可能从这方面看出苗七的师承来历。
  唯一比较明显的,大概是就苗七身上那一对从不离身的武器。
  一对造型奇异的弯刀。
  江湖上使刀的人不少,但使用双刀的却不多,而使用双刀还刀法厉害的——楚留香仔细想了想,对姬冰雁回道:“近几十年武林中似乎没有什么用双刀做武器的一流高手,不过百年前,倒是有位很厉害前辈,使用的武器是双刀。”
  “你是说那个曾经在武林中盛极一时、但后来不知为何消失无踪的刀客阳明?”
  姬冰雁也听说过这位前辈的传闻。
  要说这位刀客阳明,在一百年前的中原武林,绝对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绝世高手,据传他当年曾接连挑战了百晓生江湖排名中前百的高手,而且从未落败,就连和当时公认的天下第一高手夜帝对战,也是不分胜负。
  不过这位惊才绝艳的刀客,却只在江湖中出现了不到五年的时间,后来就失去了踪迹。
  武林代有人才出,随着时间的流逝,人们渐渐忘记了这位曾经和夜帝共称天下第一的绝世高手,关于他的传闻,如今在江湖中已经寥寥无几,年轻一辈的侠士或许根本就没听说过他的名号。
  楚留香之所以会这么快就想到他,也是因为在幼年时,曾多次从自家师父提起的缘故。
  楚留香的师父,乃是百年前赫赫有名的天下第一高手夜帝。
  不过这件事是个秘密,除了胡铁花和姬冰雁之外,江湖中在也没有任何人知道。
  “阳前辈的年纪要比我师父小上一些,善用双刀,而且也是出身西域,你说,阿七会不会是……”楚留香若有所思的看了看苗七负在身后的双刀,和姬冰雁交换了一个眼神。
  习武之人若是达到巅峰境界,寿命自然会比寻常人更加长久,像楚留香的师父,就是活了一百三十多岁,苗七是阳明的徒弟,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过在没有得到确定之前,猜测终归是猜测。
  楚留香和姬冰雁是断然不会去向苗七打听他的师承来历的。
  这在江湖中可是大忌。
  或许是心理因素作祟,有了这个猜测之后,楚留香是越看苗七越觉得投缘,他原本就对苗七很有好感,如果苗七真的是阳明的徒弟,那就更是缘分了。
  他师父和阳明前辈可是至交好友。
  往篝火中投放了几根木柴,楚留香想了想,冲苗七笑道:“阿七,你将来有没有离开沙漠的打算?”
  “有啊!”苗七立马抛下胡铁花,挪到了楚留香身旁,“过段时间我打算去中原游玩一番,不过人生地不熟的,说不定到时候还得劳烦楚兄你帮忙呢,嘿嘿。”
  闻言,楚留香顿时笑眯了眼睛,“放心,你要是去了中原,我一定会好好招待你,保管让你玩个痛快。”
  “那可真是太好了!”
  苗七一脸欢喜的抬手拍了拍楚留香的肩膀。
  俗话说的好,背靠大树好乘凉,自从知道楚留香就是传闻中的那个盗帅之后,苗七就在心里打起了小算盘。
  他日后肯定是要去中原的,但以他现在这幅异域人的模样,到时候肯定会非常引人注意。
  而且苗七还打算将来在江湖中闯荡出一番名声。
  对待他这个外族人,中原的武林中人潜意识中很容易心生排斥,如果有鼎鼎大名的盗帅在背后撑腰,在他行走江湖的时候,一定能为他减少许多麻烦。
  所以苗七很乐意和楚留香打好关系。
  眼见楚留香和苗七分分钟建立了哥俩好的关系,勾肩搭背的开始畅聊‘游玩计划’,姬冰雁脸上的表情不禁无奈了起来。
  “我说,咱们能先计划一下怎么解决石观音的问题么?”
  说到正事,楚留香和苗七立马停止了闲聊,收敛起面上的笑意,楚留香思索片刻,对苗七问道:“我们对沙漠的情况不如阿七你熟悉,不知道阿七你有没有什么可行的建议?比如说,有没有什么法子能避开他们?”
  苗七连连摇头。
  “石观音的势力遍布在去龟兹王营地的路线上,车队目标太大,要送换极乐之星根本不可能绕过他们,除非……单独行动。”
  苗七有自信可以在不惊扰对方的情况下抵达龟兹王的营地,自然也能带其他人过去,不过这样做的前提是,他带的人至少要有足够的实力,能够躲开对方的巡查。
  换句话说,就是只能带楚留香他们过去。
  这样一来,车队就势必会和楚留香他们分散,到时候车队的安危就又无法确保了。
  听出苗七的意思,楚留香和姬冰雁的神色不禁沉重了起来。
  这仿佛是个无解的死循环,摆在他们面前的选择只有两个。
  要么放弃车队,要么放弃送还极乐之星的计划。
  见楚留香和姬冰雁一直沉默不语,胡铁花忍不住小声嚷嚷道:“实在不行的话,就让阿七带我去送还极乐之星,你们留下来看顾车队呗。”
  和彭一虎交情最深的人是他,帮忙送还极乐之星的决定也是他最先提出来的,所以于情于理,这件事都该由他来解决。
  胡铁花是脑筋直了一些,但并不是一点儿脑子都没有。
  他知道以楚留香和姬冰雁的性格,是断然不可能置车队的安危于不顾的,但送还极乐之星之事又关乎江湖义气,所以才会让他们两个那么为难。
  胡铁花当然不愿意让自家兄弟这么为难。
  “不行。”楚留香拧起眉头,满脸不赞同的望向胡铁花,“你要知道,在这种时候分开行动会有多危险,你可千万别逞能,更何况,你怎么能把阿七也给牵扯进来?”
  胡铁花顿时无言。
  对哦,万一被发现了,苗七到时候肯定也会有危险。
  他刚才也就是脑子一热就那么说了,竟然忘了考虑会连累苗七的可能性。
  有些羞愧的挠了挠后脑勺,胡铁花低头冲苗七小声道了声谦。
  “没关系。”苗七笑着挥了挥手,虽然相处时间不久,但他多少也对胡铁花的性格有所了解,知道这人说话有时候不过脑子,当然不会太放在心上,“不过胡大哥这么说,倒是让我有了个想法。”
  “哦?什么想法?”楚留香立马好奇的问道。
  “你们要是信得过我的话,不妨把送还极乐之星的事情交给我来办。”
  楚留香他们是石观音的重点关注目标,但苗七却不是。
  所以想完全不惊动石观音的人送还极乐之星,最好的法子就是由苗七这个‘毫无瓜葛’的人去送。
  这主意楚留香当然不会同意,“阿七,我当然信得过你,但是这件事太危险,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让你来担负这份危险。”
  姬冰雁也不同意。
  不过他的不同意,有一方面却是因为对苗七的不放心。
  他们才相识没多久,有句老话说,知人知面不知心,以姬冰雁多疑的性格,怎么可能会把极乐之星交付到苗七手上?
  只有单纯的胡铁花满心感动。
  “额,其实这对我来说真不是什么难事。”
  苗七默默的撇开眼,有些不忍直视胡铁花那双‘热泪盈眶’的眼睛,他伸出手指,对楚留香点了点身下的沙地。
  “还记得我刚才是躲在哪里的么?我修炼的功法很特殊,可以在沙地中遁走,所以想避开石观音的耳目并不难。”明教技能贪魔体可以遁地,还有隐身技能暗尘弥散,有了这两个技能,哪怕是面对围攻,苗七也有把握可以全身而退。
  说完,苗七还现场给楚留香三人演示了一番。
  看着瞬间钻进沙子中消失无踪的苗七,楚留香三人都有些傻眼。
  几息后,从另一边冒出来的苗七大摇大摆的走回篝火前,略带得意的冲满脸惊奇的楚留香三人挑了挑下巴,“如何?”
  楚留香默默竖起大拇指。
  厉害了我的七!这简直堪称神技啊!
  看了看苗七先前钻进去的地方,又看了看苗七现身的地方,胡铁花满脸不可置信的表情,呐呐自语道:“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这简直是大变活人啊我去,怪不得你能溜进那些地方偷东西……”
  有了这一招,偷东西简直易如反掌啊。
  姬冰雁一脸严肃的打量着身上干干净净的苗七,脑洞开始朝着匪夷所思的方向奔腾——
  刚才那神奇又诡异的一幕,简直是神话话本里才会出现的场景,遁地什么的,完全超乎常人可以想象的范畴。
  莫非——
  苗七其实是什么精怪化成的?
  作者有话要说:  #脑洞帝姬冰雁上线#
  #苗七:其实我是一只成精的波斯喵#
  #鱼唇的古代人,让你们见识见识我大基三的神技有多六#


第7章 [已修]
  最终,在苗七的坚持下,楚留香三人终于同意将送还极乐之星一事交付给他。
  “如果顺利的话,我应该能在三个时辰内回来。”
  估摸了一下往返的路程,苗七十分自信的说道。
  楚留香拧起眉头,神色郑重的对苗七叮嘱道:“万事小心为上,要是发生什么变故,你直接放弃便是,切勿逞一时之勇。”
  在楚留香看来,哪怕极乐之星的价值再高,也高不过一条人命,他甚至动过放弃极乐之星的念头,要不是刚才苗七露的那一手太震撼,给出的理由也太有说服力,他肯定不会同意让苗七帮忙去送还极乐之星。
  一时脑热,他点头同意了这件事。
  不过这会儿,他又后悔了。
  楚留香越想越觉得不稳妥,往悲观的方面想,如果苗七半途中遇到危险怎么办?
  “要不然——”
  正当楚留香开口准备劝阻苗七时,一个热烘烘毛茸茸的大脑袋忽然从他脸旁探了出来。
  “小白乖,这次我不能带你一起去。”苗七动作温柔的揉了揉白驼的耳朵,低声安抚了一句,然后抬头冲楚留香笑道:“小白很厉害,它晚上可以帮你们放哨,这样一来,你们晚上就可以安心休息了。”
  听到主人的夸赞,白驼立马欢快的叫了一声,向前一步,把脑袋塞进苗七的怀里撒起娇来,它这一动作,险些没把旁边的楚留香给拱趴下。
  被打断了话语的楚留香哭笑不得的摸了摸鼻子。
  和白驼告完别,苗七又扭头看向了胡铁花,“胡大哥你喜欢喝酒对吧,回头要不要我帮你从龟兹王那里顺两壶好酒回来?”
  “要要要必须要啊!”
  断了十几天酒的胡铁花眼睛都要冒出绿光来了,他一把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楚留香,无比热情的凑到了苗七面前,“酒越烈越好,两壶也有点少,多多益善呀阿七!”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苗七拍拍胸口,豪爽的应承了下来。
  姬冰雁瞥了眼被挤到一旁的楚留香,面无表情的抬手揪住胡铁花的衣领,把人给拽了回来,“别给人乱添麻烦。”
  他当苗七这是去龟兹国做客游玩么?还多多益善?
  缩起脖子,胡铁花立马改口道:“那就只带两壶好了。”
  笑闹完毕,苗七正起神色,抬手将放下的帽兜又戴了回去,“时候不早了,我这就出发,你们要多保重。”
  “你也是,路上多加小心。”
  “保重。”
  在夜色的掩护下,放开了速度的苗七运着轻功,飞速掠过一道道关卡,一路顺畅无阻的抵达龟兹王驻扎的营地。
  龟兹王驻扎的营地就在一片绿洲旁,苗七潜进营地旁的树林中,观察了一下营地的情况,然后悄无声息的绕开巡逻的卫兵,朝营地正中央那栋格外庞大豪华的营帐奔去。
  苗七之前也到这里光顾过几次,对营地的情况有所了解。
  不过他以前来这里,只是为了偷取物资,并没有仔细打探过营地中间的区域,所以不知道龟兹王具体是住在哪里……苗七估摸着,防守力度最强的地方,应该就是龟兹王的居所。
  越靠近那栋营帐,周围的巡逻兵就越密集,几乎每隔一两米就会有一拨站岗的卫兵。
  为了安全起见,苗七干脆开了隐身。
  约莫用了有一炷香的时间,苗七才抵达那栋营帐。
  帐门外有守卫,苗七自然不可能大摇大摆的从门口走进去,他悄无声息的绕到旁边没人的区域,然后侧耳听了听帐内的动静。
  据他所知,龟兹王为了复国似乎笼络了不少中原武林人士,说不准这些人里就有那么一两个高手,所以苗七并没有用内力探查,以免惊扰到对方,引发不必要的麻烦。
  帐内很安静,苗七只听到了两个人的呼吸声。
  苗七猜测,这两人应该就是龟兹王和龟兹王妃,这个时间点,他们应该都已经入睡了,所以呼吸的频率都比较缓慢。
  看了眼快要绕到这边巡逻的卫兵,苗七正打算用贪魔体潜进帐内,却忽然听到帐内响起了一道女声:“陛下还没忙完么?”
  “娘娘莫急,陛下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低沉的男声回道。
  听到这番对话,苗七愣了愣,脑袋一时之间有些迷糊。
  帐内的另一个人竟然不是龟兹王?
  而且,这两个人竟然还都是清醒着的——
  普通人在清醒的时候,呼吸频率一般都比较快,除非帐内的两个人都身怀内力,但是苗七听说,龟兹王妃只是个不会武功的普通人。
  而且还是个体弱多病的普通人。
  这个变故让苗七改变了原先的打算。
  他悄悄避开旁边走过来的巡逻兵,准备去其他地方寻找龟兹王。
  正当这时,帐内的龟兹王妃发出了一声轻叹,对另一人说道:“你再去替我催催陛下,让他别熬的太晚,伤了身体。”
  “是。”
  苗七脚步一顿,立马又转了回去。
  与其自己晕头晕脑的去找,尾随这个男人岂不是更加省事儿?
  几息后,帐内走出一抹身影,苗七打眼一扫,却是忍不住咧开了嘴。
  讲真,他从未见过相貌如此丑陋之人,小眼睛,八字眉,塌鼻子,再加上那一身恶俗的红绿配衣着……作为一个颜控,苗七表示,这张脸他简直不想多看第二眼。
  简直辣眼睛。
  在心里吐槽了一番后,苗七看了眼前方那抹刺眼的身影,悄悄跟了上去。
  跟着那人走了没多远,一阵风忽然迎面扑来,毫无防备的苗七顿时嗅到了一股极其难闻的味道,好像是狐臭味儿,还掺杂了汗臭味儿。
  这味道,简直堪比生化武器。
  胃里一阵翻涌,苗七立马捏着鼻子闪身避开了风向。
  狠狠的吸了两口干净空气,把那股恶心的感觉压了下去,苗七屏住呼吸,探头看了眼已经走出去两米距离的男人,表情十分纠结。
  万一等下又刮风了怎么办?他总不能一路都秉着呼吸吧。
  再闻到那股味道,他觉得自己很有可能会忍不住当场吐出来。
  想了又想,苗七最后还是决定任性一把,不再继续跟下去了。
  嘛,反正龟兹王早晚都得回营帐,他只要守在营帐旁守株待兔,在龟兹王出现的时候,想法子把极乐之星塞回龟兹王身上不就可以了么,何必为难自己去遭罪呢?
  这么想着,苗七果断扭头奔回了营帐旁边。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巡逻的卫兵过去了一波又一波,苗七从站着等到最后变成坐着等,龟兹王的身影却始终都没有出现在营帐周围。
  慢慢的,苗七开始烦躁起来。
  这会儿已经将近寅时,沙漠的白天来的早,一般不到卯时,天色就会亮起来,他没有带白驼,回去的路只能用轻功赶,可是明教的大轻功在白天用起来太过显眼,很容易会惊动他人。
  要不——
  看着旁边安静到几乎听不到呼吸声的营帐,苗七心里冒出了一个念头。
  要不,他干脆直接把极乐之星放进营帐里?
  仔细想了想,苗七觉得这个法子倒是可行,反正没有允许,其他人也不会随意进营帐,这也就是说,最后会发现极乐之星的人要么是龟兹王,要么就是龟兹王妃。
  夫妻一体,想必就算极乐之星先被龟兹王妃发现,她也会把东西交到龟兹王的手上……吧?
  当然,龟兹王妃也可能心生贪念,把东西给昧下。
  不过这属于人家龟兹王夫妇之间的私人问题,跟他就没什么关系了。
  苗七极不负责任的如是想着,然后便使出贪魔体,悄无声息的盾入了脚下的沙地中。
  龟兹王夫妇居住的这个营帐十分豪华,内部空间也很大,因为不了解内部布置格局,苗七谨慎的选择在房间角落的地方潜出,以防不小心撞到床榻或者桌椅。
  然而他低估了龟兹王的奢侈。
  帐内的地面全都铺满了厚厚的毛毯,连角落都没遗漏,苗七刚从地下冒出个后脑勺,头顶厚重的毛毯就把他给挡了下来,被卡在沙里出不去的苗七只好又退了回去。
  摸了摸下巴,苗七转而又悄然爬上了帐顶。
  从腰间取出一把锋利的匕首,苗七小心翼翼的在帐篷中央的地方开了个洞,观察了一下帐内的格局,找到桌子的方向后,用绳钩挂着被黑布包裹起来的极乐之星,一点点往下放去。
  黑色的小布包摇摇晃晃的朝着桌面落下。
  三米,两米,一米……快了!看着已经近在咫尺的桌面,苗七眯起眼睛,放慢速度,力求不发出丝毫动静的将东西放到桌子上。
  就在白色的小布包和桌面只剩下最后一丢丢距离时,一只在昏暗的营帐内显得格外白皙的手,忽然飞快的朝着系在布包上的绳子抓了过去——
  那只手的速度快到几乎要形成残影,苗七的双眼甚至只捕捉到了一抹白光。
  “!!”
  直到绳索被抓住的那一刻,才反应过来的苗七悚然一惊,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想把绳钩收进了系统背包……但是他忍住了。
  刹那间,苗七就做出了决断。
  弃绳逃跑。
  在付诸行动之前,透过被匕首隔开的小洞,苗七和下面抓住自己绳索的人有一瞬间的对视。


第8章 [已修]
  和那人对视的同时,苗七给自己套上了隐身。
  然后麻溜的撒腿就跑。
  一溜烟儿窜出去老远,发现身后竟然没有传来任何动静后,苗七才停下了脚步。
  看着仍旧安静的营地,他有些诧异的挑起了眉梢。
  虽然刚才没来得及看清楚对方的长相,但很显然,那个人就是龟兹王妃,苗七一时有些想不明白,这个龟兹王妃为什么在发现自己之后,没有通传卫兵立马展开搜捕。
  除此之外,苗七还有其他的疑问。
  龟兹王妃不仅身怀武艺,而且武功还相当厉害,她刚才露的那一手,速度快到让苗七都反应不过来,如果对方刚才没有选择去抓绳索,而是直接攻击他,他肯定逃不过去。
  然而她并没有这么做。
  苗七直觉,对方似乎是不想暴露自己会武功的事情。
  这其中的缘由苗七一时半会儿还想不明白,不过他敢确定,龟兹王妃会武功的事情绝对没几个人知道,因为在其他势力的情报描述中,龟兹王妃的形象一直都是个体弱多病的普通人。
  龟兹国是个特殊的存在。
  它并不强大,却很富裕,如果沙漠中的任何一方强大势力想要吞并它,想来都不是什么难事,但这些势力一直都没有动手。
  他们不仅没有动手,还隐约有保护龟兹国的意思。
  这其中的缘由倒是不难猜测,龟兹国毕竟是一个国,而且还是这片沙漠中最后仅剩的一个国家,这片沙漠中生活的本地人,都可以说是龟兹国的国民。
  而任何一方势力的扩展,都离不开人力。
  龟兹国存在的价值,就是为各方势力源源不断的增添新的人力。
  根据以往收集到的情报,苗七可以确定的是,各方势力在龟兹国都安插有眼线,在这种情况下,龟兹王妃会武功的事情,这些势力怎么会毫不知情?
  苗七故作深沉的拖着下巴,在心里给自己配了个背景音乐,然后小声嘟囔道:“真相只有一个!”这个神秘的龟兹王妃,一直在刻意的隐瞒自己会武功的事情。
  紧接着,他的眼睛噌的一下就亮了起来。
  说实话,刚才逃跑的时候他还真有点儿不太甘心,毕竟那条被他落下的绳钩可不是普通绳钩——那是他施展轻功的必备道具啊!
  虽然他完全可以重新自己再造一个,用起来效果也没差,但那条绳钩是系统出品的道具,光永不磨损这个属性,就足以让苗七把它当成宝贝了。
  真要弄丢了这个宝贝,苗七绝对会心疼。
  所以他决定拐回去把绳钩给取回来。
  嘛,反正这个龟兹王妃不敢在营地里动手,那他又有什么好担心的?这么想着,苗七便有恃无恐的又转了回去,回到营帐旁边的时候,苗七还特意释放了一丝内力。
  帐中,正坐在床榻上欣赏极乐之星的龟兹王妃脸色一变。
  “你竟然还敢回来。”
  顺着感觉到的那丝内力波动,她捕捉到了苗七的方位,直接用传音入密的法子对苗七说道。
  “我为什么不敢回来?”苗七开着隐身爬上了帐顶,对龟兹王妃回道:“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是受人之托来帮忙送还极乐之星的,如今这东西送到了,你就算不感谢我,也不该恩将仇报吧?”
  “哦?”龟兹王妃莞尔一笑。
  “那你想要妾身如何报答你呢?”说着,她还换了个姿势侧身躺倒在床上,一双漂亮又勾人的美眸直勾勾的朝苗七的方向看了过去。
  苗七:“……”
  这女人是在给他抛媚眼么?
  嘴角一抽,苗七默默在心里给龟兹王妃贴了个‘不正经’的标签,然后干脆的道出了自己回来的目的,“你把我的绳钩还给我,这件事就算两清了。”
  绳钩?
  龟兹王妃瞥了眼被自己丢在地上的那条带钩子的绳索,眸光微闪,柔声对苗七回道:“天凉风寒,妾身身子骨一向虚弱,实在不方便亲自出去送还,不若小哥你自己进来取它吧。”
  苗七想了想,觉得自己没什么好顾忌的,就干脆抽出匕首又在帐顶开了个洞。
  匕首很利,切割帐篷的时候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响,外面风大,守在帐门前的守卫自然也不会察觉到那细微的动静。
  撤掉隐身大咧咧的在龟兹王妃兴味的注视下跳进帐篷,苗七看似随意,却十分谨慎又警惕的走到绳索不远处,然后一边注视着躺在床上的龟兹王妃,一边用脚把绳索勾了回去。
  帐内只在角落处点了一支烛灯,光线很昏暗,苗七终于看清楚了龟兹王妃的长相。
  这是个很漂亮的女人,比苗七以前见过的所有女人都要漂亮,而且身上还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极为勾人。
  若在场的是其他男人,面对这般作态的龟兹王妃,定然会心动不已。
  可惜苗七实在是个不懂风情的家伙,他除了在心里感叹了一下龟兹王妃的美貌之外,完全没有其他的反应。
  在苗七打量着龟兹王妃的同时,对方也在打量着苗七。
  龟兹王妃对苗七很感兴趣。
  之前,苗七‘送还’极乐之星的时候,龟兹王妃其实并没有事先感觉到苗七的存在,若不是她当时并未睡着,碰巧看到了那根绳索从帐顶落下来,或许苗七还真就在她面前悄无声息的走了个来回。
  这么厉害的隐匿功夫,让龟兹王妃对苗七的来历感到十分的好奇和警惕。
  如果不是时机不允许,她当时肯定不会放任苗七逃走。
  在她的估测中,苗七应该是个精通隐匿功夫的中年人,可是当苗七真的出现在她面前时,她才发觉,苗七竟然如此的年轻。
  虽然头上戴着兜帽,遮盖了大部分的容颜,但从苗七露出来的小半张脸来判断,‘阅人无数’的龟兹王妃立马就判断出了苗七的真实年龄。
  他看起来似乎才不过二十出头呢。
  而且长相应当不错。
  舔了舔嘴唇,龟兹王妃忽然坐起身来,目光温柔缱绻的望着苗七,传言道:“不知小哥儿可否能取下兜帽,让奴家一睹你的样貌,这样一来,日后奴家有机会也好报答你的一番恩情啊。”
  苗七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义正言辞道:“不用了。”
  他对有夫之妇没兴趣,对这种不正经的女人更不会有兴趣了,所以报答什么的还是算了,就让他继续做一个神秘的美男子吧。
  总感觉被这个女人缠上了一定没好事(托腮。
  见苗七在自己的诱惑下竟然无动于衷,龟兹王妃眼中闪过一丝暗芒,脸上的笑容却越发温柔,“小哥你怎能这般无情,你都看了奴家的身子,怎地却不能让奴家见一见你的真容呢?”
  苗七……苗七还是头一次遇见这种女流氓,他耳根一红,下意识回道:“你明明穿着衣服呢。”
  看到苗七耳根处不甚明显的红晕,龟兹王妃饶有兴趣的撩了撩耳边的发丝。
  瞧她发现了什么?一个有趣又纯情的小可爱……倒是正和她的口味呢。
  不着痕迹的打量着苗七的身型,龟兹王妃越看越觉得满意,她最喜欢这种年轻又充满力量的男人,尤其是纯情的那种,这样的男人在床上虽然生涩却干劲十足,简直是难得的‘美味’。
  当然,前提是他得有张同样‘美味’的脸。
  目光转移到苗七帽兜下的脸,龟兹王妃勾唇一笑,忽的抬手解开了腰间系着的丝带,顺着衣裳的滑落,一片白嫩的肌肤便露了出来。
  “现在奴家可没穿衣服呢。”
  然而苗七早在她解腰带的时候就闭上了眼。
  “我什么都没看到。”一边后退到被自己割开的缺口处,苗七一边面红耳赤的回道,作为一个没有开过荤的童子鸡,苗七现在很不淡定,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种场面。
  所以他准备立马逃走。
  然而这一次,龟兹王妃却没有像之前那样放跑他。
  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她便悄无声息的掠到了苗七身前,一只白嫩无暇的手臂冲着苗七头上的兜帽袭去。感觉到面前的异动,苗七下意识想要闪躲,却在睁开眼的一瞬间——
  “!!”
  这女人竟然当真一件衣服都没穿!
  在苗七受到惊吓,大脑一片空白之时,龟兹王妃的手已经顺利的触碰到了他的帽兜,她指尖轻轻一挑,将帽兜掀了起来。
  惊艳。
  在看到苗七的脸时,龟兹王妃忍不住瞪大了眼睛,脸上竟是露出了一丝痴迷之色。
  苗七有一张极为俊美的脸孔,那种俊美不同于中原男子,而是充满了异域风情,带着几分妖异的美,尤其是那双浅蓝色的眼睛,简直漂亮到了极点!
  她要这个男人!
  看着苗七的脸,龟兹王妃脑中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火辣的目光唤回了苗七的神志,看到女人脸上的痴迷之色,他忍不住拧起了眉头,有些不悦的斥道:“喂,你看够了没有。”
  这女人何止是不正经,简直是不守妇道,身为有夫之妇,竟然脱光了衣服勾引他……也不知道龟兹王头顶上被带了多少顶绿帽子。
  最讨厌这种放荡女子的苗七脚下使力,立马开了隐身朝着上方的缺口窜去。
  他怕自己再待下去,会忍不住糊这个女人一脸切糕。
  一个大活人在面前忽然消失无踪,龟兹王妃大为震惊,一时松懈,却是给了苗七逃离的时间,他冲出帐篷后,直接运起大轻功直飞冲天,头也不回的朝着自家小窝的方向掠去。
  苗七一边飞奔,一边在心里各种吐槽。
  他穿越的方式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说好的古代女性都一个赛一个的含蓄温婉呢?不行,他得赶紧回家睡上一觉压压惊。
  嗯……等等。
  他好像忘了什么事儿。
  貌似大概好像,额,他把答应给胡铁花带酒的事儿给忘了。
  苗七犹豫了不到三秒钟的时间,果断决定把这件事抛之脑后,嘛,以胡铁花的性格,想来肯定是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就生他的气。
  由于在龟兹王的营地耽搁了太多时间,苗七并没有在预测的三个时辰内回到自家小窝。
  眼看天色已经大亮,一直在原地等待苗七回归的楚留香满脸愁容。
  睡醒起来的姬冰雁看到他这幅样子,有些无奈的走上前去,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当时应该拦下他的。”
  楚留香低声自语道:“他还那么年轻。”
  万一苗七出事了,楚留香觉得自己可能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姬冰雁叹了口气,安慰道:“你想的太悲观了,以阿七的本领,就算遇到了棘手的麻烦,也肯定可以顺利脱身,或许他只是觉得没必要太赶时间,所以放慢了速度。”
  就算知道姬冰雁这么说只是为了安慰自己,楚留香也愿意相信这种说法,他打起精神,扭头看了眼卧在不远处休息的白驼。
  “阿七说这只骆驼有灵性,不如我们带着它去周围找一找吧。”
  姬冰雁没有反对。
  他知道楚留香现在只是想做些什么,好平复自己心里的焦虑和担忧。
  抬脚走到白驼身前,楚留香弯下腰,正想牵起白驼颈上的缰绳,却被忽然睁开眼睛爬起来的白驼拱了个正着,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白驼兴奋的抬起头叫了一声,然后绕开楚留香撒丫子朝着前方狂奔过去,被姬冰雁拉起来的楚留香眼睛一亮,顾不上和姬冰雁道谢,也赶忙跟了上去。


第9章 [已修]
  苗七的回归并不顺利。
  为了赶时间,他前半段路程都是用的大轻功,但到底是耽搁了太多时间,等到后半段路程的时候,天色已经亮了,为了不惊扰到沿途那些石观音的眼线,他只好选择用贪魔体来赶路。
  在滚烫的沙地中遁行了半个时辰的感觉,简直酸爽到无法言喻。
  一进入安全区域,苗七就立马从沙地里钻了出来。
  接连不断的使用贪魔体对他来说是个不小的负担,气力值在中途耗光了好几次,每次耗光、气力值时,他就只能用双腿继续行走,这会儿放松下来,他连手指头都不想再动弹一下。
  所以他直接使用了坐骑召唤功能。
  当楚留香和姬冰雁跟随着白驼找到苗七时,他正毫无形象可言的瘫在沙地上躺尸,因为懒得动弹,他身上覆盖了一层被风吹上去的砂砾,远远望去,只剩下一颗脑袋还露在外面,看起来颇为惊悚。
  “阿七!”
  楚留香被吓了一跳,赶紧冲上前去准备把苗七从沙子里挖出来。
  “是楚大哥啊。”苗七睁开眼,有气无力的冲楚留香打了声招呼,然后在楚留香满是担忧的注视下,慢吞吞的解释道:“别担心,我没事,就是太累了,让我躺会儿缓缓就好。”
  听到苗七的解释,楚留香松了口气,顺势坐到了苗七的身旁,然后取下腰间的水囊抵到了苗七嘴边,“快来喝口水润润嗓子。”
  苗七也不矫情,在楚留香的伺候下喝了几口水,然后慢吞吞的扭动身子,准备从沙堆里钻出来,见状,姬冰雁走到苗七的另一边,和楚留香合力把苗七给扶了起来。
  “你怎么会累成这样,可是途中遇到了什么危险?”
  在姬冰雁的帮助下,楚留香把浑身瘫软的苗七背了起来,然后忍不住开口询问道。
  “不是危险,是麻烦。”苗七重重的叹了口气,抱怨道:“我今儿个实在是倒霉透了,竟然碰到了一个臭不要脸的女流氓,要不是我跑得快,恐怕会被那个女人给玷污了清白。”
  不开玩笑,苗七肯定那女人绝对有对他那什么的意思。
  还好他跑的快,否则他珍贵的第一次说不定就要被毁在那个女人的手里了。
  楚留香被苗七的形容词给逗的一乐,打趣道:“这怎么能说是倒霉呢?有女人主动投怀送抱,应该算是一件幸事吧,难不成那个女人长的很丑?”
  “丑倒是不丑。”
  缓过劲儿来的苗七忍不住吐槽了起来,“你不知道她当时看我的眼神有多露骨,她竟然还脱了衣服想要勾引我,也不看看自己都多大岁数了……换成她女儿来勾引我还差不多。”
  听说龟兹王的二女儿琵琶公主也是个难得的大美女。
  当然,重点是这个琵琶公主很年轻,而且也没有嫁人。
  苗七设想了一下,觉得如果当时勾引自己的人不是龟兹王妃那个已婚妇女,而是琵琶公主——他觉得自己就算没有受诱惑,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想起来就觉的膈应。
  捕捉到苗七话里的几个词,姬冰雁挑起眉梢。
  “你说的这个女人是?”
  “龟兹王妃。”
  苗七撇撇嘴,毒舌道:“龟兹王一定是年纪太大不行了,要不然,也不至于把他媳妇儿给憋的那么饥渴。”
  姬冰雁和楚留香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是满肚子的好奇。
  他们很想知道,那个龟兹王妃到底都对苗七做了些什么事情,竟然能把苗七给气成这幅样子。但是看苗七的样子,似乎并不想谈及这个话题。
  楚留香想了想,对苗七问道:“你怎么会遇到龟兹王妃呢?”
  苗七:“这个说来话长——所以干脆还是略过不提好了。”
  套话失败的楚留香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再继续纠缠这个话题,转而将话题引到了其他方面。
  约莫过了有半炷香时间后,趴在楚留香背上的苗七忽然抬手,在楚留香的肩膀上拍了拍,“行了,楚大哥你放我下来吧。”
  习武之人的身体素质比常人强很多,虽然之前累得跟条咸鱼似的,但经过这一会儿的休息,苗七已经差不多恢复了五成的体力,可以自己下地走路了。
  楚留香:“没事,快到了,你再多休息会儿。”
  昨天晚上在苗七离开之后,胡铁花和姬冰雁都相继去休息了,唯独楚留香因为放心不下而一夜未眠,以习武之人的体质,一晚上不睡其实也没什么大问题,但楚留香可不止是一天没睡了。
  遇到苗七之前,楚留香三人已经有好几天没能闭上眼睡个踏实觉了。
  趴在楚留香的背上,苗七可以清楚地看到楚留香眼睛下的那圈青痕,他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然后从楚留香的背上跳了下去,“楚大哥,你不用这样,我没事。”
  楚留香的情绪有些不对劲。
  估计是在为这件事情感到自责吧。
  苗七不怎么擅长开导人,所以一时之间有些语塞,尴尬的沉默了片刻后,他忽的伸出手,在楚留香茫然不解的注视中,比了个数钞票的手势。
  “你要实在过意不去,回头就再多给我写几张签名呗,当是雇佣我帮忙跑腿的报酬。”
  楚留香脸上的表情顿时哭笑不得起来。
  他忍了又忍,最后到底还是没忍住,抬手按到了苗七的脑袋上,使劲儿的揉了揉。
  恩,手感真不错。
  一路笑闹着回到住处,苗七却发现胡铁花竟然不在,扭头看向跟在自己身后的楚留香,苗七有些疑惑的问道:“胡大哥怎么不在?”
  “他在车队那边帮忙,估计等会儿就会回来。”
  车队的其他人驻扎在林子的另一边,那边需要有人帮忙守夜,正好胡铁花自告奋勇,愿意揽下这个任务,楚留香就随了胡铁花的意,把这项任务交到了胡铁花手上。
  这会儿姬冰雁就是去和胡铁花换班了。
  等会儿回来啊……苗七眼睛一转,凑到楚留香的身旁小声问道:“你说等下要是胡大哥知道我忘记给他带酒了,他会是什么反应?”
  “这个嘛——”
  装模作样的沉吟了片刻,楚留香才在苗七的瞪视下笑着给出了答案,“放心吧,以老胡的性格,他到时候顶多也就是抱怨两句没酒喝。”
  这厢,回到住处的苗七以为麻烦都已经解决了,却不知道这才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龟兹王妃很生气。
  不过惹她生气的人并不是在她眼前上演了一出‘大变活人’戏法儿的苗七,而是一个名叫吴菊轩的男人。
  为了复国,龟兹王招揽了很多中原的武林人士,吴菊轩便是近来刚加入的一员,他长相丑陋,武功也很一般,龟兹王之所以留下他,是因为看中了他的那手医术。
  龟兹王妃体弱多病,以前看了很多大夫,吃过无数的药,却始终不见起色,龟兹王原以为没有人能够治好自家王妃的毛病,谁成想,这个又丑又软弱的吴菊轩最后竟然给了他一个大惊喜。
  不过短短一个月的功夫,在吴菊轩的医治下,他家王妃的身体就明显的开始好转。
  龟兹王一高兴,就干脆给吴菊轩封了个‘御医’的头衔,并且特准吴菊轩去为王妃诊脉时,可以不用向他请示。
  龟兹王倒是对吴菊轩放心的很,或者说,是对吴菊轩的样貌放心的很。
  长的丑没关系呀,要的就是长得丑,要长得好看,龟兹王恐怕还不会让他跟王妃多接触了。
  被龟兹王妃传召过去,劈头盖脸迎来一顿训斥的吴菊轩表情有些茫然。
  “你看这是什么。”懒得看吴菊轩那张蠢脸,龟兹王妃没好气的将收在盒子中的极乐之星拿了出来,“当初你是怎么跟我说的,恩?”
  吴菊轩愕然道:“这、这东西怎么会在这里?”
  见他一脸难以置信的神色,龟兹王妃脸上的表情顿时更加难看起来,“你问我我问谁?!这件事不是一直由你来全权负责的么?”
  吴菊轩一脸懵逼。
  看着那张又丑又蠢的脸,龟兹王妃抬手就是一巴掌糊了过去。
  “废物!本座就知道你是个靠不住的,就像你那个没用的父亲一样,没一件事是能办妥的。你不是说一切尽在掌控之中,不会发生任何变故么?幸好这东西没落到其他人手上,要不然我们的计划就全完了!”
  这一巴掌下去,吴菊轩的脸上却是丝毫没有出现红痕,仿佛那听起来十分响亮的一巴掌,其实并没有落在他的脸上一般。
  他低下头,捏紧拳头,默不吭声的听着龟兹王妃的斥责。
  片刻后,发泄完怒火的龟兹王妃才开始和吴菊轩谈及正事。
  她粗略的将自己拿到极乐之星的过程说了一遍,然后重点描述了一下苗七的容貌特点,“我给你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十天,你只要能在十天内把他给我请回家,我就不和你计较这次的失误。”
  “……是。”
  领完命,吴菊轩顶着一张似乎有些歪的脸退出了营帐,帐门在他身后落下的瞬间,吴菊轩的眼中忍不住泄露出了一丝讥讽之色。
  荒唐,当娘的竟然让自己的儿子帮忙去找情人,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不过他也很想知道,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西域人,究竟是何方神圣,以及他和楚留香之间,又是什么关系。
  左脸的疼痛感越来越剧烈,吴菊轩收敛起眼中所有的情绪,微微低头,将已经肿起来的脸颊隐藏起来,然后快步朝自己居住的营帐走去。
  回到营帐,他立刻取下易容,开始治疗自己脸上的伤。
  龟兹王妃用的手劲十分狠厉,甚至还夹杂了一丝内力,在他脸上留下来几条十分清晰的指痕,哪怕抹上了最名贵的疗伤药,这痕迹三五天里恐怕也没法消退。
  面无表情的看着镜中映出来的脸,吴菊轩,或者说是无花,缓缓的露出了一丝冷笑。
  虽然出了点小意外,但这对他的计划并没有太大影响,一切如故,万事俱备,如今,他就只需要将楚留香这颗最重要的棋子引入局中了。
  楚留香,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
  正被苗七拽着学做切糕的楚留香忽然觉得鼻子有些痒痒,他下意识抬手揉了揉鼻尖,等揉完之后,才想起来自己这会儿正在做糕点。
  也就是说,他这么一揉,把面粉也给揉到了鼻子上。
  站在旁边看完楚留香‘犯蠢’全过程的苗七正在努力憋笑,不过进展不是很顺利,在楚留香察觉到他的视线,下意识把脸朝他的方向转过去后——
  苗七瞬间破功。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楚留香:“……”
  胡铁花正躺在外边的房间里补觉,苗七突然想起来的笑声把他惊醒,然后几分钟后,陷入‘哈哈哈’狂笑循环中的人又多了一个。
  被两人联合起来无情嘲笑的楚留香忽的起了报复之心。
  他悄悄趁两人不注意的时候,抓了两手的面粉,然后十分自然的向两人靠近过去,在进入‘攻击’范围之后,楚留香伸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手中的面粉冲着苗七和胡铁花撒了过去。
  在楚留香动手的同时,苗七也发动了位移技能流光囚影。
  开玩笑,孤身在沙漠中生活了这么久,他的警觉性可不是一般的强,楚留香那点偷偷摸摸的小动作自然也不可能瞒得过他的眼睛。
  警觉性不高,所以被兜头洒了一身面粉的胡铁花:“该死的老臭虫,你竟然搞偷袭!”


第10章 [已修]
  楚留香一行此番进沙漠的目的,是从沙漠之王札木合的儿子——黑珍珠的手上,将楚留香的三位红颜知己给救出来,如今既然已经把极乐之星归还了龟兹国,他们自然就没有必要继续停留再这里。
  然而石观音的人还盯着他们呢。
  苗七建议公开极乐之星已经被送还龟兹国的消息,祸水东引,把石观音这个大麻烦丢给龟兹国去解决。
  “这样做不太好吧?”
  楚留香觉得这主意有点儿不地道,虽然就某些方面而言,这锅本来就该龟兹国来背,但为了摆脱困境,就把石观音这个杀伤力极大的人形凶器甩到龟兹国,实非君子所为。
  “楚大哥你有所不知,那龟兹国背后的水深着呢。”
  苗七给楚留香简单介绍了一下龟兹国在这片沙漠中的特殊背景,然后笑道:“所以说,除非石观音的脑袋被驴给踢了,否则她是绝对不会对龟兹国动手的。”
  “原来如此,是我孤陋寡闻了,因事先不知这其中缘故,却是误解了阿七你的意思。”楚留香连忙为自己之前的想法向苗七道歉。
  “没事儿,不知者无罪嘛。”
  苗七虽然心眼儿不大,但也算不上小肚鸡肠,自然不至于为了这小小的误会就怪罪楚留香,他随手往面前的篝火堆里丢了跟木柴,然后向楚留香问道:“我听胡大哥说,你们接下来是打算去扎木合的地盘,不知道楚大哥介不介意告诉我这其中的缘故?”
  为了任务和威望值,苗七打算接下来一路都跟着楚留香他们。
  但是他心里边也有自己的小算盘。
  如果楚留香他们身上还有其他的大麻烦,苗七会选择明哲保身,暗中跟着他们,顶多是在有必要的时候出手——毕竟他和楚留香等人的交情,还没有真正深厚到可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程度。
  听苗七这么问,楚留香便将事情原委说了出来。
  事情要从两个月前说起。
  被卷入神水宫天一神水失窃案的楚留香为了寻找线索,扮作关外药商张啸林,去到了济南城最大的赌场——快意堂,在调查期间,他在快意堂意外遇到了黑珍珠,与其发生了一些纠葛。
  楚留香那时候一心忙着破案,也就没将此事放在心上,却没成想,等他破解了天一神水案、回到船上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三位红颜知己被绑走了。
  绑走她们的人正是黑珍珠。
  为了解救她们,楚留香特地找到了胡铁花和姬冰雁,一同奔赴大漠。
  听罢事情的原委,苗七却是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亏胡铁花说你是什么天底下最风流的人,我看你其实是假装风流吧?”
  被嘲笑的楚留香一脸莫名。
  看到他那副茫然的表情,苗七忍不住又是一阵大笑。
  “哈哈哈,笑死我了,你难道没发现黑珍珠其实是个女人么?”
  “!!”楚留香被惊的瞪大了眼睛,“什么,她是个女人?”
  “是啊,”蹭掉眼角笑出来的泪水,苗七一脸揶揄的对楚留香打趣道:“楚大哥果然魅力非凡,竟然连沙漠明珠的芳心都能虏获。”
  这事儿多明显呀,那黑珍珠显然是喜欢上了楚留香,想让楚留香做自己的驸马,才特地绑走了楚留香那三位红颜知己,引楚留香自己送上门去。
  孰料,楚留香不仅对此毫不知情,还愣是把原本很简单的事情,弄得无比复杂。
  终于搞清楚了事情的真相,楚留香却是哭笑不得。
  他还能怎么说呢?
  他先前压根儿就没发现黑珍珠其实是个女人啊。
  楚留香就是经验再丰富,在以为黑珍珠是个男人的情况下,也不可能联想到对方这一系列举动,其实只是因为喜欢他,想要吸引他的注意力而做的。
  楚留香最后也只能是无奈的叹上一句‘女人心海底针’了。
  “既然如此,那你接下来准备作何打算?”
  看完楚留香的笑话,苗七又将话题转了回去。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楚留香无奈的抬手敲了敲苗七的额头,“先把极乐之星的消息放出去吧,等石观音的人撤走之后,就出发前去黑珍珠那里。”
  “我和你们一起去吧,等忙了这件事,我正好可以同你们一起出沙漠。”
  苗七顺势提议道。
  “好。”
  楚留香点了点头,笑道:“我也不同你说那些客套话了,等回头出了沙漠,我再好好的报答你。”
  客套话说再多都是虚的,楚留香表示,他会用实际行动来报答苗七这段时间对他们的帮助和恩情。
  “那敢情好,有大名鼎鼎的香帅做靠山,我就不用担心会受人欺负啦。”苗七打蛇上棍,摆出一副小可怜的架势,半真半假的抱怨道:“我这幅模样实在是太容易招惹祸端了,万一再遇到像龟兹王妃那样的女流氓,还需要你来帮我引走烂桃花呢。”
  “……”楚留香嘴角一抽,忍不住又朝苗七的脑门儿上敲了一记。
  感情他的作用就是替苗七背各种锅么?
  一觉睡到自然醒的胡铁花打着哈欠从屋里走出来,正好瞧见楚留香和苗七在嬉笑打闹,立马不甘寂寞的凑了上去。
  有胡铁花这个活宝加入,气氛分分钟就热闹了起来。
  估摸着时间,回来找人替班的姬冰雁:“……”
  噫,这三个没心没肺的家伙。
  愉快的时光总是格外短暂,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楚留香等人万万不会想到,一场巨大的阴谋已经悄无声息的笼罩在了他们头顶。
  休整了一天后,养足精神的苗七同楚留香一起离开了据地。
  他们准备去其他势力的据点散布消息,顺便顺手牵羊,偷点儿东西补充车队短缺的物资。
  第一站,苗七带着楚留香来到了西方魔教座下的一座小城镇。
  这里与其说是城镇,倒不如说是一片小规模的固定营地,只是营地外围用沙土打造了一圈围墙,用来遮挡风沙。
  在此处生活的人都是魔教成员的家属。
  西方魔教是这片沙漠中名副其实的无冕之王,没有人敢轻易招惹这个恐怖的势力,所以城镇中的氛围十分轻松,他们聚集在这里生活,并将此处打造成了一个沙漠驿站般的存在,在沙漠中行走的商队经常会到这里补充物资,落脚休息。
  由于时常会有生人出入,苗七和楚留香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太多的关注。
  楚留香还是头一次接触这种独特的地方,对诸多事物感到新奇,便提议在这里多停留一会,好好体验一下这里的民俗风情。
  “成,那你就自个儿去转悠吧,我也得去给小白买些豆饼和盐巴,等会儿到城中央那家酒肆汇合。”
  散布消息这种事儿在酒肆里干最合适。
  而且苗七还打算回去的时候给胡铁花带几壶酒。
  之前答应给胡铁花带酒,结果却没做到,苗七对此一直耿耿于怀。
  苗七的打扮有些引人耳目。
  虽然在沙漠中行走的人,大都会身着兜帽这种能够遮挡风沙的衣物,但这里有围墙遮挡,进城之后,一般不会有人还一直戴着兜帽,而且虽然被兜帽挡住了一部分面容,旁人也能轻易看出苗七是个‘异’人。
  沙漠中有很多少数民族,但他们的长相基本上跟中原人没太大区别,都是黄皮肤黑头发,顶多五官比中原人深邃一些。
  在阳光的照射下,苗七露出来的皮肤简直白得晃眼。
  他习惯性把头发束成干脆利落的马尾,然后藏在兜帽下边,但总有那么几缕头发不听话,会偷偷的溜出来。
  当初渣基三的时候,因为觉的白发格外显逼格,苗七就特意给自己的喵哥整了一头少年白,恩,还是带自然卷的那种,那几缕溜出来的头发在此刻就成了暴露他异人身份的首要原因。
  稀奇的存在总是格外能吸引大众的注意力。
  而苗七越是遮遮掩掩,就越是能引发旁人的好奇心。
  这不,苗七刚买完东西走出去没几步,一个个子比较矮的家伙就仗着体型‘优势’,装作从苗七跟前路过的样子,想要偷窥苗七兜帽下的真容。
  这一看可不得了。
  那人的心理承受能力显然不是很好,在看到苗七那张杀伤力巨大的脸后,情不自禁的发出了一声响亮的惊呼——
  被一众人目光聚焦的苗七:“……”
  心好累。
  好后悔。
  当初要是料到自己会穿越,他说什么也不会把脸捏成这样。
  惊呼之后,那人还死死盯着苗七,脸上挂着满满的惊艳和痴迷,旁边的人看到他的模样,对苗七的真容更是好奇万分,如果不是见苗七身负双刀,看起来不太好得罪的样子,说不定就有人要强行扒掉苗七头上的兜帽了。
  苗七被那人的眼神看的有些暴躁。
  他拧起眉头,一脸不悦的低声警告道:“走开!”
  面无表情的美人很好看,有了表情的美人就更好看了,那人的注意力已然全部都被苗七的脸吸引,竟似完全没听到苗七的警告,依旧痴痴的站在原地。
  “……”苗七眼神一冷,手已经放到了身后的刀柄上,“再不滚,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那人端看长相就是一副地痞流氓的样子,也不知是多久没有洗澡,身上还有股恶心人的汗臭味,他所站的位置恰好是风口,苗七猝不及防,被熏的险些没岔气儿。
  苗七想起了前不久被狐臭味儿支配的恐惧。


第11章 [已修]
  苗七真发起火来,气势还是颇有震慑力的。
  先前,其他人虽然能感觉出苗七不好惹,但也没有太多忌惮——因为苗七身上没有煞气,没有那种一看就知道是杀过人见过血的煞气。
  生活在这种地方,这里的人或许旁的不行,看人却是极擅长的。
  常年在这里来往的人,要么是各方势力的成员,要么就是送镖的镖师,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身上都有一个共通点,那就是都过惯了刀头舐血的日子,身上会无意识的散发出一股生人勿进的煞气。
  但苗七明显不是这种人。
  他身上的气息太过干净,一看就是没见过血的那种。
  他和楚留香虽然是一同进的城镇,但在众人眼中,他们两个的定位却是截然不同。
  楚留香身上的气息也很柔和,但柔和并不代表软弱,他的柔和建立在对自身实力的自信上,这样的人要么是虚有其表的草包,要么就是武功高强的强者。
  能光鲜亮丽的出现在这里,说明楚留香八成是后者。
  而苗七——在楚留香强大气场的映衬下,他简直毫无威胁性可言。
  最重要的是,苗七还是个长得极好看的异人。
  在沙漠中,美丽也会成为罪过,如果没有和自己外貌相匹配的实力,像苗七这样的异人,只会有一个下场,那便是成为其他强者的‘所有物’,被当成宠物一般圈养。
  各方势力的高层中,像石观音一样喜欢收集美人的人不在少数,一直以来,长相不错的异人在高层圈子里都很受欢迎,是人们争相抢夺的对象。
  所以当苗七和楚留香一同出现时,他的身上就已经被一部分人戳上了‘娈宠’的标签。
  沙漠就是这样一个残酷的地方。
  在这里,不存在所谓的人伦道义,只有适者生存,强者为王。
  弱者在强者面前根本没有人权。
  这个拦在苗七身前的矮个男人,显然是把苗七当成了楚留香的‘娈宠’。
  此人姓武名俊杰,是个名不副实的草包,跟俊杰完全不搭边儿。
  不过他投了个好胎,有个在魔教内地位不低的爹,平日里看在他爹的面上,旁人一般都会对他退让三分,时间久了,他也就养成了这副目中无人的性子。
  像什么仗势欺人欺男霸女的事情,武俊杰生平不知道做过多少次,自以为经验十分丰富,苗七的警告声他自然也听到了,但是他并未将其放在心上。
  说白了,他就是有恃无恐。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真正聪明的人还在作壁上观。
  苗七放完狠话之后,周围的围观群众都在观望情势发展。
  如果苗七接下来的表现足以震慑众人,那么他在这里就会畅通无阻,反之,如果他只是个虚有其表的花瓶,他的下场就不用多说了。
  在沙漠中独自生存了那么久,苗七怎么可能不知道这其中的门道?就是因此,他才会一直那么抗拒和其他势力的人有所交集,并且心心念念的都是趁早完成任务,离开这里。
  来自武俊杰的挑衅,将苗七心头积压已久的负面情绪全数激发。
  他冷着脸,周身的气势随着迸发的情绪一再加强,原本浅蓝色的眼眸随着情绪的变化转为深蓝,握在刀柄上的手稍一使力,伴随着几乎微不可闻的出鞘声,寒光闪烁的弯刀在下一秒已经架到了武俊杰的脖子上。
  这是个高手!
  看到他拔刀的速度,一部分有眼力见的人立马收敛了原本肆无忌惮的眼神。
  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苗七身上散发出的杀意,武俊杰双腿一软,险些没被吓的当场软倒,然而这人智商实在有限,到了这种关头,竟然还不知死活的继续挑衅苗七。
  “你、你你你知道我爹是谁么?我爹可是魔教十三分堂的堂主!是教主面前的大红人!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动我一根汗毛,我爹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呵呵。”
  唇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苗七低笑一声,毫不犹豫的挥刀削掉了武俊杰的头发,“乖,给我跪下把这些头发的根数数清楚,数清楚了我就饶你一条狗命,若是数不清楚,我不介意用你的血来给我的刀开开刃。”
  魔教堂主?
  嗤——
  苗七心道,反正他很快就要离开沙漠了,就算真弄死这个贱人也没什么,西方魔教势力再大,也波及不到中原武林,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分堂堂主,实在不值得让他放在心上。
  “你你你——”
  万万没想到苗七在听到自己报出名号后,竟然还敢威胁自己,武俊杰当即气的面紫如酱。
  “跪下!”
  冰凉的刀背毫不留情的敲击下去,将武俊杰硬生生拍倒在地,苗七低头看着痛呼不已的武俊杰,嘴角带笑,眼中却满满都是寒意,“崽,让爷爷来教教你该怎么做人。”
  抬起脚,重重的踩在对方的脑袋上,苗七语气轻柔的说道:“第一,长的丑不是你的错,但长得丑却还要出来膈应人就是你的错了。”
  “唔唔唔!”
  呛了一鼻子灰的武俊杰奋力扭动身体,试图摆脱苗七的压迫。
  “第二。”
  捻了捻脚尖,苗七慢条斯理的继续说道:“你爹是你爹,你是你,像你这样的垃圾,是没有资格跟我说不的。”不是奉行弱肉强食么?那作为弱者,就该乖乖的给他跪下叫爷爷。
  “第三嘛……”
  苗七意犹未尽的正准备列数第三条做人准则,却被一道从身后袭来的剑气打断,察觉到这道剑气,苗七迅速反应过来,一个流光囚影丢出去跃至偷袭者身后,手中弯刀挥舞,无缝衔接的发出一击烈日斩。
  袭击者显然没料到苗七的反应会如此迅速,而且身法这么玄妙,竟然能瞬间移动到自己身后,猝不及防之下,被苗七这一刀击中了背后的命穴。
  这还没结束。
  不等对方反应过来,苗七又发动了银月斩。
  先是烈日斩,后是银月斩,阳性和阴性两股相克的伤害在对方体内碰撞,瞬间搅的对方丹田中内力沸腾,不消片刻,便有了走火入魔之兆。
  意识到体内的异样,那人惊恐无比的瞪大眼睛。
  “不——”
  惨呼声响起。
  然并卵,没有任何人对他伸出援手。
  虽然只有短短几分钟不到的时间,也足以让周围的人认识到苗七的强大,没有人敢在苗七的眼皮子底下做小动作。
  不过短短两息功夫过后,那人就痛到开始满地打滚,口中断断续续的喷出血水,四肢抽搐,面目扭曲,模样极其骇人。
  苗七有些不适的移开视线。
  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次真的出狠手伤人——在此之前,他只是理论知识丰富,实践经验却几乎为零,所以他根本没料到自己这两招会造成如此恐怖的效果。
  不过他并不后悔。
  他不是圣人,在明知道对方想杀自己的情况下,他不会善良到手下留情……况且,他这手看起来极狠,实际上却并不会置对方于死地。
  痛苦过后,这人只会落得个丹田被毁变成废人的下场。
  武俊杰已经被眼前的场景吓晕了过去。
  苗七扫视了四周一圈,抬脚从武俊杰身上横跨过去,步履看似从容实则略带匆忙的朝镇中心走去。
  在他离开之后,噤若寒蝉的人群才重新有了声响,有的人指着昏死过去的武俊杰幸灾乐祸,有的人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冲动,幸运的逃过了一劫。
  没有人注意到,有几个人悄然循着苗七离开的方向跟了上去。
  一路脚下生风的赶至镇中心的那家酒肆,苗七掀开帐帘走进去,随意找了张靠着角落的桌子坐下,“店家,给我上两壶烈酒——再来一份卤牛肉。”
  伸手装作从袖中,实际上却是系统背包中取出一锭碎银,随手甩到迎过来的店家怀中,苗七低头拽了拽头上的兜帽,心中默念起明教的心法口诀。
  念了三遍口诀后,苗七被刺激到有些波荡的情绪终于平复了下来。
  酒和肉也送上了桌。
  他伸手拿起面前的酒碗,有些嫌弃的撇撇嘴,将其扫到一边,直接拎起酒壶、拆开封口,仰头隔着一段距离往口中倒酒。
  几口酒水下肚,苗七的脸色猛然一变,手腕一抖,将手中的酒壶狠狠砸落在地——酒里有毒!
  “被发现了。”
  “那就直接动手吧。”
  帐篷外,隔着帐帘的缝隙关注苗七动作的几个蒙面人低声交流了两句,然后迅速从袖中抽出短匕,去势汹汹的扑进酒肆!
  “圣明佑!”
  苗七一边快步退到帐内的另一端,拉开同那群蒙面人的距离,一边趁机刷了个圣明佑,消除体内的毒性,待因中毒引起的眩晕和无力感消去之后,反手挥刀,后发先至的挡住了迎面杀来的一把匕首。
  那匕首在帐顶天窗散落的光线照射下,隐隐映出一层蓝光,显然是事先猝了毒,隔着一段距离,苗七都能嗅到匕首上散发出的腥臭味,可见匕上猝的毒是毒性极强的。
  他来不及细想,一边挥刀抵挡攻击,一边试图闯出一道出路。
  帐内空间太小,不利于他施展刀法。
  然而那群来历不明的蒙面人经验十分丰富,早已严防死守,将出帐的必经之路全部堵死。
  帐中的其他人全都蜷缩在角落,提心吊胆的看着打作一团的苗七等人,生怕受到牵连。
  苗七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使用暗尘弥散或贪魔体,这两招是他的保命底牌,不到迫不得已,他是万万不愿暴露的,虽然以寡对众,并且碍于空间束手束脚,但苗七并未落得下风。
  他准备拖延时间,消耗对方的内力。
  对手的内力远不及他,只要消耗下去,要不多久,对方的阵型就会出现空挡,届时,苗七就可以伺机脱身了。
  察觉出苗七的意图,那几个蒙面人目光一寒,默契的同时转变了打法。
  那是一种不要命的打法,不顾防守,全力攻击,只求能够伤到苗七。
  匕首上涂的是一种名为‘醉生死’的剧毒,见血生效,只要苗七中了毒,不出一息功夫,就会浑身麻痹,内力全失,失去反抗能力。
  实战经验严重不足的苗七开始手忙脚乱。
  就在形势转变到对苗七不利之时,逛完街前来汇合的楚留香终于抵至现场——


第12章 
  苗七原本不该表现的这么差。
  那群袭击他的蒙面人内力并不高深,只能勉强挤进二流行列,而苗七却有一身不低于楚留香的内力。
  二流高手和一流高手之间的差别可不是一星半点。
  正常情况下,任何一个一流高手,都能够轻而易举的干翻一群二流高手。
  苗七有圣明佑,根本就无须惧怕袭击者匕首上的毒,还有怖畏暗刑,可以直接缴械,让对手无法使用武器,可是,他在打斗时全然想不起自己可以使用这些技能,只会傻乎乎的挥刀硬抗。
  他空有一身好武艺,能发挥出来的,却仅仅只有十分之一左右。
  当楚留香加入战局后,形势顷刻转变。
  看着那几个将他逼迫到手忙脚乱的袭击者,在楚留香手下却三五招内便被压制,苗七眸色微沉,情绪说不出的低落,他为自己那番差劲的表现感到羞耻,更为自己此前那不知天高地厚的自我认知……而感到唾弃。
  原来,他只不过是一只自以为是的井底之蛙。
  眨眼间,楚留香便将那群袭击者全部制服。
  楚留香从不杀人,所以他只是夺了这几人的武器,点了穴道,扔到了一旁。
  “这是‘醉生死’。”
  随手从旁边捞起一壶酒,将一把匕首浸入酒中,看着瞬间染上乌黑的酒水,楚留香脸色沉重的对苗七说道:“这种毒在中原武林几乎已经绝迹,我上一次听说它,还是在五年前。”
  “我也是第一次听说这种毒。”苗七抬手狠狠抹了把脸,强行打起精神,同楚留香分析道:“石观音喜欢用毒,她的石窟内种植了许多巨毒植物,这些人或许是石观音的人手。”
  当然,他们也有可能是西方魔教的人。
  醉生死的制作原料虽然稀少,但以西方魔教的能耐,要大批制作这种毒药想必并非难事。
  按理来说,苗七本来应该更怀疑西方魔教,毕竟他刚刚才得罪了一位魔教堂主的儿子,但不知为何,苗七就是直觉这件事和西方魔教无关。
  怎么说呢……西方魔教的行事作风,其实算不上阴邪。
  魔教教主玉罗刹是个智多近妖的厉害角色,更是个名副其实的枭雄,他十分自负,不屑于使用那些阴谋诡计,行事手段向来简单粗暴。
  在他的统治和领导下,魔教众人的行事作风也一向如此。
  苗七曾重点收集过关于西方魔教的情报,对此知之甚多。
  但石观音的作风就比较一言难尽了。
  这次的袭击怎么看都像是石观音的手笔。
  楚留香知道苗七对沙漠中各方势力的了解,远比自己这个中原人更加详尽,所以他当即自责道:“看来这次你是受了我的牵连,这些人应该是认出了我,所以想要挟持你逼我交出极乐之星。”
  “是我的错,我不该和你分开行动的。”
  “我这不是没事儿么,所以楚大哥你也别太自责了。”苗七勉力挑起唇角,对楚留香笑了笑,“咱们先商量一下,该怎么处理这几个人吧。”
  楚留香回头看了眼‘空无一人’的酒肆。
  方才,趁着他们两人交流的空挡,酒肆内的客人和老板都已经溜了出去,这会儿帐内除了他和苗七之外,只剩下那几个被楚留香点了穴道的蒙面人。
  他心头立即冒出一个想法。
  “不如,我们干脆把他们放回去。”楚留香嘴唇微动,对苗七传音道:“我们此行的目的不正是……他们回去之后,一定会将这个消息传给石观音。”
  苗七思索片刻后,点头应了这个提议。
  虽然他私心里很想拿这几个袭击者出口恶气,但大局为重。
  商量完毕,楚留香和苗七立马装模作样的开始对戏。
  “这些人好烦啊。”
  苗七皱着眉头,一脸不满的抱怨道:“楚大哥,你不是说极乐之星已经送还给龟兹国了么,怎么石观音的人还盯着咱们啊,好好的出来喝个酒都让人不得安生。”
  伸手撸了把苗七的脑袋,楚留香语气温柔的安抚道:“那龟兹国的国王大概是还没公开这个消息,回头我会叫老胡去送信催一催,等消息放出去了,咱们就可以摆脱这个麻烦,顺利脱身了。”
  “嗯,那咱们赶紧回去吧,我都等不及想跟你一起去中原玩耍了!”
  “你呀,满脑子除了吃喝玩乐难道就没别的想法儿了么。”
  “什么想法?”
  “这些人刚才差点儿没伤了你,你难道不想趁现在出口恶气吗?”
  苗七摸着下巴犹豫了片刻,然后在蒙面人忐忑不安的注视中,重重的点了点头。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闪亮的小白牙,慢吞吞的迈着八字步走到了那几人面前。
  那副狐假虎威的作态,楚留香表示可以给打个满分。
  苗七照葫芦画瓢,把先前那个武俊杰的嘴脸全全照搬了过来,“你们知道我楚大哥是谁么?他可是大名鼎鼎的盗帅楚留香!是顶顶厉害的绝世高手!”
  绝世高手楚留香揉着鼻子默默抬头。
  “敢仗着人多势众欺负我?也不看看小爷我是谁罩着的。”苗七双手叉腰,毫无章法的抬脚一通乱踹,直把那群动弹不得的家伙全部踢翻在地。
  苗七的打法看起来毫无章法,但力道却是十成十的。
  他到底是心里憋了口恶气,这会儿发作起来,难免会带上私心。
  眼看其中有一人都被苗七踹到吐血了,楚留香才装作心疼的模样出言阻拦:“好了好了,出完气就行,别让他们的血脏了你的鞋子。”
  楚留香向来心思细腻,怎么可能看不出苗七心里有气。
  他也是故意制造机会让苗七能够发泄一番。
  不过发泄归发泄,要真的会伤人性命,楚留香却是不愿意的,他最喜欢苗七的原因,便是因为苗七还保持着武林中人少有的干净,手上没有沾染血腥。
  苗七神清气爽的收回脚,冲楚留香笑道:“行,听你的。”
  忍俊不禁的戳了戳苗七的额头,楚留香低头扫了眼地上的一众‘尸首’,沉声道:“我不喜欢杀人,所以这次算你们运气好,可以捡回一条性命。”
  说罢,他从怀中抽出一张银票,随手丢到了空无一人的柜台上。
  “阿七,去抱两坛好酒,咱们回去喝。”
  苗七扫眼一看,嗬,随随便便就是一百两,大手笔啊。
  看来他得好好抱住楚留香这个金大腿,有了楚留香这个款爷依仗,他就不用担心自己将来会穷到吃土了_(:зゝ∠)_
  傍晚时分,苗七和楚留香才回到陋居。
  收到苗七带回来的那两大坛酒,胡铁花及立马迫不及待的跑去附近,找了个风景好的地方,开始就着大漠落日畅饮美酒。
  姬冰雁抽空回来问了两人今日的进展,便又回驼队那边坐镇了。
  待屋内只剩下苗七和楚留香两人后,苗七忽然神色郑重的对楚留香提出了一个请求,“楚大哥,你这几天能陪我练练手么?”
  回来的一路上,苗七都有些心不在焉。
  他的脑子里反复的播放着先前交战的画面,有自己的,也有楚留香的,通过对比,他再清晰不过的认识到了自己的弱点。
  他太差劲了。
  明明有着一身不弱于楚留香的内力,还有许多厉害的技能招数,可他却连几个二流对手都干不过。
  太丢脸了。
  楚留香欣然应允。
  “阿七,你也无需太过介怀。”他抬手拍了拍苗七的肩头,心平气和的分析道:“我看得出来,你很抗拒和沙漠中的各方势力有所交集,但一味的逃避,反倒局限了你本身的潜力。”
  苗七很弱么?当然不是。
  他能够三番五次的从各方势力的据点出入,一手潜逃的功夫几乎施展到出神入化的境界,让楚留香都不得不叹服。
  但同样的,他也失去了变强的机会。
  因为没有人能发现他,所以他就不会有机会同人交战。
  实战才是增强实力的唯一途径。
  楚留香道:“你既然发现了这一弱点,只要能够将其克服,定然能够取得极大的收获。”
  “我一定会变强的。”
  苗七深吸一口气,握拳信誓旦旦的保证道。
  他可是要成为一代大侠的男人,怎么可以被这小小的打击难倒?


第13章 
  “阿七,且来试试我的独门绝技——”
  “来吧!”
  烈日炎炎之下,陋居前方不远处的沙地中,苗七身着劲装,手中一双弯刀如臂使指,将胡铁花来势汹汹的拳掌攻击一一化解,待一波攻击结束后,苗七的脸上却丝毫不见喜色。
  他略带不满的冲胡铁花叫道:“胡大哥你瞧不起人是不?”
  胡铁花的成名绝技【蝴蝶穿花七十二式】确实是极为精妙的一套功法,可刚才那波攻击,他大概连三成的功力都没有用尽,才让苗七可以轻而易举的将其化解。
  但苗七要的可不是这种放水式的战斗。
  这样打下去,他根本就得不到太多提升。
  胡铁花摸着后脑勺,大咧咧的笑道:“哈,这你可不能怪我,是老臭虫说要按什么循序渐进的法子来打,我只不过是按照他的吩咐照做罢了。”
  苗七立马扭头,用幽怨的眼神看向旁边观战的楚留香。
  “阿七,少安毋躁。”楚留香轻笑一声,对苗七解释道:“我这么安排自然有其用意,你且再同老胡切磋一局,这一次,老胡会使出五成的功力。”
  “……好。”
  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苗七深吸一口气,将脑海中多余的思绪全数清空,然后握紧双刀,目光灼灼的望向站在自己对面的胡铁花。
  胡铁花咧嘴冲苗七一笑,下一秒,便暴起冲至苗七面前,双手化拳,快如闪电般击向苗七周身的诸多重穴。这一次,他的速度和力道比之先前那次,却是提升了不止一倍两倍。
  在胡铁花动手之前,苗七就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
  他双眼微微眯起,迅速根据胡铁花袭来的方向调整姿势,在胡铁花的拳头落下来的那瞬间,使出了流光囚影——这是他的惯用套路,一般情况下都能够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打对方一个猝不及防。
  先前,他已经用过一次,让胡铁花小小的吃了个暗亏。
  所以胡铁花也早有防备。
  他顺势向前多冲了一步,然后脚下一蹬、借力回身,气势汹汹的便扑了回去。
  见胡铁花反应的这般迅速,苗七也没太感惊讶,侧身横刀挡下了这第一波攻击。
  这一次,苗七明显感觉到了不同。
  招式还是那个招式,套路也没有太大变化,胡铁花仅仅是多用了几分力,给他造成的压力却迥然不同,他按照之前那次的经验来抵挡攻击,竟有种力有不逮的感觉。
  苗七只能调整战术。
  他不再一味的防守,在胡铁花攻击的间歇进行反击,一开始,只是单纯的刀法,到后来,开始用上明教技能,将敌强我弱的局势慢慢掰平,到势均力敌。
  这时,胡铁花突然又提高了功力,从五成升至六成。
  局势一再变化,每当苗七适应一个程度的攻击后,胡铁花就会提升一成的功力……在这个过程中,苗七的战斗意识迅速得到了磨练和提升,使用技能时也不再生硬。
  感觉出自身的变化后,苗七仿佛打了鸡血一般,沉迷在战斗中无法自拔,若不是楚留香及时出手制止,他恐怕会因为体力和内力消耗过度,最后把自己给活活累晕过去。
  这厢,在楚留香和胡铁花的帮助下,苗七的训练计划如火如荼的进行着;那厢,被苗七和楚留香故意放走的袭击者,也顺利的将消息传给了他们的幕后指使者。
  “果不其然。”
  看到手下人传来的消息内容,扮作吴菊轩的无花并未感到意外。
  “什么果不其然?你该不会是早就知道,那个异族人和楚留香有交情吧?”
  毫不嫌弃无花此刻丑陋难堪的外表,长孙红面带娇羞的伏在他的膝头,娇声道:“可是师父交给你的任务没完成,你不怕她会发作你么。”
  “好红儿。”抬手拍了拍长孙红的后背,无花柔声道:“我自然知道母亲那里不好交代,所以等会儿同母亲汇报的时候,你可要帮为夫多多美言几句。”
  长孙红被哄的喜笑颜开,当即红着脸颊嗔道:“知道啦知道啦,你是我的夫君,我不帮你还能帮谁?”
  此前,顶替‘龟兹王妃’身份的石观音交给了无花一项任务。
  让他在十日期限内,把苗七抓回石窟。
  碍于石观音的淫威,无花莫敢不从,但他不可能凭自己一人之力完成这个任务,沙漠这么大,要盲无目的的去寻找一个人,难度无异于大海捞针。
  于是,无花去找长孙红调借了人手。
  长孙红是石观音最疼爱的小徒弟,也是石观音指给无花的妻子,她手上掌握有石窟内一部分人手的调令权,是除了石观音的大徒弟曲无容之外,在石窟内最有权力的弟子。
  无花虽然是石观音的儿子,在石窟内却并无任何权柄。
  石观音一直没有给无花放权。
  这两人与其说是母子,倒不如说是有着血脉关系的陌生人,更甚至是敌人。
  石观音野心勃勃,觊觎这片沙漠的统治权已久,却碍于玉罗刹实力太过强横,始终都无法实现这个野望,而无花……他的野心比石观音更甚。
  无花的生父天枫十四郎是一名东瀛武士。
  早年间,被石观音抛弃后,他带着无花和南宫灵两兄弟远渡重洋,去往中原武林,接连挑战了数位当时中原武林中掌控各大势力的高手。
  天枫十四郎在临终前,将无花和南宫灵分别托付给了其中两位高手——少林天峰大师和丐帮帮主任慈,希望将来能借助他兄弟二人之力,称霸中原武林。
  被托付给少林时,无花已经记事。
  他牢牢地将父亲的遗愿记在了心里。
  为了达成父亲的遗愿,无花展开了一系列的谋算,并且偷走了天一神水,犯下数件震惊武林的大案,后来,在楚留香的搅局下,他的身份败露,不得已杀了南宫灵灭口。
  无花心知此事以后,自己在中原武林已无立足之地,若想实现父亲的遗愿,还需从长计议,便策划了一招金蝉脱壳之计,假做战败于楚留香之手,诈死逃生。
  他远赴沙漠,找到了当年抛弃自己的母亲——石观音。
  当然,他找到石观音并不是为了寻求庇护,也不是为了在石观音身上寻求所谓的母爱。
  他只是想要石观音这些年来创建出的势力。
  得到这份势力,他便可以卷土重来,继续去完成父亲的遗愿。
  石观音一个女人能在这残酷的沙漠中混到今天的身份地位,又岂是无脑之辈?她当然察觉出了无花的野心,但她很自负,自负到不相信无花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真的夺权成功。
  同时,石观音还是个不折不扣的颜控。
  无花长了一张很好看的脸。
  看在他有一张赏心悦目的脸,石观音平日里并没有过多苛责他,只是将他当成一个可有可无的花瓶,一个挥之即来,招之既去的玩物。
  极乐之星一事,牵扯到石观音的一个大阴谋。
  石观音原本是不想让无花参与此事的,但无花确实很有才能,是个不错的军师,石观音本着物尽其用的念头,允许了无花的参与。
  可惜……
  无花的运气实在是不够好。
  他都跑到沙漠了,谁知道竟然还会再遇到楚留香这个克星?
  无花觉得,楚留香简直就是老天爷派来专门克自己的存在,在中原时,楚留香破坏了他和南宫灵的计划,如今到了沙漠,楚留香竟然又无意之中,再次坏了他的好事。
  真的好想弄死他啊。
  无花低声念着楚留香的名字,如是想到。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再等等吧。
  “母亲。”
  无花低下头,掩住目中可能会透露出来的杀意,偕长孙红一起,毕恭毕敬的向坐于上首的石观音行了一礼,“儿子有事要报,是,关于母亲先前交付给儿子的那件事。”
  “起来吧。”素手一挥,石观音略带急切的问道:“怎么了,事情难道没办成?”
  无花面色一黯,摆出一副自责又失落的模样,低声道:“恐怕要让母亲失望了。”
  “人是找到了,也只差一点就可以将他请走,可是……可是关键时候,楚留香忽然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把人给救走了。”
  “楚留香?”
  听到这个名字,石观音一愣,继而又忍不住将手边的杯子砸到了无花脚下。
  “废物,什么事都办不好,我养你还有何用?!”
  见状,长孙红连忙走上前去,亲昵的搂住石观音的手臂,软声道:“师父,您别生气,来之前红儿就已经替您骂过他了,师父,您笑一笑嘛,您笑起来的时候最好看了。”
  被疼爱的小徒弟这么哄着,石观音心里升起来的怒意稍稍褪去些许。
  她抬手拍了拍长孙红的手背,低头目光冷厉的望着已经跪下的无花,寒声道:“我知道你和那个楚留香之间有私仇,现如今,我便给你一个报仇雪恨的机会。”
  “在我这边的计划开始进行之前,你和红儿可以随意调派石窟中的人手。”
  “把那个叫楚留香的,还有我要的那个人,都给我抓回去。”
  听说,那个叫楚留香的家伙,也是个极其难得的美男子。
  石观音眼角轻抬,心道,虽然她不是很喜欢那种阅女无数的风流浪子,但只要脸长得够好看,她倒是也不介意将就一下。
  无花目光一闪,不动声色的俯首应道:“多谢母亲给儿子这次赎过的机会,儿子保证,这次绝对不会再让母亲失望了。”
  “嗯,行了行了,退下吧,看到你这张脸就烦。”
  石观音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转而便继续温声细语的同长孙红交谈。


第14章 
  沙城——就是苗七和楚留香先前去过的那个小城镇。
  被苗七吓晕的武俊杰醒过来之后,立马便卷铺盖跑去魔教总坛投奔其父。
  这人骨子里其实是怂包一个,往日里虽然经常仗着其父的名声作威作福,但一旦遇到惹不起的人,就会立马暴露本性——哪怕苗七并未表达过会找他秋后算账的意图。
  “爹,您可一定得替儿子和三叔报仇呀!”
  一见到自家靠山爹,武俊杰就哀嚎着扑了上去,抱着他爹的大腿颠倒黑白的告起恶状,“那个异人好生凶残,儿子只不过是无意间挡了他的路,他竟然就直接拔刀行凶……三叔为了保护我,也被他用阴狠的招数给废了武功!”
  武岳,也就是武俊杰的父亲,对自家草包儿子的本性十分了解。
  所以对于武俊杰的这番说辞,他是半点儿都不相信的。
  但不信归不信,这个短该护还是要护的。旁的不说,那个被苗七废了武功的中年男子,不仅是他的亲兄弟,在教中的身份也要比他重要多了。
  教主座下有孤松、枯竹两大护法长老,他这兄弟因为资质比较好,前些年有幸被枯竹长老看中,收入了门下,并且深受枯竹长老重视。
  要是不给他一个满意的交代,他铁定会被枯竹长老从堂主之位给撸下去。
  武岳先是好生安抚了自家三弟一番,再三向其保证,会找到行凶者为他报仇雪恨,然后才扭头向武俊杰询问那异人的样貌特征。
  提起苗七的相貌,武俊杰脸上顿时闪过一抹垂涎之色。
  “那人长的极为好看,白发碧瞳,面如傅粉,口似涂朱,比儿子之前见过的那个朱堂主养的异人好看上百倍!”
  很好,这事果然是他这不成器的混账儿子惹起的。
  听到武俊杰嘴里蹦出来的那些词汇,武岳黑着脸如是想到。
  不过既然答应了要给三弟一个交代,他也只能做一次专恣跋扈的恶人了。
  武岳这个堂主在教中虽然地位不高,但手下也有近百号下属可以调遣,有了武俊杰提供的相貌特征,他立马就调派人手开始追寻苗七的踪迹。
  他的这项举动,已经算是违反了教规。
  那些下属名义上归他管,实际上,却不能轻易调离岗位。
  武岳的小动作很快便被玉罗刹的心腹察觉,汇报给了玉罗刹。
  “武岳?”
  魔教总坛,被列为禁地的教主书房内,浑身被一层诡异的灰雾笼罩、让人无法窥清真容的玉罗刹坐在书桌后,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闻声,跪在书桌前的黑衣男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听说,这个武岳平日里同两位护法走得很近呐……”
  虽然对脾气一向阴晴不定的玉罗刹十分畏惧,那黑衣人听闻此言后,还是强忍着心头升起的恐惧感,向玉罗刹禀报了武岳与枯竹长老之间的联系。
  “禀告教主,武堂主的胞弟乃是枯竹护法的关门弟子,他的堂主之位也是枯竹长老提拔上来的。”
  端起桌上温度适宜的茶水,玉罗刹慢条斯理的抿了一口,然后漠然道:“回去继续盯着武岳,等他捅出了篓子,再把这件事宣扬出去。”
  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堂主之位,也不该脱离他的控制。
  枯竹和孤松近两年异动颇多,他也该找个机会,把这两个老东西给处理了。
  与此同时——
  有了调派人手的权利,无花很快便查到了苗七与楚留香等人的落脚处。确定大致情况后,他派出了足足五十人的队伍,连夜对陋居和驼队两边同时展开袭击。
  毫无防备的苗七等人险些吃了大亏。
  楚留香三人一直没有太放松警惕,始终都轮流派人去驼队那边驻守,但双拳难敌四手,驼队的成员又大都是不通武艺的寻常人——
  这天晚上,在驼队守夜的人是胡铁花。
  胡铁花这人,表面上看起来大大咧咧,没心没肺,但骨子里却是个心肠很软的人,发现敌人来袭后,他第一反应不是逃跑,也不是贸然应敌,而是设法保护驼队成员的安危。
  “小潘,快,带大伙去对面找楚留香他们!”
  摒弃攻击,全力防守,胡铁花以一人之力硬生生拖住了近三十个敌人,然后还分心指挥着乱了阵脚的驼队众人逃离。
  他这一分心,便立马被敌人抓住了空挡。
  “嘶!”
  腰腹处被捅了一刀,胡铁花当即拧起眉毛,发出一声痛呼。
  即便如此,他也没有进行反击。
  敌人太多了,光是要拖延住对方就已经让他手忙脚乱,若是选择反击,让对方有机会对驼队的那些普通人出手,后果不堪预料。
  瞄见胡铁花腰间鲜血淋漓的伤口,小潘被吓得面无血色,慌忙招呼着众人朝林子对面逃奔。漆黑的夜色中,一众惊慌失措的驼队成员在林中跌跌撞撞的奔跑,没有一个人敢放慢速度,生怕被那些夜袭者追上来。
  然而林子的另一头,苗七、楚留香和姬冰雁三人此时也难以脱身。
  和袭击驼队的那群人比起来,袭击他们三人的这队人马,难缠的程度可强了不止一星半点儿。
  足足二十个二流高手,个个都武装齐全,武器上清一色的猝了剧毒,还精通阵法之道,用诡秘多变的阵型弥补了在武力上与苗七三人的差距。
  这时,苗七经过几日训练的成果便显现了出来。
  对方使用阵法,那苗七就使用极乐引,强行搅乱他们的阵法格局,将敌人拉到自己身边后,一个个群攻大招轮流施放,替楚留香和姬冰雁减轻了许多负担。
  在这种以少对多的情况下,苗七的杀伤力得到了最大程度的发挥。
  三人中,他竟然是最主要的火力手。
  当然,他的表现也拉足了敌人的仇恨,分分钟成为被集火的焦点。
  “怖畏暗刑!”
  缴械一出,谁与争锋?
  苗七豪迈一笑,弯刀舞的赫赫生风,顷刻间便解决了数名敌人,有了前车之鉴,那群袭击者再不敢聚集起来,分散开来,企图将苗七三人各个击破。
  跟小爷玩儿偷袭?
  躲过一个从身后试图偷袭自己的刺客,苗七面露嘲讽之色,一招流光囚影使出,干脆利落的斩落了对方的手臂。
  紧接着,苗七又使出了暗尘弥散,悄无声息的摸到一个试图偷袭楚留香的家伙身后……隐身、瞬步、挥刀!苗七将明教最擅长的刺杀之术发挥的淋漓尽致,一个接一个的敌人倒在他的刀下。
  等小潘等驼队成员赶到时,场上只剩下三五人还在苟延残喘。
  放心的将这几个剩下来的敌人丢给苗七处置,楚留香和姬冰雁赶忙迎了过去,向小潘询问起胡铁花那边的情况。
  “大、大老板……楚大侠……”
  小潘气喘吁吁地抚着胸口,言语有些颠三倒四的说道:“您二位快去胡大侠那边帮忙呀,那边来了将近三十来个刺客,胡大侠他受伤了,情况很不妙啊。”
  对视一眼,楚留香迅速安排道:“老姬,你留在这里安置好大家伙,我和阿七去老胡那边帮忙。”
  敌人人多势众,让苗七出马最为合适,姬冰雁擅长安抚人心,这些驼队成员刚受了惊吓,正是需要安抚的时候,所以他需要留下。
  姬冰雁也知道情况,便没有和楚留香争抢对敌的机会。
  “阿七,那边就拜托你了。”
  他迅速掠到苗七身旁,接替了扫尾的工作,对苗七低声道:“你的这番大恩大德,我姬冰雁定会铭记在心,日后但有所需,刀山火海我也在所不辞。”
  苗七原本是无需趟入这潭浑水的。
  不管苗七是为了什么目的,这般两次三番的对他们施以援手,苗七的这番恩情他都领了,他姬冰雁绝对不是忘恩无义之人。
  苗七莞尔一笑,打趣道:“刀山火海倒是不需要,我就缺钱,大老板你回头从指缝里漏点儿银子给我,我就心满意足啦。”
  人送外号铁公鸡的姬冰雁:“……好,我给!”
  “哈哈,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得了姬冰雁的答复,苗七朗笑一声,当即退出战局,同楚留香朝胡铁花那边飞去。
  胡铁花那边——
  小潘等人离开之后,胡铁花估摸着时间,觉得他们差不到也该到楚留香那边了,才开始对那群敌人进行反击。
  昔日赫赫有名的‘花蝴蝶’放开拳脚,瞬间便使得敌人压力倍增,虽说对方人多,但胜算却一点点朝着胡铁花那边倾倒,眼看要不了多久,胡铁花就可以取得胜利。
  然而打着打着,胡铁花的动作却不由自主的迟缓了起来。
  他方才中的那刀上猝了毒!
  胡铁花心头一惊,暗暗叫糟不已。
  这时,楚留香和苗七终于赶到。
  有了这二位强力援手,不出两炷香时间,那群袭击者就被全数击退。
  在楚留香和苗七对敌时,胡铁花一直暗自强撑着身体,不敢暴露自己中毒的事实,怕让他们两个分心,等到敌人全都被打退之后,他才放松下来。
  一屁股坐到地上,胡铁花捂着嘴,闷咳起来。
  “老胡?”眼尖的看到他掌下溢出来的血色,楚留香面色一变,赶忙扑过去抓住他的手腕,“你中毒了?!”
  苗七随后凑过去,仔细观察了一番胡铁花的面色,表情不禁凝重起来,“楚大哥,你看胡大哥眉心处的那丝黑线……这好像是‘七绝散’。”
  七绝散,顾名思义,中毒者会在七日之后断绝气息身亡。
  这种毒并非无解,但解药很难制作,若是盲目用药,反倒会激发毒性,一般情况下,只有下毒之人才能精准的配出解药。
  楚留香紧皱眉头,立马起身开始翻看周围的那些尸体。
  “咳、咳咳,老臭虫,别瞎忙活了。”胡铁花抹了把嘴角的血丝,无奈道:“这些人也只不过是受人指使,身上不可能带有解药。”
  “那我就去找石观音拿解药!”
  楚留香颓然收手,语气沉重又坚定的说道。


第15章 
  什么,去找石观音拿解药?
  苗七头皮一紧,赶忙窜到楚留香面前,出声劝阻道:“楚大哥你你你憋冲动啊,冲动是魔鬼,三思而后行,咱们有啥事儿不能好商量嘛!”
  楚留香真要这么干了,后果绝对不堪设想。
  在苗七看来,这么做跟送死基本上是没什么差别的,哦不,或许石观音会看在楚留香模样俊美的份儿上,放他一条生路,只是把他纳入后宫当做男宠。
  两者之间的差别仅是死,或者生不如死。
  楚留香轻叹一声,抬手拍了拍苗七的肩膀。
  “阿七……你不必劝了,我意已决。”
  他刚才说那句话,确实有冲动的因素在内,但不可否认,这也是目前唯一能够救胡铁花的办法。只要能够帮胡铁花拿到解药,哪怕是去送死,楚留香也心甘情愿。
  “你!”苗七简直要被气炸,他愤愤的打开楚留香的手臂,转身奔回已经陷入昏迷的胡铁花身边,一把将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的胡铁花拦腰捞起。
  然后,他头也不回的对楚留香说道:“你最起码也该想想,等胡大哥醒过来后,得知这件事会是什么反应。”
  楚留香讲义气,胡铁花也不遑多让。
  如果让胡铁花知道,楚留香为了自己竟然孤身去找石观音,他一定会不顾自己的身体情况,想方设法的去寻找楚留香。
  往更糟糕的方面想——
  如果楚留香不幸遇害,以胡铁花的脾气,他百分之百会去找石观音为楚留香报仇。
  望着苗七离去的身影,楚留香陷入纠结之中。
  连苗七都知道胡铁花会是什么反应,楚留香又怎么会想不到?
  可是……可是他实在是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了。
  七绝散,短短七日期限,他不敢耽误,也不能耽误啊。驼队这边离不开老姬,老胡身边也需要有人照顾,他更不可能让阿七同自己一起犯险,所以只能自己一人前去取药。
  阿七说,有什么事都可以商量,但楚留香清楚的知道,这件事根本就没有其他的办法可行。
  他到底该怎么办?
  当苗七扛着胡铁花回到陋居时,姬冰雁已经安抚好了驼队众人,安排他们在屋子后方的空地上重新安营扎寨,并且亲自坐镇,让大伙可以安心休息,养精蓄锐。
  听到苗七的脚步声后,姬冰雁赶忙迎了过去。
  “老胡这是怎么了?”
  乍一看到被苗七架在腰间人事不省的胡铁花,姬冰雁悚然一惊。
  “姬大哥你来得正好,搭把手,把门给开开,夜里风寒,胡大哥现在可受不得凉。”苗七来不及解释,指挥着姬冰雁把陋居的门打开后,迅速把胡铁花塞进了被窝里。
  沙漠的夜晚温度极低,胡铁花现在毒发昏迷了过去,无法自主调动内力保持体温,光是从林子那头走到这头的功夫,苗七就明显感觉到胡铁花的体温在迅速下降。
  再这样下去,人肯定会被冻出毛病。
  苗七从床底下拉出一口箱子,取出两床备用的毛毯,将胡铁花裹了个严实之后,才缓过劲儿来,言简意赅的将事情原委同姬冰雁复述了一遍。
  “……事情就是这样,楚大哥他现在执意要一个人去找石观音拿解药,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劝他才好。”
  往床尾一座,苗七一脸沮丧的对姬冰雁说道。
  他也很纠结呀。
  相处了这么久,苗七早已真正将楚留香三人视作朋友,而且,他们还是苗七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交到的朋友。
  苗七是真的不愿意看到他们出意外。
  姬冰雁正在为胡铁花把脉,听到这句话,他抬头向苗七看了过去,在看见苗七脸上那毫无作伪的沮丧和担忧后,眼神微不可查的柔和了下来。
  “老楚的为人你也知道,他这人有时候会优柔寡断,但真正下定决心的时候,又会和老胡一般,死钻牛角尖。”
  “不过你也不必太过担忧,他会想明白的。”
  比起苗七,和楚留香相交二十多年的姬冰雁对楚留香更为了解。
  苗七走之前说的那番话,就算不能让楚留香立马改变主意,也能让他冷静下来。
  只要冷静下来,楚留香就不会一声不吭的跑去找石观音。
  有了姬冰雁这句话,苗七的心绪稍微安定了一些,他低头按了按眉心,心里渐渐浮现出一个想法。
  那个……被他刻意遗忘的系统任务。
  消灭石观音,除魔正道。
  苗七先前一直在逃避这个问题,甚至隐隐有拒绝完成这个任务的想法,虽然拒绝任务的代价很高,但和性命安危比起来,苗七当然更愿意选择保命。
  他从来都没有什么大无畏的精神,只是一个普通的、为求生存而终日奔波的寻常人。
  就连成为‘一代侠士’这个目标,也不过是为了鼓励自己能够坚持乐观的活下去,而树立的一个动力。
  但是现在。
  他开始改变主意了。
  “怜我世间,魔尘岔染,除恶扬善,唯我明教。生亦何欢,死亦何苦,熊熊圣火,焚我残躯……”苗七低声念着这段当初在拜入明教时,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的誓词,觉得自己似乎体会到了其中的一丝涵义。
  贪生怕死乃人之常情,但若是人人都因为怕死,而不敢去面对危险,这个世界上又哪里来得安宁和平静?
  他可以逃避一次两次,却不可能逃避一辈子。
  早晚……都是要面对的啊……
  随着心头生出的这番感悟,一股奇异的感觉涌上丹田,又顺着丹田向周身经脉蔓延,苗七觉得自己此刻仿佛浸泡在一汪温暖的清泉水中,那种舒服又惬意的感觉,由内而外的将他包围。
  姬冰雁看着阖上双眼、面带笑意的苗七,心中十分惊诧。
  这、这是顿悟了?
  什么鬼,这年头妖孽也忒不值钱了吧,长江后浪推前浪,他这个武林前辈,分分钟是要被后辈拍死在岸上的节奏啊。
  姬冰雁默默捂住胸口,深感受到了打击。
  想当年,他和老楚老胡三人浪迹江湖时,还被称赞为武林中新一代最杰出的青年才俊呢,这会儿跟苗七一对比,简直要被比到尘埃里了。
  二十出头,内力一流,天赋绝顶,还悟性如此之好。
  随时随地都能来个可遇不可求的顿悟。
  阿七这是要上天的节奏么。
  正在姬冰雁满心惊羡和感慨时,被苗七一言点醒的楚留香姗姗归来,他推门而入,看到苗七此时的异状和姬冰雁那十分复杂的表情,迈到一半的步子顿时僵住。
  “这是什么情况?”
  楚留香茫然的向姬冰雁传音问道。
  “唉。”姬冰雁长叹一声,回音道:“老楚啊,咱们果然是老了,这以后的江湖,该是年轻人的天下了。”
  “??”
  楚留香一脸懵逼的看着姬冰雁,心道这厮该不会也中了毒,脑袋不太清醒吧?这说的都什么什么呀。
  “阿七顿悟了。”
  抽完风,姬冰雁秒变正经,为楚留香解答了疑惑。
  眼睛霎时瞪大,楚留香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发表些什么感言,但最终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他抬手揉了揉鼻子,看着陷入顿悟状态的苗七,感慨万千的摇了摇头。
  姬冰雁说的没错,这江湖,日后会是苗七等年轻人的天下。
  另一头,魔教总坛内,玉罗刹收到了一份极为详细的情报。
  情报中记载的,不仅有楚留香等人的身份,和他们同石观音发生纠葛的原因,还有苗七等人与无花派去的人手,交战时的详尽记载。
  石观音这个女人,在玉罗刹的清理名单上一直都占据有一席之位。
  这个女人野心勃勃,极善隐忍,手段也够阴狠毒辣,若不是被她侥幸寻得了一处得天独厚的藏身之所,玉罗刹早就该派人去灭了她了。
  当然,真想除掉石观音,对玉罗刹而言并非什么难事。
  只要他愿意亲自出手。
  但玉罗刹向来自负,不太愿意放低身段,亲手去对付一个女人。
  于是石观音便侥幸活到了今日。
  玉罗刹这段时间一直在筹划着搞次大动作,将外忧内患全部解决掉,便派人加紧了对石观音等需要清理之人的关注。
  看完那份情报,玉罗刹嘴角露出一抹兴味的笑容。
  这个楚留香倒是有点儿意思,石观音和他对上,倒不一定还能占据优势,或许,楚留香等人可以替他除掉石观音呢。
  嗯,回头就吩咐下属提前做些准备,如果石观音栽在了这几个年轻人的手上,他就可以在第一时间,将石观音这么些年来发展的势力,全盘接手。
  还有那个不知名的异人……
  目光微闪,玉罗刹心里生出一丝疑惑。
  这人既然一直生活在沙漠中,他为何先前一点儿消息都没收到?
  待教中大清洗过后,定然会迎来一段时间的人员断层问题,像这种年轻又优秀的好苗子,若是能招揽到他座下,日后必定会成为教中的中流砥柱。
  他的继承人,也需要一个强有力的臂膀辅佐。
  手指无意识的在桌面上轻轻敲打,玉罗刹脑海中顷刻间转过了数条念头——其重心点为,如何给自己的继承者铺垫一条平坦大道。


第16章 
  “啊——啊嘁!”
  刚结束顿悟,苗七就捂着鼻子打了一个十分响亮的喷嚏。
  “楚大哥,姬大哥,你们两个刚才莫不是在背地里说我坏话了吧?”揉揉还莫名瘙痒的鼻子,苗七眯起眼角,一脸狐疑的望向表情有些古怪的楚留香和姬冰雁。
  确实在心底诽谤过那么几句的姬冰雁:“……”
  “你可不要乱冤枉人啊,”楚留香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然后有些好奇的询问道:“阿七,你现在感觉如何,内力是否有所突破?”
  “没有,还是跟先前一样。”
  苗七这么说着,脸上却不见丝毫遗憾之色,甚至还隐隐透着股喜意。
  楚留香了然道:“看来你是得了别的好处。”
  据传,习武之人顿悟之后,要么是内力突然暴涨,要么就是在武学招式方面有了更深的领悟,许多武林前辈都是在顿悟之后,自创出了那些厉害的武功秘籍。
  不管是哪一种,好处无疑都是巨大的。
  话题点到而至,楚留香和姬冰雁并未再继续追问下去。
  这毕竟是苗七的个人私密。
  狭小的房屋内,一盏烛火随着门缝处渗进的风轻轻摇曳,光影忽明忽暗,映射在沉默下来的三人脸上,莫名带出股沉闷的气氛。
  屋外,风沙声肆意呼啸,平白扰得人心思浮躁。
  眼下大概是丑时,除了屋子里的苗七三人,其他人早已陷入沉睡之中,躺在床上的胡铁花仍旧没有苏醒的预兆。
  良久,楚留香忽的抬手抹了把脸,嘴角强行提起一抹笑,“阿七,能借用一下你厨房里的水么?我想打些水给老胡擦擦脸……这家伙一向不爱干净,瞧他那张脸,也不知道是多久没清洗过了。”
  “嗯。”苗七闷闷的应了一声。
  在厨房里翻出一个木瓢,盛上半瓢水,又向苗七借了副棉帕,楚留香小心又细致的开始为胡铁花擦拭手脸,姬冰雁随手捞了张软垫,靠坐在墙角,双眼紧紧的盯着昏迷不醒的胡铁花。
  楚留香试图活跃气氛。
  “你看,这帕子都被老胡脸上的灰给染黑了,也不知道回头还能不能洗白。”
  “亏的老胡这会儿没意识,要换在平时,想帮他洗把脸甭提多困难了。”
  “……”
  苗七霍然起身,大步走到楚留香身旁,抬手重重的拍到他的肩头,“楚大哥!等天亮之后,咱们就出发去石观音的石窟,为胡大哥寻找解药。”
  闻言,楚留香和姬冰雁双双瞪大了眼。
  扭头,对上苗七那双满含坚定的眼睛,楚留香呐呐道:“阿七……你、你……你没必要这么做的。”
  阿七已经帮了他们很多忙了,这件事,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将阿七也拖下水。
  “楚大哥,你不必劝了,我意已决。”苗七眨眨眼,俏皮的搬出先前楚留香拒听他劝解时的那句说辞,然后秒变正经脸,对楚留香肃声道:“石观音的老巢可不是你想进就能进的,若是没有我带路,你就算找到了入口,也绝对进不去。”
  石观音的老巢是一处天然的阵法迷宫,连在沙漠中权势滔天的西方魔教都攻不进去,更何况是楚留香?但苗七不一样,他有贪魔体,可以直接从地底下潜进去,地面上的迷阵对他而言只是个摆设。
  这只是其一。
  还有其二。
  “石观音这个祸患一日不除,咱们便一日不得安宁。”
  石观音必须死。
  她不死,他们就不可能安然无恙的离开沙漠。
  楚留香愣了愣,继而面色沉重的点头应是,“你说的没错,先前,是我想的太过侥幸了。但是,就算如此,你也没必要蹚进这摊浑水啊……”
  以苗七的能耐,他大可以一个人安安稳稳的离开沙漠,避过这场劫难。
  石观音的爪牙还伸不出大漠。
  听出楚留香话中的隐意,苗七顿时跳脚,“说什么呢你,我喵七堂堂七尺男儿!顶天立地!绝不会做那种抛下朋友自个儿逃生的窝囊蛋!”
  “额——阿七你姓喵?!”
  楚留香的关注点有点儿歪。
  但这实在不能怪他,毕竟,任谁听到苗七的姓氏,恐怕都会忍不住将注意点全都放上去。连姬冰雁这会儿,都忍不住将视线从胡铁花身上转开,投到了苗七的身上。
  苗七……苗七耳根一红,强装淡定的辩解道:“不,你听错了,我没说过那个字。”
  好嘛,这妥妥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楚留香当即抬手遮住嘴角,生怕让苗七看到自己忍不住露出来的那抹笑容。
  姬冰雁就没楚留香这么‘贴心’了,他已经忍不住笑出了声。
  “……”苗七耷拉着眼角,摆出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架势,哼哼道:“你们想笑就笑吧,反正小爷我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了。”
  “但是,我的姓氏绝对不是你们以为的那个喵,它是树苗的那个苗好么?!”
  然后。
  “噗,树喵是什么鬼哈哈哈哈!”姬冰雁捂着肚子,笑的毫无形象可言。
  楚留香倒还能忍着不笑出声,但他肩膀抖动的频率,却一点儿都不比姬冰雁低。
  苗七一脸生无可恋。
  “咳咳。”见状,楚留香赶忙收回笑容,万分诚恳的向苗七道歉,“抱歉,阿七,我绝对没有取笑你的意思,我只是,嗯,只是觉得有趣罢了。”
  “你们是觉着我的口音很有趣对么?”苗七皮笑肉不笑的扯起嘴角,回击道:“你知道我每次听到你们叫姬大哥老姬的时候,是怎么想的么?”
  “阿七,我错了。”姬冰雁立马收声认错。
  “晚了。”苗七一挑眉,迤迤笑道:“鸡大哥,咱们彼此彼此呀。”
  一个鸡,一个喵,哦,还有一只老臭虫,动物一家亲嘛。
  姬冰雁:“……”
  经过这番笑闹,三人的情绪轻松了许多,楚留香也恢复了冷静和理智,他仔细回想了一遍先前从苗七口中得到的那些情报,打算做出一条可行的计划。
  偷解药这事儿对有盗帅之称的楚留香而言,倒是没太大难度,真正困难的,是如何‘解决’石观音。
  楚留香向来有自知之明,他不认为自己有能耐打败石观音,就算加上苗七这个武力值相当的队友,他们获胜的可能性也不及三成。
  好在他并不是个死板不知变通的人。
  正面怼不过,搞偷袭也可以呀。
  他这个想法,倒是和苗七最开始的打算不谋而合,于是两人当即拍板,决定就采取偷袭方案,并就此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苗七道:“但就算是搞偷袭,咱们的胜算也不高,要我说咱们干脆就给她来个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给她下毒!替胡大哥报中毒之仇!”
  楚留香:“我们要是这么做了,和石观音又有什么差别?”
  苗七理直气壮道:“这当然有差别呀,她是主动方,咱们是被动方,咱们只不过是被逼无奈而已。”
  “话虽这么说,但理不是这么理的,你这纯粹是强行狡辩嘛。”楚留香无力扶额,觉得自己和苗七之间的三观差别似乎有点儿大,“下毒这种阴狠的法子,不该为正道中人所使。”
  “可是楚大哥你不是个贼么,”苗七很单纯的提出疑惑,“难道在中原武林,连贼都可以算是正道中人了吗?”
  楚留香顿时被堵的无言以对,一张老脸也火辣辣的烧了起来。
  好吧。
  他确实是个贼。
  虽然江湖中人都称他一声盗帅,赞他一句仁义,但那也避免不了他确实是个贼的本质。
  姬冰雁看够了笑话,才不急不缓的开口为楚留香解围,“阿七你有所不知,咱们这位盗帅虽然本质上是个贼,但他行事有自己的原则,即使是偷盗也做得光明磊落。”
  “所谓盗亦有道,楚留香他盗取那些宝物,并非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而是将其换成财物,捐赠给身陷穷困的平民百姓。”
  像常年干旱的川蜀地带,楚留香每年都会往那里捐献大笔的钱财,其中有一部分是他通过盗取变卖宝物换来的,但另一部分,却是楚留香自个儿掏的家底。
  正因如此,江湖中人才会敬重他这个盗贼。
  “原来如此。”了解了这些内情,苗七立马对楚留香肃然起敬,“楚大哥,我敬你是条好汉,你绝对当得起正道人士之称。”
  楚留香反而十分尴尬,连连摇头道:“不不不,阿七你说得对,我一个贼人,哪里能算得上什么正道人士,但就算是贼,我也实在是无法认同下毒这种方法。”
  除了偷窃之行外,他自认生平没有做过任何一件违背道义之举。
  无论如何,他都无法答应苗七先前关于下毒的打算。
  苗七撇撇嘴,却也没有再继续坚持下去。
  “不下毒就不下毒呗,反正车到山前必有路,大不了咱们就走一步看一步。”心态摆正之后,苗七乐观的天性越发明显,在他想来,石观音既然是人,就总会有弱点。
  只要他们找到了石观音的弱点,胜算就能大大提高。
  当然,如果到时候还是打不过石观音,苗七也不会死脑筋的非要和对方拼个你死我活,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留得青山在,就不愁没柴烧。
  闻言,楚留香颇感欣慰的勾唇一笑。
  “对,车到山前必有路。”
  姬冰雁抬头看了看糊着麻纸的窗户,发现窗外已经不再是漆黑一片,便站起身来,出声道:“天快亮了,我去后边看看大伙的情况,你们两个也抓紧时间休息一会儿。”
  “好。”
  片刻后,打好地铺,楚留香很快便陷入了睡梦之中。
  侧身躺在楚留香背面的苗七却迟迟无法入睡。
  他还在想自己之前顿悟的事情。
  这次顿悟,实在是带给了他极大的好处,但是这个好处却不能告诉任何人——
  系统升级了。
  之前,他的等级升到八十就封顶了,无法再进一步,他也一直以为,自己这辈子大概也就是止步于一流高手行列,没法儿像玉罗刹那等顶尖高手一般,探索武学的至高境界。
  没想到,系统在升级之后,竟然提升了等级界限,封顶等级从八十提到了九十级。
  虽然八十往后的升级要求十分苛刻,但到底是有了可能和盼头,这让苗七的精神极度亢奋。
  他可是个有野望的男人。
  八十级相当于一流高手,那九十级呢?等他升到了九十级,是不是就相当于玉罗刹那种级别的顶尖高手了?更有甚者,若是他日后能再次走运来个顿悟,等级界限再次提升……
  苗七越想越激动,总觉得要不了多久,他就可以迎娶白富美,成为人生大赢家了呢!
  生活真美好\(≧▽≦)/


第17章 
  一个时辰后,睡的正酣的楚留香忽然被一阵声响吵醒。
  他睁开眼睛,往发出声响的方向看去,脸上挂着两分迷糊和三分茫然。
  “阿、阿七?你这是在做什么?”
  穿着自制围裙、挽着袖子,正专心致志埋头做切糕的苗七闻声回头,精神奕奕的冲楚留香招呼道:“楚大哥你睡醒啦,我在做切糕啊,要不要来一块垫垫肚子?”
  “好啊。”楚留香掀开身上裹着的薄毯,坐起身来,有些不解的问道:“你今儿个怎么突然有兴致做切糕了,先前不是说都做腻了么?”
  “嘿嘿,这不是以前做习惯了嘛,这段时间不做还真感觉少点儿什么似的。”苗七利落的搬起面前一堆已经成型的切糕,放到旁边阴凉透风的地方,然后一边撩水洗手,一边向楚留香解释道。
  当然,这个解释显然是苗七随口胡诌的。
  他前些日子不做切糕,一是因为做腻了,二是因为自己的等级早已达到上限。
  反正他救人累积下来的经验堆着也没地儿使,就算不做这个任务会被扣除一些经验,也没什么所谓。
  但现在可不一样了。
  为了早日升级,苗七只能继续过日常做切糕的苦逼生活。
  起身后,楚留香先是检查了一遍胡铁花的身体情况,又打来水为胡铁花和自己进行洗漱,忙活完这一通,苗七已经布好了餐桌,正在从厨房里往外端早饭。
  楚留香赶忙上去搭手。
  早饭很简单,就是一盘刚做好的切糕、一包牛肉干和一锅热粥。
  在沙漠这种物资贫瘠的地方,这样的早餐已经算是很不错了,虽然各大势力都会定期补充瓜果蔬菜等丰富的食材,苗七也会为了改善伙食去顺手牵羊,但因为怕被发现,他向来不敢偷的太多。
  所以他的储备粮并不算丰富。
  在沙漠里生活了一段时间,楚留香对此早已习以为常。
  “现在已经是卯时了吧。”
  迅速解决完早饭,帮苗七收拾好碗筷,楚留香看着隐约透出亮光的窗户,估计道。
  “还没呢,不过也快了。”拉开房门,苗七探出头张望了一番,对楚留香说道:“时间差不多了,咱们去跟姬大哥打个招呼就出发吧。”
  “好。”
  看着拉上兜帽踏出房间的苗七,楚留香眼中闪过一丝感动。
  让阿七参与此事实在非他所愿,但事到如今,他所能够做的,大概就只剩在危难关头,竭尽全力的护着对方,让阿七可以安全脱身了。
  从陋居出发到石观音的老巢,是一段非常遥远的路程。
  但这段距离对苗七和楚留香而言,却算不得什么。
  他们二人的轻功都十分了得,再加上有苗七这个活地图带路,专挑没有人的路线走,一路上可以放开了手脚施展轻功——抵达目的地的时候,天色甚至还没有转暗。
  赶到石窟的入口处后,他们并未立即展开行动,而是先在附近勘察了一番,事先商议好了撤退时的路线。
  做完一系列准备,两人才齐齐踏进入口。
  穿过一段由沙石构成的‘洞穴’之后,一片仿佛遥无边际的怪石丛映入二人眼帘,这片怪石丛乍看起来并无什么玄机,只会叫人感慨一声壮观,但若仔细观察,便会叫人觉察出其中的玄妙之处。
  “这地方实在是鬼斧神工。”
  楚留香情不自禁的叹道。
  “嗯,这里是一个天然形成的迷阵。据传,石观音天赋极高,仅凭一篇残缺不全的阵图,便学会了许多已经失传的奇门诡术,她在占据了此处之后,又将迷阵进行了改善,使阵法变的更加复杂。”
  苗七回想起自己往日看过的那些,有关此处的情报。
  在石观音的势力还未崛起之际,沙漠中原有的其他势力,便敏锐的觉察出了对方的威胁性,那时,不乏有人对此处发动攻击,试图将石观音刚发展起来的苗头掐灭。
  可那些人无一例外的,都被挡在了这片石丛外。
  在苗七看来,石观音的势力能发展到如今的地步,很大程度上,就是借了这处天然迷宫的优势。
  这地方简直可以说是牢不可破。
  谈话间,天色渐暗。
  苗七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对楚留香略微颔首,道:“楚大哥,你在这里等着,我先去探探路。”
  说罢,他便施展出贪魔体,遁入了脚下的黄沙中。
  “嗯……”
  头点到一半,眼前就没了人影,楚留香有些尴尬的抬头望天。
  嗯,这会儿的天色可真漂亮。
  折腾了小半个时辰功夫,楚留香和苗七才顺利穿过迷阵,潜入了石观音真正的老巢内部。
  “石观音可真是舍得花功夫,竟然将这地方打造的如此华丽。”
  借着夜色的掩护,苗七和楚留香一前一后,游走在四处林立的楼阁间,看到那一排排造型精美、跟沙漠的画风截然不符的建筑物,苗七忍不住传音向楚留香感慨道。
  “这里好像还只是外围人员的居所。”
  楚留香仔细探查着周围的情况,根据住在这片区域人员的武功深浅来判断,他认为,这里还仅仅只是石窟的外围地带。
  “……有钱可真好。”苗七撇撇嘴,忍不住酸了一句。
  楚留香好笑的扭头瞪了他一眼,“快别浪费心思想这些有的没的了,帮我分析下药田会在哪个方向。”
  “当然是南边咯。”
  苗七眉头一挑,得意道:“这不是常识么,植物当然要种在向阳的地方才能长得好。”
  楚留香……楚留香无奈的叹了口气,提醒道:“你往南边看看。”
  照着楚留香的话,苗七跃上屋顶,朝南边眺望过去。
  “什么情况这是?!”
  在看到南边那一大片哪怕隔得老远,都能看的清清楚楚的罂粟田,苗七大惊失色,“石观音种这么多罂粟做什么,她该不会是打算用毒品征服沙漠吧?”
  “嗯?毒品?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听到‘毒品’这个词汇,楚留香顿时面露茫然。
  在他的认知中,或者说,是在绝大多数人的认知中,罂粟只是一种不太常见、却很珍贵的药物,它可以用来治疗痢疾、呕逆、腹痛、咳嗽等疾病,药用价值极高。
  听到楚留香这么问,苗七才恍然想起,在现在这个时代,大概还没有多少人知晓罂粟的可怕之处。
  他拧起眉头,言简意赅的为楚留香普及了一番罂粟的危害性。
  “总而言之,若是长期食用此物,必将导致慢性中毒,最终染上毒瘾……上瘾者药石无医,只能依靠强大的自制力戒除。”
  “但一百个成瘾者中,能真正戒除的人或许还不到五个。”
  楚留香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暗暗心惊不已。
  望着那片在夜色中格外绚丽的花田,苗七恨恨道:“回头我一定要一把火,把这些害人的东西全部烧光!”
  “嗯,这种害人之物确实不能留。”楚留香点头附议。
  转回正题。
  “药田不在这边,那八成会是在西边,看西边那里亮着的灯火,估计防守力度会很强。”苗七心道,听说石观音座下有近百名核心弟子,个个都武功不算差,要顺利通过那里恐怕不是易事。
  楚留香自信道:“昔日我闯过的危险之处不知凡几,不过区区一处石窟,又何惧之有?”
  “……”苗七嘴角一抽,忍不住吐槽道:“楚大哥,不是我泼你凉水,有自信是好事,但你可千万别自信过头了。”
  常在河边走,指不定哪天鞋就湿了呢。
  楚留香也不恼,反而笑呵呵的对苗七揶揄道:“那我今日可一定得好好露一手,让你见识见识我的能耐了,毕竟我这盗帅之名也不是空穴来风啊。”
  “是是是,盗帅大人您前边儿请。”
  苗七伸臂做了个‘您先请’的姿势,故作殷勤的笑道。
  玩笑归玩笑,真当办起正事来,楚留香还是十分谨慎的,他向来善长隐匿,轻功高绝,纵使是在同等级的一流高手面前,楚留香若是有心隐藏自己的行踪,也绝不可能被发现。
  苗七就更不必说了。
  贪魔体和暗沉弥散这两个技能,完全是潜伏和偷盗的无敌神技。
  两人一路顺畅的穿过了西边那片几乎没有防守漏洞的区域。
  然而穿过那片区域之后,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并非是预料中的药田。
  而是一处精心布置过的、看来十分雅静的竹林。
  在沙漠这种干燥的地域,竹子是不可能正常生长的。
  这片竹林显然是刚从外界移植过来没多久,竹节和叶片因受沙漠气候影响,已经泛出不健康的枯黄色,但它又显然是一直被人精心照顾着的。
  随手抚掉一片竹叶上的水珠,苗七不禁暗叹了一声奢侈。
  拿无比珍贵的水用来饲养这种观赏性的植物,石观音可真是会暴敛天物。
  楚留香却紧紧的皱起了眉头。
  视线穿过竹林,他看到了一座陌生又熟悉的竹屋。
  这样极具个人特色的风格,和几乎与自己记忆中一模一样的房屋构造,让他想到了一位故人——一位曾与他互相奉为知己,最终却倒戈相向,成为了敌人的故人。
  昔日的……妙僧无花。


第18章 
  屋内此时空无一人。
  心生猜疑的楚留香干脆闯进了竹屋,在一番仔细查探之后,他语气十分肯定的对苗七传音道:“这里是无花的住所,他还活着。”
  “无花?”苗七愣了好一会儿才忆起这个名字,他拧起眉头,纳闷儿道:“可你不是说他已经死了么……难不成,他先前只是跟你玩了一出金蝉脱壳?”
  “应是如此。”楚留香神色复杂的叹道:“我早该想到的。”
  天枫十四郎的遗愿,早已成了无花的心魔,在没有实现天枫十四郎的遗愿之前,无花又怎么会甘愿服毒自尽?是他太一厢情愿,以为对方哪怕有所改变,骨子里的东西也不会变。
  无花早已不是他昔日认识的那个无花了。
  苗七对楚留香跟无花之间的恩怨不了解,也没心情在这会儿进行深入了解,他抬手拍了拍楚留香的肩膀,催促道:“楚大哥你先别回忆往昔呀,别忘了正经事儿。”
  去掉在路上来回要花费的时间,他们只有五日期限。
  五日内,他们不仅要为胡铁花找到解药,还要想办法解决石观音。
  苗七想想就觉得时间紧迫。
  这厢,苗七和楚留香顺利潜入石窟,正忙着给胡铁花找解药,那厢,姬冰雁也遇到了一件棘手事。
  他在枯林中抓到了一个人。
  或者说,是捡到了一个人。
  那人被他发现的时候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浑身狼狈不堪,明显在不久前经历过一场苦战,受了极重的内伤,只剩一口气还吊着。
  若是无人救助,大概活不过半日。
  没有威胁。
  作出以上判断之后,姬冰雁原本是打算扭头就走的,他可不是楚留香和胡铁花那样热血心肠的烂好人,在眼下这种关头,他实在不愿意再为自己和驼队招惹麻烦。
  但对方的求生意志出人预料的强。
  在姬冰雁抬脚准备走人的时候,这个已经是半具尸体的家伙,竟忽然伸手,死死的抓住了姬冰雁的脚踝——这人好快的手速!
  姬冰雁大吃一惊。
  他竟然没能躲开对方的‘袭击’。
  一个中原人、一个用剑且手速如此之快的中原人,让姬冰雁对这人提起了一分兴趣,因着这分兴趣,他便大发善心的将对方捡了回去,并且让人在营地旁搭了个简陋的帐篷,把这人给安置了下来。
  驼队的物资虽然在之前几次劫难中有所丢失,但随行备着的药物却完好保存了下来,姬冰雁的医术算是高明,用这些并不算齐全的药物,顺利救回了对方的小命。
  在此期间,姬冰雁发现,这人的身体素质远超常人。
  这个常人,指的是习武之人。
  习武能强身健体,所以武功高强的人,身体素质一般也都极强,但这个人的身体素质却要更加强大,自我恢复的速度很快,用药之后,不过半日功夫,就隐隐有了苏醒的征兆。
  因为担心对方醒来之后会闹出什么幺蛾子,姬冰雁便干脆守在了帐篷里。
  戌时末,这人从昏迷中苏醒。
  在醒过来的第一时间,他下意识伸出手,朝自己腰间探去。
  “不用找了,你的剑在我这里。”听到动静,坐在帐口守夜的姬冰雁回过头,面无表情的冲对方扬了扬手。
  姬冰雁的手中握着一把剑,是他趁这人昏迷时,从对方腰间取下来的剑。
  “把剑还我。”
  这人说话的声音很奇怪,吐音短促、嘶哑、并且声调毫无波动,姬冰雁注意到,对方虽然没有立马从床铺上坐起来,身体却已经摆出了蓄势待发的姿势。
  有意思。
  眉梢轻挑,姬冰雁缓声道:“这恐怕不行,我虽然把你救了回来,但却不知道你的底细,万一你在拿回武器之后忽然动手呢?虽然以你现在的情况,我要制服你并不需要花费什么功夫。”
  他这么说,一来是给对方解释自己不还剑的原因,二来,则是向对方做出威胁和警示。
  果不其然,在听到这番话之后,那人眼中的警惕稍稍褪去了几分。
  但他仍旧没放弃将剑要回来的打算。
  “剑给我,我会走。”
  “走?”姬冰雁扯起嘴角,露出一抹饱含讥讽的笑,“你能走到哪里去?再昏倒在附近,让我白费力气重新把你捡回来么?”
  那人当即语塞。
  “我之所以愿意救你一次,不过是看在大家同为中原人的份上,但我的耐心向来不是很好,若是再来一次,你就莫要怪我见死不救了。”
  姬冰雁站起身来,走到床边,低头看着对方冷声道:“说说吧,你是何人?又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我们营地附近。”
  “……”
  “不说是吧,那你就别怪我——”
  秉着防人之心不可无的原则,姬冰雁正打算取出判官笔,封了对方的周身大穴,却忽闻外边传来了小潘的惊叫声。
  “大老板!大老板!胡大侠他醒了!”
  听到这个消息,姬冰雁当即面露喜色。
  他原以为,胡铁花短时间内恐怕不会苏醒,晚饭之后就让小潘替自己去照看对方,谁成想,这才没过多久,胡铁花就醒了过来。
  这一高兴,姬冰雁就暂且把面前这人的问题给忘到了脑后。
  他转过身大步走出帐篷,扬声向正朝自己跑来的小潘问道:“老胡他现在情况如何?神志是否清醒?”
  “额——”
  闻言,小潘脸上的笑容立马变成了愁苦,“胡大侠他清醒的很,一醒过来就向我追问楚大侠他们的行踪,我怕说漏嘴,就找了借口跑了出来。”
  胡铁花这人性格开朗,平日里跟他们这些驼队的普通人处的极好,所以小潘对胡铁花的心性也有所了解,他知道,胡铁花一旦得知了楚留香和苗七的消息,肯定会闹腾起来。
  姬冰雁脸上顿时露出了寒意。
  “这件事我来处理,你做的很好,切记让驼队的人都收紧口风,不能让胡铁花知道楚留香和阿七的去处。”
  他可不想看到,在解药送回来之前,某人就把自己折腾的断了气儿。
  “好嘞,大老板你放心,我等下就去和大伙儿通口风。”小潘抹了把汗,赶忙领命道。
  姬冰雁没有发现,在他说出胡铁花的名字时,原本闭着眼睛在床上躺尸的某人突然睁开了双眼,脸上露出了一丝惊疑之色。
  打发走了小潘,姬冰雁回到帐内,正打算继续给那人点穴,却忽闻对方开口问道:“你可是‘雁蝶为双翼,花香满人间’中的姬冰雁?”
  “没错,正是在下。”姬冰雁颔首应道。
  在他看来,自己的身份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得了肯定的答复,那人面上忽然闪过一抹激动之色,他挣扎着坐起身来,对姬冰雁问道:“你在这里,胡铁花也在这里,那楚留香呢?”
  “你问这个做什么?”
  “……”那人沉默片刻,似乎在犹豫什么,但最后还是回答了姬冰雁的问题,“我乃中原一点红,此行便是受楚留香之托,为他暗杀龟兹王的。”
  中原一点红?姬冰雁面色微变,心下暗暗惊叹不已。
  他这运气可真是好,随手一捡,竟捡了个中原第一杀手回来。
  不过——
  “你说你是受楚留香之托,进沙漠来杀龟兹王的?”
  姬冰雁拧起眉头,狐疑道:“这不可能,且不说楚留香和龟兹王之间毫无仇怨,没有理由要找人杀他,就以楚留香的性格来说,他也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中原一点红却道:“但此事确实是楚留香托我做的。”
  “……你该不会是被人给忽悠了吧?”姬冰雁上下仔细打量了番中原一点红此时的模样,揶揄道:“堂堂中原第一杀手,竟然落得如此狼狈的下场,你确定你去刺杀的是龟兹王,而不是石观音么?”
  那龟兹王不过就是个不通武艺的普通人,怎么可能会让中原一点红变成这副模样。
  姬冰雁觉得,可能是有人想要除掉中原一点红,给他下了个套。
  “此事……此事说来话长。”
  中原一点红倒不觉得姬冰雁这么说是在瞧不起他,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也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什么中原第一杀手。
  姬冰雁随手拉来一张软垫,往床边一坐,冲中原一点红挑了挑下巴,道:“那就长话短说。”
  “伤我的人并非是龟兹王,而是龟兹王妃。”
  听到龟兹王妃,姬冰雁第一反应就是:怎么又是她?
  先前,他已经从苗七口中得知,这个传闻中的病弱王妃其实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嗯,还是个会脱了衣服勾引男人的女流氓。
  不过能让苗七评价为深藏不露,这龟兹王妃的武功想来一定十分高深,中原一点红会栽在对方手上,倒也合情合理。
  中原一点红:“我于今晨潜入龟兹国营地,但还未深入其中,便遇到了龟兹王妃和一个长相十分丑陋的男子,这二人皆非寻常之人,当即便觉察出了我的踪迹。”
  然后……他就被这两人给杀出了营地。
  那个长的很丑的男人武功已然不在他之下,而龟兹王妃的武功,更是高深莫测,不过十几招下来,他便身受重伤,再无反击之力。
  若不是对方似乎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他恐怕会命丧当场。
  受了重伤的中原一点红强撑着最后一口内息,逃到了那片枯木林中,没想到机缘巧合,最后竟是被姬冰雁给捡了回来。


第19章 
  听罢事情原委,姬冰雁不禁目露同情之色。
  他就没见过像一点红这么倒霉的杀手,连任务目标的面儿都没见着,就险些把自己的小命给搭进去了,啧。
  中原一点红倒很是坦然:“是我技不如人,有负香帅所托。”
  “不不不,我觉得你很有必要搞清楚一件事。”姬冰雁连连摇头,望着中原一点红的眼神更加怜悯,“让你去杀龟兹王的人绝对不是楚留香。”
  再次听到这句话,中原一点红却没有再如之前那般,坚定无疑的进行反驳。
  他或许不是很聪明,却也不是很傻。
  这件事,确实有许多不合理的地方。
  见中原一点红默然不语,姬冰雁忍不住又摇了摇头,“你先安心在这里养伤吧,楚留香过几天应该就会回来,到时候,你且同他当面对质一番,真相自然会大白。”
  “好……多谢阁下此番出手相助。”
  “客套话就不必多说了,不过,我虽然愿意留你在这里养伤,但这把剑却暂时不能还给你。”
  姬冰雁半点儿都没掩饰自己对中原一点红的不信任,虽然经过一番短暂的交流后,他对中原一点红的戒心已经打消了不少,但这并不代表,他就可以信任对方。
  中原一点红虽觉有些遗憾,却也并未强求。
  他能够理解姬冰雁的做法。
  安置好了中原一点红,姬冰雁才回到小屋去探望胡铁花。
  昏迷了整整一天一夜,胡铁花的精神状态瞧起来很糟糕,面色灰败,双眼黯然无光,和往日那精力充沛的模样比起来,简直判若两人。
  他半靠在床头,背后垫着两层软枕,目光沉沉的盯着走进房间的姬冰雁,张嘴便开始追问:“死公鸡,你老实跟我说,老臭虫和阿七是不是去找石观音了?”
  姬冰雁没搭理他。
  去厨房冲了一壶茶,然后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你!”胡铁花气的瞪大了眼睛,摆出一副问罪的架势,怒声道:“你少在这儿给我装聋作哑,我问你话呢!”
  喝完一杯茶,姬冰雁才慢条斯理的开口道:“你想得太多了,他们两个要是跑去找石观音的话,你觉得我还能坐得住?”
  “你没骗我?”
  胡铁花半信半疑的拧起眉头,又问道:“那他们两个到底是去哪儿了?”
  “去给你弄解药呗。”
  又倒了一杯茶,姬冰雁抬脚走到床边,将茶杯递到胡铁花嘴边,“你就安心在这儿等着吧,阿七说知道有其他地方能弄到解药,他和楚留香就是去那里给你找解药了。”
  闻言,胡铁花终于放下了一直提着的心,他低下头,一口气将茶水喝干,然后小声抱怨道:“这个小潘可真是的,跑那么快做什么,弄的我还以为他是心虚了呢。”
  姬冰雁面无表情,心下却道,小潘的演技果然还不到家。
  为了安全起见,回头还需要再好好敲打一番才行。
  清醒过来之后,胡铁花就可以调动内力,暂且压制住体内的毒性,这人昏睡了一天一夜,自觉躺的身子骨都要僵硬了,便吵着闹着要去营地那边帮忙守夜。
  姬冰雁无法,只得把人带到了中原一点红那边。
  “这是中原一点红,跟你一样,都是伤患,你们两个闲着没事儿就聊聊天打发时间吧。”随口介绍了一句,姬冰雁便丢下相顾无言的两人,出去继续守夜了。
  中原一点红是个沉默寡言的人,自然不会主动开口。再加上身上的伤势还未完全愈合,他干脆闭上眼睛,默默催动内力,打算加快恢复的速度。
  但胡铁花却是个耐不住寂寞的人。
  沉默了没一会儿,他就浑身难受似的开始乱动,一会儿摆弄帐篷里的饰物,一会儿又凑到中原一点红边儿上对他进行围观,扰的中原一点红难以静下心神。
  无奈之下,中原一点红只好睁开双眼,用眼神无声的向胡铁花进行抗议。
  然而——
  “嗨,你醒了啊。”
  胡铁花兴高采烈的冲一点红招呼道。
  “……”
  “你是中原一点红?就那个江湖传闻中索价最高,出手最狠,最有信用的杀手?你怎么会在这儿啊,没听人说过你还接关外的单子呀……唉你怎么又睡着了?醒醒呀!”
  以为自己找到了个可以聊天的对象,胡铁花立马便滔滔不绝起来,却不想,人家中原一点红压根就没搭话的意思,被吵得烦了,竟然直接封闭了自己的听觉,开始专心致志的运功调息。
  胡铁花郁闷到不行,只能出去找别人跟自己聊天。
  可这会儿已经是深夜,驼队的人早就休息去了,只有姬冰雁和石驼在守夜,这两人一个毒舌一个哑巴,胡铁花自说自话了半天,最后,只得悻悻的回屋睡觉。
  两日后,姬冰雁仍旧没等到楚留香和苗七归来。
  胡铁花已经开始生疑,试图从驼队其他人口中套话,好在姬冰雁事先做过打点,暂时还没有人说漏嘴,让胡铁花得知真相。
  但姬冰雁知道,这样下去肯定不行。
  胡铁花这人,直觉有时候准的可怕,而且还是个办事儿喜欢靠直觉的人,再拖下去,就算没人说漏嘴,他也肯定会按耐不住,自己跑出去找人。
  姬冰雁愁的连头发都掉了好几根。
  这时,已经恢复近半的中原一点红忽然找上了他。
  “楚留香现在是否遇到了危险?”
  “是。”姬冰雁也没瞒一点红,他这两日已经向中原一点红打听清楚了,知道这人曾欠了楚留香一条命,此次进沙漠便是为了还楚留香的恩情。
  这样一个知恩图报的人,倒无需太过防备。
  一点红肃然道:“告诉我他在哪里,我去帮他。”
  闻言,姬冰雁有些犹豫,事实上,若不是实在脱不开身,他也想立马赶去帮助楚留香和苗七……一点红确实是个可用的帮手,但姬冰雁觉得,就算他去了,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经过一番慎重的考虑,姬冰雁有了新的想法。
  “楚留香遇到的麻烦很大,就算你去了恐怕也只是白搭上一条命,不如这样,你若有心想帮他摆脱困境,就帮我给黑珍珠带个消息,请她带兵前来援助。”
  “黑珍珠?可是沙漠之王扎木合的继承人?”
  “没错,就是她。”姬冰雁略一颔首,言简意赅的解释道:“楚留香和黑珍珠有些交情,若她得知楚留香遇难的消息,应该不会置之不管。”
  苗七跟他说过,那个黑珍珠是楚留香的爱慕者。
  得知自己的心上人遇难,黑珍珠十有八九出手相助。
  不过姬冰雁也不敢把话说得太肯定,毕竟,他们要对付的人可是石观音这个女魔头,黑珍珠若是不愿为了楚留香得罪石观音,也是有可能的。
  “从这里去扎木合的营地,来回最起码需要三日功夫,楚留香他们恐怕等不了这么久吧。”中原一点红向来寡言,但他说的话却往往直戳重点。
  没错,楚留香和苗七肯定等不了那么久。
  姬冰雁却露出一抹难得的笑容。
  “放心,我有办法能让你把时间缩短最起码一半。”
  中原一点红:“??”
  姬冰雁笑而不语,然后屈指放在嘴边,打了一个响亮的呼哨。
  不一会儿,一匹体型壮大的白驼便踏着风沙,冲到了二人身前。
  “这是我一位朋友的坐骑,它速度极快,你若是乘坐它去往扎木合的营地,应该不需一日时间便可抵达。”抬手拍了拍白驼的脖子,姬冰雁含笑向一点红说道。
  白驼紧接着打了个响鼻,仿佛在应和姬冰雁的话。
  不巧被喷了一脸鼻息的中原一点红有点儿懵。
  他还……从未见过体型如此庞大的骆驼,也从来没有骑过骆驼。
  作为一个事事讲究低调的杀手,中原一点红的赶路方式,向来都是靠脚,更何况,这匹骆驼还是如此显眼的白色,若是骑上它赶路,只怕一路上都会引来旁人的注意。
  眼下这个季节,在沙漠中出入的商队不少。
  通往扎木合营地的那条路,更是商队常走的路线。
  姬冰雁似乎半点儿没看出一点红的抗拒之意,他抬手十分友好的拍了拍一点红的肩膀,鼓励道:“红兄,楚留香这次能不能顺利脱险就看你的了,加油,我看好你!”
  中原一点红:“……”
  忽然觉得肩膀上担子很重啊。
  姬老板,你的手劲儿是不是有点儿太大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作诗一首,敬请欣赏】
  我是一个禁不起批评的人
  如果你们说我短
  那我就会更短
  我是一个禁不起冷待的人
  如果你们不留评
  那我就会卡文
  我是一个禁不起夸奖的人
  如果你们夸奖我
  那我就会粗长
  ——以上
  [围笑.jpg]


第20章 
  一条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密道中。
  苗七屏住呼吸,使劲儿踮起脚尖,试图偷听到外界的声响。
  时间转回两天前——
  在苗七和楚留香苦苦找寻了一夜,却始终找不到药田之后,他们便决定暂且潜伏下来,等第二天的晚上,再去石窟的中心区域,也就是石观音的住所,搜寻解药。
  一开始,事情进展还算顺利。
  他们找到了一个安全的藏身之处,一直躲到夜幕降临的时刻。
  可当两人悄悄避开所有巡逻人员,潜到石观音住所区域的时候,却遇到了匆匆从外面赶回来的无花和长孙红。
  无花似乎受了重伤,非常虚弱,一路都是由长孙红搀扶着,潜在暗处的苗七和楚留香看到这两人进了大殿,料想他们是进去拿伤药的,便决定跟上这个二人。
  然后……楚留香被发现了。
  这厮身上常年带着郁金香味的香囊,虽然这次行动之前,已经将香囊给取了下来,但身上多多少少还是沾染了一些味道。
  长孙红一心扑在无花身上,倒是没察觉到这一缕并不明显的香气,但无花却立马就察觉到了。闻到这熟悉的香气,他自然猜得出暗中跟踪自己的人是谁。
  发现楚留香之后,无花不知为何,并未立刻点明,反而是故意引着楚留香和苗七进了侧殿。
  那里是石观音专门用来存放珍惜药材的地方。
  ‘七绝散’的解药,自然也放在这里。
  楚留香还不知自己的行踪已经暴露,正暗喜不已,心想等无花和长孙红离开之后,便可以取到解药,回去为胡铁花解毒。
  是的,他和苗七决定,拿到解药之后就立刻离开这里。
  因为在昨天探查的时候,他们已经得知了石观音不在石窟内的消息。
  既然石观音不在,他们当然就没必要在这里继续耽搁时间,事分轻重缓急,要解决石观音也不急于一时半会儿,眼下当务之急,是为胡铁花解毒续命。
  找到伤药之后,长孙红便带着无花离开了侧殿。
  这地方是石观音的住处,也是石窟内的禁地,平日里未得石观音准许,任何人都不得入内,若是敢擅自闯入,定会被石观音立即处死。
  哪怕长孙红是最得石观音宠爱的弟子,也没有进过这里几次。
  这一次,是因为无花伤的过于严重,急需良药救治,石观音才特地允许他们二人去侧殿取药。
  估摸着这两人已经走远之后,楚留香才现了身。
  苗七仍旧谨慎的藏在侧殿的入口处,为楚留香警戒。
  “阿七,”根据药柜上的标签,楚留香找到了七绝散的解药,然后交给苗七,让他代为鉴别,“我鼻子不太好使,你来闻闻看这药对不对?”
  苗七接过解药,正要打开辨认,却忽闻前方传来了一串脚步声。
  “不好!有人来了!”
  楚留香匆忙打量了一下四周的地形,试图找到一条退路,却发现这偏殿只有一条通道可以出入,也就是说,他根本不可能在来人的眼皮子底下逃走或躲避。
  他可不会苗七那种隐身的招数。
  于是,他当即作出了决断。
  “阿七,我来引开他们的注意力,你趁机带解药离开这里。”
  “这怎么行?”苗七当然不愿意这样做,虽然他心里十分清楚,眼下根本没有其他可以两全其美的办法。
  “放心,我暂且不会有事的,你先带着解药回去和老姬他们会合,等解开了老胡身上的毒,若我还是未能脱身,你们再想办法来营救我。”
  楚留香语速极快的向苗七叮嘱了一遍,然后便催促他隐匿起身形。
  这时,脚步声已经近在咫尺。
  苗七无法,只好开了隐身,眼睁睁的开着楚留香冲出侧殿,引开了那十几名杀进来的女弟子。
  果然没有人发现他的存在。
  照理来说,在这个时候,苗七就可以安全的离开石窟,回营地给胡铁花送解药了。
  但苗七实在是放心不下楚留香的安危。
  他隐匿着身形,悄悄尾随一行人出了宫殿,然后亲眼看到楚留香在一众人的围剿下放弃抵抗,被点了穴道,带到了西边的那片竹林——无花的住所。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叫苗七不忍目睹。
  他一度险些忍不住,想不顾一切的冲出去,将楚留香带走。
  所谓仇敌见面,分外眼红,无花这人虽然长了副不染尘埃、世外高人的清高嘴脸,但实际上却是小肚鸡肠、心狠手辣。
  他先是叫人对楚留香用了刑,好生折磨了一通,后又给楚留香喂了软骨散,将其关进了地牢之中,说是要等石观音回来之后,再做发落。
  楚留香被囚禁的地牢,就在石观音住所的另一边。
  地牢入口处的监管十分严密,于是,苗七绕回了石观音的宫殿内,找了个接近地牢的方位,使用贪魔体,打算直接遁进地牢,将楚留香救出去。
  谁知他这一遁,竟是误入了一条密道。
  这密道的墙壁和地面皆是用金属打造而成,贪魔体可以遁土遁沙,却遁不穿这坚硬的金属墙壁,苗七不甘心的在里边绕了好几圈,直到将身上所带的火折子燃之殆尽,也仍旧没找到突破口。
  最后,他只能徒劳而返。
  就在苗七回到自己最初进入密道的地方,打算原路返回之时,却听到密道上方隐隐约约传来了一阵奇怪的声响。
  他垫着脚尖,偷听了好一会儿,终于辨认出了那是什么声音。
  是男女欢爱的声音。
  额……苗七满脸尴尬的缩回脚尖,正打算暂时封闭听觉,耳不听为静的时候,猛然想起来了一件事——他没记错的话,这上边好像是石观音的卧室吧?
  那这会儿在上边那什么的人,肯定就是石观音本人啦!
  想到这点,苗七立马绷紧了神经,将原本就压低到几乎无法察觉的气息再次降低,生怕一不小心被上边的石观音察觉到。
  不知道在黑暗中煎熬了多久,上方的动静才终于结束。
  苗七暗松了一口气,心道自己终于可以解脱了。
  那什么,干完那种事儿,石观音肯定会离开一会儿去沐浴净身吧?到时候,他就可以趁机溜出去啦。
  事实证明,苗七想的太天真了。
  结束之后,石观音只是将方才伺候自己的男宠遣了出去,自己却仍旧留在卧室中。
  等在下方密道中的苗七只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穿衣声,然后,一阵透着慵懒的女声响起。
  那是石观音的声音。
  在苗七听来,石观音的声音非常优美动人,语气中带着的慵懒更是为其增添了几分魅力,乍听起来,就好像是二八年华的妙龄少女,让人很难想象得到,这声音的主人其实已经年近五十。
  事实上,石观音不止是声音听起来年轻。
  苗七早就听说过,石观音驻颜有术,容貌始终保持在二十岁左右,是个极为美丽的女子。
  她石窟内的众多男宠,除了有部分是强行掳来的之外,还有一部分,是痴迷于石观音的外貌,自愿臣服在石观音的石榴裙下。
  但苗七却没有多少心思用来感叹这些。
  他的注意力,很快便被上方石观音的自言自语给吸引了过去。
  “他们都说,我是这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可是在我的心里,你才是最美丽的女人……只有像你这样的美人,才能够配得上我,你说对么?”
  “呵呵,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默认了。”
  “那些个臭男人什么都不知道,只不过空有一副臭皮囊罢了,只有你……只有你才是真的懂我,也只有你能够永远陪伴在我身边。”
  一阵自言自语过后,卧室中又响起了暧昧的声响。
  苗七:“!!”
  Σ(°△°|||)︴妈呀,他好像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他很确定,上边的卧室里,除了石观音之外,并无其他人存在,那她的这番话又是对谁说的呢?苗七恍然想起,自己先前闯入石观音的卧室时,曾发现在床对面的墙上,有一面巨大的铜镜被纱幔遮盖着。
  他当时还为那面铜镜的尺寸稍稍惊叹了一会儿呢。
  作为一个来自于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苗七当然知道有一种名为‘自恋症’的心理疾病——这种病是指,个人将自己身体的影像作为性对象,其性取向是性,而且是自己本人,对自己的影像有强烈的性欲求。
  自恋症的表现,通常是把自己的镜像、照片或者想像中的自我,甚至是未来的或理想化的自我作为性欲求的对象。
  根据石观音的种种行为举止分析,苗七很难不往这方面想。
  他现在感觉很复杂。
  一方面,他为自己发现了石观音的‘弱点’而感到欣喜;另一方面,他又有种仿佛日了狗的糟心感……听着一个年近五十岁的大妈自个儿那什么,那感觉,实在是一言难尽啊。
  苗七:宝宝纯洁的心灵受到了污染。
  良久,卧室内的动静终于结束,听到石观音离开卧室之后,苗七立马迫不及待的钻出密道,开着隐身,一路蹑手蹑脚的溜出了宫殿。
  此时,距离他和楚留香离开营地,已经过去了整整四日。
  再过三日,胡铁花体内的毒性就要发作了。
  时间不等人,苗七不得不暂时放弃了拯救楚留香的计划,进行撤离。
  走之前,他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石观音会看在楚留香那张俊美的脸蛋上,留他一条性命。
  是夜,当苗七风尘仆仆的赶回营地时,姬冰雁正在和胡铁花激烈争执。
  楚留香和苗七的行踪到底还是泄露了出去,被胡铁花知晓。
  在得知此事之后,胡铁花当即便闹着要去援助楚留香和苗七,但以他现在的情况,姬冰雁自然不会答应,于是,这两个人就发生了争吵。
  胡铁花一激动,说话就开始不过脑子,各种戳心窝子的狠话怼的姬冰雁也忍不住急了眼。
  “你还有脸怪我我拦着他们?!”
  “我能怎么办,你是我的兄弟,他们也是我的兄弟,我心里难道就不着急么?这事儿要怪就怪你,如果不是你一时疏忽,中了刺客的暗算,楚留香和阿七又何必冒着这般风险去取解药!”
  胡铁花因为激动而涨红的面色顿时煞白。
  他一脸失魂落魄的喃喃道:“对、对,你说的没错,都是我的错。”
  都是他的错,要不是为了救他,楚留香和阿七就不会去以身犯险,更不会到现在还了无音讯,不知死活。
  一双慢布血丝的眼中泛起水光,胡铁花忽的抬手,一巴掌狠狠的抽到了自己脸上,然后,他狼狈不已的跌坐在地,毫无形象的哭嚎起来。
  “老臭虫!阿七!你们这两个大傻瓜,我胡铁花这条烂命没了就没了,反正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你们犯不着因为我搭上自己个儿的性命呀——”
  不远处,被这两人凶残的争吵吓了一跳,一时忘了打招呼的苗七:“……”
  “额——”
  “那什么,胡大哥,我跟楚大哥都还活着呢,你这哭丧哭的好像早了点儿。”


第21章 
  哭到一半被打断的胡铁花,顿时一口气倒噎了回去。
  他飞快的爬起冲到苗七面前,一边打着嗝儿,一边激动地向苗七问道:“阿七你还没死?那老臭虫呢,老臭虫怎么没回来?你们两个不是一块儿去的么?”
  “你怎么这么没眼色,看不出阿七累了么。”
  反应稍慢了一步的姬冰雁走上前去,伸手将快要贴到苗七身上的胡铁花扯开,然后温声对苗七说道:“阿七,辛苦你了,先回屋去喝杯茶缓一缓吧。”
  这个提议正合了苗七的意,他赶忙点头应好。
  他这一遭着实是累得够呛,路上为了节省时间,他连水都没喝上几口,这会儿嗓子干的都快冒烟儿了,说起话来实在难受。
  片刻后。
  两壶水下肚,缓过劲儿来,苗七立马将他和楚留香这几天来的经历,详细的与姬冰雁和胡铁花讲述了一遍。
  听闻楚留香被囚的消息,胡铁花当即就炸了。
  “不行,咱们得赶紧去把老臭虫救出来。”他起身撩袖,愤愤的骂道:“竟然敢折磨老臭虫,无花这个死秃驴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看我回头怎么收拾他!”
  “别闹。”
  姬冰雁一巴掌拍过去,把说完就打算出发的胡铁花按回了原地。
  “这是解药。”从怀里取出七绝散的解药,递到姬冰雁面前,苗七不甚确定道:“不过我还不能确认这药到底有没有问题,姬大哥,你精通医术,还是再查验一遍为好。”
  他仔细回想过,觉着无花可能是一开始就发现了楚留香。
  因此,他也不能确定这解药是否被动过了手脚。
  其实就算苗七不提,以姬冰雁谨慎的性格,也会先对这瓶解药进行检验,待确保无误之后,才会让胡铁花服用。
  不过苗七主动提出这点,倒是让姬冰雁对他的好感度更进了一步。
  经过一番慎重的检验,确保解药没有问题之后,姬冰雁便赶忙催着胡铁花服下解药,去床上打坐,运功驱毒。
  趁着没有胡铁花这厮插科打诨的挡头,他又将自己捡到中原一点红、并托付对方去向黑珍珠借兵的事情,一一告知了苗七。
  “未经许可,便将你的骆驼借了出去,还望阿七海涵。”
  苗七挥挥手,笑道:“没关系啦,反正姬大哥你这么做,也是为了我和楚大哥好嘛。那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做?就在这儿等那位杀手兄的回信么?”
  姬冰雁面露迟疑,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我有一计,但此计甚险……不知当讲不当讲。”
  苗七心下了然。
  看来,这个险,肯定是要由他去冒的。
  但苗七并不介意,毕竟就眼下的情况而言,他们这边能派出去行动的人手,除了他之外别无二选,他也相信,若是有回旋的余地,姬冰雁一定不会让他来做这件事。
  “姬大哥你就直说吧,需要我做什么?”
  见苗七这般反应,姬冰雁不禁面露动容,他深吸一口气,肃了神色,郑重道:“阿七,我很感激你愿意应承此事,但你要知道,我绝无强求之意,待听完此计之后,你若是反悔也没关系。”
  苗七默默颔首。
  “我希望你能够再次潜入石窟,与我们里应外合。”
  “你可以为我们提供进入迷阵的线路图,届时,我们从外攻入,你则趁机在石窟内部尽量制造混乱,分散注意力,若是顺利的话,就算不能一举剿灭石观音,也可让其大伤元气。”
  “这样一来,我们便不必再因顾忌石观音的问题,而被困沙漠之中无法脱身。”
  这一招确实很险。
  最起码,对于要潜入石窟做内应的苗七而言,是一件风险极大的事情。
  但苗七明白,此计若是能成,成功的可能性至少在五成以上。
  光是冲着这点,苗七便不会拒绝。
  他如今可是铁了心要除掉石观音的,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富贵险中求嘛,除掉石观音后,他能得到的任务报酬可是相当的丰厚。
  当然,退一步讲,计划就算失败了,他也有八成以上的把握,可以保全自己的性命。
  “成,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分析完情况,苗七干脆利落的一拍手,然后扭头便往厨房里钻,“我先去做个切糕放松一下,等胡大哥运完功,再好好睡上一觉,补足精神,明个儿就出发。”
  姬冰雁愣了一下,感觉莫名无语。
  瞧苗七这副模样,他都要忍不住怀疑,这厮是不是被胡铁花给传染了,怎地一点儿迫在眉睫的危机感都感觉不到呢。
  第二次潜入石窟,苗七一路驾轻就熟的直奔中心区域。
  开着隐身在地牢附近蹲守了半天,他多多少少偷听到了一些有用的情报——在他撤离后没多久,石观音便神色匆匆的离开了石窟,甚至都没来得及处置被关在地牢内的楚留香。
  也幸好如此。
  没有石观音发话,无花就不敢私自处置楚留香。
  楚留香如今仍旧被囚禁在地牢内。
  另外,苗七还发现了地牢的看守漏洞。
  申时三刻左右,负责看守地牢的人员会进行交接替换,在此期间,地牢入口处大概会有一息半的空挡,苗七想,等到明日此时,他或许可以借此机会,看看能不能潜进地牢。
  他的隐身并非当真无敌。
  若是离得太近,被觉察出来的可能性很大。
  这也是苗七之前没有随意尝试潜入地牢的原因。
  想好计划,苗七又拐回了老地方——石观音的豪华卧室。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只要石观音本人不在,她的住殿就是这石窟中最安全的藏身之所,即便是石观音突然回来,苗七也可以像上次一样,遁入密道躲藏。
  时间,在苗七的等待中缓缓流逝。
  另一边,中原一点红也带回了好消息。
  黑珍珠果然同意借兵,与他们一同攻打石窟。
  由于白驼的行进速度极快,所以中原一点红带着消息回到营地时,黑珍珠的人马还在后边浩浩荡荡的努力赶路呢,大概要等第二天晌午,才能抵达营地,与他们汇合。
  如姬冰雁预想中的那样,事态进行顺利。
  与此同时,他们的所有举动,也被玉罗刹密切地监控着。
  事实上,早在苗七和楚留香刚刚潜进石窟的时候,玉罗刹就预料到了如今的局面,并且在苗七等人不知情的情况下,从背后出了把力,‘帮忙’给石观音添了点儿小麻烦。
  比如说,让魔教潜伏在龟兹国的眼线,放出点不利于石观音的流言。
  石观音冒充龟兹王妃的事情,玉罗刹早就知晓。
  他也知道这个女人在打什么算盘。
  她无非就是想借由这个身份,帮助龟兹王复国,待事成之后再除掉龟兹王,自己上位做女皇罢了。
  玉罗刹自然不会让她如愿。
  这龟兹国对他西方魔教而言,也是人口输出的主要渠道之一,若是被掌控在石观音手中,对西方魔教来说,或多或少都会造成一些影响。
  他派人放出去的流言,是‘龟兹王妃’私底下给龟兹王盖绿帽子,跟其他的男人有染——不论真假,在听说这种流言之后,龟兹王一定会心生怀疑。
  尽管以石观音的手段,要解决此事根本无需几日功夫。
  但玉罗刹要的,就是这短短的几日空挡。
  他对苗七等人倒是很有信心。
  只要石观音不在石窟内坐镇,在玉罗刹看来,苗七等人要攻陷石窟,基本上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第22章 
  受流言困扰,石观音不得不赶回营地,日日陪伴在龟兹王身边,以此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在此期间,黑珍珠率领的军队,也顺利与姬冰雁等人汇合。
  见到黑珍珠本人之后,姬冰雁终于明白,楚留香当初为什么会看走了眼。
  这姑娘的男装扮相,实在是挑不出半点儿纰漏,若非事先知晓她的性别,姬冰雁恐怕也会将其认作男子。
  一番交谈过后,姬冰雁更是对黑珍珠刮目相看。
  此女足智多谋,远见卓识,且精通用兵之道,各方面都极为出色,丝毫不输于男儿,无怪乎扎木合会在一众子女中,选了黑珍珠来做自己的继承者。
  在商谈剿灭石窟一事时,姬冰雁发现,情况自己预料的有些出入。
  黑珍珠之所以愿意借兵,并不单纯是为了救出自己的心上人,她这么做,很大程度上是为了利益,以及仇恨。
  石观音的行事作风素来嚣张,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跟着这么个主子,她手下人的作风自然也收敛不到哪里去,他们经常会掠夺其他势力的物资,被抢之人稍有反抗,便会大肆制造杀戮。
  这样的事情,黑珍珠的手下已经遭遇过许多次。
  再者——
  “也不知石观音是犯了西方那位的什么忌讳,近来,魔教已经接连出手,铲除了石观音数个据点,接下来只怕是要有大动作了,我如今出兵相助,也是想借个由头,在魔教动手之前捞点油水罢了。”
  黑珍珠很是坦然的道出了目的。
  等魔教动手之后,好处肯定都得归魔教所有,其他势力恐怕连口汤都喝不到。
  这一点,所有察觉出魔教异动的人都心知肚明,但哪怕是心有不甘,也没有任何一方势力敢反抗。
  若非姬冰雁他们前去求助的时机正好,给了黑珍珠一个可以正大光明钻空子的机会,她恐怕也不敢冒这个大不讳,抢在魔教动手之前去捞油水。
  当然,她此举也冒了很大的风险。
  若魔教那位宽宏大量,不与她计较也就罢了,一旦那位要计较此事,她这次的行动铁定会赔了夫人又折兵。
  姬冰雁猜测,黑珍珠此举除此之外,恐怕还有其他的缘故。
  要知道,黑珍珠虽是扎木合名正言顺的王位继承人,但她那一众兄弟姐妹,却不一定全都愿意臣服……姬冰雁觉得,黑珍珠大概是想借此机会干一票大的,给自己立威正名。
  不过无论如何,只要他们各自的目的没有冲突,就不会影响到最终的商议结果。
  姬冰雁要的是救出楚留香、除掉石观音,黑珍珠要的则是石观音囤积在石窟内的大量财宝,大家各取所需。
  “合作愉快。”
  谈完正事,姬冰雁还不忘趁机给自己拉笔生意,“我在兰州城有几家钱庄,你要是想把那些金银财宝变现,可以和我合作,我只收你两成费用。”
  “……”黑珍珠嘴角一抽,心想两成费用?你怎么不直接去抢。
  “看在楚留香的面上,我可以给你打个折扣。”姬冰雁一本正经的打起人情牌,“一成半,怎么样?这可是最低价了,至少在兰州城方圆百里之内,你绝对找不出比这个价格更低的。”
  嗯,因为方圆百里内的钱庄除了朝廷开设的之外,其他的基本都是他开的。
  朝廷开设的钱庄,抽取费用那是众所周知的高。
  “……好。”黑珍珠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应下了这笔交易。
  她可不是孤陋寡闻之辈,早就知晓自己面前的这个奸商,实际上乃是兰州城的首富,若是不走他的路子,只怕真如对方所言,在兰州城方圆百里之内,她都找不到更合适的门路。
  当然,她也可以选择去更远的地方变现。
  但这样一来,路上要花费的人力物力也是一笔巨大的消耗。
  交易达成,姬冰雁立马笑道:“合作愉快!”
  同一句话,他这次用的语气比先前那次明显‘真诚’了许多。
  “嗯。”
  黑珍珠面上露出一抹有些勉强的笑容,心中却是对某奸商的恶行好一通臭骂。
  她甚至开始怀疑起自己的眼光。
  所谓近墨者黑,讲真,楚留香能跟这种无良奸商做兄弟……内里说不定也不是什么真君子吧?
  两日后的巳时——
  屋内,无花正坐在窗边赏竹抚琴,长孙红却突然从外闯入,打断了他的兴致。琴声戛然而止,无花抬头望着闯进房间的长孙红,面露不悦之色。
  “怎地这般冒失,我不是说过,这几日不要来打扰我么。”
  换作以往,看到无花这般作态,长孙红一定会立马服软认错,但今日却截然不同,长孙红不仅没有丝毫服软之意,面上还反而带着明显的怒意。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继续享乐?!”
  “你……”
  无花早就习惯长孙红在自己面前时,表现的各种温柔小意,所以当她以这副态度回应自己时,便难免有些错愕。
  愣了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心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才会引得长孙红这番变化。
  于是,他当即放缓了面色,柔声向长孙红问道:“可是发生了什么变故?好红儿,你先别恼,你总得与我讲清楚了,为夫才能帮你分忧解难啊。”
  长孙红脸上的怒意丝毫不减,她冷哼一声,大步走到无花面前,抬手便将琴案掀翻,然后厉声道:“你可知你惹来了多大的麻烦?那楚留香的同伙不知什么时候和黑珍珠搭上了线,现在正带着大批人马往这里赶!”
  “师父现如今不在此处坐镇,他们一旦攻入石窟,以我们的实力,如何能与对方抗衡?”
  石观音是个戒备心极强的人,对她们这些所谓弟子,从来都不会倾囊相授,石窟中除了寥寥十几名弟子武功算的上高强之外,其余大部分,不过就是三脚猫的功夫,也就能用来对付普通人。
  对上黑珍珠率领的那批悍勇之师,根本就不堪一击。
  若是守不住石窟,石观音肯定不会饶过她。
  弄清楚事情原委,无花反倒是放下了心,他抬手将长孙红拉进怀中,好声好气的安抚道:“你呀,就是想得太多了,这石窟外的迷阵乃母亲亲手所布,岂是对方轻易可破的?”
  “可是,万一他们真的能破了阵呢?”
  “不会的,你且安心看着吧。”
  听到无花这般肯定,长孙红的情绪终于安稳了一些,她有些委屈、又有些惶恐的揪住无花的衣襟,小声道:“我觉得,我们还是派人将此事告知师父比较好。”
  无花和石观音不合,痴恋无花的长孙红也多少受了影响,对石观音存了异心。
  平日里,她虽然面上仍旧对石观音百依百顺,但私底下,却开始悄悄笼络势力。
  她的举动显然效果显着。
  不经过她的允许,石观音就不能及时收到这条情报。
  眸光微闪,无花温柔的拍抚着长孙红的背脊,嘴上却道:“你想这样做倒也不是不行,但母亲若是因此起了疑心,你我背地里的那些行径只怕会被发现。”
  一旦察觉出长孙红汇报的不及时,石观音必定会起疑心。
  届时,她的下场恐怕不会比知情不报好上多少。
  闻言,长孙红立马瞪大了眼睛,面露惊恐之色。
  “别怕。”
  语气越发温柔,目光直视着长孙红下意识望过来的双眼,无花轻声道:“依我看,这或许并不算一件坏事。他们若是能够侥幸破阵,我们便干脆带着那些已经归顺的弟子,趁机脱离此处。”
  “你不是一直十分向往中原么,到时候,为夫便可以带你去各处游历,做一对逍遥自在的神仙眷侣。”
  随着无花的言语,长孙红仿佛受了蛊惑一般,脸上的惊恐之色消褪,目露向往和痴迷,恍恍惚惚的点头应道:“好。”
  姬冰雁和黑珍珠等人抵达石窟时,苗七正同楚留香一起蹲在地牢内,闲话趣事。
  那日,在发现防守漏洞之后,他便成功的潜入了地牢。
  和楚留香顺利会师。
  从苗七口中得知姬冰雁的部署之后,楚留香的看法倒是与苗七一样,认为此计成功的几率很大,值得一试,然后,楚留香就果断拒绝了苗七想救自己出去的计划。
  理由是这么做会打草惊蛇。
  “阿七,你只要帮我把软骨散的解药取来就好,等老姬他们行动之时,我再趁机行事……这么做还可以一举两得,起到制造混乱的效果。”
  这番说辞太有说服力,苗七无法反驳,只好顺了楚留香的意。
  不过为防意外,苗七在拿到解药后,干脆也蹲进了地牢。
  虽然所处的环境不是十分美妙,但苗七和楚留香却很会给自己找乐子,他们从大漠景色聊到中原风光,又从江湖江湖轶事聊到奇闻异事,过的那叫一个悠闲。
  这种悠闲的氛围,直至地牢外传来阵阵匆乱的脚步声和惊叫声,才悄然终止。
  “楚大哥,时机已至!”
  苗七一跃而起,从腰后抽出双刀,难掩兴奋的对楚留香说道。


第23章 
  “曲师姐,不好了,那长孙红竟然背叛了师父,提前带着其他的弟子逃出了石窟!”
  身着黄衫的妙龄少女满脸愤恨之色,她一手紧紧抓着身旁白衣女子的衣袖,眼中隐隐透出几分依赖,问道:“曲师姐,你觉得咱们现在该如何是好?”
  在她和白衣女子的身后,还集结有三四十名女弟子。
  这些人是石窟内现下仅剩的战斗力,她们大都同黄衫少女一般,因为不敢背叛石观音,所以先前便没有归顺于长孙红,谁知那长孙红竟这般无情,半点儿不顾同门之谊,事发前连半分消息都不透露给她们。
  等到这黄衫少女发现,石窟内的大批弟子在一夜之间突然消失无踪,意识到事态不对时,黑珍珠所率领的军队已经抵达入口处。
  或许要不了半个时辰的功夫,他们就能攻入石窟。
  那些被抛下的弟子们顿时惊慌失措,乱成一团。
  黄衫少女也十分惶恐,但比起其他的弟子,她还保有了几分镇定,在第一时间找到了曲无容。
  曲无容是石观音座下的首徒,也是所有弟子中武功最高强的,她原本很受石观音的重用。但在几年前,她由于容貌过于美丽,而遭到了石观音的嫉妒,被逼毁容。
  之后,曲无容便被石观音厌弃,打进了冷宫。
  曲无容生性冷傲,跟其他弟子相处的并不好,又不受石观音喜爱,所以久而久之,大家都有意无意跟她疏远了关系。
  只有黄衫少女因少时受过曲无容的照顾,心怀感念,才一直没有和她断绝私交。
  在黄衫少女看来,曲无容是眼下唯一一个能够主持大局的人。
  曲无容确实要比其他人沉稳多了。
  哪怕听闻兵临城下,局势岌岌可危,她也没有丝毫的惊慌,虽然面上覆着白纱,让人无法看到她此时的表情,但光看那双仍旧波澜不惊的眼睛,黄衫少女便感觉安心了不少。
  拍了拍黄衫少女的手背,曲无容淡然道:“既然抵挡不过,那我们又何必要白费力气,任他们攻进来便是。”
  反正石观音头一个要追究的肯定不会是她们。
  “那咱们就干在这里等着他们打进来?”
  闻言,黄衫少女顿时急红了眼,哀声道:“曲师姐,我、我还不想死,我还这么年轻,甚至都没有出过石窟一次,就这么死了,我实在是不甘心啊……”
  “谁说要你等死了?”
  曲无容眉头轻挑,眼中微不可查的露出一丝笑意。
  “欸?可你方才不是说——”
  “我只是说,不必同那些人白费力气罢了。”
  曲无容抬眼扫视了一圈面前的众弟子,微微提高了音量,道:“强敌来犯,长孙红携其他弟子叛师出逃,余下我等弟子苦守石窟,然敌方人多势众,实在难以抵挡,最后只能暂退一步。”
  “眼下,我们该做的,就是将这个消息汇报给师父。”
  她这番话的意思,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听得明白。
  说白了,就是把石窟失守的罪责都推到长孙红的头上,这样一来,就算石观音要发落,也只会发落长孙红和那些追随长孙红叛逃的弟子,而她们,只要等对方攻进来之后趁机逃走,不仅能保全性命,还能落得个忠孝的美名。
  想明白之后,众人当即如同吃了定心丸。
  “曲师姐高明!”
  “多谢曲师姐点拨,我等愿追随曲师姐,听从您的调令。”
  “……”
  一路大张声势的闯出地牢,却发现牢门口根本就没人驻守,同楚留香循着动静找过来的苗七:“……噫。”
  搞什么嘛,说好的大战一场呢?
  人都要跑光了还打个毛线哦。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对苗七传音道:“看来,咱们已经没必要制造什么内乱了,直接去和老姬他们汇合吧。”
  “好吧。”苗七怏怏的点了点头,收回双刀,然后小声嘀咕道:“亏我还一直期待着能大显神威呢,真是的,对着这么一堆弱女子,搞得我都不好意思动手了。”
  打眼一扫,苗七就发现,这群人中除了那位曲师姐有些看头之外,其他的都是三四流弱旅。
  他可不想做那种持强凌弱之辈。
  “哈哈。”楚留香忍俊不禁道:“放心,以后有的是机会让你大显神威,走吧走吧,老胡和老姬肯定都等的心急了。”
  有苗七提供的破阵线路图,姬冰雁一行很快便通过了迷阵。
  然而当他们摩拳擦掌,冲进石窟后,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凄凉——甭说是人了,他们连个影子都没看见,整座石窟内静的仿佛没有任何活物。
  胡铁花:“……什么情况这是?”
  “你们来晚了一步,石观音不在这里,她的那些弟子也提前逃走了。”楚留香运着轻功,身形潇洒的落到众人面前,冲满脸疑惑的胡铁花等人解释道。
  在他话音落地的同时,苗七也撤掉了隐身,颇为恶趣味的从身后捅了捅胡铁花的腰,“哟,胡大哥,你这精气神儿看起来恢复的差不多了嘛,刚才那副架势还挺唬人的。”
  胡铁花果然被吓了一跳,险些没当场跳脚。
  自觉在人前丢了面子,他赶忙板起脸,伸手把苗七提溜到了面前,摆出一副教训不听话后辈的模样,训道:“胡闹,能耐了是吧?敢戏弄你胡大哥我?”
  两眼一翻,苗七撇撇嘴,心道胡铁花这装腔作势做的未免也忒假了一点,没瞅见边儿上大家伙都在捂嘴偷乐了吗?
  “咳咳。”放下遮掩唇角的手,楚留香含笑冲望着自己的黑珍珠行了一礼,客气道:“此番多谢阁下出手相助,楚某定会铭记在心,日后若有所需,赴汤蹈火,楚某必在所不辞。”
  虽然已经知道黑珍珠是个姑娘家,但之前的印象太过深刻,楚留香一时之间,倒是没法儿拿出自己对女孩子惯用的态度。
  不过他自觉,自己现在的态度也没有什么唐突之处。
  “香帅无需多礼,”黑珍珠抿唇一笑,面上难得显露出几分女儿家的娇羞姿态,轻声道:“此事说来,也是因我而起,若不是我先前带走了那三位姑娘,香帅也不必遭此劫难。”
  听到黑珍珠提起苏蓉蓉三女,楚留香才恍然记起,自己此行进沙漠的真正目的。
  他默默在心里自责了一番,然后赶忙向黑珍珠问道:“不知蓉蓉她们三人如今是否安好?”
  看到楚留香面上露出的关切之色,黑珍珠眼神微黯,言语间却不露丝毫端倪,笑道:“香帅放心,我早前就派人将那三位姑娘送出了沙漠,现如今,她们应该已安然抵达中原了。”
  她先前不过是一时冲动,感情用事罢了。
  将三女带回沙漠后没多久,黑珍珠就后悔了,她是想引诱楚留香前来没错,但却不该用这种下作的手段,认识到这一点之后,她又将人送出了沙漠。
  得知这个消息,楚留香立马松了口气。
  既然苏蓉蓉三人已经离开沙漠,那他接下来,就可以安安心心的解决石观音和无花的问题了。
  这么想着,楚留香当即就打算向苗七询问,看他是否知道石观音的行踪,结果一扭头,楚留香发现,苗七和胡铁花正在指着自己窃窃私语。
  看到两人那副八卦的嘴脸,楚留香:“……”
  在苗七一行人聚首的时候,曲无容等一众弟子还未离开石窟,石窟地形奇特,出入都只有一条通道可走,在苗七他们没有离开入口处之前,曲无容等人只能藏在远处,继续等待时机。
  曲无容很谨慎,她挑选的藏身之地距离够远,也够隐蔽。
  只要她们一群人保持安静,藏好气息,被发现的可能性很小。
  事实上,黑珍珠等人确实没有察觉到她们的存在。
  但苗七和楚留香却早已知情,甚至连她们的藏身之处都了如指掌。于是,在曲无容等人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她们的事情已经被苗七透露了干净。
  按楚留香的意思,是打算放她们一马。
  毕竟这些女孩子看起来年纪都还小,也不像做过什么恶事的样子,若仅是因为她们是石观音的弟子,便对她们赶尽杀绝,未免太过残忍。
  苗七同意他的观点,但又稍有异议。
  “放她们走可以,但咱们至少先从她们嘴里,打听下石观音的踪迹嘛。”沙漠这么大,要是没个准确的线索,他们恐怕连人都找不到,更谈何除掉石观音?
  楚留香却道:“可就算问了,也不一定能得到正确的线索。”
  那些弟子大都是底层人员,恐怕不会知晓什么有用的消息,而最可能清楚石观音踪迹的那位曲师姐,明显不是个容易对付的人。
  就算是迫于威胁,给出了线索,那线索的正确性也有待商榷。
  苗七眼角微挑,揶揄道:“楚大哥你该不会是怜香惜玉,怕咱们这么做会吓到她们,才这么说的吧?”
  “嗯嗯嗯我觉得阿七说的没错,”胡铁花附合道:“老臭虫你这家伙,对姑娘家向来温柔的很,可别是因为人家女孩子长得好看,就被迷的稀里糊涂了。”
  见这两人这一唱一和、合起伙来挤兑自己,楚留香顿时哭笑不得,他扳起脸,佯装恼怒道:“我在你们眼里难道就是这般糊涂的人么?”
  没看出楚留香只是在装模作样,胡铁花赶忙心虚的抬头望天。
  苗七暗叹了一声猪队友,然后正经起脸色,道:“你的意思是不是说,与其逼问,不如暗中跟踪她们,顺着她们找出石观音的行踪?”
  “正是如此。”
  楚留香莞尔一笑,意有所指的说道:“还是阿七你聪明,不像某些人,脑子里除了酒之外,大概什么东西也灌不进去。”
  几秒后,胡铁花反应过来,顿时跳脚,指着楚留香的鼻子嚷嚷道:“老臭虫你骂谁没脑子呢,这全天下就你脑瓜子好使是吧?”
  “我可没这么觉得,所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天底下的聪明人多了去了,”楚留香先是谦虚了一番,然后无奈叹道:“我只是自认,比某人稍微聪明那么一些罢了。”
  “你!你!”
  胡铁花气得鼻子都快歪了。
  可惜他口才实在不咋地,指着楚留香‘你你你’了半天,愣是憋不出一句可以回击的话。
  最终,他只能黑着脸甩手逃离了现场。


第24章 
  片刻后,趁着苗七一行人去往石窟深处进行‘大扫荡’,曲无容率众弟子顺利逃离石窟。
  中原一点红紧随其后,暗中跟了上去。
  其实楚留香一开始是不同意让一点红去的,一点红先前所受的伤还未痊愈,若是长途跋涉,恐怕会使伤势加重。
  但一点红却执意如此,他是个十分固执的人,当他打定主意要做一件事的时候,任何人都无法使他改变主意。
  最后,楚留香也只能同意如此。
  按照约定,黑珍珠带着自己的人马去扫荡石观音的藏宝,苗七则是带着胡铁花和楚留香,去搜集了石窟内囤积的灯油,准备放火去将罂粟田烧毁。
  在他们动手之前,姬冰雁提出了疑虑。
  “按阿七所说,若是大量吸入花香,也会对身体健康造成影响,你们这样直接焚烧,怕是不妥吧。”
  “额,那我们该怎么做?”苗七眨了眨眼,一脸茫然。
  他对罂粟的了解其实并不多,只知晓这东西可以提取出鸦片,但具体怎么提取、该如何正确销毁,却是半点儿都不知道的,之所以打算用火烧毁,是因为觉得这样做能将其彻底清理干净。
  “咱们先把这些罂粟全部拔除,趁天气炎热,将其晒干,然后再请黑珍珠帮忙,派人弄一批石灰过来,用石灰水溶解吧。”
  石灰是一种常有的建筑材料,并不难寻,石窟内又正好有一处水源,可以给他们提供足够的水,这样做虽然麻烦了些,耗时会比较长,却并不难。
  反正他们现在时间充足,在这里耽搁几日也没关系。
  “行,就这么着吧。”
  苗七果断撂下火把,挽起袖子就准备下田干活。
  “等等等等,”姬冰雁赶紧伸手拽住苗七和胡铁花,无奈道:“你们两个能别这么说风就是雨么,先找东西掩住口鼻,手上也给裹好,别等会儿不小心伤到了自己。”
  仗着内功深厚,他们倒是可以长时间闭气,但这罂粟田面积如此宽广,万一在全部拔除前没憋住气,不小心吸进了气味儿,那可就糟糕了。
  刚才姬冰雁试着浅吸了一口气味儿,就觉得头晕目眩。
  可见这罂粟花的威力有多恐怖。
  做事还是谨慎为妙啊。
  这厢,苗七等人正忙着销毁罂粟,那厢,还不知晓自家老巢被攻占的石观音,也在忙着给‘自家女儿’物色驸马。
  极乐之星到手之后,她便将其呈给了龟兹王。
  外人都以为这极乐之星不仅是一块稀有的宝石,内里还藏有其他秘密,是龟兹王复国的依仗,但假扮成龟兹王妃的石观音却清楚,那只不过是龟兹王故意造出来的谣言而已。
  龟兹王只是借此转移众人的注意力。
  他真正的依仗,是先王遗留下来的宝藏。
  靠着这笔丰厚的宝藏,龟兹王一边大肆招揽武林人士,一边在暗中买动了五路大军,准备神不知,鬼不觉的完成复国大业。
  前者更多的是做面子功夫,用来糊弄外人。
  但哪怕是面子功夫,也要将其做全做美,不露丝毫破绽。
  于是他们又想出了一计——从那些招揽来的武林人士中选出一人,与公主联姻,制造出龟兹王为了拉拢人心,不择手段的假象。
  龟兹王和真正的龟兹王妃育有两女,大公主貌若无盐,性格沉闷,不甚讨喜,二公主却貌美如花,长袖善舞,是龟兹王内定的继承人,所以这个要用来联姻的公主,自然是大公主。
  为了扮演好角色,石观音打算拖着‘病弱’的身体,参加晚上的酒宴,亲自为大公主挑选驸马。
  宴前,二人在帐内梳洗换装。
  换衣换到一半,龟兹王忽然从身后抱住了石观音,一边抚摸着石观音纤细的腰肢,一边关切道:“爱妃,晚上天凉,你向来畏寒,且让本王来帮你暖暖身子吧。”
  “讨厌。”顺势依进龟兹王怀抱,石观音轻咬红唇,似含羞带怯般嗔道:“妾看,分明是大王您火气太重,想借妾身纾解才对……呀!大王您轻点儿……”
  “哈哈,本王若是轻了,可就没法儿让爱妃你舒坦了。”
  “嗯……啊……”
  芙蓉帐暖度春宵。
  一番云雨过后,时辰已经不早了,龟兹王便率先前往客帐内宴宾,让石观音稍作休息后再去。
  在侍女的伺候下重新梳洗了一遍,石观音整好衣衫,正待离开帐篷,却忽然收到了传音——
  “师父,石窟被攻陷了。”
  安置好其余弟子,曲无容便独自前来,向石观音汇报情况。
  她近两年虽不得石观音宠信,但因办事能力出色,多少还是得了些用,是以,才会知晓石观音现如今的身份。
  闻言,石观音面色当即大变,她连忙装作身体不适的模样,将侍女们赶出了帐篷,然后传音向曲无容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石窟怎会失守?”
  “是黑珍珠率兵前来攻打,同行的还有楚留香的几名同伴……长孙红事先得知消息,却未及时通报,并率领其他弟子叛逃,我与其余弟子苦守石窟,却力有不逮,没能守住石窟。”
  话落,藏在帐外的曲无容只听‘嘭’的一声——
  是石观音一时怒火攻心,拍碎了面前的花瓶。
  守在门外的侍卫听到声响,正想冲进营帐查探情况,却闻帐内响起了石观音的声音:“别进来,没事,是本王妃换衣服的时候不小心打碎了花瓶。”
  安抚完侍卫,石观音立马起身,无声无息的移开紧贴在帐壁旁的梳妆台,掀起一角,从帐内悄然遁出。
  她身着一袭华美的白衣,径自飞出营地,速度快到连残影都难以捕捉,曲无容紧随其后,却难以追不上她的脚步,足足落下了数十丈的距离。
  一盏茶时间后,师徒二人在营地旁的树林中会面。
  “师父。”瞥见石观音那阴沉的脸色,曲无容赶忙单膝跪地,请罪道:“未能守住石窟,是弟子失责,还请师父降罪。”
  “把事情详细给我说来。”
  石观音眼神阴冷,周身气势大放,压迫的曲无容原本绷直的背脊不禁弯折。
  额上渗出一滴滴冷汗,曲无容握紧双手,强忍着想要颤抖的本能,沉声道:“楚留香身边有个打扮怪异、精通隐匿之术的同伙,弟子怀疑,此前在楚留香落网时,此人也在石窟之内,但未被发现侥幸逃脱。”
  “进入石窟的方法,应该是他透露给的黑珍珠等人。”
  “长孙红和无花暗地里拉拢了一众弟子,在他们攻进的前一晚,偷偷逃离了石窟。”
  “事发之时,窟内仅剩四十三名弟子,根本无力抵挡对方的攻势,弟子无法,只好带着余下的姐妹们逃出石窟,前来向师父汇报。”
  弄清楚了事情原委,石观音怒极反笑。
  “好好好,好的很!我可真是养了个好儿子好徒弟啊!”
  长孙红,无花,这笔账她日后定会好好清算,但当务之急,是设法夺回石窟。
  石窟是石观音立身沙漠的根本,若是没了此地,一旦西方魔教等其他势力对她发起进攻,几十年的心血恐将付之一炬不说,只怕她连性命都会不保。
  从怀中取出一面令牌,丢到曲无容面前,石观音寒声道:“这是我的信物,你且拿着它去将各处据点的人手调集起来,待三日之后,为师会率你们攻回石窟。”
  收起令牌,曲无容肃声道:“弟子领命。”
  因为还要去参加晚宴,石观音不敢在此多做耽搁,做完部署后便赶忙回了营地。
  此番变故,导致石观音心神大乱,竟是没有察觉到藏匿在不远处,偷听消息的中原一点红。
  这一疏漏,致使石观音的身份彻底暴露。
  当得知石观音就是龟兹王妃的时候,苗七:“沃特?!”
  辣个脱光了衣服试图勾引他的女流氓竟然就是石观音?!
  知晓此事的楚留香和姬冰雁顿时百感交集,一方面,他们为苗七竟撞到过石观音手上而感到后怕,另一方面,又觉得苗七真是幸运。
  想想同样遭遇了石观音,然后险些丢掉性命的一点红。
  嗯,苗七的运气实在是很好。
  苗七……苗七一个白眼丢过去,愤愤道:“可拉倒吧,这种运气我宁愿不要,我说你们能不提这事儿了么?戳人痛脚是一种很不道德的行为啊!”
  这件事简直给他留下了这辈子最可怕的阴影,害得他那段时间老是做噩梦,梦到自己被那个女流氓霸王硬上弓,现在知道对方竟然是石观音,那就更糟糕了。
  他预感自己又要有一段时间睡不好了。
  “好好好,不提不提。”楚留香抬手揉了揉苗七的脑袋,然后向众人问道:“既然石观音会自己送上门来,那咱们接下来是守株待兔,还是主动出击?”
  “当然是主动出击呀。”
  胡铁花难得动了次脑筋,他像模像样的分析道:“石窟是石观音的大本营,在这里开战的话,对方就占据了地形的优势,对咱们会有不利。”
  说完,他得意洋洋的看着楚留香,仿佛在说‘快认错,快来夸我有脑子’。
  楚留香默默扶额。
  “噗。”苗七肩头一耸,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
  胡铁花立马怒目而视。
  “咳咳,胡大哥我错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我计较哈。”苗七无甚诚意的抱拳认了个错,然后把话题转移了回去,“我倒是觉得,咱们可以守株待兔。”
  “胡大哥说的也有道理,但就算换个地方开战,咱们也未必能占到什么便宜。”
  “还记得我说过,我发现了石观音的一个‘弱点’么?”
  楚留香当即会意。
  “你的意思是说,在交战时把石观音引到那里,然后——”
  “没错!”苗七咧嘴一笑,笑容中透着一股蔫儿坏的感觉,“到时候,我就当着石观音的面打碎镜子,分散她的注意力,其他人则趁机出手,一举将她拿下。”
  姬冰雁摸着下巴,习惯性泼冷水道:“设想是美好的,但要万一不成功呢?”
  “车到山前必有路嘛,这个问题到时候再说。”
  姬冰雁:“……”
  大兄弟,你这种行为是很不负责任的你知道嘛。


第25章 
  三日之期已至。
  石观音率领着一众下属,浩浩荡荡的攻回了石窟。
  一打照面,苗七和楚留香等人便按照原计划,将石观音单独引开,余下的人则交由黑珍珠的人手来对付。
  石观音很强,远远超乎楚留香预料的强,哪怕雁香花三人加上苗七和一点红,联手与其对抗,也始终落于下风,节节败退。
  若不是苗七招数诡秘,屡次在危险关头使用技能‘慈悲愿’,强行转移走石观音的攻击,作为主攻手的楚留香几人恐怕早已遇险。
  但这样一来,苗七势必会被石观音集火,当成首要攻击目标。
  对上石观音这种级别的高手,苗七纵使是有再多绝妙的招数,也难以招架得住,所谓以力破巧,石观音以压倒性的实力优势,轻而易举便能制住苗七。
  再这样下去,不出百来回合,苗七就得落败。
  楚留香四人对视一眼,开始加速转移战场,苗七虽然无法分神,却在第一时间就觉察出了他们的意图,忙配合着朝住殿的方向移动。
  打斗中,苗七头上的兜帽早已掉落,石观音也不知是不是受了美色蛊惑,竟没有察觉到异常,直到一行人打破墙壁,直接冲进石观音的住卧——
  “呔!妖婆看招!”
  苗七大喝一声,左手中的弯刀突然脱手而出,直奔那面巨大的铜镜而去,与此同时,楚留香也刚刚退到一旁,扯掉了遮挡在铜镜前方的纱幔。
  ‘咔嚓’一声。
  弯刀精准的插入镜子中央的位置,镜面应声而裂,石观音应声望去,只见镜中自己的倒影碎成了一块又一块,图像也扭曲的不成样子,不禁愣怔当场。
  高手过招,怎能有分毫失神?
  趁着此时,苗七五人齐齐出手,各自全力以赴,攻向石观音周身的五处重穴,然后,在五人难以置信的目中下,那强大的石观音,竟然就这么倒了下去。
  良久,被系统提示声唤回神的苗七才恍然道:“我、我们赢了?”
  “是。”楚留香长长的吐了口气,面上也带着几分难以置信之色,“我们赢了。”
  石观音此时还未彻底断气。
  虽然被击中了五处重穴,处处都能置人于死地,但她内力深厚,暂且还能护住心脉,留住最后一口生气。
  她躺在地上,痴痴地望着那面碎裂的镜子,目露痛苦之色,像是失去了此生最重要最心爱的宝贝一般。
  见状,苗七忍不住叹了一声。
  “真可惜。”
  石观音真的很美,刚才在看到她的真容时,苗七发自内心的惊为天人,这样一个绝世美人,纵使她作恶多端死有余辜,也不免叫人心生叹息。
  听到苗七这声发自内心的叹息,石观音艰难的移动目光,朝他看了过去,哪怕在这个时候,她的脸上也没有流露出丝毫战败之后的挫败感。
  “可惜什么?”
  她轻声向苗七问道,又像是在问自己。
  苗七认真答道:“像你这样的美人,倘若不作恶事,如今又何必落得如此田地?你原本可以有个幸福的家庭,有个疼爱你的丈夫,还有一对可爱的孩子,为什么要不珍惜呢?”
  石观音若是没有那么大的野心,也有做那么多的恶事,现在一定能过得很好。
  以她的美貌,足以让任何男人将她捧在手心疼爱一辈子。
  石观音恍然失神。
  她想起了很多年前的往事。
  当年,在东渡扶桑之后,她遇着了对自己一往情深的天枫十四郎,还为他生下了两个孩子,可那时候,她心心念念的都是重回中土,杀掉华山七剑,以报血海深仇。
  所以,在她学到了一身神秘的武功后,她就抛弃了他们。
  后来呢?
  大仇得报,她却倍感空虚,迷恋上了权势。
  她有这全天下最美丽的容颜,有一身高深莫测的武功,还有着不输于男儿的智谋,她想建立一个女子为尊的国度,想成为一个受万人景仰的强者。
  “哈……哈哈哈哈!我输了!我输了!”
  石观音仰头大笑,眼中却没有丝毫泪水,她认输,但她只认为自己是输给了自己,没有人能打败她,只有她自己才能打败自己。
  顷刻间,石观音体内的内力全部散尽,年轻而美丽的身体也瞬间干瘪了下去,在众人惊恐的注视中,血肉尽褪,变成了一副枯骨。
  殿内一片静默。
  良久,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叹息,衬着那具曾经鲜活而美丽、如今却叫人毛骨悚然的枯骨,让气氛显得说不出的萧索。
  五日后。
  陋居内,姬冰雁和黑珍珠正忙着清点从石窟内扫荡到的大批财物,胡铁花与一点红两人被姬冰雁压着去复诊,苗七和楚留香却不见踪影。
  他们两个在追查无花的踪迹。
  楚留香知道,无花还活着,并且贼心不死,仍旧妄想能实现天枫十四郎的遗愿,便下定决心一定要将其捉拿,以绝后患。
  借了黑珍珠的人马,他和苗七顺着无花可能会选择的路线,兵分各路追寻了过去。
  可惜他们晚到了一步。
  当他们找寻到无花和长孙红等人时,他们已经变成了尸体。
  显而易见,有人先他们一步找到了无花的踪迹,并出手将他们全部杀死。
  看到那一地死相凄惨的尸体,苗七的脸色不禁有些发白,“这是谁下的手,竟然这么、这么狠辣。”
  这些尸体,有的颈上红印宛然,是被勒死的,有的血肉模糊,是被刀剑所伤,有的一颗头软软挂在一边,是被拧断了脖子,有的口吐鲜血,是被人以重手法击毙,有的被割下舌头,有的被挖去眼睛……
  模样实在可怖。
  和他们同行的士兵,有的已经忍不住呕吐了起来。
  这些士兵大都饱经磨练,见过许多死人,也杀过许多人,但此时此刻,面对如此地狱般的场景,仍旧难以接受。
  楚留香在尸堆的最中央,找了一具疑似无花的尸体。
  之所以用‘疑似’这个词汇,是因为这具尸体被毁坏的实在太过严重,他的整张面皮都被人给剥了下来,身上也有数不清的伤口,连一块完好的皮肤都找不到。
  “这串佛珠,无花从不离身。”看着尸体手腕上的佛珠,楚留香闭上双眼,面上露出一分伤感之色。
  苗七捏着鼻子低头仔细看了看,点头道:“应该是无花没错,我认得他边上的那个女孩子,好像是叫长孙红对吧?她跟无花好像是情人……咦?这里有张纸条!”
  在长孙红胸前的红衣下,有一张翠绿色的纸。
  苗七拿刀尖把那张纸挑了出来,定睛一扫,脸上顿时露出了惊疑之色,“楚香帅笑纳,画眉鸟敬赠?画眉鸟是谁,是楚大哥你认识的人么?”
  “这……我从未耳闻过这个名号。”楚留香也面露纳罕。
  “我想也是。”苗七撇了撇嘴,百般嫌恶道:“下手这么歹毒狠辣的家伙,肯定不会是你认识的人,唉算了算了,不管了,咱们赶紧走吧,待在这死人堆里怪渗人的。”
  “稍等。”
  又低头看了眼无花的尸体,楚留香叹道:“让大伙儿费点力,把这些尸体给掩埋了吧。”
  至此,楚留香一行人的沙漠之行终于算是落下了帷幕。
  在陋居休整了两日之后,他们便打算启程返回中原。
  苗七自然是准备跟他们一起离开。
  不过在走之前,胡铁花却提议要去沙城游玩一番——
  “哎嘿嘿,上次阿七给我带回来的那两壶酒,味道可真不错,咱几个不如在走之前,去痛快的大喝一场,也算是为了庆祝这次的沙漠之行圆满结束嘛。”
  “好啊,早就听说胡大哥你海量,咱们就趁这个机会拼一拼酒量,看看谁更能喝一些。”苗七果断投赞成票,他虽然不嗜酒,但酒量却是不错的。
  再说了,男人嘛,谈到酒这个话题,难免会生出几分较量之心。
  其他人也没有异议。
  于是当天下午,在安置好驼队之后,楚留香三人和苗七、一点红便使着轻功奔往了沙城。
  他们到的有些早,肚里的午饭还未全部消化,立马去喝酒恐怕喝不尽兴,于是就分头行动,各自到街上去转悠,找自己感兴趣的地方参观游玩。
  苗七今日的装束和上次来的时候一样,所以他刚走上街道,就被一些记性好的人给认了出来。
  不过这一次,却没有人敢光明正大的对苗七指指点点。
  在沙漠里生活了这么久,忽然要离开,要说没有一点儿不舍肯定是不可能的,苗七抱着买些特产留作纪念的心态,特意跑去逛了好几家手艺人的摊子。
  在途经一家饰品店的时候,苗七撞到了一个人。
  嗯,其实也不能说是撞,只能说是擦肩而过。
  那是个看起来三十出头,身着青衫,外貌儒雅的中年男子,看起来像是中原人,苗七路过店门口的时候,对方刚巧从里边走出来,手上捧了个盒子。
  苗七自觉压根儿就没有碰到对方,也不知怎地,这人手上的盒子忽然就掉了下来。
  那场景,看起来就像是被苗七撞掉的一般。
  苗七表情有些微妙的看着脚下的盒子,心说自己这该不会是遇到碰瓷了吧?
  “此事与阁下无关,是我自己没拿稳东西。”看到苗七脸上的表情,那人敛目一笑,低声解释道,“在下乃一名玉商,盒子里装的是玉石原料,较为沉重,才一时失手摔了出去。”
  见对方态度这么温和有礼,苗七自然也不会摆谱。
  虽然他打心眼儿里不太相信对方的说辞。
  就那么个半臂长的盒子,还能重到哪儿去。
  他大咧咧的冲对方笑了笑,然后低头帮忙捡起了盒子,等盒子一上手,苗七顿时就信了对方的话——这盒子是真特么沉啊,里边装的其实不是石头而是铁块儿吧?
  他没发现这人身上有内力波动,估摸着对方也就是个普通的商人,也难怪会抱不住这个盒子。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苗七抱起盒子之后干脆开口道:“这东西太沉了,要不要我帮你直接给送到地儿?”
  “如此……便有劳阁下了。”
  对方抱拳对苗七行了一记中原人的谢礼,而后面露善意,对苗七自我介绍道:“在下复姓西门,单名一个玉字,不是阁下该如何称呼?”
  又是这个问题!
  苗七眼皮下意识一抖,立马回道:“你直接叫我阿七就好——不要问我姓什么。”
  问了我也不会说!
  打死也不说,哼!


第26章 
  苗七抱着箱子,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同西门玉闲聊,一边还分神打量着路两旁的小摊。
  他总觉着现在的沙城,跟他上次来逛的时候有些不同。
  怎么说呢,之前的沙城,就像是一处无人监管的‘自由’之地,毫无秩序可言,像那些在路边摆摊的商贩,基本上都是看哪儿顺眼就摆在哪儿,连路中央都会有摊位占道。
  现在嘛,就好像是被城管给规划了一遍,整片街道都整洁了起来。
  难不成,魔教还特地派人来整治了这里的秩序?
  这么想着,苗七忍不住笑了起来,“欸,大兄弟,你说魔教最近是不是打算扩大规模了?我看这地方再扩大一下,都可以变成一个像模像样的城市了。”
  城市跟城镇虽然只差了一字,但差距可是大相径庭。
  “或许吧,不过这里若是能发展起来,一定会有许多商机出现。”
  西门玉面上始终都挂着那副温文尔雅的微笑,看起来一点儿都不像是商人,反倒像个饱读诗书的学士,若不是他言谈间三句不离本行,苗七肯定会怀疑他的身份。
  苗七也挺乐意听西门玉聊这些的,因为在他日后的规划中,有打算开一个糕点铺,专门用来卖自己那些多到吃不完的切糕。
  物尽其用嘛,自己吃不了,就干脆拿去卖钱,说不定还能赚上一笔,拿来补贴修理装备的费用。
  谈话间,二人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镇口。
  镇口处停放了许多的骆驼,基本上都是来往的商队带来的,西门玉带着苗七走到最左边的一支驼队前,颔首冲看守驼队的黑衣老人打了声招呼,然后转身接过苗七手中的盒子。
  将盒子交给那黑衣老人之后,西门玉随手从腰间取下一枚玉饰,送到苗七面前,笑道:“这一路多亏了阿七你出手相助,我这儿也没什么能拿出手的东西,就赠你一块儿玉佩,聊表谢意吧。”
  苗七低头看了眼那块造型精美、明显价值不菲的玉佩,连忙摇头,推托道:“不用了不用了,举手之劳而已,哪用得着你拿这么贵重的东西当谢礼。”
  “阿七你莫不是忘了我是做什么生意的,这东西对我来说可算不得贵重。”强行将那块玉佩塞到苗七手中,西门玉忽然意味深长的冲苗七笑道:“收好这块玉,日后,你会有用的着它的地方。”
  说罢,也不等苗七反应过来,他便转身跟着驼队离开了沙城。
  捏着那块泛着暖意的玉佩,苗七:“……”
  等等!
  这还是块儿稀少的暖玉?
  大兄弟你快回来!咱有话得说清楚了啊!你送我这么贵重的东西到底是个啥意思?
  坚信这天上不会掉馅儿饼的苗七有点儿方,总感觉自己收了块烫手的山芋,但这块山芋……咳咳,他还真有点儿舍不得还回去,暖玉啊,这要是拿去当掉,肯定能换一大笔钱。
  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唇角,苗七心道,自己说不定是走大运,遇到了个土豪,土豪嘛,随身带的物件儿肯定都很贵重,说不定对方就是单纯的送了自己一份谢礼,根本就没啥别的用意呢?
  这么一想,苗七心里就踏实了下来。
  嗯嗯,不做亏心事,咱不怕鬼敲门。
  宝贝似的把那块玉佩收进怀里,苗七脚步轻飘飘的奔回城镇,打算去酒肆好好喝上一杯庆祝一下,谁成想,他刚刚踏进街道没几步,就撞上了一群貌似是冲着自己来的麻烦。
  这群人个个都手持武器,明显来者不善。
  苗七之所以判定对方是冲着自己来的,是因为他在人群里认出了一位‘熟人’——那个曾经妄图调戏苗七,结果却反被苗七教做人的武俊杰。
  其实这群人中,还有一位苗七打过交道的‘熟人’。
  就是武俊杰那位不幸被废了武功的三叔。
  可惜苗七压根儿就没记住他的脸。
  隔了数米远,苗七就听见武俊杰在朝旁边的一个中年壮汉告自己的状,“爹,就是这个戴帽子的家伙,就是他废了三叔的武功,还害得你丢了堂主的职位!”
  “噗。”苗七当即嗤笑出声,扬声喊道:“喂,对面那个草包,你这帽子可不能乱扣啊,你爹丢了职位跟我有毛线关系?来来来,让爷爷我再教教你该怎么说话。”
  武俊杰当即回想起了上次被教做人的场景。
  他怂了吧唧的一缩脑袋,赶紧躲到了他爹身后,才弱弱的回声道:“你、你别得意,我爹可是魔教排的上号的高手,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等会儿肯定会被我爹三拳两脚给打趴下。”
  武俊杰此言一出,旁人还没啥反应,他爹的脸就黑了下来。
  这牛皮吹的有点儿忒大了。
  在这种遍地都是魔教成员家属的地方,说这种话,那分分钟都是要被打脸的,众目睽睽之下,武岳只觉自己一张老脸火辣辣的疼,简直恨不得一巴掌抽死自家这个蠢儿子。
  见状,苗七顿时捂着肚子笑了起来,他一边笑,一边还不忘嘲讽对方,“哈哈哈哈……不行不行,笑死我了,我怎么没听说过魔教有你爹这号高手?一个堂主、哦,还是前任堂主,竟然也能在魔教的高手行列中排的上号么?”
  武俊杰下意识想要回话,却被他爹扇过来的一巴掌拍了回去。
  “闭嘴,滚一边儿去。”
  狠狠的瞪了眼被打懵的武俊杰,武岳抽出腰间的重剑,气势汹汹的走到苗七身前,厉声道:“你这白毛小儿,倒是牙尖嘴利的很,拔出你的刀来,咱们手上见真章!”
  听到‘白毛小儿’这个明显带着贬义的词汇,苗七脸上的笑意顿时散尽,眼神也冷了下来。
  他站直身体,从腰后抽出弯刀,冷笑道:“来就来,且让你看看我到底是嘴利,还是刀利。”
  话落,二人几乎是同时发动了进攻。
  苗七手使双刀,武岳用的是一柄重剑,前者招式轻灵,后者大开大合,在一旁的路人看来,应该会是一场很有看头的战斗,可实际上,武岳全程都在被苗七压着打。
  大部分人之所以没发现他已落下风,是因为苗七故意在逗着他玩儿,根本就没有出重手。
  事实上,在任何一个懂行的人眼里,场上的局势根本就是一边倒。
  苗七就像在玩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他可以轻而易举的捉到这只老鼠,却故意反复的逗弄对方,在捉到对方的前一秒,松开爪子,放对方逃过一劫,然后再次展开追击。
  这般周而复始。
  武岳从一开始的憋屈恼火,到后来的麻木绝望,其中滋味儿,恐怕只有他自己才能清楚。
  心好累。
  要不是怕当众丢脸,他甚至都想认输了。
  这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典例啊。
  就在武岳越打表情越死气沉沉的时候,苗七终于给了他一个痛快,双刀一上一下,打落了他手中的重剑,在重剑落地的时候,武岳莫名生出了一种解脱感,他叹了口气,沉声道:“你赢了。”
  “是你输了。”苗七收起双刀,表情轻松随意的耸了耸肩,却没有趁机再打击对方,“承让承让,既然打完了,你能带你的人让开路了么?这么堵着多影响交通呀。”
  武岳有些惊讶于对方竟然没有为难自己。
  但当他看到苗七兜帽下的表情后,才恍然明白了原因。
  实力悬殊太大,哪怕是打赢了,对方也半点儿都不觉得自得。
  武岳的心情顿时更加沉重起来。
  他蔫了吧唧的挥手,让堵在身后的众人让开道路,然后看着苗七大摇大摆的穿过街道,背影越走越远,原本挺直的背脊忽然间垮了下去。
  “爹,你,你怎么了?”
  看着忽然间仿佛老了数十岁的武岳,武俊杰有些忐忑的问道。
  “我老了。”
  武岳摇头叹了一声,扭头看着身旁已经二十四五,却仍旧一事无成,没有半点儿出息的儿子,脸上露出几分失望之色,“你要是能有那人一半的优秀,我就用不着像现在这样操心了。”
  他在魔教中拼死拼活,绞尽脑汁的求上位,还不都是为了给武俊杰提供一个安然无忧的生活环境?可惜这孩子太不争气,除了惹是生非之外,啥本事都没有。
  武俊杰难得敏锐了一次,察觉到事态好像不太妙。
  他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正想打个哈哈把话题转移开来,却被武岳抢先一步堵住了嘴。
  “反正你爹我现在也没事可干,从今天开始,你就乖乖的跟我练武学艺,你以后要是再敢给我惹是生非,我就打断你的腿,让你连屋门都出不了。”
  武俊杰:“!!”
  不!不要啊爹!求放过啊爹!
  你儿子我真的不是练武的材料啊爹!
  另一头,抵达酒肆的苗七已经和胡铁花喝上了。
  被强行拉上凑人数的中原一点红冷眼看着这两人你一碗我一碗的灌着酒,开始在心底盘算,等晚上回去的时候,该怎么带上两个喝醉的酒鬼。
  他拒绝跟人‘亲密’接触。
  所以到时候还是让楚留香和姬冰雁出马吧。
  “小红,泥憋光看着不喝呀,来来来一起喝。”半壶烈酒下肚,苗七虽然还没有醉倒,舌头却开始捋不直了,他万分热情地招呼着坐在对面的一点红,试图劝对方加入自己和胡铁花的比拼当中。
  中原一点红:“……”
  小红是谁?


第27章 
  男人若是喝多了酒,打开了话匣子,就免不了一番侃天侃地、忆往昔峥嵘岁月,胡铁花原本就是一个话多的人,喝多之后更是变本加厉,能一口气从天南说到地北,从二十年前说到现在。
  苗七也不遑多让。
  他话虽然没胡铁花多,但听起来的费解程度却直线上升。
  楚留香花了半盏茶的功夫,才猜到苗七刚才拉着自己,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翻译一下,就是“大兄弟,来来来,我给你看样宝贝。”
  看着缩在角落做神秘状的苗七,楚留香无奈道:“阿七你……”
  有必要搞得这么神秘么?整个酒肆都被咱们给包了,压根儿就没外人在场啊。
  他话没说完,就被苗七‘恶狠狠’地瞪了一眼。
  “嘘,泥小声点!知不知道洒叫财不露白呀?快来快来。”苗七自以为声音压得很低,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挡在嘴角,冲楚留香喊道。
  楚留香囧囧有神的凑了过去,心想自己不能跟酒鬼较真,权当是哄小孩儿似的,配合道:“是什么宝贝,快拿出来让我看看吧。”
  “哎嘿嘿。”苗七咧嘴一笑,嘴里还给自己‘当当当当’的配着背景音乐,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一枚玉佩,“看!怎么样,是不是很值钱?”
  “这块玉成色上佳,造型精美,应该是出自大师之手,确实价格不菲。”不知何时,姬冰雁也凑到了两人身旁,对着苗七手里拿的那块玉佩点评道。
  苗七眼睛一亮,立马问道:“辣它能卖多少钱?”
  姬冰雁答道:“要我估价的话,至少五千两。”
  一金等于十两,五千两就是五百金……苗七在心里换算了一下,顿时喜出望外,他原先也知道这东西能值不少钱,但没敢往这么高了想,也就估摸了个一千两的‘高价’。
  谁成想,这玩意儿竟然能值五千两,五千两啊,都够他在中原买一处不错的房产啦!
  他当即一拍大腿,目光灼灼的盯着姬冰雁,道:“那这东西泥收不?收的话窝卖泥呗,五千两就行,窝不贪心哒,绝对不往高了要。”
  姬冰雁目光一闪,正想点头,却被挤过来的胡铁花一巴掌给推了出去,带着一身的酒气,胡铁花满脸义愤填庸的冲姬冰雁怒哼一声,骂道:“你这铁公鸡死奸商,连兄弟的便宜都想占!”
  “你的良心都不会痛吗?”
  姬冰雁:“……”
  良心是什么,能换成钱么?
  听出胡铁花话里的意思,苗七顿时目露哀怨,幽幽的对姬冰雁叹道:“泥们中原人,良心大大的坏啦,就喜欢欺负窝们这些不懂行的异族人。”
  这地图炮开的有点大。
  胡铁花一听,立马不乐意了,他气势汹汹的挤开楚留香,一把拽起苗七,拍着胸口道:“他心地坏,我的心地可好着呢,走走走,哥哥带你去把这东西给卖了,保证给你谈个高价钱!”
  “真哒?”
  “那必须呀,哥哥能骗你?”
  “好,那窝就跟你混啦。”
  苗七高高兴兴的挽住胡铁花的肩膀,两人抬脚便要往帐外走,被挤到一旁的楚留香赶忙伸手拦下了他们,哭笑不得的对苗七说道:“阿七,别冲动,这事儿等回头再说也行啊。”
  那块玉是一块难得的好玉,要是就这么卖掉了,以后想再寻这样的好东西可不容易,楚留香是怕苗七这会儿脑子不清醒,纯属一时冲动,才做出了这种打算。
  “窝没冲动呀。”苗七眨了眨眼,语气十分认真的解释道:“窝原本就打算把它卖了换钱的。”
  楚留香:“你喝醉了。”
  喝醉的人说的话实在没什么可信度。
  举个例子,比如说胡铁花吧,他喝醉之后还说要娶人家高亚楠为妻呢,酒醒之后还不是立马反悔,怕拍屁股就走人了,害的高亚楠一追就是八年。
  但是对一个喝醉的人说你喝醉了,显然是只会起到反作用。
  苗七立马拉下了脸,冲楚留香翻了个白眼,拽着胡铁花冲出了酒肆,顺着记忆中的路线,一路横冲直撞的跑到了一家饰品店门口。
  就是白天他‘撞’到西门玉的那家店。
  姬冰雁和一点红紧随其后,楚留香因为忙着找酒肆老板买单,耽搁了一会儿,追上去的晚了那么几步。
  就是这么几步的功夫,当楚留香找来的时候,苗七和胡铁花已经强行叫开店门,揪着掌柜的让人家给玉佩估价了。
  “别急别急,我这不是正在看么。”店掌柜无奈的点亮烛灯,接过苗七递过来的那块玉佩,低头打眼一看,表情微不可查的扭曲了一瞬。
  这玉……这玉不是主子今儿个刚从他这儿拿走的么?
  怎么会落在别人手上?
  转眼间,掌柜的心中已经冒出了数条猜测,不过每一条都经不起推敲,不够合理,他思来想去,最后反而是把自己给弄糊涂了。
  苗七和胡铁花还在一边很不耐烦的催促着。
  姬冰雁和一点红站在一旁,做冷眼旁观状,既不阻拦这两个酒鬼的胡闹,也不干涉他们的行为,连楚留香都是满脸的无可奈何。
  他算是看出来了,除非强制出手阻拦,否则苗七今儿个是铁了心要把东西给卖出去了。
  但他又实在做不出强行阻拦这种事。
  掌柜的心里急呀,他倒是很想问清楚苗七,这玉究竟是怎么来的,但出于种种顾虑,他只能装作纠结的推托道:“阁下这玉是好玉,能值七八千两的价格,但我这儿店小资金少,恐怕是没法儿收购。”
  “哦,那没事儿,我们再换一家收的起的店呗。”
  胡铁花抬手拍了拍表情有些失落的苗七,安慰道:“你看,我就说你这玉肯定能卖个大价钱吧,别急,大不了咱们再另找一家大点儿的店铺。”
  闻言,店掌柜不由的傻了眼,心想这哪儿成呀,我这么说就是不想让你们把玉给卖了呀,眼瞅着苗七和胡铁花扭头打算离开,他一时心急,赶忙出口阻拦道:“二位且慢——”
  “干嘛?”胡铁花一脸不耐烦的回头,冲店掌柜嚷嚷道:“你该不会是又想买了吧?你们这些生意人就是心眼儿贼多,你刚才那么说该不会是想压价吧?”
  店掌柜抹了把汗,赶紧腆着笑脸跑到苗七面前,殷勤的对苗七说道:“这位贵客您别着急呀,刚才那话不还没说完嘛,我的意思是说,额,我这儿资金虽然不多,但真要买,还是买得起的。”
  无论如何,这东西肯定是不能让它流落在外面的。
  所以眼下最稳妥的办法,就是由他出面,给收回来。
  苗七有点儿迷糊,张了张嘴,正想回话,却被胡铁花抢先道:“嘿,被我说着了吧,你刚才果然是在耍心机,想买是吧,好说,一口价,一万两。”
  一万两!
  掌柜的眼皮一抖,心说这东西可是我这儿出去的,它能值多少钱我能不知道?先前说七八千两都是实在价了,你这狮子大张口呢,竟然跟我要一万两?
  可是……可是不管胡铁花是狮子大张口还是老虎大张口,不管他要的是一万两还是两万两,店掌柜都得打落了牙齿往肚里咽。
  谁叫这玉它来历不凡呢。
  生怕再出什么岔子,掌柜的当即一咬牙,点头应道:“好,一万就一万,我买了!”
  说罢,仿佛是怕苗七反悔似的,掌柜的一溜烟儿就跑回柜台,从暗格中取出了整整一万两的银票,在苗七恍恍惚惚的注视下,双手捧到了他的面前。
  “您点一下数目,看看对不对,对的话咱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好……”
  接过那一沓银票,仔仔细细的数了三遍,然后把玉佩交给店掌柜,直到揣着银票,走出那家店门,苗七都有种置身于美梦之中的不真实感。
  他真的,白赚了一万两银子?
  身旁的胡铁花等人似乎在说些什么,但苗七此时脑中一片混沌,全是那一万两的银票,什么也没有听进去。
  夜色已深,今晚的风好像格外的大。
  吹的苗七走路都感觉有点儿飘。
  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从梦中醒来的苗七第一反应就是去摸自己昨晚揣在怀里的银票。
  确定银票是真的,昨晚发生的事情并不是一场美梦之后,苗七忍不住捧着脸傻笑了起来。
  真好,宝宝也是有钱人啦。
  等到了中原之后,他就可以买房买地买店面,买买买,各种买啦。
  与此同时。
  魔教总坛,书房中,收到店掌柜送回来的那块玉佩后,玉罗刹的心情简直一言难尽。
  虽然他赠给苗七这块玉佩只是一时兴起,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也有想先给对方留个‘信物’,好回头再以此做借口派人去接近对方,以做招揽的打算。
  他万万没有想到。
  一夜功夫,自己送出去的‘信物’就这么物归原主了。
  懵。


第28章 
  很久以前,苗七就常在脑海中幻想,沙漠之外,会是怎样的一片天地?
  有时候,他甚至会在梦到一些模糊的场景。
  在梦里,有繁荣昌盛的都城,有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的街道,还有快意恩仇的江湖人士,正是这些美好的梦境,支撑着苗七度过了无数个孤独而寂寞的夜晚。
  现如今,他终于梦想成真,离开了沙漠。
  踏上中原大地的那一刻,苗七心中百感交集,忍不住红了眼眶。
  楚留香就骑着骆驼走在苗七的身旁,早在驼队还未驶出沙漠,视野中刚刚能望到远处的城镇轮廓时,楚留香就敏感的觉察出,苗七的情绪似乎格外激动。
  他是个温柔又体贴的人,尽管不太理解苗七为何会如此激动,却一路都默默的陪伴在苗七身旁,此刻,在看到苗七偷偷低下头,擦拭眼角的动作之后,他也只是抬手拍了拍苗七的肩膀。
  苗七仰起脸,嘴角勾勒出一抹灿烂的弧度。
  “楚大哥,谢谢你,还有胡大哥他们。”
  这声谢,是苗七发自肺腑的感言。
  楚留香有些茫然,在他看来,该说感谢的人应该是他们才对,毕竟这一路上,都是苗七在无偿的帮助他们,而他们除了给苗七增添了许多麻烦之外,似乎并没有帮苗七做过什么事。
  但只有苗七自己清楚,真正该说感谢的人,是他。
  若没有楚留香等人的出现,他或许还要等上很久很久,才能攒够声望值,离开大沙漠。
  他们一行人的队伍看起来十分浩大。
  除了原路返回的驼队之外,还多了一队黑珍珠的人马,这些人是受黑珍珠命令,负责带那批从石窟中洗劫到的金银财宝,跟姬冰雁去兰州进行变现的。
  在行进前方的城镇后,姬冰雁和胡铁花发生了一场小小的争论。
  这个紧邻着沙漠的城镇治安很混乱,有许多亡命之徒藏身此处,所以这里经常会有暴力和抢劫事件发生,他们随行携带有大批的财物,在这里做停留实在不稳妥。
  但大伙连着赶了十几天的路,眼下实在是有些精疲力尽了。
  所以胡铁花认为,他们应该在这里稍作歇息。
  “死公鸡你就是小心过头了,咱们这么多人手,足以震慑住那些心怀不轨的家伙,只稍稍找个地方歇歇脚,又不留下来过夜,有啥好怕的呀。“
  回头看了看众人的状态,楚留香难得同胡铁花站在了一边。
  “老姬,老胡说的没错,我们就找个客栈停下来休息片刻吧。”他跃下骆驼,走到姬冰雁面前,压低声音道:“等下可以让大家轮流休息,分批看守物资,有咱们几个坐镇,就算出了乱子,应该也能够解决。”
  姬冰雁叹了口气,无奈道:“那就这么办吧。”
  现下,大多数人明显是和胡铁花楚留香想的一样,他若是再坚持己见,未免会显得太过不通情理。
  可姬冰雁也有自己的顾虑。
  他早年还未发迹的时候,在这个地方待过一段时间,深知此处的险恶,胡铁花的那番话听起来很有道理,但在这个地方根本就不适用,常言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那些亡命之徒可不会因为他们人多势众,就不敢出手。
  事实果然不出姬冰雁所料。
  他们前脚刚找了个客栈,让一半人马先进去休息,后脚,就有人急不可耐的动了手。
  动手的是群市井无赖,仅会一些三脚猫的功夫,三两下就被自愿留下看守坐镇的胡铁花给解决了。
  “这还只是个开始,你们且看着吧。”
  客栈二楼,坐在窗边的姬冰雁对苗七和楚留香如是说道。
  往嘴里塞了块儿桂花糕,苗七歪了歪脑袋,含糊不清的问道:“你四嗦,等会儿还会有很多人想打劫咱们咯?唔,介个桂花糕味道不错,就是太淡了点儿。”
  这么说着,苗七又挑了块儿绿豆糕塞进了嘴里。
  楚留香伸手戳了戳苗七的额头,好笑道:“慢点儿吃,又没人跟你抢,别噎着了。”
  飞快的消化完嘴里的糕点,苗七端起杯子灌了口茶水,才咧嘴冲楚留香笑道:“嘿嘿,我这不是一时新鲜嘛,之前在沙漠里,可吃不到这么多种类的糕点。”
  偷食物的时候,苗七向来是只捡着原材料偷,像这种成品的糕点他可不敢乱动,因为怕被发现。
  自己做的话,他也就会做个切糕。
  谈话间,楼下的胡铁花又解决了第二波动手的人。
  姬冰雁慢条斯理的夹了筷青菜,就着米饭咽下,然后又挑了筷黄焖鸡放到苗七的碗中,道:“别光顾着吃点心,抓紧时间把饭菜给吃了吧。”
  这会儿出场的都是些小喽啰,胡铁花一人就能轻松应对,但真正难对付的角色,往往会在最后才出场,要照苗七这种吃法儿,等重头戏开场的时候,他估计连半碗饭都没吃完。
  在沙漠里同吃同睡惯了,苗七和姬冰雁都没觉得这种同筷而食的行为,有什么不对,但落在其他人眼里,却是他们两人关系‘异常亲密’的证据。
  这不,隔壁桌坐着的那对夫妻,就忍不住朝他们两个这边频频打量,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也不知道是脑补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注意到那边的动静,楚留香低头轻咳了一声,想提醒苗七和姬冰雁注意一点。
  姬冰雁立马领意,苗七却满头雾水。
  “楚大哥你怎么啦?嗓子不舒服么?”
  “额,没事,就是忽然觉得喉咙有些痒。”楚留香连忙端起茶杯,装模作样的喝了一口,然后传音对苗七解释了一下情况。
  苗七:“……你们中原人思想真不纯洁。”
  冲楚留香翻了个白眼,苗七仗着有兜帽遮盖,毫不掩饰的把目光投向那对坐在隔壁桌的夫妻。
  这是一对年轻的夫妻。
  丈夫看起来才二十出头,人长得很英俊,而且看来很斯文、很秀气,衣着虽然并不十分华丽,剪裁却极为合身,质料也很高贵,显然是很有教养的世家子弟。
  他的妻子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女子。
  本着礼貌,苗七并未过多打量那个女子。
  让苗七觉得诧异的是,这二人桌上竟然没有饭菜,只有酒,两大壶酒,其中有一壶已经被喝空了,这对夫妻正在喝着第二壶酒,他们喝酒的容器是巴掌大的碗。
  “这两人酒量相当不错呀,”苗七眨了眨眼,有些好奇的对楚留香问道:“你们中原人个个都这么能喝酒吗?”
  楚留香摇头道:“当然不是,有人能喝,也有人不能喝。”
  而且能喝的只占少数。
  楚留香心道,若是胡铁花此时在场,肯定会忍不住兴起,去跟这对酒量很好的夫妻打招呼。
  苗七和楚留香的对话用的都是传音入密,并不会被对方听到,但对方似乎觉察到了他们的视线,于是,当那位年轻的丈夫端着酒碗,忽然起身,朝他们这桌走过来时,苗七心里还有点儿小忐忑。
  听说中原人大多数都很保守。
  对方该不会是误会他在盯着那个女人看,所以要过来找他‘理论’了吧?
  谁知,那男子走到他们桌前,第一句话却是:“小弟本不敢过来打扰三位的雅兴,但心中有一疑惑实在难解,便忍不住想过来请教请教,但望三位莫要怪罪才好。”
  姬冰雁没有出声,苗七也下意识保持了沉默。
  于是,这个搭话的人就只能是楚留香了。
  楚留香面上露出一抹礼貌的笑容,站起身来,客气的回道:“兄台有话但说无妨,相逢即是有缘,我等又何来怪罪之说?”
  那男子当即笑道:“阁下果然是位豪迈不羁的侠士,既然如此,那小弟也不绕弯子了,敢问阁下,可是名满天下的楚留香,楚香帅?”
  忽然被点名了身份,楚留香略微有些惊讶。
  他现在的打扮可跟以往不同,端的是低调至极,若是不相识的人,仅凭传闻,能认出他身份的可能性应该不大,所以楚留香颇感好奇,好奇对方是怎么认出的自己。
  他略一颔首,承认了自己的身份,正待开口发问——
  “今日有幸能见到楚香帅的真面目,我实在是应该过来敬酒一杯。”那男子的妻子,不知何时也端了碗酒走了过来,好巧不巧的打断了楚留香发问的意图。
  楚留香下意识抬眼望去,却在看清对方容貌的一瞬,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这是个十分美丽的女子,她有一张几乎毫无瑕疵的脸,但这张秀美的脸上,竟缺少了一样东西——她竟然没有眉毛,一双眉毛完全是用眉笔画上去的。
  “画眉鸟”三字,立马浮现在楚留香的脑海中。
  苗七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想到画眉鸟,他就不由自主的回想起,那一堆死相惨烈的尸体,想到这儿,苗七的胃口顿时全没,他放下手里的筷子,抬头和楚留香对视了一眼。
  楚留香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敛目笑道:“二位已知晓了我的身份,我却连二位的尊姓大名都不知晓,这……”
  男子赶忙应道:“小弟李玉函,这是贱内柳无眉。”
  李玉涵?
  楚留香心头一动,当即想到了一个在武林中赫赫有名的世家,拥翠山庄。
  拥翠山庄的老庄主,乃曾经被誉为天下第一剑客的李观鱼李老前辈,他如今虽然已经隐退江湖,但所建立的拥翠山庄,在江湖中却很有名望和地位。
  巧的是,楚留香记得,自己曾听人提起过李玉涵这个名字。
  拥翠山庄的少庄主,便叫李玉涵。
  而他眼前的这对夫妻,不仅身怀内力,看衣着谈吐,也显然出身不凡,有极大可能,便是拥翠山庄的那对少庄主夫妇。
  楚留香这般猜想,在下一秒就得到了证实。
  “我夫妇二人来自拥翠山庄,说来,此番能再次遇到香帅,也并非只是偶然。”李玉涵面露诚恳之色,向楚留香解释道:“小弟此番乃是特地来寻香帅,有一事,想请您出手相助。”
  苗七插话道:“你说你们是特地来找楚大哥的,那能不能解释一下,你们是从何处知晓的楚大哥的行踪?”
  他在怀疑,那个柳无眉是不是‘画眉鸟’。
  因为这一切太巧合了。
  巧合的让人不得不生疑。
  “对对对,这位兄台提醒的是。”闻声,李玉涵赶忙向楚留香和苗七三人行了一礼,不好意思道:“是小弟一时心急,疏忽了,没有先将事情原委讲清楚。”
  “事实上,我夫妻二人是从香帅的三位红颜知己,也就是苏蓉蓉、李红袖、宋甜儿三位姑娘口中,得知的香帅的踪迹。”
  楚留香一愣,忙追问道:“敢问二位,是在何时何地,遇到的她们三人?”
  在解决完石观音的事情之后,楚留香心中最为挂念的,就是这三位红颜知己的情况了。
  虽然黑珍珠说,她已经派人将三女送回了中原,楚留香心里却始终有些不踏实,这种不踏实或许是因为他和她们分别了太久的缘故。
  楚留香是个浪子,喜欢在江湖中四处游荡,但无论走到哪里,他总会定时回‘家’一趟,看望一下苏蓉蓉三女,在他的心中,这三人都是他的家人,是他无法割舍的牵挂。
  现下,从李玉涵嘴中听到苏蓉蓉三女的消息,楚留香当然按耐不住心中的急切。
  李玉涵了然一笑,对楚留香使了个‘男人都懂’的眼色,然后扭头对身旁的柳无眉说道:“这个问题,还是你来为香帅解答吧。”
  “应是如此。”
  柳无眉莞尔一笑,放下手中的酒碗,对看过来的楚留香解释道:“我和夫君是上个月在苏州拜访一位名医时,偶然遇到了三位姑娘,我与三位姑娘一见如故,后来得知苏姑娘医术高明,有妙手回春之术后,我便邀请了三位姑娘到拥翠山庄去做客。”
  拥翠山庄的老庄主,李玉涵的父亲李观鱼,近年来因年事过高,患上了呆症。
  李玉涵和柳无眉为了寻求医治之法,一直在拜访天底下的名医。
  这件事许多江湖中人都有所耳闻。
  所以听到柳无眉这么说,楚留香心中对她的怀疑,便稍稍的褪去了些许。
  柳无眉继续说道:“公爹的呆症十分严重,已经无法下床行走,可是他与几位武林前辈约好的比剑日期将至,恐怕无法应战,我夫妻二人原是想替公爹推掉这场比试,可……唉,我二人人轻言微,实在无法说动那几位前辈改变主意。”
  “所以,你们就想找一个说话有分量的人,去帮你们来做这件事。”
  苗七一拍手,做恍然大悟状,道:“看来,你们要找的这个人,就是楚大哥咯!”
  唔,楚大哥果然很厉害。
  苗七默默的在心中想道,他一定得牢牢的抱住这条金大腿,日后行走江湖之际,万一遇到了什么不好解决的麻烦——就可以找楚大哥解决呀!


第29章 
  在楚留香和苗七应对李玉涵夫妇时,姬冰雁的注意力一直都放在楼下,他看着胡铁花打发走了一波一波又一波的打劫者,从一开始的游刃有余,到后来渐渐吃力……嗯,时候差不多了。
  这应该能让胡铁花好好长次记性。
  放下一直没撒手的筷子,姬冰雁慢条斯理的取出丝帕,擦干净嘴角和手指,然后抬起头来,冲苗七问道:“阿七,你吃好了么?”
  苗七:“欸?啊,吃好了吃好了。”
  “那就随我下去帮老胡一把吧。”
  “行啊。”
  苗七探起身往窗户底下张望了一眼,只见胡铁花正在同数十位蒙面大汉交手,战况似乎有些吃紧的样子,干脆起身走到窗边,从身后抽出双刀,对楚留香笑道:“我和姬大哥下去搭把手,楚大哥你们继续聊着就是。”
  说罢,他脚下一个使力,便直接从窗户跳了下去。
  姬冰雁倒是不慌不忙,还颇有闲情的倒了杯酒,举起酒杯,对李玉涵夫妇示意了一下,“不好意思,下边出了些乱子,二位还请恕我等暂时不能奉陪了。”
  “哪里哪里,本就是我们打搅了三位用餐,该是小弟自罚一碗赔罪才对。”
  李玉涵举起手中的酒碗,豪迈的将碗中酒水一口饮尽,然后随手一抹唇角,对姬楚二人笑道:“大家都是江湖儿女,两位若不嫌弃,我夫妻二人愿下去搭把手,也能帮诸位减轻些负担。”
  姬冰雁眉头一挑,应道:“求之不得,怎会嫌弃?如此,便有劳二位了。”
  他刚才虽然从头到尾,没将太多注意力放在李玉涵夫妇二人身上,但也注意到了苗七和楚留香表现出来的异常,心知这对夫妇的来意只怕没他们嘴上说的那么简单。
  现下,倒是一个趁机摸清对方底细的好机会。
  楚留香心领神会,也握拳对李玉涵夫妇道了声谢。
  柳无眉快步走到窗边,往下看了一眼,扭头对众人说道:“事不宜迟,我看刚才那位小兄弟已经同他们交上手了,咱们也赶快下去助阵吧。”
  说罢,她便转身迈步,朝楼梯口走去。
  李玉涵赶忙同姬楚二人解释道:“贱内脾气有些急躁,两位莫看她好像弱不禁风,但其实她不但脾气和男人一样,打起架来,也绝对不会输给男人。”
  “哦?想不到弟妹还是位女中豪杰。”
  姬冰雁一边应付李玉涵,一边冲楚留香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赶紧跟过去,好趁机探清楚柳无眉的武功来路。
  这厢,姬冰雁和李玉涵还在楼上磨唧,那厢,苗七已经挥着大刀,利落的杀退了一波敌人。
  他后退几步,退到胡铁花身后,低声揶揄道:“胡大哥,你今儿个打起架来怎么这么没干劲儿啊,该不会是因为肚子饿了,没力气了吧?”
  胡铁花眼睛一瞪,当即猝了一口,笑骂道:“你小子,怎么跟死公鸡那家伙学的越来越不会说话了,你们在上边儿好吃好喝的看热闹,倒是轻松的很,也不看看我这都应付了几波来找茬的人了?”
  “哈哈,是是是,有劳胡大哥你了,回头我请你喝酒!保管让你喝个痛快!”
  苗七咧嘴一笑,下一秒,却猛然抽刀,朝左手边劈了下去。
  “啊——”
  一声惨烈的痛呼声响起。
  原来是一名蒙面大汉,不知何时,鬼鬼祟祟的摸到了苗七和胡铁花的左侧,他手上拿着一个纸包,八成是想做些下三滥的手脚,比如说,冲苗七他们洒迷药啥的。
  但他自以为隐蔽的小动作,早就被苗七收入了眼底。
  然后一刀下去,砍断了他的手筋。
  比起胡铁花的打法,苗七的手段看起来更加有震慑力,他出手其实不算狠辣,最起码绝对不伤人性命,但每次出手,必定刀刀见血,会废掉一个人的筋脉。
  所以在这个大汉败退之后,其余人一时之间,不免心生退意。
  被废掉筋脉,就相当于被废掉了半身的武功。
  筋脉之伤很难治愈,像他们这样的亡命之徒,一来,拿不出钱找大夫;二来,也不敢在正道人士众多的大城镇露面,被废了之后,这辈子或许都没法治好。
  可惜他们想走,却没人会给他们这个机会。
  从客栈出来的柳无眉已经提剑自后方杀来。
  柳无眉的剑法很高明,在苗七看来,应当不输于中原一点红,若是中原一点红那个热衷于找对手比试的家伙在场,肯定会耐不住向对方邀战。
  但苗七最在意的,却是柳无眉的剑法套路。
  他的想法和姬冰雁、楚留香不谋而同。
  柳无眉‘掩饰’的很高明,她的剑法看起来很有几分光明磊落的侠气,但俗话说得好,万法相通,苗七作为一个用刀的行家,对剑法多少也有几分了解。
  他能够看出,柳无眉的剑法中,隐隐透出了一股‘狠辣’的劲儿。
  这股‘狠辣’劲儿让他觉得十分熟悉。
  像极了石观音座下的那群女弟子,用剑时的套路。
  招招攻敌死穴,式式断其后路。
  目光微闪,苗七心道,这个柳无眉,恐怕十有八九就是那个强先他们一步,杀死了无花和长孙红等人的‘画眉鸟’。
  柳无眉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仍在卖力的演戏。
  大约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楚留香三人才姗姗来迟。
  这会儿,那群抢劫者已经被苗七三人解决了个干净。
  胡铁花万分嫌弃的冲楚留香和姬冰雁翻了个白眼儿,嚷嚷道:“你们两个马后炮,等事儿都完了才下来有个毛用啊,我算是看明白了,指望阿七可比指望你们两个管用多了。”
  苗七低下头抿嘴一笑,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但实际上,却是在与楚留香传音。
  “楚大哥,这个柳无眉就算不是画眉鸟,也绝对跟石观音脱不了干系,她的剑法套路,和石观音教出来的那群弟子很像,她接近咱们肯定没安好心。”
  “你说,咱们接下来是直接拆穿她,逼问其目的,还是将计就计?”
  楚留香装作心虚的低头掩唇,轻咳一声,然后对苗七传音回道:“稍安勿躁,且让我再做一番试探。”
  如果柳无眉是画眉鸟,那苏蓉蓉三女只怕是安危难断,吉凶不明,楚留香自然不敢轻举妄动,就算要揭穿柳无眉的身份,也得等他先确定了苏蓉蓉三人的安全。
  这种费脑子的事情,苗七是一向不喜欢掺和的。
  于是接下来,在楚留香提出要请李玉涵夫妇上楼详谈的时候,他便跟几人打了声招呼,打算到四周去逛一逛。
  这座城镇虽然规模小了点儿,治安乱了点儿,但跟苗七之前逛过的沙城比,在各方面都强了很多。
  而且两地的民俗截然不同。
  苗七此刻就像是乡下人头一次进城,到处东张西望,哪儿哪儿都觉得新奇,哪儿哪儿都觉得有趣,因着兜里揣了一万两的银票,底气十足,买起东西来更是毫不手软。
  嗯嗯嗯这个小玩意儿看起来有意思,买!
  哎唷,那边还有个卖糖人儿的,买!
  ……
  一通买买买之后,苗七已经不知不觉的走到城尾。
  他怀里抱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半点儿也不觉疲累,只想再多逛一会儿,然而此时天色已晚,离他和楚留香等人约定的时间已近。
  满怀遗憾的叹了口气,苗七抬头望了眼还没走到头的街道,正打算回去跟楚留香等人汇合——
  嗯?!
  转身的前一秒,苗七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眨了眨眼,有些不太确定的又盯着远处走来的那人看了几眼,才表情有些怪异的、犹犹豫豫的,扬声冲对方招呼道:“西门大兄弟,真巧啊,咱们又见面了。”
  西门玉,也就是易容过后的玉罗刹轻笑一声。
  心道这还真不是巧合。
  他这一趟,可是特地冲着苗七来的。
  不紧不慢的走到苗七面前,看了眼对方此时的‘造型’,西门玉眉头轻挑,状似好奇的问道:“阿七你怎么会在这里,看你这幅模样,可是特地到这里来购买物资的?”
  苗七连连摇头,脸上不禁露出几分喜色。
  “不不不,我是跟朋友一块儿来的,这趟出来就不打算回沙漠啦,以后大概会一直留在中原。”
  “那敢情好。”西门玉微微一笑,伸手帮苗七扶了扶怀里快要倒下来的东西,道:“咱们两个也算有缘,你如今既然来了中原,回头有机会,可要去我那里做客一番,让我一尽地主之谊呀。”
  “哈哈,这个等回头有空再说吧。”
  苗七眼珠子一咕噜,心想只要你不问我那块玉佩的事儿,我当然很乐意去你那儿拜访拜访。
  唔,总觉着对着西门玉忍不住心虚啊。
  谁让他转手就把人送给自己的‘谢礼’给卖了呢。


第30章 
  因为怕西门玉会提到玉佩的事情,苗七便赶紧转移了话题,询问起对方在这里的缘由。
  西门玉笑道:“阿七你有所不知,其实我的商队早已率先一步,去往了京城,我之所以会冒险留在这里,是因为收到了一个消息。”
  “哦?是什么消息,你快跟我说道说道。”
  苗七眼睛一亮,赶忙好奇的追问起来。
  自沙城一别,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的时间,按日程推算,西门玉应该要比他们提前数日就离开了沙漠,苗七心想,能够让西门玉一个不通武艺的商人,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停留在这里,这个消息一定极有吸引力。
  西门玉故作神秘的对苗七招了招手,示意他靠近一些,然后凑到苗七耳边,小声道:“听说,闻名江湖的盗帅楚留香近日会出现在此地。”
  说这句话的时候,西门玉的嘴唇几乎快要贴上苗七的耳垂,湿热的呼吸洒到敏感的耳根处,惹的苗七忍不住抖了抖肩膀,赶忙往后仰了仰脖子,避让开来。
  “哎呀你不用离的这么近啦,我都能听到的。”苗七鼓起脸颊,有些失望的嘟囔道,“我当你真有什么大消息要说呢,感情就是这个呀。”
  目光扫过苗七泛起一片红晕的耳根,西门玉嘴角轻翘,揶揄道:“没想到阿七你的耳朵竟然这般敏感,倒是我唐突了,还望你大人不记小人过,莫要因此怪罪于我呀。”
  苗七斜篾了他一眼,下巴微抬,道:“我才没那么小心眼呢。”
  “哈哈,那就好,对了,听你刚才的意思,是觉得这个消息还不够有意思么?”西门玉面露疑色,似乎不是很理解苗七为什么会是这副反应。
  说起这个,苗七顿时面露得色。
  “你这个消息对旁人来说或许很有意思,但对我而言,却是半点儿惊喜都没有的,因为呀,我早就知道楚留香回来这里了!”
  西门玉愣了一愣,脸上忽的露出两分惊疑之色,压低了声音向苗七问道:“知道这个消息的人可不多,难不成,阿七你竟与大名鼎鼎的香帅有交情?”
  苗七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也说不清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态,他其实很乐意让别人知道,自己跟楚留香有交情的事情,就像是小孩子得了件心爱的礼物,就巴不得想告诉给自己所有的小伙伴知道。
  于是他立马向西门玉透露了自己跟楚留香的关系。
  “我刚才不是跟你说过,我是跟朋友一块儿来的这里吗?”
  苗七刚开了个头,西门玉就十分上道的接道:“你说的朋友,该不会就是楚香帅吧?”
  “恭喜你,答对啦!”
  苗七点点头,然后还调皮的耍了个宝,“不过没有奖励哟。”
  西门玉顿时失笑,感觉自己就像在跟一个没长大的小孩儿逗乐似的,不过这种感觉对他而言很新奇,也很有趣,并不觉得厌烦。
  “欸,怎么样,要不要跟我一块儿去见见,你口中那位大名鼎鼎的楚香帅?”用肩膀撞了撞西门玉,苗七眨了眨眼,笑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哦。”
  “荣幸之至。”
  西门玉顺水推舟的应了下来。
  他对楚留香也确实是有几分兴趣。
  或者说,是对楚留香所展现出的‘好运’颇感兴趣。
  他早前曾调查过楚留香的来历,和对方出道以来的所有经历,发觉对方的运道好的出奇,不管遇到什么样的险境,总能逢凶化吉、转危为安,似乎连老天爷都特别的眷顾他。
  而且,对方的师承来历,与他也算是有几分渊源。
  虽然认识的时间还不算长久,苗七对西门玉的印象却很是不错。
  就目前看来,苗七认为,对方是一个值得深交的人,不仅出手阔绰,为人处世还很上道,跟这样的人相处起来,很难叫人不心生好感。
  这不,在一同前往客栈的路上,西门玉还主动提出,要帮苗七分担一部分的‘负重’。
  苗七十动然拒。
  唔,他怀里抱的那堆东西分量可不算轻,对习武之人而言,这点重量不算什么,但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来说,就有点儿过于沉重了。
  苗七和西门玉几乎是踩着时间点抵达的客栈。
  回到客栈,苗七打眼一扫,竟不见楚留香和姬冰雁的身影,只有胡铁花坐在大堂中央,一个人占据了一张桌子,独自畅饮。
  见苗七这副大包小包的模样,胡铁花赶忙起身,迎了过去。
  “哎哟我去,阿七你该不会是把全城的铺子都光顾了一遍吧。”
  二人合力,花费了好一会儿功夫,才将苗七买回来的那堆东西整理好,看着堆满了桌面的物件儿,胡铁花忍不住吐槽道。
  “我本来是这么打算的。”
  苗七面露遗憾之色,叹道:“可惜时间不够,我还有一条街道没逛完呢。”
  “哦对了,怎么没见楚大哥和姬大哥?”
  “他们两个说是有事要办就出去了,我也没细问,哦对了,咱们今儿个是走不成了,要搁这儿住上一宿。”胡铁花撇撇嘴,余光终于瞥到跟在苗七身后的西门玉,他眉毛一挑,问道:“这位兄台是?”
  “哦对,忘了给你们互相介绍了,胡大哥,这位是西门玉,是我先前在沙城结识的一位朋友。”苗七一拍脑门儿,赶忙开口介绍道,“西门兄,那位是胡铁花,你应该有听说过他的名号吧?”
  西门玉略一颔首,抱拳对胡铁花说道:“原来是‘潇湘侠盗花蝴蝶’,久闻大名,幸会幸会。”
  “哈哈,兄弟你太客气了,这名号我老胡可有些年头没听人提起过了。”
  胡铁花大咧咧的抬手,拍了拍西门玉的肩头,十分豪爽的笑道:“既然是阿七带过来的朋友,那咱们也甭见外,来来来,坐下来一起喝一杯呗?”
  苗七……苗七嘴角一抽,赶紧抓起胡铁花的手腕,把他的手从西门玉肩头移了开,然后面露紧张之色,对西门玉问道:“大兄弟,你没事儿吧?”
  胡铁花的手劲儿有多大,苗七是知道的。
  所以他这会儿很担心,西门玉这小身板儿,会被胡铁花给拍出什么内伤来。
  不动声色的后退了半步,西门玉抬手,轻轻拂过肩头被胡铁花拍过的地方,而后冲苗七安抚一笑,道:“阿七你不必紧张,我虽然不通武艺,但身子骨也不算弱。”
  话虽如此,但苗七刚才分明看到,西门玉的眉间有拧起一丝褶皱,他心想,对方肯定是不想在人前丢面子,才强装出这么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啊哈哈,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苗七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也不好当众拆穿对方的伪装,便自认善解人意的换了种方式,用传音入密之法,对西门玉说道:“大兄弟,咱可别死要面子活受罪啊,要不——咱找个地方,我帮你揉揉?”
  闻言,西门玉目光微闪,犹豫了片刻功夫后,才对苗七眨了眨眼。
  胡铁花当然看到了苗七同西门玉传音,说悄悄话的小动作。
  他也能猜到苗七会同西门玉说什么。
  讲真……胡铁花还蛮尴尬的,他刚才那么做,纯属是习惯性的举动,压根儿就没过脑子,自然也就没有顾忌到西门玉其实是个‘身娇体弱’的普通人。
  按理来说,他这会儿应该赶紧跟人道个歉认个错啥的。
  但他又不是真的没一点儿眼色。
  看西门玉那模样,貌似还挺好面子的?咳咳,既然如此,那他干脆就装作啥也不知道,让阿七帮自己‘收拾残局’好了。
  于是,当苗七提出,要带西门玉出门再逛逛的时候,胡铁花便顺势打起了哈哈,道:“成,反正时间还充裕的很,你就尽管出去逛吧。”
  苗七带西门玉出去之后,又在另一条街找了家规模稍小一些的客栈。
  这家客栈规模虽然不大,楼上却布置有保密性比较好的隔间,就是价格特别的贵。
  贵的让苗七掏钱的时候倍感肉痛。
  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他还强颜欢笑的对西门玉打趣道:“大兄弟泥憋担心,窝按摩挺有一手的,保管能叫泥倍儿舒坦。”
  听到某人忽然别扭起来的口音,西门玉眼中不禁划过一丝笑意,故意提道:“其实我也没什么大碍,劳阿七你这般费心、还特意为此破费,实在是让我有些过意不去。”
  “!!”
  苗七嘴角一抽,险些没崩住脸上的表情。
  大兄弟,咱能不提破费的事儿么?
  你这样是很容易失去宝宝的好感的。
  西门玉稍作停顿之后,继续说道:“我思来想去,实在想不出还能用什么方式来表达谢意,不若这般吧——我上次送给你的那枚玉佩,还不算珍贵,你看这枚如何?”
  说罢,他从袖中又取出了一枚玉佩。
  “不不不不用惹那块玉佩窝很喜欢!”
  苗七连看都没来得及看他取出来的那枚玉佩,便慌忙摇头,结结巴巴的否决道。
  此时此刻,苗七的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天道轮回,报应不爽啊!


第31章 
  见苗七已经被逗的炸了毛,西门玉才意犹未尽的停下撩拨。
  他顺势将那枚玉佩又收进袖中,略有些遗憾的想道,虽然逗弄这只猫儿十分有趣,但若是逗过了头,恐怕会影响到他接下来的计划。
  在不知不觉中,苗七却是错失了一次觉察出西门玉身份有异的良机。
  倘若他能更表现的更镇定一些,看一眼西门玉拿出的那枚玉佩,便会发现,这枚玉佩跟他先前所卖掉的那一枚,根本就是同一枚。
  短暂的沉默过后,二人终于抵达隔间。
  苗七微不可察的松了口气,赶忙打起精神,对西门玉招呼道:“来来来大兄弟,时候也不早了,咱抓紧时间按摩,按完了回去,说不定还能赶上跟楚大哥一起吃晚饭呢。”
  他这会儿是真心不想再跟西门玉独处了。
  要是再被刺激上几回,苗七觉着,自己很有可能会被吓出心疾。
  唉,造孽哟,如果早知道会有今日——
  他大概还是会选择把那枚玉佩卖掉吧_(:зゝ∠)_
  抱着早完事儿早脱身的心思,在给西门玉按摩的时候,苗七可谓是使尽了浑身解数,牟足了劲儿的‘折腾’,力求在最短时间内达成目的,好结束这场煎熬。
  当苗七带着西门玉重回客栈时,天色已暗。
  先前消失的姬楚二人已经归来。
  见苗七带了个陌生人回来,楚留香和姬冰雁的脸上,并未露出任何意外之色,大概是之前从胡铁花口中听说过这件事。
  在一番短暂的交流之后,几人便选了张桌子落座,让店小二送上晚饭。
  起初,桌上的氛围有些沉闷。
  几乎只能听到细微的咀嚼声、呼吸声,以及碗筷碰撞发出的声响。
  姬冰雁向来寡言,楚留香也不是多话之人,而苗七,则是因为先前经历的事情心力交瘁,半点儿都提不起兴致闲聊,好在——还有一个热情好客的胡铁花在场。
  几杯酒下肚,胡铁花便把之前发生的‘不愉快’抛之脑后,热情的招呼起西门玉这位客人。
  西门玉很会与人相处,三言两语间,便同胡铁花熟络了起来。
  有苗七这个中间人拉近关系,胡铁花对西门玉的印象本就不差,在对方展现出不错的酒量后,更是好感度倍增,一口一个‘西门兄’的叫着,开始给对方灌酒。
  气氛渐暖。
  随后,楚留香也加入了其中。
  他虽没有胡铁花这么容易就能和别人交朋友,却也不是个古怪孤僻的人,西门玉既然是苗七带过来的朋友,于情于理,他都不能冷落了对方。
  何况,楚留香发觉,自己和西门玉还是挺能聊得来的。
  又过了一会儿,得知西门玉乃是一名玉石商人后,连姬冰雁都提起了兴致,开始同对方交流起经商心得。
  最后,竟只剩下苗七一人,仍旧保持着沉默。
  苗七:宝宝心里苦,宝宝只想静静的吃顿饭。
  美食治愈人心,对一名吃货而言,没有什么是一顿饭解决不了的,要是有,那就再来一份儿饭后甜点!
  小半个时辰后,啃着一块儿红豆糕的苗七如是想道。
  他绝不承认自己心情转好,是因为西门玉走了的缘故。
  见苗七吃的那般满足,胡铁花忍不住也尝了一口,然后立马打着哆嗦,丢下了那块儿只被啃了一口的红豆糕,嫌弃道:“我说阿七,你这口味儿未免也忒重了一点儿吧?”
  这玩儿意简直甜的齁人,堪比苗七做的那些切糕。
  舔舔嘴角,苗七眯着眼睛笑道:“所谓甜点,当然要够甜才够味儿嘛,你们中原人的口味太过清淡,我还特意交代厨子多放了两倍的糖呢。”
  胡铁花嘴角一抽,忍不住小声咕哝道:“难怪你做的切糕甜的腻人,我还以为它原本就那味儿呢,没想到竟是因为你这家伙嗜甜……”
  “切糕确实就是那味儿呀。”苗七笑眯眯的应道。
  胡铁花眉头一拧,满脸难以理解的表情,对苗七问道:“男子汉大丈夫,你不觉得你这嗜好有些娘气么?明明只有那些姑娘家家的,才会如此爱吃甜食。”
  闻言,苗七当即反驳道:“呸,你这哪儿来的歪理,谁规定说只准姑娘家喜欢吃甜食啦!”
  “反正我就没见过有哪个男人这么爱吃甜的。”
  “你!”
  眼瞅着这俩儿说着说着就要吵起来,楚留香赶忙出声打起圆场,“好啦好啦,老胡你就少说两句吧,阿七说的没错,没人规定说只准姑娘家喜欢吃甜的。”
  “阿七你也别跟他计较,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这人素来一根筋,脾气犟得很。”
  看在楚留香的面儿上,苗七不甘不愿的闭上了嘴。
  但胡铁花却很不服气,他一拍桌子,扯着嗓子便朝楚留香嚷道:“欸我说老臭虫,你这话是——唔!唔唔唔唔!”
  姬冰雁及时出手,堵住了胡铁花的嘴。
  他面无表情的强行镇压下某人的挣扎,然后对楚留香说道:“天色不早了,我先带他下去休息,等到下半宿,再来同你们换班守夜。”
  “好。”
  楚留香颔首应道,并选择性忽视了胡铁花抛来的求救信号。
  胡铁花两眼一翻,简直要被气炸。
  若不是姬冰雁刚才趁他毫无防备,戳中了他的软穴,害他现下毫无反抗之力,他这会儿铁定要撸起袖子,跟楚留香来一场男人间的决斗。
  “嘿嘿。”
  苗七忍不住咧嘴一笑,幸灾乐祸的冲胡铁花做了个鬼脸。
  然后被忽然扭头看过来的楚留香抓了个现行。
  “你呀。”满脸无奈的摇了摇头,楚留香忍不住伸手,在苗七的脑门儿上敲了一记,“老实交代,你跟那个西门玉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不愉快。”
  他和姬冰雁早就觉察出苗七的情绪异常。
  也猜到了此事与那西门玉相关。
  谁都做不到真正的无私公正,楚留香也不例外,比起素不相识的西门玉,他自然会打心眼儿里偏袒苗七,姬冰雁也一样,若不是因此,他们两个先前也不会刻意冷落那西门玉。
  苗七捂着脑门儿哼哼了一声,小声嘟囔道:“我之前表现得有那么明显么?”
  “你以为呢?”楚留香轻叹一声,道:“阿七,你这脾气跟老胡是半斤八两,脸上根本就藏不住事儿,我和你姬大哥又不是瞎子,怎么会看不出来?”
  苗七眨了眨眼睛,只觉心头一暖,浑身都轻松了下来。
  然后,他便将事情的原委仔细同楚留香解释了一遍。
  得知苗七先前卖掉的那枚玉佩,竟然是西门玉赠给他的谢礼,而苗七之所以会情绪低落,其实是自己作的之后……楚留香表示,他实在说不出违心的话语,去谴责无辜的西门玉。
  “楚大哥你别误会。”见状,苗七赶忙解释道:“我知道这件事儿是我不对,跟西门玉完全没关系,我也没有因此而怨怼于他,我只是、只是有点儿难受。”
  说白了,苗七就是心里难安。
  他既觉着对不住西门玉,又落不下面子跟人家坦白。
  就只能自个儿憋着难受了。
  看到苗七这副生怕自己误会的模样,楚留香面色稍缓,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阿七你既然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就该勇于面对,听楚大哥一句劝,回头找到机会,就把这件事跟西门玉解释清楚,同人家道个歉。”
  西门玉无疑是个聪明人。
  楚留香觉得,人家十有八九,早就看出了苗七的破绽,不过对方既然没有追问,就说明对此事或许并不介怀,只要苗七能坦诚一些,同对方认错道歉,应该不会伤及两人的交情。
  苗七连连点头,低声道:“我知道了,楚大哥你放心,改明儿我就去找他坦白认错!”
  解决完一桩心事,苗七迟钝了大半天的脑袋瓜终于灵活起来。
  他猛然间会想起了一件事。
  “对了——楚大哥,我今儿个听西门玉说,你在这里的消息已经被透露了出去!”
  楚留香眉头微皱,面色稍显沉重。
  “你说,这是不是那个‘画眉鸟’故意设计的圈套?”
  苗七托着下巴,揣测道:“‘画眉鸟’或许是石观音的徒弟,但从她的所作所为看来,又似乎对石观音怨恨颇深,她该不会是杀了无花和长孙红之后,还觉得不够解气儿,就迁怒上了杀掉石观音的咱们吧?”
  “确实有这个可能。”
  楚留香屏息感探了一下周围,确定没有任何人偷听之后,才对苗七说道:“我和老姬先前跟李玉涵夫妇打过交道,这两人言谈之间十分谨慎,并未露出任何破绽,所以后来,我们两个便暗中跟踪了他们一路,试图查找出一些线索。”
  “可惜,仍旧一无所获。”


第32章 
  夜深,街道上一片漆黑,万籁俱寂。
  正可谓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这个点儿,向来是某些宵小之辈行不法勾当的良辰吉时,苗七随手拎了把椅子,往客栈门口翘腿一坐,抱着双刀开始充当门神。
  楚留香则守在后门处,提防有人会从后突袭。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四周渐渐响起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苗七掩在兜帽下的耳朵悄然竖起,双手蓄势待发的握着刀柄,只待那群暗中接近之人再靠近一些,便跃起迎战。
  然,那阵脚步声在距离苗七大约三丈开外时,戛然而止。
  苗七再捕捉不到丝毫的动静。
  就好像他方才听到的那阵脚步声只是错觉一般。
  但苗七心下清楚的知道,那绝对不是错觉,更不是夜风吹动树叶的声响,确确实实是脚步声,而且来人还不在少数,足足有有二十四五人之多。
  但他现下竟再也捕捉不到分毫动静。
  会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有人在瞬息之间,便将那二十多人全部灭了口!能做到这种程度,可见对方的手段有多么高明,一定不是等闲之辈。
  苗七立马绷紧了神经,从椅子上一跃而起,扬声冲着前方空无一人的街道喊道:“不知是哪位高人来访,但请现身一见。”
  他这么做,只是想提醒楚留香出了状况,并未真的指望那位神秘高手能应声现身,毕竟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忽然冒出来一个神秘的高手,对方十有八九是敌非友。
  苗七心道,既然是敌人,肯定不会这么容易被他诈出来。
  可出乎意料的事情就这么发生了。
  一道修长劲瘦的身影从黑暗中走出,还未看清对方的容貌,苗七的视线就先被对方手中所持的那把长剑吸引……额,这把剑,他怎么觉得有点儿眼熟呢?
  “是我。”
  “小红?!”那人一出声,苗七就认出了他的身份。
  竟是两日之前,才与他们分别的中原一点红。
  紧张感顿时消退了大半,苗七又惊又喜的出声问道:“怎么会是你?你先前不是说有事要办,提前走了么?”
  中原一点红迈着奇异的步伐,走到苗七身前不远处,面无表情道:“我先前确实是有事要办,但眼下,为了一件更重要的事情,我又折了回来。”
  苗七正待继续发问,却被闻声赶来的楚留香抢先一步。
  “红兄,你这趟特意折回,可是因为我等?”
  楚留香要比苗七更加清楚中原一点红的为人,中原一点红是一名杀手,一名职业杀手,他先前离去,是因为收到了一封所属势力发来的联络信。
  若无意外,中原一点红此刻绝不会出现在此地。
  楚留香几乎敢断定,一点红这趟前来,一定是跟他们有关。
  “没错。”一点红直截了当的道出了自己此行前来的原因,“有人花重金,在杀手堂发布了任务,要买你们两个的命,并且点名要我来接这个任务。”
  “啥?”苗七满脸错愕之色,忍不住伸手掏了掏耳朵,怀疑自己可能是幻听了,“你确定没弄错?那任务上真的有我?”
  讲真,苗七很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眼下在江湖中,根本就是个无名之辈,知道他名讳的只有楚留香几人,就连中原一点红都不知道他的全名,所以、所以怎么会有人要买他的性命?
  中原一点红冷声道:“确实有你。”
  发布任务的方式有很多种,并不一定要指名点姓,才能让杀手知道自己的目标任务究竟是谁,他收到的那份任务通知中,清清楚楚的记载了苗七的所有外貌特征。
  但凡是见过苗七的人,都能将其对的上号。
  毕竟,苗七的装扮太过鲜明独特。
  中原一点红不认为,这个世界上还有第二个符合那些特征的人。
  苗七有些傻眼。
  他还是想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楚留香仿佛想到了什么,开口向一点红求证道:“这两个任务可是一同发布,并且,特意注明了阿七与我同行的消息?”
  一点红没有应声,却是默认了楚留香的猜测。
  “看来这一次,又是我连累了你。”楚留香苦笑着拍了拍苗七的肩膀,心头却疑云密布,正如苗七所想的那般,他也想不通,究竟是什么人会对苗七动杀念。
  若说只单单是因为他,那对方大可以选择胡铁花或姬冰雁,根本没必要牵扯到苗七。有那么一瞬,楚留香怀疑过此事同画眉鸟有关,但很快,他便否决了这个猜测,因为时间线对不上。
  苗七倒是半点儿危急感都没有。
  他大大咧咧的冲楚留香摆了摆手,笑道:“这怎么能算是连累呢,换个角度想想,我还算是沾了你的光,啥也没干呢就出名了一把。”
  楚留香被逗得一乐,抬手揽住了苗七的肩膀,冲一点红招呼道:“红兄,这次又辛苦你了,外面天凉,咱们不妨进去喝杯茶暖暖身子,有话慢慢再聊。”
  中原一点红的身上带有一股很淡的血腥气。
  从先前听到的动静判断,楚留香不难猜出发生过什么事情。
  中原一点红实在是个仗义的朋友,为了楚留香等人的安危,他不辞辛劳的赶来送信,还顺道帮忙解决了一桩麻烦,能结识这样一位朋友,实乃人生一大幸事。
  进了客栈之后,楚留香又去叫醒了姬冰雁和胡铁花。
  这件事太过复杂,需要集众人之力一同来解开谜团。
  五人再次重聚一堂,气氛却比之前不知沉重了几许,连一向乐观开朗的胡铁花都面露愁容,可见一点红带来的这个消息,给他们造成了多大的影响。
  俗话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
  苗七五人绞尽脑汁,就最近发生的一些列事情,各自发表观点和猜测,汇在一起之后,倒确实慢慢的捋出了一部分头绪——他们最终断定,这件事的起因,还是在石观音身上。
  “这事儿肯定是石观音座下的余孽干的!”
  胡铁花一拍桌子,愤然骂道:“咱们当初就不该妇人之仁,放过石观音座下的那群弟子,现在倒好,人别说感谢了,还反咬了咱们一口。”
  姬冰雁抬眼瞟向楚留香,道:“老胡这思路是对的,但猜测却不怎么靠谱。石观音座下的那群女弟子,不可能有这般能耐,哦,除了那个曲什么来着?”
  楚留香摇了摇头,想起那个在石观音落败之后,曾有过一面之缘的曲姑娘,打心眼儿里不觉得这事儿会跟她有关。
  那位曲姑娘,对石观音可并无丝毫情谊。
  苗七撑着下巴,嘟囔道:“也不知道石观音是咋养的徒弟和儿子的,出了一个无花还不够,怎么又冒出来一个厉害角色?”
  听到无花的名字,楚留香脑中飞快的闪过一道灵光。
  “无花……无花……”他下意识念了几遍无花的名字,忽的站起身来,脸上露出几分激动之色,“我说怎么一直觉得遗漏了什么重点,原来是他!”
  “啥、啥啥?老臭虫你突然发什么神经!”胡铁花被吓了一跳,险些没跟着楚留香一块儿蹿起来,“你干嘛忽然提到无花那个死秃驴,我一听到他的名字,就觉得脑仁儿疼。”
  楚留香难掩激动的在原地踱了几步,然后突然伸手,抓住了苗七的肩膀,问道:“阿七,你可还记得咱们那日,见到的无花的尸首?”
  愣了两秒,苗七终于连上了楚留香的思路。
  他眨着眼,迟疑道:“你该不会是想说,那个无花,又跟咱们玩儿了一次金蝉脱壳吧?”
  “没错,我确实是这么猜想的。”
  楚留香从容不迫的向苗七等人解释道:“我和阿七赶到的时候,只看到了‘无花’和长孙红等人的尸首,而‘无花’的尸首在那一众尸首中,是受损最严重的一个。”
  “我当时以为,因为无花和石观音是母子,那画眉鸟才会对他下手格外的毒辣,但现在想来,这其中却有许多可疑之处……”
  在没有确切的证据之前,楚留香并未妄断,柳无眉就是画眉鸟。
  他只是根据当时从现场观察出来的线索,来进行推测。
  画眉鸟一定是个高手,但就算如此,她也不可能以一人之力,便于长孙红和无花等人相抗衡,所以她一定是采取了另一种手段——下毒。
  “我发现,那些人在死前,并未有过太多挣扎的迹象。”
  只有在中毒、失去反抗能力之后,画眉鸟才能轻而易举的杀掉那么多人。
  “可无花是个用毒的行家。”
  就算无法解毒,无花也一定会在短时间内,察觉出自己中了毒,以他的功力,在毒发之前设法逃脱并不难。
  无花一定早已料到,楚留香这一次不会再轻易的放过他,所以,他便借机故技重施,诈死脱身。
  这个可能性非常大。
  毕竟,楚留香和苗七发现那些人的尸首时,距离他们死亡的时间,最起码有整整一日的空挡,在这段时间内,无花有充足的时间可以伪装出自己的死亡现场。
  而让楚留香生出这个猜测,最重要的一点因素,便是整个事件透露出来的那股违和感,和熟悉感。
  讲真。
  这跟无花上一次诈死的过程太像了。
  苗七……苗七默默扶额。
  他大概已经猜到了自己为什么会被‘牵连’。
  “那个,楚大哥,我得跟你坦白一件事儿。”
  “在你被关进地牢之后,我没有立刻离开石窟……为了帮你出气,我从石观音的偏殿中偷了点儿药,小小的报复了无花一下。”
  看到苗七脸上露出来的心虚之色,楚留香忽然生出一股不妙的预感。
  “你做了什么?”
  苗七低下头,摸着鼻子干笑两声,然后小声道:“其实也没啥,我就是趁没人的时候给他下了点儿药,把他弄昏了过去,然后、然后把他对你做过的事情,全部还了回去。”
  嗯,就是鞭挞、插针啥的。
  额,或许还一不小心戳错了某些穴道,把无花给戳成了太监。


第33章 
  苗七发誓,他绝对不是故意那么做的。
  他真的只是手抖了一下而已_(:зゝ∠)_
  在扎那一针的时候,原本应该继续昏迷的无花,突然间睁开了眼睛,并试图发声求救,苗七出于紧张,下意识便抬手,一巴掌把人又给抽晕了过去。
  他使的力可能太大了些,把无花抽的整个人都往一旁歪去,压到了他拿针的另一只手……嗯,被针戳中的位置有点儿微妙,貌似就是传闻中某个能让男人不举的穴位。
  如果扎得不深,无花或许还有救。
  可惜,苗七抽手的时候,一不小心,就把那根针给忘了。
  直到他收拾好现场,抹去所有自己留下的痕迹,打算溜之大吉的前一秒,才想起那根被自己遗忘了的针,然后,苗七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无意间竟然把无花给戳成了太监。
  根据深度推断,对方大概这辈子都没法儿人道了。
  这事儿太糗了,所以他就没跟楚留香等人提起过。
  听罢事情的全过程,楚留香等人的表情十分古怪,连中原一点红的面瘫脸都有些崩坏,这一刻,他们的心声惊人的达成一致:虽然是敌人,但忽然觉得无花好可怜怎么破?
  苗七抬头望着屋顶,吹了两声呼哨,然后双手在胸前合十,满脸诚挚的叹道:“这大概是老天爷的意思吧,坏事做的太多,果然是会遭报应的。”
  “……”
  “咳咳,那啥,咱继续讨论正事儿吧!”
  苗七果断无视掉楚留香几人无语的眼神,强制性将话题掰了回去,“咱既然有了猜想,那接下来只要找出画眉鸟,跟她当场对质一下,不就能把所有的谜团给解开啦?”
  在苗七殷切的注视下,楚留香只得配合的转移话题,道:“阿七说的不错,咱们当务之急,应该是想办法查证出画眉鸟的身份——就目前的情况来看,那位李夫人最为可疑。”
  “我建议,大家分头行动。”
  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桌面,姬冰雁缓声道:“老楚昨天答应了李玉涵夫妇,等护送队伍抵达兰州之后,便与他们一同前往拥翠山庄,在此之前,阿七和老胡你们二人可先行一步,去拥翠山庄踩个点。”
  胡铁花和苗七对这个提议并无异议。
  楚留香又补充道:“你们一定得先确定蓉蓉她们的安危。”
  苏蓉蓉三人平安无事,他们才可以放下顾虑,对柳无眉的身份进行逼问,否则,就算是查出了确凿的证据,确定柳无眉就是画眉鸟,他们也会因为有所顾虑,而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提到这点,楚留香的情绪便立马低落了下去。
  他很内疚,也很自责。
  倘若苏蓉蓉三人因为此事受到任何伤害,他大概这辈子都没法原谅自己,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是他没有保护好她们,没有尽到一个兄长的责任。
  胡铁花和姬冰雁也不禁面露忧色。
  他们两个同苏蓉蓉三女也十分亲近,一直都把这三位姑娘当做妹妹看待,自然跟楚留香感同身受。
  见状,苗七觉得自己应该说点儿什么,来缓解一下现在的气氛,他想了想,忽然捧着脸凑到楚留香跟前,故作期待的问道:“楚大哥,你觉得我长得俊不?”
  “啊?额,阿七的长相自然是十分俊美。”
  楚留香一脸茫然的应道。
  虽然跟中原人观念中的美男子标准差异甚大,但楚留香相信,无论是谁,都会认为苗七是个容貌极其出色的美男子,想当初,在第一次看到苗七的全貌时,连楚留香都忍不住为之惊艳。
  不过苗七在这会儿提出这种问题……
  不待楚留香多想,苗七又问道:“那你觉得你们中原的姑娘,会喜欢我这种类型的男人么?”
  楚留香隐约猜出了苗七想表达的意思。
  他眼角一抽,迟疑道:“你该不会是——”
  “咳咳。”苗七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小声道:“听说楚大哥你那三位妹子,个个才貌双全,都是十分出色的好姑娘,小弟我这不是……嗯,你懂得。”
  楚留香:不,我一点儿都不想懂。
  一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抚养长大、如花似玉的三个宝贝妹子,在将来某一日,会被苗七或者其他的男人勾搭走,楚留香就觉得有些牙痒痒。
  不行,就算关系好,他也不能轻易让苗七得逞!
  面色一沉,楚留香对苗七肃声说道:“阿七,有些话,我必须得同你说清楚了,想娶走我楚留香的妹子,光有容貌是不够的,就算是兄弟,我也绝对不会放水!”
  糟糕,好像玩大发了。
  苗七偷偷吞了吞口水,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想离气势惊人的楚留香远一点儿,却得来了楚留香一记饱含挑剔和不满的目光。
  就你这怂样,哪儿能配得上我家妹子——
  以上是苗七自行脑补出的背景文字。
  他此刻的心情真是一言难尽。
  要是早知道楚留香居然有妹控情结,他说啥,也不会拿这个来转移注意力呀……有那么一瞬,苗七很想跟楚留香解释清楚,自己刚才那么做的原因。
  但纠结片刻后,他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被苗七这么一岔,众人的心情确实轻松许多,胡铁花更是趁机‘报复性’的好生嘲笑了苗七一通。
  ……
  翌日。
  睡到日上三竿,苗七才打着哈欠从床上爬起。
  他磨磨蹭蹭的洗完脸,换好衣服,打开房门正准备出去,就看到楚留香迎面走来,苗七下意识抬手,想同对方打声招呼,却忽然想起了昨晚的情形。
  直到会谈结束,大家各自回房休息的时候,楚留香跟苗七都没好好说过几句话,显然是因为苗七对自家妹子图谋不轨的事,还‘心怀芥蒂’呢。
  想到这里,苗七脸上立马闪过一抹尴尬之色。
  楚留香却十分自然的开口道:“阿七,昨晚睡得好么?”
  “额,挺、挺好的。”
  苗七眨了眨眼,表情有些呆滞。
  “你呀。”见他这副模样,楚留香当即面露无奈之色,伸出手,像往常一般,亲密的戳了戳苗七的脑门儿,笑道:“昨晚的事情,我已经想明白了。”
  “抱歉,因为误解对你发了脾气。”
  认识这么久,苗七是怎样的脾气秉性,他早就摸了个透彻。
  事后仔细一想,楚留香便明白了苗七的用意。
  对上楚留香满含歉意的双眼,苗七不禁失笑,道:“没关系啦,这事儿我也有错,毕竟是我唐突在先,对了,楚大哥你过来找我还有别的事情吗?”
  按理来说,楚留香现在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那对可疑的夫妻俩儿昨天走之前,曾经跟楚留香约定好,会在今日同楚留香等人一同出发,前往兰州。
  他们昨晚就商量好了,等李玉涵夫妇过来,就由楚留香去应酬,顺便给苗七和胡铁花打掩护,制造出他们二人有急事在身,不得不率先离开的假象。
  这样一来,如果李玉涵夫妇有鬼,就很可能会采取行动。
  等对方有了异动,他们才能抓到破绽。
  若是没有异动,楚留香这会儿也应该在忙着准备出发事宜。
  他这会儿来找苗七,肯定是有其他的原因。
  “不是我有事找你,而是西门玉有事找你。”
  楚留香莞尔一笑,抬手揉了揉鼻子,然后对苗七传音道:“事发突然,我也没料到他会在这时候出现,好在老姬反应够快,找借口支走了李玉涵夫妇,没让谎言被当场揭穿。”
  “你赶紧下去把西门玉带走,记住,千万别走西边那条路,老姬正带着李玉涵夫妇在那边儿购买物资,十日之后,你和老胡直接在拥翠山庄那里汇合。”
  “好。”苗七比了个口型,二话不说就开了隐身。
  到这个关头,他也没必要遮掩自己的本事了。
  一切以大局为重。
  悄无声息的来到客栈大堂,苗七一眼就看见了站在柜台边的西门玉,他抬脚走到对方身后,传音入密道:“西门兄,是我,我现在因为某些缘故暂且不能现身,你听我说,咱们先离开客栈……”
  西门玉的反应有些古怪。
  在苗七出声的时候,他眼中明显流露出一抹惊诧之色,身体紧绷起来,周身的气场也发生了微妙的转变,好像突然从一个无害的兔子,变成了一只恐怖的野兽。
  但苗七刚刚察觉出一丝异常,对方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模样。
  就好像那一瞬间的转变,只是苗七的错觉。
  苗七来不及多想,西门玉已经按照他的指示,转身往外走去。
  压下心头升起的那分困惑,苗七敢忙跟了上去。
  二人一路走进昨日去过的那家客栈。


第34章 
  同一个客栈,同一个房间。
  苗七现出身形之后,并未开口讲话,只双手环胸、面无表情的盯着西门玉——这一招是他从姬冰雁那里学来的,每次胡铁花干了混事儿,姬冰雁只要用出这一招,就能让胡铁花乖乖的坦白认错。
  苗七便是想用这招诈出西门玉的‘秘密’。
  他或许不聪明,但也不是傻子。
  西门玉先前显露的气场,可不是一般商人该有的。
  这厮一定有其他秘密身份,而且那个身份一定很不普通!
  “阿七,你站着作甚?”西门玉却仿佛毫无所觉一般,往桌边一坐,然后望着站在一旁的苗七,茫然道:“你刚才不是说不能在人前现身么,站在那儿,旁人会透过窗户看到你的。”
  苗七……苗七默默往旁边挪了几步,然后继续盯着西门玉。
  “好吧。”
  西门玉无奈一笑,低声道:“我知道你在好奇我的身份。”
  那你还不赶快老实坦白?
  苗七眉头一挑,然后故作不悦道:“我以为我们已经可以算作朋友,现在看来,倒是我自作多情了,若不是被我发现了破绽,西门兄大概是打算,一直这样欺瞒下去吧?”
  闻言,西门玉反倒笑了起来,对苗七问道:“你这样说,未免也太武断了一些,我隐瞒身份确有不对,但你也不想想,我们才认识多久?就算是朋友,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我也不可能完全信任于你吧?”
  苗七顿时面露尴尬之色。
  这个道理他当然知道,他也不是真的计较西门玉欺瞒自己的事情,说白了,他就是因为不信任西门玉,才会这么急着想要得知对方的真实身份。
  常言道,防人之心不可无。
  苗七其实是个戒备心蛮重的人,他身上背负有太多不能被旁人知道的秘密,所以哪怕是楚留香等人,也没有在一开始,就得到他的认可和信任。
  但西门玉在苗七这里得到的待遇,可要比楚留香他们好多了。
  虽然还没有全然的信任对方,但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苗七已经认可了他,将他当成了一个可以深交的朋友,而楚留香等人,可是足足花费了大半月的时间,才真的被苗七认可。
  这大概是因为,西门玉只是一个不通武艺的普通人。
  威胁性越小,才越能让人放下戒心。
  这么想来,明显是他更理亏一些。
  苗七身上的气势瞬间弱了下来,他低下头,小声冲西门玉说了声抱歉,然后坐到西门玉下首,给对方倒了杯茶。
  收到苗七示弱的信号,西门玉才继续说道:“说实话,如果你没有发现我的破绽,我确实会继续隐瞒下去,阿七,你要明白,有的时候知道的太多,并不是一件好事。”
  撇了撇嘴,苗七小声嘀咕道:“若是不想跟你交朋友,我也不会介意你有什么隐瞒。”
  西门玉轻笑一声,揶揄道:“我若不是真心想要同你做朋友,也不会跟你解释这么多了。”
  苗七无言以对。
  抬手摸了摸某人快要耷拉到胸口的脑袋,西门玉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道:“我可以告诉你我的真实身份,但你得答应我,不能透露给其他人知道。”
  “真哒?”
  听闻此言,原本无精打采的苗七立马振作了起来。
  他抬起脑袋,眼睛闪闪发亮的看着西门玉,满脸期待之色,“你快说快说,我保证不会把你的身份告诉其他人,唔,就算是楚大哥他们问起,我也绝对不说!”
  “击掌为誓。”
  “好!”
  西门玉的手长得很好看,十指修长,骨节分明,皮肤细白柔嫩,一看就知道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从来没有干过粗重活的富家子弟,而苗七的手,却因为经常用刀,而留下了一层薄茧。
  看着西门玉那只细皮嫩肉的手,苗七连忙收敛了力道,轻轻把手印了上去,生怕一不小心,就会伤到对方。
  被苗七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逗得一乐,西门玉忽的反手,在苗七的手背上拍了一记,笑骂道:“你这孩子,犯得着这么小心么,我又不是一拍就碎的瓷器。”
  苗七眼睛一瞪,不满道:“叫谁孩子呢你!”
  看西门玉的长相,也就三十出头的年纪,就算比他大了将近十岁,跟他也是同辈,怎么能叫他孩子呢?
  实际年龄已经四十五的某人——
  ……啧。
  差点儿忘记自己现在用的脸,年纪还不够大的事儿了。
  看着苗七那张朝气蓬勃的年轻面孔,西门玉忽然发觉,在同苗七相处的时候,他似乎很容易放松下来,有时候,甚至都会忘记自己的真实年纪。
  苗七身上仿佛有股魔力,能够将自己的朝气感染给身边的人。
  这两日,他连心态都似乎变得年轻了一些。
  这种情况,也不知道究竟是好是坏。
  苗七可不知道西门玉这会儿的感想,他只知道,既然已经击过掌发过誓,那西门玉就可以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他了,于是,他立马出声催促道:“好啦好啦,你现在可以把身份告诉我了吧?”
  唤回游离的思绪,西门玉莞尔一笑,对苗七招了招手。
  “你且附耳过来。”
  苗七……苗七有些不太情愿的凑了过去,嘴里还不忘提醒道:“我耳朵很敏感的,你别凑得太近啊,万一我等下没忍住,挪开了脑袋,你就得再说一遍了。”
  西门玉抬目了了苗七一眼,直接伸手扶到他的脑后。
  “多谢提醒,为了省事,就委屈你忍耐一下吧。”
  尝试性的往后顶了顶脑袋,苗七发现,西门玉的力气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大上许多,他竟无法轻易的摆脱控制,心下不禁暗暗吃惊起来。
  莫非,是他一直以来,都太低估了普通人的能耐?
  还是说,西门玉天生就力气异于常人?
  “专心点儿,我可不想再重复第二遍。”弹了弹苗七的耳垂,西门玉低下头,凑到他的耳边,用极其轻微的声音说道:“我其实……是西方魔教的人。”
  “!!”
  如果不是西门玉的手一直扣在苗七脑后,他此刻肯定会被惊到蹿起。
  “怎么?你害怕了?”西门玉低笑一声,继续说道:“你可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在什么地方么?我若当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商人,又怎么敢到那种地方去。”
  苗七此时的表情极其精彩。
  他一直以来,都在刻意的避开沙漠中那些势力的成员,生怕跟他们发生任何牵连,这其中不仅有不想被招揽的缘故,还因为,那些势力的成员,往往都不是简单角色。
  这些人要么会武,要么就是脑袋瓜特别聪明。
  惹到前者还好说,毕竟以苗七的实力,一般情况是是不会遇到对手的,但若是惹到后者……自认智商平平,算不上聪明人的苗七表示,他以后出门儿绝对要先看看黄历。
  遇到西门玉那天,黄历上肯定写着不宜出行四个大字!
  放开扣在苗七脑后的手,西门玉意味深长的笑道:“我刚才就跟你说过,知道的太多,并不一定是好事。”
  苗七飞快的站起身来,退到墙角,满脸警惕的冲西门玉问道:“你你你你老实交代,你之前送给我那块玉佩,到底是什么用意?”
  “别那么紧张,我又不会吃了你。”
  从容不迫的端起茶杯,饮了口茶水,西门玉才悠然叹道:“我挺喜欢你的性格,赠你玉佩,除了一时兴起之外,倒也存有几分招揽你的心思,可惜呀。”
  这一刻,苗七的脑袋瓜突然灵光了起来。
  他想,他大概知道西门玉这声可惜,指的是什么。
  “我万万没想到,你竟然会转手就把那枚玉佩给卖了。”西门玉‘啧’了一声,对面露窘色的苗七打趣道:“阿七,你可真是我近几年来,见过的最有意思的人了。”
  苗七默默的撇开视线。
  他卖玉佩的事儿,确实干的不太地道,这会儿被当事人给当场戳破,难免会感觉有点儿心虚。
  但是他又忍不住感到庆幸。
  好在他那晚借着酒劲儿,干脆利落的卖掉了玉佩,否则,这烫手的东西留在手里,指不定会给他带来什么麻烦呢。
  仿佛能听到苗七的心声,西门玉突然从袖中取出了一枚玉佩。
  这枚玉佩,正是苗七卖掉的那一枚。
  看到这枚玉佩,苗七顿时生出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然后,他的预感立马就得到了验证。
  西门玉莞尔一笑,道:“不巧,你卖玉佩的那家店,正好是我开的,那个掌柜其实是我的人,他认出这枚玉佩是我的信物之后,为了避免它流落到旁人手中——”
  “才会花一万两银子,把它给买了下来。”
  苗七:“……”
  这特么就很尴尬了。
  尴尬的他都想开隐身遁走了。


第35章 
  或许是觉察到了苗七有逃跑的意向,西门玉话锋一转,道:“放心,这玉佩既然送给了你,就是你的东西,无论你想怎样处置都可以。”
  苗七撇撇嘴,心道既然如此,那你干嘛还要反复的提及此事?
  他这会儿已经全想明白了,昨天,西门玉肯定是故意提起玉佩的事情,在他惊慌失措的时候,这厮指不定心里边儿怎么偷着乐呢!
  见苗七仍旧不搭声,西门玉挑了挑眉,站起身来,抬脚朝苗七逼近过去。
  走至苗七身前一尺开外时,西门玉忽然停下了脚步,他不得不停下脚步,因为,一把未出窍的刀,正挡在他的胸前,或许,再往前一步,这把刀就会出窍。
  西门玉顿时面露失望之色。
  “阿七,我愿意将这些事全部告诉你,难道还不足以证明我的诚心吗?我是真心想要同你交朋友,可你这副态度,实在是让人心寒。”
  “抱歉。”
  苗七有些心虚的移开视线,态度却没有丝毫动摇,“我们立场不同,不适合做朋友,但你放心,之前的保证不会作废,我不会告诉其他人你的身份。”
  西门玉却道:“阿七,你在说谎。”
  “你不想同我做朋友,绝对不是因为所谓的立场问题,你那些迂腐之辈不同,对魔教并无敌视之意,相反,我能感觉到,你对西方魔教似乎还颇有好感。”
  第一次见面时,苗七在西门玉面前曾谈到过西方魔教。
  从他的语气和神色来看,西门玉敢断定,苗七对魔教绝无仇视和反感之意,就是因此,才让西门玉生出了招揽他的心思。
  “你可以拒绝我,但最起码,也得告诉我真正的原因是什么。”
  “……”苗七嘴角一抽,心道跟聪明人打交道果然麻烦,但不得不说,西门玉这番态度,还是挺让苗七受用的。
  人以真心待他,他自然也该还以实意。
  于是,苗七默默的收回了刀,对西门玉传音道:“我先前得罪过你们魔教的人,我若于你相交,日后定然会给彼此惹来麻烦。”
  跟武岳交手之后,苗七曾特意去查过对方的背景。
  武岳的身手还算不错,但在高手众多的魔教之中,根本就排不上号,也不可能坐上堂主之位,所以苗七猜想,对方背后肯定有魔教的高层撑腰。
  事实证明,苗七的猜想很正确。
  他查到了武岳当初上位的真实原因,武岳的三弟,也就是那个被他废了武功的家伙,竟然是魔教两大护法长老之中——枯竹长老的亲传弟子。
  苗七先是废了人家弟子的武功,后还间接性导致武岳丢掉了堂主之位,肯定会被枯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如果让枯竹知道,西门玉跟他认识,西门玉一定会受到牵连。
  讲真,苗七对西门玉的整体感观还是很不错的。
  他之所以要跟对方划清关系,也是出于好心。
  魔教等级制度森严,教主之下,地位最高的便是两位护法长老,西门玉在魔教中的地位或许不低,可到了枯竹跟前,恐怕也只有被欺压的份儿。
  苗七并没有解释的太详细,既然决定要划清关系,那苗七宁愿让西门玉误会自己,以为自己是因为害怕招惹来麻烦,才不愿与他交好。
  但西门玉是谁?
  他是玉罗刹,是魔教之主,魔教上下的所有动向,都逃不出他的掌控。
  所以,他很清楚苗七所指的麻烦是什么,要知道苗七此举的‘良苦用心’。
  对他而言,苗七的举动十分可笑,却又显得难能可贵,他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遭遇到这种情况——苗七竟然想要保护他。
  “原因已经告诉你了,我可以走了么?”
  顶着西门玉有些古怪的眼神,苗七总觉着哪里不太对,他轻咳一声,悄悄往旁边挪了两步,打算等下直接走窗户离开。
  结果下一秒,一只手臂挡住了他的去路。
  一手撑着墙壁,一手按在苗七肩头,西门玉难掩愉悦的轻笑出声,然后对苗七叹道:“阿七呀阿七,你可真是可爱极了。”
  这么可爱的孩子,若是能带回魔教,养在身边,一定能为他增添许多乐趣。
  苗七满腹狐疑的看着西门玉,心道这人莫不是因为受不了被自己拒绝的刺激,所以恼羞成怒,故意说反话想来讽刺他吧?
  在西门玉面前,苗七的所有心思几乎等同于写在脸上,完全透明。
  他啧了一声,略带惩罚性的抬手,掐了掐苗七的脸颊,解释道:“莫以为你的这番说辞,当真能将我糊弄过去。”
  听出西门玉的话外之意,苗七面露无奈之色,道:“你既然这么聪明,又何必非得逼我把话说明?我得罪的人可是魔教高层,你一个不会武功的普通人——”
  不等苗七说完,西门玉便抢先道:“我若受到牵连,你会见死不救么?”
  苗七被噎的一时语塞。
  倘若真有那么一天……他肯定不能坐视不理。
  “若是错过一个像你这样可爱的朋友,岂不可惜?”西门玉莞尔一笑,收回撑在苗七身旁的手臂,然后摊开手掌,对苗七说道:“这一次,你可不能再将它卖掉换钱了。”
  那枚曾经被苗七卖掉的玉佩,就躺在他的手心中。
  犹豫片刻后,苗七拿起那枚玉佩,当着西门玉的面,将其系在了腰间。
  他这么做,便意味着接受了西门玉的友谊。
  半月后。
  拥翠山庄不远处的一片密林中,苗七一边拉着西门玉往自己和胡铁花的藏身之地走去,一边絮絮叨叨的抱怨道:“你说你一个没有自保能力的普通人,出门在外怎么连个护卫都不带,要不是我刚巧路过那里,你这会儿说不定连小命都没了。”
  西门玉几次张嘴,想要同苗七解释,却愣是没找到一个能插话的空挡。
  啧,他先前怎么没发觉出来,这只猫儿还是个话唠。
  正当此时,一道身影突然飞快的从对面朝二人掠来,苗七抬眼一扫,确定来人的身份之后,便准备继续给西门玉灌输江湖险恶的观念。
  好在来人及时打断了苗七的话头。
  在二人身前三尺远,停下身形的胡铁花瞪大眼睛,错愕道:“阿七,你把西门兄带过来做什么,你这不是胡闹么你!”
  苗七两眼一翻,对胡铁花解释道:“我刚才去山脚下的镇子买酒,正好撞见他在被一群歹徒勒索,我寻思着让他一个人待在那儿太不安全,就干脆把人给带了过来。”
  胡铁花眉毛一扬,冲西门玉揶揄道:“我早前就跟你说过,你这身打扮忒惹眼了,早晚得惹上麻烦,你说你做完生意干嘛非得留在这儿等人,阿七又不会放你鸽子。”
  却说几日前,胡铁花偷偷跑去镇上买酒的时候,竟意外撞到了西门玉。
  因着苗七的关系,胡铁花对西门玉倒也十分友善,特地现身跟对方打了声招呼,二人交谈间,胡铁花无意透露了苗七也在此地的消息。
  西门玉便顺势提出,想跟苗七见个面,打个招呼。
  胡铁花也没多想,就带着他去了自己和苗七的藏身之地。
  见到西门玉,苗七自然也很惊讶,他倒是知道西门玉最近会到苏州谈一笔买卖,却没想到,对方谈买卖的地方,竟然就在这拥翠山庄附近。
  用西门玉的话来说,这就是所谓的缘分。
  讲真,苗七是不怎么相信他这番说辞的,这两次三番的‘巧遇’,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可疑的味道,虽然他答应会和对方做朋友,但这不代表,他就完全放下了对西门玉的戒心。
  毕竟西门玉还有一重魔教成员的身份。
  为了摸清西门玉的底,苗七以‘办完事顺便去朋友家拜访’的借口,想要套出西门玉的住址,结果……反倒是把他自己给套了进去。
  西门玉表示,反正做完这笔生意之后,他也暂时没有其他事务缠身,大可以留下来等苗七办完事儿,跟他一道回府,路上顺便还能一尽地主之宜。
  这话说得合情合理,苗七实在想不出理由拒绝。
  拥翠山庄所建之处十分僻静。
  常言道,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那山脚下的镇子,治安自然也不怎么稳定。
  像西门玉这种外表文质彬彬,没有丝毫威胁性,还一看就很有钱的人,很容易被那些劫匪盯上,于是这几日,为了确保他的安全,苗七不得不每天往返于山上山下。
  为此,苗七积了一肚子的怨念。
  他方才之所以一反常态的化身话唠,其实是存心想要‘报复’西门玉。
  当然,若是能让这厮改变主意,卷铺盖走人,别留下来给他添乱那就更好了——被折腾的够呛,甚至已经放弃摸清某人底细这个念头的苗七如是想到。


第36章 
  苗七这次却是冤枉了某人。
  身为一教之主,玉罗刹虽说不必事事过问,日理万机,也绝对不会闲到千里迢迢跑来给苗七‘添堵’——说句不好听的,苗七在玉罗刹眼里,顶多也就算个闲时用来逗乐解闷的消遣。
  他会出现在这里,是为了见另一个人。
  会遇到苗七,也当真只是巧合。
  说白了,苗七这次纯粹是自找的麻烦,如果他没有自作聪明的给玉罗刹下套,玉罗刹说不定早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李观鱼乃昔年天下第一剑客,他的府第,自然建的十分雄伟辉煌,拥翠山庄位于苏州虎丘之侧,占地面积极大,这附近的整片山丘,据说都是拥翠山庄的地盘。
  早在刚抵达这里的时候,苗七就进到山庄内探索过一番,他发现,这么大的一座山庄内,却只有寥寥十几名仆从,而且那些仆从也都是不通武艺的寻常人。
  这就有些奇怪了。
  按理来说,像拥翠山庄这种武林世家,府上一般都会养着不少护院,就算李观鱼生性喜静,也不至于整个山庄上下,连一个会武功的仆从都不留。
  苗七也偷偷的从远处观察过李观鱼。
  李观鱼确实得了痴症,在这件事上,李玉涵和柳无眉倒是没有说谎,这个曾经在江湖中威名赫赫的剑客,如今却连穿衣、吃饭、大小便都不能自理,全靠仆从照顾。
  英雄迟暮,更容易叫人感到心酸。
  看到李观鱼的现状之后,苗七更加的怀疑起李玉涵夫妇。
  这夫妻俩当初是怎么说的来着?
  哦,有几位武林前辈非要跟李观鱼比剑,他们人微言轻拦不住,所以就想请楚留香帮忙……呵,苗七倒是想问问李玉涵,那几位前辈,跟他爹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才会非要为难这样一位可怜的老人家。
  难不成你们中原的武林人士,就是这种蛮不讲理之辈?
  他们这么干,就不怕事后会被人不齿唾骂么。
  事出反常必有妖。
  苗七很想弄清楚,那李玉涵夫妇对楚留香到底有什么图谋。
  可惜,他的脑袋瓜实在不够聪明,而胡铁花又是个不爱动脑筋的家伙,纵使是抓到了再多的疑点,以他们二人的智商,也很难搞清楚这其中的原委。
  是夜,胡铁花和西门玉已经安睡。
  苗七却开着隐身,又悄悄溜进了拥翠山庄。
  孙子兵法云:谋定而后动,知止而有得。
  在搞事情之前,苗七向来会先做好准备工作……额,虽然他上次啥线索都没找到,这次也可能会一无所获,但起码也算尽到了心意嘛。
  事先踩过一次点儿,这次潜入拥翠山庄,苗七的目标性十分明确——排除之前搜查过的地方,把没找过的地方全都翻一遍!
  先前说过,拥翠山庄的占地面积非常大,除开李玉涵夫妇居住的主院,和安置李观鱼的侧院,还有大大小小的十几处客院,若是每一个院子都要仔细搜查一遍,苗七估计得累到半死。
  所以他的重点搜查范围,只有书房。
  苗七自认拥有丰富的窃取情报的经验,并且用多次实践验证过,书房什么的,绝壁是藏污纳垢的首选之地。
  在查到第七处院落时,苗七终于有了收获。
  这处客院位于庄园最右侧,有些偏僻,看起来很久都没人住过,仆从们打扫的也不怎么勤,书房的角落处甚至能发现几处蜘网,书桌上还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灰尘。
  然而就是这么一间看似毫不起眼的书房,却布满了危险的机关。
  隐藏在书柜后的小型连弩,墙壁上悬挂的画作后、细如毫毛的毒针,书桌上一旦移位便会喷出毒粉的笔筒……苗七小心翼翼的避开众多机关,在窗户旁的卧榻下,找到了一个暗格。
  暗格的开关十分隐秘。
  是一个只有指甲盖大小,颜色和地面一模一样,乍一看很难察觉到的拉环,苗七之所以会注意到那里,是因为那张卧榻上,盖了一层防尘的缎布。
  看看一旁落满了灰尘的书桌和书柜,但凡有点儿脑子的人,都会发现此处的端倪。
  当然,这也可能是对方故意露出来的破绽。
  启动那个拉环,苗七或许会得到自己想要的线索,也或许会触发房间内最危险的机关陷阱。
  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但就算如此,苗七也不可能不开启机关。
  给自己套上所有能增强防御和闪避、降低伤害、恢复气血值的技能,隔着一段距离,苗七小心翼翼的抽出弯刀,用刀尖挑开了拉环。
  几秒后,拉环被扯到了极限。
  一声微不可查的‘咔嚓’声响起。
  与此同时,苗七已经套上贪魔体,拔腿往门外狂奔而去。
  他刚刚跑出去没几步,身后就响起一阵渗人的破空声,无数密密麻麻的毫针,从他身后射出。
  苗七一溜烟儿的窜出房门,跑出去了数丈之远,才听到身后追来的破空声停下,他回头一看,顿时爆了声粗口,“这特么该不会是传说中的暴雨梨花针吧?!”
  在他身后不远处,用青石板铺成的地面上,插着一层密密麻麻的毫针,这些毫针几乎已经完全没入了石板,只有少许,露出了泛着幽蓝色寒光的针尾。
  拍拍自己受到惊吓的小心脏,苗七满脸后怕之色。
  “喵了个咪的,还好宝宝跑的快。”
  这要是慢上那么几步,他这会儿肯定会被戳成筛子。
  缓了会儿神,苗七踮着脚尖、用一种十分滑稽的姿势又钻回了书房。
  他从软塌下找到了一个暴露出来的暗格,暗格中,静静地躺着一把造型古怪、杀伤力却绝对不容小觑的暗器,被触发过一次之后,这把暗器似乎已经失了效。
  但苗七却仍旧不敢轻举妄动。
  他故技重施,拿刀尖小心翼翼的将下方的一个小木盒挑了出来,怕盒子里还有机关,苗七没敢直接动手开启,而是特意走出书房,把盒子砸到了地上。
  他倒也不担心会惊动其他人。
  那些仆从都是耳力平平的普通人,住的地方离这里也不近,砸盒子的响动虽然不小,但等传到那些人耳朵里的时候,估计就小的跟蚊子叫没啥区别了。
  唔,除非盒子里放的是霹雳弹。
  木盒并未上锁,在还未落地之前,便被甩开了盖子。
  苗七眼尖,立马就看到了里面装着的东西——那是两个乳白色的玉瓶,瓶子不大,造型看起来就是普通的药瓶,随后,这两个瓶子砸落在地上,发出了两声清响。
  数枚灰色的药丸滚落出来。
  苗七闻到了一股很淡、却很熟悉的味道。
  他面色一变,快步走过去捡起一枚药丸,放在鼻下使劲儿嗅了嗅,喃喃道:“怎么会是这种鬼东西?没听说中原有人种植罂粟呀。”
  就连石窟中的那片罂粟田,都是石观音费了老大的劲儿,才从天竺移植过去的,可见在如今这个年代,罂粟还是十分罕见的。
  而且……
  会出现这种东西,就说明有人对它有需求。
  联想到自己之前对柳无眉身份的推测,苗七顿时恍然大悟。
  “她果然就是画眉鸟!”
  暗处,某人满意一笑。
  在苗七动身后没多久,装睡的玉罗刹就点了胡铁花的睡穴,悄悄跟了过来,他藏在暗处,观察着苗七的所有举动,心下倒是对苗七越发满意和欣赏起来。
  武艺高强,胆大心细,还不乏聪明机智。
  若是好好培养一番,定能成为栋梁之才。
  可惜,小宝这一次还是没有答应随他回去,继承魔教。在说服小宝之前,他倒也不急着收服苗七,有时候,适当的放养更能激发出人的潜力。
  至于苗七会不会答应加入魔教——
  玉罗刹压根儿就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就算苗七不想答应又如何?
  对玉罗刹而言,苗七实在太过弱小,而弱者在强者面前,是没有选择权的。
  花了小半个时辰扫尾,尽力掩盖掉自己留下来的痕迹后,苗七才心满意足的离开了拥翠山庄。他的要求向来不高,没白跑一趟就够了,更何况,他这一趟还得了不小的收获。
  秉着贼不走空的原则,苗七打包带走了那个疑似暴雨梨花针的暗器。
  江湖人套路那么多,他光有武力值可不一定能玩的溜,就连楚留香,不都接二连三的遭人算计了么?这玩意儿杀伤力如此巨大,若是用的得当,不失为一张绝佳的保命底牌。
  指不定哪天就能派上用场了呢。
  五日后,楚留香等人终于抵达苏州。
  明面上,和李玉涵夫妇同行的只有楚留香一人,但实际上,中原一点红却一直都尾随在他们身后,暗中帮楚留香和苗七他们传讯联络。
  当李玉涵夫妇满怀期待,带着楚留香来到拥翠山庄时——
  迎接他们的,却是一场灭顶之灾。


第37章 
  很少有人能在楚留香的面前撒谎。
  因为楚留香总能够识出破绽,拆穿他们的谎言。
  但李玉涵夫妇却是个例外。
  楚留香心下早就已经断定,柳无眉就是画眉鸟,他也清楚,这对夫妻俩请他前去拥翠山庄,绝不会是为了请他做个说客。
  正如苗七所想那般。
  楚留香也不相信,这天底下会有人敢去为难李观鱼。
  李观鱼一生为人正直,最重江湖道义,所以老一辈的江湖中人,大多数都与他交情甚好,就算李观鱼现在老的连剑都拿不起来,再也使不出那一手绝世的剑法,也不会有人胆敢去招惹他。
  因为招惹了他,就相当于招惹了李观鱼的朋友们。
  李观鱼的那些朋友,都是武林中赫赫有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若是单单得罪其中一位,或许还不算严重,但若是将他们全部都得罪光了,那结果……不用说都可以想得到。
  李玉涵夫妇的那番说辞,任何一个有脑子的人,都不会相信。
  但楚留香却想不明白,李玉涵夫妇的真实图谋。
  从关外到苏州的这一路上,楚留香试探过许多次,竟半点儿蛛丝马迹都查不出来,那对夫妻俩的表现,太正常了,正常的仿佛真的没有其他目的。
  直到昨日凌晨。
  一点红给楚留香送去了一条消息。
  消息自然是苗七托一点红传给楚留香的。
  苗七和胡铁花一直在监视着拥翠山庄,他们在那片林子里,呆了有足足半个月,终于在楚留香和李玉涵夫妇抵达苏州这日傍晚,有了重大发现。
  拥翠山庄来了几位客人。
  那几位客人个个来历不凡,都是武林中威名赫赫的前辈高人——当然,他们再有名,苗七也不可能认得出来,认出他们身份的人,是胡铁花。
  “我的娘嘞,玉剑萧石、双剑无敌镇关东凌飞阁、武当山第一护法铁山道长……没想到我竟然能看到他们几个一同出现。”对胡铁花而言,这一幕实在是有些震撼。
  其实不止是胡铁花。
  换作任何一个江湖后辈,能有幸见到这么多位前辈一同出现,恐怕都会感到十分的震撼。因为这些人,个个儿都是几十年前就名满江湖的大侠士。
  在胡铁花还是黄毛小儿的时候,人家就已经在江湖上闯出了名声。
  为了能观察的更仔细,胡铁花和苗七并没有躲得很远。
  以胡铁花的功力,若是能安安分分的藏着不出声,自然不会惊动那几位前辈,苗七就更不用说了,他原本就极其擅长隐匿之术,可惜胡铁花这一震撼,身上的气息就露出了一丝破绽。
  被发现之后,他们其实是有时间逃跑的。
  但他们身边还带了一个‘累赘’——
  不会武功的西门玉。
  带着他一起逃跑,苗七和胡铁花的速度肯定会受到影响,被那几位前辈给追上,是迟早的事情。
  在这个关键时刻,胡铁花又犯了浑。
  这家伙二话不说就蹦了出去,想要给苗七拖延时间,让他带着西门玉趁机逃跑。
  苗七会丢下胡铁花不管么?
  最后,他们三个只能乖乖的举手投降,被玉剑萧石等人围了起来。
  被当成犯人审问的时候,苗七的心情是崩溃的,比日了狗还糟心,他表示,以后再也不要跟胡铁花这家伙组队了,妥妥的猪队友啊这是,太特么坑喵了!
  好在胡铁花还没浑到无可救药。
  被那几位前辈质问为何要监视拥翠山庄时,胡铁花果断挺身而出,把这事儿揽到了自己的头上,只说苗七和西门玉并未参与此事,希望几位前辈能放走苗七和西门玉。
  但是……
  傻子才会信你这话呢!
  苗七一翻白眼,简直无力吐槽。
  果不其然,那几位前辈压根儿就没把这句话听进去。
  “我知道你是谁,胡铁花。”君子剑黄鲁直叫出了胡铁花的身份,质问道:“潇湘侠盗莫非是打算重操旧业,在拥翠山庄行窃不成?”
  胡铁花赶忙‘解释’道:“前辈你误会了,我都已经金盆洗手好几年了,早就不干这种事儿了,我、我来这儿是因为听说苏州盛产美酒,是来找酒喝的!”
  “哦?”黄鲁直眉头一皱,抬手指向苗七和西门玉二人,语含讥讽的问道:“照你这么说来,那他们两个,难不成也是跟你一起,来这里找酒喝的?”
  胡铁花连连点头,正想再说上两句,却被忍无可忍的苗七出声打断。
  “行了吧你,真当自己是撒谎那块儿料啊,没看出人前辈是在讽刺你么。”小声对胡铁花说了一句,苗七向前一步,冲黄鲁直等人行了一记中原江湖的拜见礼。
  “诸位前辈请息怒,胡大哥他是一时心急,才犯了糊涂,对几位前辈撒了谎。”
  苗七虽然戴着兜帽,但任何人都能看出他并非中土人士。
  对待异族人,黄鲁直等人的态度倒不是太过强硬。
  虽然江湖中人向来自诩不受朝廷管制,但他们身为中原子民,在面对他国人士时,也难免会顾及到两国邦交的问题,苗七愿意对他们行后辈之礼,他们自然也该摆出前辈该有的姿态。
  黄鲁直号称君子剑,生性耿直,并不善长与人交流,于是,铁山道长便率先接下了话头,对苗七说道:“你这后生倒是知礼,既然如此,便由你来解释清楚这其中的原委吧。”
  “多谢前辈。”
  察觉出黄鲁直等人的态度,苗七咧嘴一笑,故意将口音扭曲的更加浓重了一些,解释道:“事情是这样的,前些日子,楚留香的三位红颜知己忽然被人绑走……然后,窝和胡大哥就找到了这里。”
  铁山道长一脸懵逼。
  啥,这个异族人叽里咕噜一大通都说的是啥?
  苗七的中原话原本就说得不甚标准,他若是好好说话,倒并不影响旁人听懂,但故意扭曲口音之后,就有些难以消化了。
  看了眼其他人,发现大伙儿都一脸茫然之色之后,铁山道长嘴角一抽,只好尴尬的对苗七说道:“咳咳,你能再说一遍么,麻烦请说慢点儿……”
  “啊?”苗七眨了眨眼,一脸无辜和茫然。
  铁山道长的表情顿时更加尴尬起来。
  好笑的瞥了苗七一眼,西门玉适时开口道:“不好意思,阿七他刚到中原没多久,所以中原话说的不是很好,几位若是不介意,可以由我来代为解说。”
  因为没有发现西门玉身上有内力波动,黄鲁直等人便将他当做了普通人,下意识的忽略掉了他的存在。
  他这会儿这么说,更是让黄鲁直等人生出了误解。
  唔,这人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一看就是读过很多书,很有文化的那种人,大概是因为听得懂那个异族人的语言,为了沟通方便,才会被胡铁花和那个异族人给带上的吧?
  苗七偷偷瞪了眼西门玉,心里暗暗紧张起来。
  他压根儿就没料到西门玉会在这个挡头插话,还说出这种话来,一时之间,实在想不明白对方究竟是个什么意思,所以他有点儿担心西门玉会给他添乱。
  谁成想,西门玉扭头冲他一笑,张口却是吐出了一句波斯语。
  “别担心,我会帮你们圆场的。”
  这厮竟然还会说波斯语?苗七愣了一下,然后换成波斯语,对西门玉警告道:“这哪儿用得着你圆什么场子,你别瞎捣乱啊,万一搅了局,咱们两个就友尽!”
  西门玉疑惑道:“友尽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友谊的小船走到了尽头……欸你别歪题呀。”
  忍不住抬手揉揉苗七的脑袋,西门玉好笑道:“阿七,你未免也太小看这几个人了,就你那点儿道行,可应付不了这几位,所以,你确定不用我来帮忙么?”
  苗七转念一想,也是哈。
  黄鲁直等人混迹江湖几十年,个个都是老油条,确实不好糊弄,要真让他一个人来应对的话,还真有可能越弄越糟。
  于是他悻悻的撇了撇嘴,扒开西门玉的手,叮嘱道:“那你等下可一定得注意啦,避重就轻知道么?把话题都往找人这方面扯。”
  “好。”
  苗七和西门玉就这么光明正大、理直气壮的,用波斯语在黄鲁直等人面前串好了气,而黄鲁直等人,以及胡铁花,都是一脸的懵逼样。
  这俩人叽里咕噜的到底在说啥?
  能说的快点儿不?
  天都要黑了好么。
  西门玉挂着标志性的微笑,一脸人畜无害的模样,抬手揽住苗七的肩膀,对黄鲁直等人笑道:“不好意思,让诸位久等了,是这样的,阿七和胡铁花此次前来,其实是为了找寻三位失踪的姑娘。”
  “那三位姑娘是香帅的红颜知己,在前段时间忽然失踪了,阿七和胡铁花受香帅所托帮忙寻人,几经波折之后,查到了她们三人最后去过的地方。”
  听到西门玉这番详细的解释,铁山道长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松了口气。
  终于来了个能说明白话的人了。
  然后,他才注意到西门玉话里边儿的意思。
  “你是说,你们要找的人,最后出现的地方是拥翠山庄?”
  “正是如此。”西门玉略一颔首,继续道:“自此之后,那三位姑娘便又消失不见了,阿七和胡铁花原本是想直接拜访,向李少庄主询问此事,但不巧的是,李少庄主近来并不在庄内。”
  “此事事关紧要,但我们又不好惊扰李老前辈,才会出此下策,在山庄附近蹲守。”
  这番话倒是合情合理,最起码,黄鲁直等人都信了五成。
  但若仅是如此,还不足以让他们打消对胡铁花等人的怀疑。
  见状,苗七眼珠子一咕噜,做出一副真诚又乖巧的模样,对铁山道长说道:“前辈,窝真的木有说谎,泥要是不相信的话,阔以问一问李老庄主,他应该阔以证明这件事。”
  不得不说,长了一张好看的脸,有时候还是挺有优势的。
  苗七故意瞪圆了眼睛假扮无辜的时候,杀伤力是极为强大的,任谁被那双水汪汪亮晶晶的蓝眼珠盯着看,恐怕都会忍不住晃神。
  而他脸上乖巧的表情,更是让铁山道人一众‘老前辈’心生好感。
  这孩子看起来,确实不像那种会撒谎的人。
  况且,苗七说的没错,这件事只要向李观鱼或者庄内的其他人打听一下,就能得到验证,而苗七胆敢这么提议,就说明他心里没有鬼。
  这么想着,铁山道人便扭头对其他人说道:“不如我们这就进庄,去向李老哥问一问情况,至于这两个后生……”
  还有必要拿剑顶着么?
  提剑分别站在苗七和胡铁花身边的凌飞阁与萧石对视一眼,同时收剑归鞘。
  反正以他们五人之力,在他们的包围圈中,这两人也闹不出什么幺蛾子。
  至于西门玉这个普通人——不好意思,又被他们给忘了。
  作为一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苗七却没有忘记西门玉的功劳。
  他伸手扯了扯西门玉的衣袖,然后凑到他耳边小声用波斯语说道:“阿玉,谢谢你啦,回头我请你吃饭呀,随便点,多贵都可以哒。”
  西门玉表情有些微妙。
  阿玉什么的……苗七竟然敢这么叫他。
  这倒霉孩子,可真是没大没小的,回头真该好好教育教育。


第38章 
  前头说过,李观鱼得了呆症的事早已人尽皆知。
  所以黄鲁直等人只能找山庄的仆从对质。
  但那些仆从都是听从主人家、也就是李玉涵夫妇的命令行事,很可能会帮着李玉涵夫妇隐瞒事实,不承认苏蓉蓉三女曾来过拥翠山庄——到时候,苗七三人的麻烦可就大了。
  这么浅显的道理,苗七当然不可能想不到。
  他早就想好了后招。
  就算那些仆从不承认又能怎样?李玉涵夫妇再有能耐,也不可能封得住全苏州城百姓的嘴,大不了,他就花钱去挂个悬赏,重金之下,不愁没有目击者或知情者站出来。
  但接下来的事态进展,却出人预料。
  押着苗七三人进了拥翠山庄之后,黄鲁直等人便立马让管家把所有仆从唤了过来。
  他们与李观鱼交情深厚,在李观鱼患上呆症之前,经常会来拥翠山庄拜访,都是这里的常客,而那位凌飞阁老前辈,还和李观鱼有郎舅之亲,是以,他们几人发话,山庄内的仆从自然不敢不从。
  片刻后,待仆从在大厅内全部聚齐,不用苗七三人多说什么,黄鲁直等人就察觉出了异常——
  人数不对。
  凌飞阁眉头紧锁,目光凌厉的看着站在最前方的老管家,语气有些咄咄逼人的问道:“我去年来的时候,庄内还有百八十号的仆从,如今怎么就只剩这么些人了?护院呢?”
  山庄这么大,这么点儿人手肯定看顾不过来。
  至于护院,更是必不可少的。
  李观鱼昔日行走江湖之时,整治过不少宵小之辈,也结了一些仇家,万一那些人趁这个时候找上门来,没有护院镇守,仅凭这二十多个不通武艺的仆从,恐怕连门都守不住。
  看到这种情况,凌飞阁如何能不动怒?
  “护院两个月前就被少主给遣散了。”老管家顿时面露苦色,无奈道:“凌老爷您有所不知,我家少夫人不知得了什么怪病,为了给少夫人治病,少主几乎花光了庄里的积蓄。”
  “为了节省开支,少主还把大部分的仆从也给遣走了,现在庄里留下来的,就剩这些老弱妇孺了。”
  闻言,连好脾气的铁山道人都忍不住发作了起来。
  “好个李玉涵!他眼里难不成就只有他媳妇儿的安危么?观鱼老哥辛辛苦苦把他拉扯成人,他这个当儿子的,竟然连亲爹的安危都不顾了么?”
  站在一边儿看戏的胡铁花忍不住嗤笑出声。
  听苗七给他分析过‘画眉鸟’事件之后,他就打心眼儿里瞧不起李玉涵,好歹也是名门之后,娶了个心狠手辣的媳妇儿也就算了,为了媳妇儿,还想算计楚留香,简直是丢尽了李观鱼的脸面。
  现在可好,连最基本的孝道都不顾了。
  这可真是个‘好丈夫’啊。
  他这一声嗤笑,立马惹来了黄鲁直等人不悦的目光。
  胡铁花脸皮一僵,被盯的浑身发毛,下意识便挪了挪脚,想要避开这几位老前辈‘渗人’的目光,却不小心撞到了苗七身上。
  猝不及防,被胡铁花顶了个趔趄的苗七:“……”
  呵呵。
  摊上这么个猪队友,他还能怎么办?
  顺势往前走了两步,稳住身形,苗七抬起头来,满脸急切的对铁山道人说道:“前辈,阔不阔以拜托泥帮忙问问那三位姑娘的事,她们已经失踪一个多月了,若是再拖下去,只怕是凶多吉少啦!”
  说罢,苗七还双手合十,对铁山道人拜了拜。
  看起来一副无比虔诚的模样。
  这么一岔,黄鲁直终于从胡铁花身上转走了视线。
  苗七此时开口,未免有些唐突,但并未惹的黄鲁直等人不悦,就如苗七所说那般,那三个姑娘失踪的时间越久,遇险的可能性就越大,他们完全可以理解苗七此时的心情。
  拥翠山庄人手方面的问题,等解决完这件事,他们私底下再做探讨也不迟,眼下,还是苗七他们的问题更加紧要,毕竟,这件事往严重了说,可关乎着三条人命呐。
  铁山道人当下便向老管家询问了此事。
  这一问,还真问出了事儿。
  “这件事,老奴也不是很清楚。”老管家虽然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但他脸上闪过的那抹为难之色,就已经足以证明某些事情了。
  有戏!
  苗七眼睛一亮,追问道:“你见过她们对吗?那你知不知道她们现在在哪儿?”
  比起调查李玉涵夫妇,苏蓉蓉三女的安危,才是重中之重。
  苗七一直都怀疑,失踪的苏蓉蓉三女,很可能是被柳无眉给关押了起来,就是不知道,究竟被关在了什么地方。他先前两探山庄,几乎把能找的地方都找过了,可惜并无任何发现。
  “这位少侠,您问错人了。”
  老管家撇开视线,似乎不太敢同苗七对视。
  但紧跟着,他又说了一句看似寻常、但实际上却另有含义的话。
  “老奴年纪大了,虽然还挂着管家的职,但实际上早就不管事儿了。”说到这里,他稍微停顿了一下,又继续道:“再者,人老了,记性总归不是太好,有些事要是发生的太久,我说不定就给忘了呢。”
  这么明显的暗示,只要不是傻子,肯定都能听得出来。
  黄鲁直等人面色微变,知晓此事恐怕别有内幕,当即便遣走了厅内的其他仆从。待确定其他人已经走远之后,铁山道人立马开口道:“现下已无外人在场,你有什么话大可放心直说。”
  老管家对黄鲁直等人行了一礼,然后苦笑着解释道:“在座几位都是我家老爷的故交好友,在诸位面前,老奴原本不该有所隐瞒,但……”
  说到这里,老管家眼中露出了一抹悲凉之色。
  “现如今的拥翠山庄,早已是物是人非了。”
  外人都以为,李观鱼是患上了呆症。
  但真相却并非如此。
  几年前,在一次闭关时,李观鱼不知为何竟走火入魔,一股真气行岔,堵塞了经脉,导致全身僵木,无法言语。这症状看起来确实很像呆症,但仔细观察一下,不难发现其中的不同之处。
  真正的呆症,患病者莫说思考,恐怕连人都认不清楚。
  李观鱼虽然不能说话和动作,但眼神却很清明,老管家同他说话时,能够明显的通过他的眼神,看出回应。
  所以,在附近的大夫都诊断说是呆症之后,老管家提议,让李玉涵去请一位有真本事的神医,来为李观鱼诊治。
  李玉涵同意了他的提议。
  但事实上,他并没有那么去做。
  在接下来的两年内,李玉涵虽然前前后后,请来了许多大夫为李观鱼诊治,但那些大夫都是医术平庸之辈,根本看不出李观鱼的真实病因,所以李观鱼的情况一直都没有起色。
  老管家一开始并没有怀疑。
  因为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李玉涵竟会做出这种不孝的事情。
  直到去年,李观鱼的病情突然恶化,当时,李玉涵夫妻俩正好不在庄内,老管家情急之下,便自作主张的去请了一位名医,才知晓了实情。
  起疑之后,老管家又偷偷去查了山庄的产业。
  然后,他才发现,李雨涵竟然在短短几年之内,就败光了拥翠山庄大半的家业,甚至还变卖了许多商铺和房产,原本殷实的拥翠山庄,其实早已变成了一副空壳。
  “怎么会这样!”
  凌飞阁满脸错愕之色,道:“拥翠山庄名下产业众多,每年至少都有百万两的收入,李玉涵他、他再怎么挥霍,也不至于几年内就把这么多的积蓄全都花光吧?”
  “老奴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
  管家苦笑一声,道:“后来我才发现,原来少庄主那么做,是为了给少夫人治病。”
  每过十天半个月的,柳无眉的怪病就会发作一次。
  她发作的时候,李玉涵通常都会提前遣走院内的侍从,所以大家伙儿都有没发现这件事。老管家会知晓这件事,是因为有一次,柳无眉发作的时候,动静闹得太大了。
  为了方便照顾李观鱼,老管家一直跟李观鱼住在一起。
  他们所住的那个院落,就在主院旁边。
  那晚,老管家起夜的时候,突然听到隔壁院子传来了柳无眉的哭喊声,那声音无比凄厉,吓的老管家浑身一哆嗦,还以为是小两口闹别扭,李玉涵动手打人了呢。
  他赶忙跑到主院,想要劝一劝架,却看到李玉涵独自守在门外,满脸的焦急和担忧,而紧紧闭着的房内,则时不时地响起一阵女人的哭喊声。
  听到这里,苗七忍不住摸了摸腰间的荷包。
  荷包内,放的是他前几天晚上发现的‘药’。
  他想,他大概知道柳无眉得的是什么怪病了。
  如果柳无眉是罂粟成瘾,那就不难理解,为什么李玉涵会在短短几年之内,就败光了那么多的家业。
  物以稀为贵。
  在中原,根本没多少人知道罂粟这种植物,想要收购罂粟,所需花费的人力和财力可想而知,那就是个无底洞,拥翠山庄纵使有再多的家业,也填不平这个窟窿。
  至于柳无眉怎么会染上毒瘾……
  苗七垂下眼眸,目中闪过一丝寒光。
  当初,在攻占了石观音的老巢时,他们发现了一处人间地狱。
  石观音是个喜新厌旧的人,她有许许多多的男宠,有些人在被厌倦之后,石观音便会给其投喂罂粟,用罂粟来控制他们,防止他们会背叛或者生事。
  那些人还活着,但灵魂却已消亡。
  他们已经成了罂粟的奴隶。
  苗七永远都无法忘记,那些人疯狂又可怜的模样。
  为了罂粟,他们竟试图跳进沸腾的石灰池中……
  “阿七,你在想什么,想的这么出神。”
  西门玉悄悄戳了戳苗七,将苗七从回忆中唤醒。
  “没什么,只是忽然想到了一件事。”眨了眨眼睛,将那些沉重的画面从脑海中清除,苗七打起精神,向前一步,打断了老管家没完没了的絮叨。
  “抱歉,打扰一下,你能先告诉我们,那三位姑娘的消息么?”
  “对对对,正事要紧,正事要紧。”
  止住话头,老管家尴尬的咳嗽了两声,小声道:“这位少侠,实不相瞒,那三位姑娘眼下就在庄内,只是……只是被少夫人下令,关押了起来。”
  “啥?”
  胡铁花怒目圆睁,放声嚷道:“好个柳无眉,竟然敢做出这种事情,我那三个妹子要是掉了一根头发丝儿,回头我就剃光了她的脑袋,让她从画眉鸟变成——唔唔唔!”
  “啊哈哈哈让几位前辈见笑了,他这人就是这样儿,一激动就爱说胡话,大家别放在心上哈。”苗七死死地捂住胡铁花的嘴,试图绕开某个话题。
  黄鲁直面无表情的看着苗七,良久,从嘴里吐出了三个字。
  “画眉鸟。”
  铁山道人捋了捋胡子,笑眯眯的接道:“看来,你们这些后生,还有不少事情没有如实说来啊。”
  苗七默默抬脚,在胡铁花的脚背上使劲儿捻了捻。
  这坑货,说话之前就不能过过脑子么?
  “唔唔唔!”
  胡铁花疼得龇牙咧嘴,险些没跳起来。
  嗯,如果苗七没有死死压着他的话。
  其实胡铁花若是使出全力,未必不能挣脱苗七的镇压,但听到黄鲁直和铁山道人的话,他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心里边儿正虚着呢,才会由着苗七折腾自己出气儿。
  QAQ疼就疼吧,男子汉大丈夫,就得敢作敢当!
  见胡铁花只哼哼了几声,就老实了下来,苗七才意犹未尽的移开手脚,给了胡铁花一记警告的眼神后,他抬手理了理衣袖,冲黄鲁直等人抱拳告了声失礼。
  然后,从容不迫的将事情原委一一道明。
  经过这一番的波折,真相终于拉开了帷幕。
  当李玉涵夫妇带着楚留香回到拥翠山庄之时,迎来的,便是黄鲁直等人的问罪。
  他们也有资格向李玉涵和柳无眉问罪。
  论关系,他们与李观鱼是几十年的朋友,也是李玉涵的叔伯长辈。
  论资历,他们个个都是武林正道中的翘楚。
  李观鱼卧床不起这数年内,若非黄鲁直几人在背后坐镇,仅凭他李玉涵一个毛头小子,如何能撑得起偌大的拥翠山庄,撑得起这武林世家的称号!
  现在,李观鱼没法儿来主持大局,由他们几个来主持,绝对不算过界。
  问什么?当然是问李玉涵,为何要如此不孝,竟然连自个儿亲爹的安危都不管不顾,为什么明知李观鱼得的不是呆症,却要隐瞒真相,还不肯去请良医为李观鱼治病疗伤。
  还有柳无眉。
  画眉鸟这个称号,并非是近来才有的。
  早在七八年前,画眉鸟便已经在江湖中传出了名声。
  这个名自然不是什么好名,死于画眉鸟之手的人有很多,虽然那些人大多数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却也有一部分无辜之人。
  最叫人悚然的是,画眉鸟的杀人手段。
  死于画眉鸟之手的人,个个都死状惨烈,在死前都遭受过非人的折磨,并且没有一人能留有全尸,杀完人之后,画眉鸟还会在尸体旁留下一张字条,就好像是一种挑衅。
  因此,画眉鸟一度被人们跟女屠户、熊姥姥等臭名昭着之辈,相提并论。
  虽然画眉鸟这几年已经销声匿迹,但江湖中偶尔仍会有人提起这个名号,可见她当初所做的那些事情,有多么的凶残。
  李观鱼若是能够言语,也定然不会认这凶狠恶毒的儿媳。
  最叫人难以接受的是,李雨涵竟然假借他父亲的名义,请他们几人前来……杀害楚留香。
  没错,黄鲁直等人此次前来,并非只是探望李观鱼,而是受李玉涵所请,以完成李观鱼毕生心愿的名义,要他们组成剑阵,取走楚留香的性命!
  若不是事先同苗七对过话,了解了事情真相,他们或许真的会一直被蒙在鼓里,稀里糊涂的干出这种荒唐事。
  面对这一条又一条的质问,李玉涵和柳无眉自然慌了神。
  突然间,李玉涵一把推开柳无眉,噗通一声跪在了黄鲁直等人面前,垂首道:“这所有的事情都是晚辈一人所为,与无眉没有半点儿干系,晚辈愿以死谢罪,只求几位前辈放过无眉。”
  柳无眉浑身一颤,冲上前去,紧紧地抱住了李玉涵,哽咽道:“你这又是何苦,都是我的错,都是我害了你。”
  李玉函没有说话,只是抬手环住了柳无眉,轻轻的、满含怜惜的吻了吻她的发顶。
  下一秒,他忽然放开了柳无眉,抬手便朝自己的心口拍去。
  他竟是打算自尽。
  铁山道人怒喝一声,挥袖打断了他的手腕,叱道:“你莫要以为这么做,我们就不会追究画眉鸟的事情,观鱼老哥光明磊落了一辈子,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不孝不义的儿子?你就算想死,也给我等到观鱼老哥清醒过来,再到他面子自己请罪。”
  苏蓉蓉三女已经被救了出来。
  这三个姑娘实在是心肠善良,哪怕李玉涵夫妇对她们做出了那种事,她们也没有迁怒于其他人,在得知李观鱼的情况之后,苏蓉蓉更是主动请缨,表示愿意替李观鱼医治病症。
  若是进展顺利,或许要不了多久,李观鱼的身体状况就能得到缓解。
  李玉涵已是目中含泪,颤声道:“前辈说的是,晚辈自当在父亲面前请罪,可无眉她、她或许活不了几个月了,还请前辈们大发慈悲,放她离开吧。”
  身为人子,李玉涵对李观鱼的脾气秉性自然十分了解。
  他知道,如果李观鱼知晓了柳无眉的身份,知晓了他为了柳无眉,都做过什么事情之后,一定不会轻易饶过柳无眉。
  所以他只想让黄鲁直等人,放柳无眉离去。
  “你这是在说什么胡话,我不走,我不走,你若是死了,我也活不下去了。”不等黄鲁直等人反应,柳无眉却是放声大哭起来。
  ……
  说实话,这一幕瞧起来还挺感人的。
  效果也很不错。
  黄鲁直等人的脸色都忍不住缓和了下来,而楚留香,甚至已经面露不忍之色。
  但苗七脸上却半点儿同情之色都没有,反而还带着明显的不耐和厌恶,他抬手揉了揉耳朵,十分破坏气氛的调笑道:“哟,好一出夫妻情深的戏码,演的比话本儿里的都要精彩呢。”
  楚留香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小声道:“阿七,你——”
  “怎么,嫌我这话说的太难听了?”
  苗七眉头一挑,立马打断了楚留香的话语,冷声道:“楚大哥,你别忘了,这俩人之前可是千方百计的想要杀掉你。”
  “更何况,柳无眉中的毒根本就不致命,什么活不了几个月了,那分明是信口胡说,故意讨你这种烂好人的同情心的。”
  不过就是罂粟成瘾嘛,虽然难熬了一些,却根本就死不了人。
  在苗七看来,这夫妻俩根本就是在演苦肉戏,想要博取大伙儿的同情心,好减轻罪责。
  还真别说,以楚留香的性格来分析,要真让他们这么演下去,到最后,楚留香说不定还会帮他们说好话求情呢。
  他才不会让李玉涵和柳无眉得偿如愿呢。
  正在苗七暗自愤懑之时,李玉涵却忽然扭过头来,满脸激动的对他问道:“你说什么?你知道无眉中的是什么毒?!”
  看到李玉涵的神色,苗七眨了眨眼,发觉情况好像不太对。
  这家伙,好像是真的以为柳无眉活不久了。
  至于柳无眉……似乎也是这么认为的?
  被这夫妻二人火辣辣的眼神盯着,苗七只觉浑身不自在,他后退一步,左右看了看,发觉西门玉的身型好像更加高大一些,便果断躲到了西门玉的背后。
  然后,他小声用波斯语对西门玉说道:“你跟他们说,我是波斯人,听不懂中原话。”
  西门玉:“乖,别闹。”
  刚才用中原话嘲讽人家的时候,说的那么溜,这会儿又想装听不懂,当人家是傻子么。
  “那你就跟他们说——”
  苗七灵机一动,忽然想到了一个好点子。
  “我确实知道柳无眉中的是什么毒,还知道该怎么解毒,但想要知道这些,他们得先把该交代的事儿全都交代出来。”
  嘿嘿嘿,空手套白狼什么的,玩儿起来最有意思了。
  西门玉回过头,好笑的瞪了苗七一眼,道:“你还真把我当传话筒用了啊。”
  “这不是你主动包揽下来的活计么?”
  苗七一脸无赖的耸了耸肩,然后踮起脚尖,从后边扒到了西门玉肩上,笑道:“好好干,我相信你哟,对了,你还可以自由发挥一下,要是能从他们身上榨到更多东西,那就再好不过来。”
  唔,睡了几天地铺,昨个儿还站了大半天,他身上到现在都还有点儿酸呢。
  人形靠垫趴着果然舒服。


第39章 
  苗七所提出的条件,对已经走投无路的李玉涵夫妇而言,无疑是极有诱惑力的,当然,他们也不能确定苗七所言真假,但他们清楚,如果不照着苗七的要求去做,他们就当真是无路可走了。
  所以,他们毫不犹豫的交代了所有的事情。
  原来,柳无眉不仅是画眉鸟,还曾是石观音的首徒。
  据柳无眉所说,她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和曲无容一样,都是从小跟着石观音长大的,而她原本的名字,也不是无眉,而是无忆,柳无眉这个名字,是她来到中原之后,自己重新起的易名。
  “在别人眼中看来,石观音好像真的是石头雕成的,但她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她也有人的弱点,有时候,她也会借酒浇愁……她喝醉之后,告诉了我一个秘密。”
  “她告诉我,曲无容的父母是被她杀死的。”
  说到这里,柳无眉的声音有些嘶哑,她苦笑一声,才接着道:“知道这件事之后,我很吃惊,也很害怕……我怕我的父母,和曲无容的父母一样,也是被她杀死的。”
  楚留香目光闪动,问道:“所以,你逃了出来?”
  “不,我没有逃。”
  柳无眉摇了摇头,低声道:“我若是逃了,恐怕就活不到现在了。”
  她不敢逃跑,可又实在不愿意再留在石观音的身边,所以,她试着用‘想出去见见世面’为借口,求了石观音,让石观音放她离开。
  石观音答应了。
  可是在柳无眉离开的前一天晚上,石观音准备了一桌酒莱,说要为她践行。
  “我毕竟是她养大的,想到要和她分别,心里也不免有些伤感,所以那天晚上,我又陪她喝了一夜的酒。”柳无眉扯了扯嘴角,脸上露出几分自嘲之色。
  苗七恍然道:“她在酒里给你下了毒?”
  “是。”
  柳无眉低下头,脸上一片木然,接着说道:“你们既然去过石窟,就应该见过石窟中的那片罂粟田,石观音告诉过我,罂粟虽能使人沉沦,但有时也是止痛解毒的良药。”
  “我不愿回去再做她的奴隶,所以,就偷偷藏了一匣用罂粟提炼出的粉末,用来压制毒发时的疼痛。”
  听到这里,苗七忍不住咧了咧嘴。
  只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吧。
  如果柳无眉没有做过那些恶事,也就不会落得如此下场了。
  苏蓉蓉的医术十分高明,在楚留香等人抵达之前,苗七曾经向她打听过柳无眉的情况,苏蓉蓉和柳无眉相处过一段时间,对她的身体情况自然也有所了解。
  据苏蓉蓉说,柳无眉身上,根本就没有中毒的迹象。
  因为目前已知的所有毒药中,除了天一神水是无色无味、中毒后看不出任何端倪之外,其它的毒,中毒者身上或多或少都会露出一些可辨认的痕迹。
  她这么说,基本上就可以排除柳无眉除了罂粟成瘾之外,还有其他的问题。
  这也是苗七敢放话说,有办法解决柳无眉‘中毒’的原因。
  胡铁花向来性急,他可懒得听柳无眉在这里诉苦衷,直奔主题的问道:“你说的这些事情,和你要谋害楚留香有什么关系?”
  “自然是有关系。”
  柳无眉道:“我找到了一个人,一个可以帮我解毒的人,那个人答应为我解毒,但是却要我为她做一件事。”
  楚留香隐约猜出了那人要柳无眉做的是什么事。
  “他要我,把楚留香的人头送去。”
  柳无眉一字字说道。
  果然。
  楚留香一脸无奈的揉了揉鼻子,叹道:“我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想要我脑袋的人竟有这么多?”
  “唔,大概是因为你比较香?像胡大哥那种臭酒鬼,可不会惹来这种麻烦。”苗七笑嘻嘻的回了楚留香一句,然后又拍了拍西门玉的肩膀,问道:“阿玉,我说的对不对?”
  西门玉无奈道:“对对对,你说什么都对,所以你能别赖在我身上了么?”
  讲真,被苗七这么近的贴在身上,他很难控制住身体的自主反应,万一等下下意识把人给甩了出去,他这个假身份肯定是用不成了。
  “怎么着,嫌我重啊!”
  苗七眼睛一瞪,故意使劲儿压了压胳膊。
  一边配合的做出被压的站不稳的模样,西门玉一边连连朝楚留香使眼色。
  “咳咳,阿七,行了行了,快别折腾西门兄了。”楚留香哭笑不得的走上前去,把苗七从西门玉的身上拽了下来,然后扭头对柳无眉问道:“你还没说,那个想要我脑袋的人究竟是谁?”
  听到关键性问题,苗七赶忙集中了注意力。
  抿了抿毫无血色的嘴唇,柳无眉低下头,小声道:“是……水母阴姬。”
  霎时间,众人面色皆变。
  “水母阴姬”这四个字,仿佛带有一种神秘的魔力,听到这名字后,连一向最没心没肺的胡铁花都大惊失色,露出了惊惶的表情。
  苗七初到中原,对这个名字还不大熟悉,虽然隐约觉得有些熟悉感,好像以前在什么地方听过这个名号,但一时实在是想不起来。
  不过,看大伙的反应,这个水母阴姬,一定是个极其厉害的角色。
  要不然,也不至于连黄鲁直等人都闻名色变。
  虽然很想问问水母阴姬究竟是何方神圣,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苗七实在不想暴露出自己无知的一面,于是,他换了种方式,对楚留香问道:“楚大哥,这个水母阴姬为什么要杀你啊?”
  “你还记得,我同你说过的‘天一神水’失窃一事么?”
  “记得啊。”
  苗七点了点头,然后恍然道:“哦,我想起来了!这不是那个号称除了玉罗刹之外,天底下武功最厉害的人么?”
  忽然被点名的某人:“……”
  玉罗刹三字一出,原本被水母阴姬名号惊到的胡铁花等人,顿时被吓的回过了神。
  “哎哟我去。”胡铁花抖了抖胳膊,嚷嚷道:“阿七你这是打算以毒攻毒呢,听见水母阴姬就够吓人的了,你竟然还敢提那个人,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苗七撇了撇嘴,小声吐槽道:“要不要这么夸张,不就一个名字么,人又不可能从沙漠跑到这儿来。”
  西门玉:呵呵。
  不好意思啊,我还真就从沙漠跑到这里来了。
  “对了,楚大哥,你到底是怎么惹到水母阴姬的?”
  楚留香苦笑道:“我忘了神水宫给我的限期。”
  四个月前,天一神水被盗,神水宫竟怀疑到了楚留香的身上,为了洗清自己身上的嫌疑,楚留香不得不和神水宫达成了协定——约定在一个月内查出真相,找到真凶,给神水宫一个交代。
  谁知道,这其中竟会牵扯出那么多的事情。
  几番波折下来,早就过了约定好的期限。
  莫说是一个月,现在都过去足足三个月了。
  也难怪水母阴姬会找他的麻烦。
  “我们已经把所有知道的都说出来了,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们,无眉中的毒,到底该怎么解了么?”紧紧的抱着柳无眉,李玉涵满脸期待的对苗七问道。
  “可以呀。”
  苗七裂开嘴,露出一抹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的笑容,道:“办法简单的很,你只要废掉她的武功,在毒发之夜,捆住她的双手双脚,让她没法儿动弹,熬过七七四十九日之后,这毒自然就能解开。”
  这个法子……听起来实在不怎么靠谱。
  就像是信口胡诌出来的。
  于是李玉涵当即怒目,冲苗七骂道:“你、你这个言而无信的卑鄙小人!”
  啧,苗七面色一冷,正待回击,却被胡铁花给抢先了一步。
  “嗨,骂谁呢你,就你这种人还有资格骂别人卑鄙?”大步走到苗七身前,胡铁花伸开双手,摆出一副护犊子的架势,嚷嚷道:“再说了,阿七这不都把解毒的法子告诉你们了么,你就算不相信,也不能说他言而无信啊。”
  李玉涵被胡铁花这犯浑不讲理的态度气的险些没跳起来。
  绕过胡铁花,他眼神阴狠的瞪向苗七,寒声道:“阁下莫要以为,我夫妻二人如今落了难,就是谁都可以糊弄欺压的。”
  哟,这家伙还敢跟他放狠话?
  苗七摸摸下巴,面上露出一副茫然不解的表情,对胡铁花问道:“胡大哥,他这话是神马意思,窝听不大懂啊。”
  胡铁花心领神会,立马应道:“没事没事,听不懂就算了,疯狗乱吠而已。”
  苗七又问:“疯狗乱吠是什么意思?”
  胡铁花咧嘴一笑,道:“这个词儿的意思就是说——”
  “老胡!”楚留香拧起眉头,对胡铁花和苗七使了个不赞同的眼色。
  这里毕竟是拥翠山庄的地盘,边上的黄鲁直等人又是李观鱼的朋友,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是看在李观鱼的面子上,他们也不该这样辱骂李玉涵。
  “切。”胡铁花翻了个白眼儿,颇有些不甘愿的闭上了嘴。
  苗七却道:“楚大哥你别拦我,我今儿个还就得把这口气儿给出了!”
  “正好,诸位前辈都在场,也来帮晚辈评评理。我好心好意把解毒的法子告诉他们,他们不信也就罢了,还要反过来骂我。”
  “难道我连给自己的出口气的自由都没有么?”
  苗七冷哼一声,气势汹汹的对李玉涵回瞪了过去。
  他承认,他刚才说的法子确实不一定有效,但也绝对不是信口胡诌。
  提出要废掉柳无眉的武功这点,苗七是存了一些‘私心’,但他这么做,不是为了给自己出气,也不是为了给楚留香出气。
  他为的,是那些曾经被柳无眉残忍杀害的无辜生命。
  柳无眉凭什么安然无恙的活下去?难道就因为她是个女人,是李玉涵的妻子,是李观鱼的儿媳,就可以不负任何责任了么?


第40章 
  有时候,苗七总会觉得自己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在很多江湖中人眼中,人命跟草芥大概是没什么区别的,像楚留香这种尊重生命,热爱生命的人,在如今这个年头,大概是十分稀少的存在。
  是,苗七不否认,王法管不了那些作恶多端的江湖人士,确实只能靠武林中人去伸张正义,惩凶除恶,但又有几个江湖中人能做到公平公正,大义灭亲呢?
  就拿眼前的事情来说吧。
  柳无眉该死么?
  她当然该死。
  恐怕就连黄鲁直等人,都没法儿昧着良心说她不该死。
  但因为她是李观鱼的儿媳,因为要讲情分,黄鲁直等人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对她下杀手的。但是,苗七想要废掉她的武功,难道就有错了么?
  黄鲁直等人对苗七想表达的意思心知肚明。
  他们也没法儿昧着良心,装作听不出苗七话里的意思。
  所以,在一番短暂的交流之后,他们决定由铁山道人出手,废掉柳无眉的武功——李玉涵当然是奋力反对,然并卵,压根儿就没人搭理他,倒是柳无眉这个当事人,反倒一副看开了的模样。
  不用铁山道人出手,她便自己动手,废掉了苦练二十多年的内力。
  甚至还在之后,拿剑挑断了自己的手筋。
  捂着鲜血直流的手腕,柳无眉深深俯首,颤声道:“无眉自知罪恶深重,本该以死谢罪,但……但我实在不忍离开夫君,我发誓,日后决不再做任何恶事,还望诸位前辈能够成全。”
  “唉。”
  铁山道人长叹一声,扭头看向苗七。
  从私心来讲,他其实是不忍太过为难李玉涵夫妇的。
  或者说,是不愿太过为难李玉涵。
  在柳无眉嫁进拥翠山庄之前,李玉涵从未做过任何违背道义之事,在铁山道人看来,李玉涵的本性其实不坏,他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一定是受了柳无眉的蛊惑。
  所以,在苗七摆明态度之后,他们也是顺势应下。
  倘若柳无眉选择反抗,铁山道人或许会趁机除掉她,但柳无眉这般态度,实在让人挑不出一点儿毛病,他们若是再紧抓着不放,就显得太过不讲情面。
  现在,就要看苗七和楚留香等人,是个什么态度了。
  事情闹的太僵,他们也不好做。
  苗七耸了耸肩,上前一步,抱拳道:“既然柳夫人已经表明了态度,此事就此揭过便是。哦对了,那个解毒的法子确实不假,只要柳夫人照我说的去做,身体自可痊愈。”
  嗯,前提是柳无眉能熬过去。
  要是熬不过去嘛,那就不关他的事了。
  苗七这番坦率的态度,倒是赢得了不少好感,而李玉涵和柳无眉,在听到他最后那句话时,心头的怨恨也稍稍消褪了几分。
  见状,一直提着口气的楚留香终于放下心来。
  他倒不是害怕受到牵连,也不怕得罪什么人,但苗七不同,苗七毕竟才刚到中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若是惹恼了黄鲁直等人,日后恐怕会徒增许多坎坷。
  他总不能时时刻刻都陪伴在苗七左右。
  当晚,苗七等人在拥翠山庄留宿。
  晚饭之后,楚留香背着苗七,偷偷去找了胡铁花。
  “老胡,我明天会出发前去神水宫,解决水母阴姬的问题,你就留下来保护蓉蓉她们吧。”
  胡铁花拧起眉头,道:“不行,我得跟你一块儿去!”
  那神水宫可不比石窟好闯,水母阴姬的武功比石观音还要厉害,此行必定会十分危险,让楚留香一个人去,胡铁花哪里能放心得下?
  楚留香早就料到胡铁花会是这般反应,他也早就想好了应对的法子,抬手拍了拍胡铁花的肩膀,楚留香笑道:“老胡,你该知道,比起我的安危,我更在意的,是你和蓉蓉她们的安危。”
  “你必须留下,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毫无后顾之忧。”
  “你少跟我来这套。”胡铁花撇撇嘴,反驳道:“不是还有阿七在吗?让阿七留下来保护蓉蓉她们,我跟你一块儿去,这不就没问题了么。”
  “不行。”
  楚留香摇摇头,肃声道:“让阿七留下,会引起更多的隐患。”
  但凡是个明眼人,都能瞧得出苗七有多讨厌柳无眉,再加上白天发生的那些事,使得李玉涵对苗七心怀怨恨,倘若让他们二人待在同一片屋檐之下,指不定得闹出什么乱子呢。
  所以这个人选,只能是胡铁花。
  胡铁花耷拉下脑袋,哼哼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要我说啊,干脆就别让蓉蓉她们留在这儿了,反正李观鱼那毛病都拖了好几年了,也不差再拖一阵儿。”
  反正他是不愿意让楚留香一个人去神水宫的。
  “说什么胡话呢你。”楚留香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解释道:“蓉蓉在神水宫有位姑姑,以前也去过一次神水宫,知道进出的路线,所以就算有危险,我也可以想办法脱身。”
  闻言,胡铁花终于松了口气。
  他了解楚留香的为人,知道楚留香不是那种不知变通的人,在明知事不可为的情况下,楚留香绝对不会傻到往死路上走。
  以楚留香的轻功,顺利脱身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不过——
  “要是阿七觉察出了异常,找我来问话,我可不敢保证能守好口风啊。”
  胡铁花表示,想指望他守口如瓶,那基本上是没可能的,如果他说漏了嘴,让苗七知道了这件事……胡铁花觉着,苗七到时候肯定闹着要去神水宫,支援楚留香。
  楚留香忍不住瞪了胡铁花一眼,无奈道:“放心吧,我早就料到这点了,所以在离开之前,我会先想办法支走阿七。”
  翌日清晨。
  苗七被院子里传来的一阵谈笑声吵醒。
  他打着哈欠,睡眼惺忪的推开房门,就看到楚留香和西门玉背对着自己,站在院子中央。这俩人也不晓得是在聊些什么话题,一副相谈甚欢的模样,时不时还会发出一阵愉悦的笑声。
  显然,就是这两人扰了他的美梦。
  苗七耷拉着眼角,顶着一头乱的很有特色的头发,幽灵似的,悄无声息的‘飘’到了二人身后,然后突然开口,用十分幽怨的语气说道:“你们知道么,扰人清梦是一种很不道德的行为。”
  听到声音,回过头去的楚留香和西门玉:“!!”
  “看什么看。”
  捋了捋乱糟糟的头发,苗七两眼一翻,哼哼道:“没见过刚睡醒的人是什么样子啊。”
  楚留香连忙低下头,抬手掩住了嘴角。
  讲真,苗七那头银发炸起来的模样,实在是太、太好笑了。
  他先前和苗七同住过一段时间,但苗七睡觉时一直都戴着兜帽,就算睡醒后头发乱了,也不会被发现,所以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苗七这副模样。
  嗯,那画面太美,叫他不忍直视。
  “瞧着倒挺像炸了毛的猫呢。”西门玉勾起嘴角,饶有兴致的抬手,在苗七的脑袋上揉了一把,笑道:“原来不止是看起来像,手感也很像啊。”
  噗。
  楚留香肩头一耸,满眼都是笑意。
  “是么。”
  苗七扯起嘴角,皮笑肉不笑的呵了两声,然后以迅雷不急掩耳之速,伸出手臂,朝西门玉的脑袋上探了过去,打算来一招‘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却不想,西门玉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做,在他伸手的同时往后退了两步,恰到好处的避开了他的手。
  指尖擦着西门玉的鼻尖落下,一击落空,苗七愤愤的鼓起脸颊,又重新抬手朝西门玉的脑袋上抓了过去,摆明了一副誓不罢休的态度。
  好在他还有点儿良心,没用上内力作弊。
  西门玉躲了两次,见苗七仍旧锲而不舍,只得抓住他的手,好声好气的道起歉来。
  “好了好了,别气了,我给你陪个不是,你就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刚才的‘情不自禁’吧。”
  “你想的美!”
  苗七猛地一挣,试图把手拽出去,结果……竟然失败了?他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又尝试着挣了挣,发现还是没法儿摆脱西门玉的控制,顿时二脸懵逼。
  什么情况这是?
  他他他、他这次可是用上了一分内力,怎么还是挣脱不开?
  紧紧握着苗七不安分的手,西门玉扭头对一旁看热闹的楚留香笑道:“香帅可否避让一下,我有些话想要同阿七单独讲。”
  “好,我去李老前辈那边看看情况,你们聊完了记得去前院用餐。”
  楚留香莞尔一笑,然后果断退场。
  苗七:……
  等等,楚大哥你别走啊QAQ~
  你难道就没看出西门玉这家伙很不对劲儿么?


第41章 
  究竟要不要叫住楚留香呢?
  苗七有些犹豫。
  讲真,凭西门玉现在露出来的这一手,苗七自然不会还蠢到以为对方是个‘身娇体弱’、毫无威胁力的普通人,但仔细想想,苗七又觉得西门玉不像什么坏人。
  至少到目前为止,他还没发现西门玉对自己有过恶意。
  额……如果那些恶趣味的捉弄不算的话。
  就在苗七闪神的功夫,楚留香已经走远。
  “回神了。”西门玉莞尔一笑,调侃道:“摆出这幅表情做什么,怕我吃了你不成?”
  苗七回过神来,又试着扯了扯手腕,发现西门玉仍旧没有撒手的打算,便灵机一动,回道:“大兄弟你想多了,我就是觉着咱们这么拉拉扯扯的不太好,咱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嘛。”
  眼下这种局势,怎么看都对他不利,所以不管西门玉有没有恶意,又为什么要隐瞒自己会武的事情,他最好的选择,就是不要和对方独处。
  嗯,只要西门玉一撒手,他就立马撒丫子跑路。
  “哦?”西门玉似笑非笑的眯起眼角,反问道:“你确定在我松开手之后,你会留下来跟我好好说话,而不是撒腿就跑么?”
  “哈、哈哈哈……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会跑呢?”眨巴着眼睛,努力做出一副无辜纯良的表情,苗七一边打着哈哈,一边开始迅速转动自己不是很聪明的脑袋瓜。
  他要是继续撒谎的话,肯定骗不过西门玉这个老狐狸。
  但承认的话,好像也不太好。
  额……所以还是继续装傻吧。
  见苗七这副反应,西门玉目中笑意更盛,他不慌不忙的松开了苗七的一只手,但另一只手却仍旧没有放开,在苗七暗含警惕的注视下,用一种说得上‘轻柔’的力道,拉着苗七朝前方走去。
  但苗七仍旧无法摆脱他的桎梏。
  片刻后,苗七被西门玉拖进房间,并且按在了椅子上,完全无法动弹,他一边不住地往西门玉的身后瞟,一边绷紧了神经,准备等抓到空挡就立马逃走。
  可惜西门玉早就看透了他的心思,两只手始终牢牢地按在他的肩头。
  不轻不重的捏了捏苗七的肩头,西门玉笑道:“放心吧,我不会对你做什么,只是有一件事情想要告诉你,但这件事情,不能被其他人听到,所以我才不得不这么做。”
  “鬼才信你呢。”
  闻言,苗七忍不住小声吐槽道:“你当我傻啊,同样的套路用过一次,你还想用第二次?”
  上次西门玉用这一招的时候,告诉了他自己的秘密身份,那么这一次,十有八九也不会是什么好事情,吃过一次教训的苗七已经明白了一个道理。
  有些事情,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
  西门玉挑了挑眉,选择性忽略了苗七的这句话,直入主题的说道:“我要说的事情,与楚留香有关,而且还关乎他的性命安危——他打算一个人前往神水宫,应付水母阴姬。”
  “……啥?!”
  苗七瞪大了眼,满脸都是诧异之色。
  “就在半个时辰前,楚留香忽然过来找我,希望我能想办法,在今日把你引走,并且对此事保密。”稍微顿了顿后,西门玉继续说道:“但是阿七,我实在不愿意欺瞒于你……”
  苗七忍不住嗤笑一声,打断了西门玉未完的话语。
  “我说大兄弟,你是真把我当没脑子的蠢货了么?”
  在他看来,西门玉之所以不惜暴露自己会武的事实,也要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他,肯定是有其他的原因,但无论是什么原因,都一定不会是因为他们之间所谓的‘友谊’。
  但苗七并无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想法。
  连会武功这种事都一直瞒着自己,可见,西门玉压根儿就没真的拿他当过朋友,就算他问了,估计也问不出什么东西。
  “阿七,你——”
  西门玉眉头微皱,张了张嘴,似乎打算为自己辩解一番,却又一次被苗七打断。
  “事情说完了,你现在可以放我走了么?”
  苗七扯起嘴角,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语气中也带着十分明显的疏远。
  知道自己被人欺骗,而那个欺骗自己的人,还是一度被自己真的当成朋友的人之后,苗七不可能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还继续跟西门玉称兄道弟。
  他甚至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去做。
  反正友谊的小狗已经死掉了。
  苗七的反应早在西门玉的预料之中,他也想好了应对的方法。
  保持着双手握在苗七肩上、低头俯视的姿势,西门玉紧紧的拧起眉头,苦笑道:“阿七,你别这样,隐瞒你我会武功的事情是我的错,但我也是有苦衷的。”
  眉间浮现出一丝不耐,苗七十分敷衍的应道:“嗯嗯嗯,我懂,谁没几个不能说的秘密呢,放心吧,我不会多问。”
  “阿七,你听我解释。”
  西门玉面露急切之色,弯下腰身,直视着苗七的双眼,沉声道:“我是魔教中人,难免会参与进一些党派之争,出于某些原因,我必须对所有人都隐瞒自己会武的事情。”
  “我若不是真心待你,就没必要暴露我会武功的事情,你仔细想想,咱们相识以来,我可曾做过任何对你不利的事情?又可曾利用过你,伤害过你?”
  “……”
  苗七的想法稍微有些动摇。
  要是事实真如对方所说那般,确实算得上情有可原,但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被骗的次数多了,苗七自然不会再轻易的相信西门玉。
  见状,西门玉又道:“我可以对天发誓,若是对你有任何恶意,就叫天打五雷轰——如此,你总该相信了吧?”
  竟然玩儿这么大?
  诧异的瞪大了眼睛,愣了好一会儿,苗七才回过神来,看着满脸都是诚恳之色的西门玉,他半信半疑的点了点头,回道:“好吧,那我就再信你一次。”
  大不了就是再被忽悠一次呗。
  苗七垂下眼眸,有些自嘲的想道。
  转眼,午时将至。
  楚留香忍不住心急起来。
  这个月的十五号,是柳无眉和水母阴姬约定好的期限。
  楚留香必须赶在十五之前,赶到神水宫。
  要知道,水母阴姬不仅武功高深莫测,脾气也是出了名的古怪,她现在能让柳无眉来取他的性命,日后,难保不会直接发动神水宫的庞大势力,来找他的麻烦。
  以楚留香的脚程,从拥翠山庄到神水宫,至少也需要五日的时间,而今已经是八号,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他必须立刻出发,才能在期限之前赶到神水宫。
  他同西门玉交代的是,让西门玉在早饭过后,就带苗七离开拥翠山庄,可眼看马上就该吃午饭了,这俩人却半点儿动静都没有,甚至丝毫没有提过要离开的事情。
  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
  难不成,是他交代的时候说的太委婉了一些,没让西门玉听明白?
  就在楚留香按耐不住,打算去找西门玉问个究竟的时候,苗七却包袱款款的跑到了他面前,开口便是一句:“楚大哥,你收拾好了没,收拾好了咱就赶紧出发。”
  “出、出发去哪儿?”
  楚留香眼皮一跳,心生不祥之感。
  “当然是去神水宫了。”苗七咧嘴一笑,露出一口亮闪闪的小白牙,道:“你不是打算在十五之前赶到神水宫么,那咱就抓紧时间出发呀。”
  楚留香一脸木然的看着苗七,沉默了好一会儿,叹道:“我真不该把这件事告诉西门玉。”
  听到西门玉的名字,苗七目光微闪,意味深长的回道:“你确实不该把这件事告诉他。”
  苗七把自己关在屋里,绞尽脑汁的想了一个上午,终于分析出了一些线索,也得出了一个结论——西门玉这个人,绝对不可信。
  在连续几次和西门玉‘偶遇’之后,苗七就怀疑过,对方是故意想要接近自己,但他先前一直没想明白,西门玉为什么要这么做。
  直到今日,西门玉故意在他面前,露出了破绽。
  没错,苗七认为,西门玉是故意在他面前暴露自己会武功的事情。
  至于原因嘛,苗七暂时还没想明白,但他可以肯定的是,西门玉之所以接近自己,一定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楚留香。
  所以他必须提醒楚留香,让楚留香提高戒心,不要再轻信西门玉。
  听出苗七的意思,楚留香面色微沉,赶忙关上房门,对苗七传音问道:“你这么说,可是发现了什么问题?”
  “他身上确实有很多问题。”
  苗七稍一点头,将自己对西门玉的种种怀疑全部告诉了楚留香,当然,本着诚实守信的原则,他并未向楚留香透露出西门玉魔教成员的身份。
  在得知西门玉竟然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之时,楚留香也不免大吃一惊。
  “他竟然会武?还能制住你,让你毫无反抗之力?”
  “没错。”
  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楚留香的面色立马凝重了起来。
  这么一个深不可测的高手,竟然一直伪装成普通人,跟在他们的身边。
  简直细思极恐。


第42章 
  西门玉的问题确实很多,但是眼下,还有更要紧的问题需要解决。
  “阿七,我不能带你一起去。”看着装备齐全、整装待发的苗七,楚留香肃声道:“这件事跟你没有丝毫干系,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实在没必要也掺和进来。”
  苗七一脸乖巧的点了点头,在楚留香松了口气之后,却又突然开口问道:“所以咱们现在可以出发了么?”
  楚留香:“……”
  “好啦好啦。”抬手勾住楚留香的肩膀,苗七豪迈的笑道:“好兄弟不就是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么,楚大哥你就别啰嗦了,咱们连石窟都一块儿闯过了,神水宫又有何惧?”
  楚留香无奈道:“阿七,你不明白,神水宫是严禁男子进入的,我之所以敢去,是因为之前和神水宫有约定,但你要是去了,恐怕会被水母阴姬视为挑衅。”
  若是惹怒了水母阴姬,楚留香根本就没把握能护住苗七。
  和石观音交手的时候,他们可是有足足五个人,却只能勉强抵挡,完全没有还手之力,而水母阴姬,是连石观音都不敢招惹的人物,可见她的武功究竟有多么厉害。
  说实话,就算手上有进出神水宫的路线图,楚留香也没有全身而退的把握。
  他之前同胡铁花说的那些话,只是为了稳住胡铁花的心。
  在这种情况下,他怎么能带苗七一起去冒险?
  “这都不是事儿,我完全可以隐身呀。”
  松开揽在楚留香肩上的手臂,苗七打了个响指,身形随之消失在楚留香的面前。
  尽管已经见识过苗七这招神技许多次了,楚留香仍旧会感到十分惊奇,他伸出手,往苗七刚才站定的地方探去,却发觉苗七仍旧站在原地,只是用肉眼无法看到罢了。
  不,不止是眼睛看不到。
  “阿七,你的功夫又有长进啦?”
  楚留香忍不住瞪大了眼睛,面上露出由衷的欣喜之色。
  之前苗七在他边上隐身的时候,他还能感觉到一丝气息,但是现在,他却完全无法感应到任何的气息,这说明,苗七的功夫要比之前更加厉害了。
  解除隐身,苗七咧嘴一笑,得意道:“怎么样,这招应该足够应付水母阴姬了吧?”
  打败石观音之后,他不仅得到了一大笔经验奖励,还得了件特殊的挂饰,装备上那件挂饰,他就可以选择任意一个技能进行绑定,提升该技能的层次。
  甚至可以不受等级的限定。
  经历的事情多了,苗七渐渐也摸索出了一些经验,他发觉,暗尘弥散这个技能在大多数时候,都能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所以在一番犹豫之后,他选择了这个技能。
  楚留香略一颔首,理智地分析道:“这一招是很厉害,但保险起见,你最好还是不要太过接近水母阴姬,跟她保持足够远的距离,这样一来,被发现的可能性确实很小。”
  苗七抓住了楚留香话中的重点。
  “那你是答应带我一块儿去了?”
  “不然呢?”楚留香摇了摇头,叹道:“就算我不答应,你恐怕也会偷偷的跟过去,既然如此,还不如我们两人一起行动,也好有个照应。”
  苗七到底还是太年轻,在很多方面都缺乏经验,让他一个人胡来,指不定得捅出什么篓子呢,只有把他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看着,楚留香才能彻底放心。
  时不待人,达成共识之后,两人便打算即刻出发。
  在他们去找胡铁花等人告别的时候,遇到了西门玉。
  令人意外的是,西门玉竟然也是去跟他们辞别的。
  “我近来还有要事在身,就不在这里多做打搅了。”
  在人前的时候,西门玉总是维持着那幅温文尔雅的作态,简单的对众人解释了两句之后,他走到苗七面前,从袖中取出一封信函,递到了苗七手中。
  “这里边有联系我的方式,等你忙完之后,记得来找我赴约。”
  苗七捏着信函,神色有些茫然。
  他完全没料到西门玉会这么做,这套路不对啊。
  抬手摸了摸苗七的脑袋,西门玉放柔了表情,轻声道:“阿七,我知道你心里还有许多的疑惑,放心,等时机到了,我会将那些事情对你全盘托出。”
  “我知道了,说话就说话嘛,别动手动脚的。”苗七歪了歪脑袋,挥开西门玉的手,然后把信函塞进了怀里,面无表情道:“好走,不送了啊。”
  “你这小家伙,脾气真是越发大了。”
  西门玉收回手,眼神看起来无奈又宠溺。
  噫——
  苗七被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赶忙抬手推了推西门玉的胸口,催促道:“你不是说有要事在身么,那就赶紧走吧,别在这儿耽搁时间了。”
  搞得这么肉麻,西门玉该不会是故意膈应他的吧?
  在场的人都能看得出来,苗七对西门玉的态度实在说不上好,甚至还有些恶劣,但西门玉脸上却半点儿都没有怒意,仍旧端着那副温和的模样。
  就好像一个好脾气的兄长,无条件的容忍着坏脾气的弟弟。
  他抬起手,覆上苗七落在自己胸前的那只手,轻轻地拍了拍之后,笑着同众人道了声别,然后便转身离开了大厅。
  保持着伸手的姿势,看起来十分滑稽的苗七:“……”
  胡铁花挠了挠后脑勺,不明所以的问道:“阿七,你要舍不得就追上去跟人好好道声别呗,干嘛还杵在这里傻站着啊?”
  苗七转动眼珠子,朝胡铁花丢了一记大白眼。
  然后又努力冲对面的楚留香使了个眼色。
  收到信号,楚留香察觉出了不对,赶忙走到苗七面前,抬手探向苗七的脉搏,这一探,楚留香才发现,苗七竟然被特殊的手法点住了穴道。
  他连忙对苗七传音道:“是他动的手脚?”
  苗七回了他一记十分凶恶的眼神。
  好吧……看来他是问了句废话。
  抬手摸了摸鼻子,楚留香试着点了几处能解开定身的穴位,好一番摸索之后,才解开了苗七的穴道。
  刚一恢复自由,苗七二话不说,就冲出了大厅,朝着西门玉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一边追,他还一边放声骂道:“西门玉泥个阴险又狡诈的混蛋,竟然敢趁机偷袭窝!”
  “泥给窝等着,要是不揍的泥鼻青脸肿,窝就不性喵!”
  话音刚落,苗七就听到身后传来了某人满含笑意的声音。
  “哦,原来阿七你姓喵呀,这个姓氏跟你倒是蛮匹配的。”
  “西门玉!”
  猛地扭过头,看着悠悠然从林中走出来的西门玉,苗七咬牙切齿道:“有本事正大光明的来单挑呀,耍那些被逼无齿的手段算神马英雄好汉!”
  西门玉被逗得一乐,揶揄道:“阿七,你这是舌头被咬了么。”
  “魂淡!”
  苗七羞恼的骂了一声,然后抽出双刀,欺身而上,二话不说就朝西门玉招呼了过去。
  眼看那寒光凛凛的刀锋已经逼至面前,西门玉却仍旧站在原地,丝毫没有闪躲回避的意思。
  苗七当然不是真想伤到西门玉,他之所以出手,一方面是为了发泄怒火,另一方面,也是试图逼迫西门玉出手,好通过西门玉的招式来推测出他的来历。
  所以见西门玉这副反应之后,苗七就生出了收手的念头。
  然而就在这个关头,西门玉动了。
  他好似只是轻飘飘的挥了挥衣袖,便轻而易举的夺走了苗七手上的双刀。
  ……
  发生了什么事儿?
  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双手,苗七满脸的震惊和茫然。
  他压根儿就没有看清楚西门玉的动作,在对方挥袖的瞬间,他只感觉眼前一花,手上一轻,然后……刀就抢走啦?!
  “还玩儿么?”
  随手将苗七的双刀插入身后的树干上,西门玉笑眯眯的问道。
  苗七回过神来,下意识咽了口口水,然后赶紧后退了好几步,同西门玉拉开距离,结结巴巴的问道:“泥泥泥、泥到底是什么来历,接近窝萌又有什么目的?”
  西门玉轻笑一声,迈开步子,不紧不慢的朝苗七逼近过去。
  “我不是同你说过了么,我只是想要同你做个朋友呀,你这孩子怎么疑心这么重呢?你觉得,以我的实力,想要达成任何目的,有必要这样大费周章么?”
  话落,他已经走到了苗七面前。
  苗七倒是想躲,但是他躲不掉。
  在西门玉走过来时候,他就动过逃跑的念头,但刚刚提起内力,他就发觉,西门玉周身的气场猛然间发生了转变,变得极其可怕,这让苗七明白,他根本就无路可逃。
  西门玉的内力,至少要高出他一个层次。
  换言之,在西门玉面前,他除非是施展遁术,否则绝无可能逃脱。
  但他的武器还在这里,他的朋友们,也在这里。
  刚才他跑出来的时候,楚留香好像也随后追了过来。
  他承担不起逃走的后果,所以他不敢逃,也不能逃。


第43章 
  气氛凝滞。
  相隔两三步的距离,苗七和西门玉相对而立,一个满脸警惕,一个则悠然自若,但谁都没有率先开口。
  不远处,林中的虫鸣鸟叫声也忽然消失,除了自己乱了节拍的心跳声和呼吸声之外,苗七再也捕捉不到任何的声响,时间仿佛静止了下来,或许过了一息,又或许是一刻,西门玉才有了动作。
  他抬起手,看似缓慢的朝苗七的胸膛探去。
  苗七下意识的挪动脚步,准备向后退避,可下一秒,西门玉的手已经牢牢地覆上了他的心口,一股阴寒的内力涌进他的心脉,随着心脉又游走至全身经脉。
  那种感觉,就仿佛有无数的冰锥刺入身体,又疼又冷。
  “唔!”苗七忍不住疼哼了一声,眼角溢出一滴生理性的泪水,他死死的盯着西门玉,颤声道:“既然要动手……就给个痛快的,何必这么折磨人。”
  ‘啧’了一声,西门玉不紧不慢的抬起另一只手,在苗七的眼角抹了抹,然后温声道:“你这傻孩子,胡思乱想什么呢?平心静气,好好记住内力的运转方式。”
  苗七茫然了一瞬,似乎猜到了什么,却又不太敢相信。
  他犹豫了两秒后,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念头,按照西门玉的吩咐,努力平复好心境,然后闭上眼睛,去感受了一下体内那股给他带来了无尽煎熬的内力。
  因为疼痛的干扰,苗七一开始的时候很难集中精神,但当那股内力循环了一周之后,疼痛感忽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叫人神清气爽的清凉。
  苗七发觉,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好像在慢慢的减缓。
  “神水宫下面有许多水道,你们想要悄无声息的潜进神水宫,最好是走水路,我现在教你的,是一种能够在水下长时间屏息的功法,配合你那一招隐身术使用,足以让你在神水宫畅行无阻。”
  又引导着内力在苗七体内运转了一周天后,西门玉收回手,静待了片刻,等苗七从感悟中回过神来,才出声解释道。
  苗七面露不解之色,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说过,等时机到了,我自然会给你一个解释。”西门玉莞尔一笑,抬手拍了拍苗七的肩膀,道:“好了,该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我也该走了。”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要谢谢你。”
  苗七撇了撇嘴,对西门玉道了声谢。
  讲真,他已经被西门玉的种种行为给弄昏了头,完全分辨不出对方到底是敌是友,但不管怎么说,这声谢还是要说的,谁让他收了人家的好处呢。
  至于西门玉所说的‘时机’,苗七就不怎么期待了。
  他已经打定了主意,以后要远离西门玉。
  西门玉前脚刚走,后脚,楚留香就找了过来,看到那对被插在树干上的双刀之后,他立马紧张的问道:“阿七,你怎么样,他有没有为难你?”
  表情古怪的摇了摇头,苗七走到树前,收回了双刀。
  “我没事,对了,楚大哥你怎么现在才到?”
  苗七记得,楚留香在他离开之后就立马追了上来,按理来说,不应该这么慢才赶过来啊。
  楚留香苦笑一声,解释道:“我刚追出拥翠山庄,就听到老胡在后边叫我,说是柳无眉突然发病了,我只好又折返了回去。”
  毒瘾发作起来,柳无眉整个人都陷入了疯癫的状态,又是哭喊又是自残的,她现在没了内力,李玉涵出手制止的时候,因为有所顾忌,就不敢使出全力。
  而胡铁花,则是因为男女之别,不好直接出手。
  最后,还是楚留香出马,想法子隔空点了柳无眉的穴道,才解决了这个麻烦。
  这么一耽搁,等楚留香再追出来的时候,苗七已经不知去处了,丢了方向之后,他只好漫无目的四处寻找,能在这个时候赶到,已经是他拼劲了全力的结果。
  还好苗七没有出事,要不然,楚留香肯定会万分自责。
  “楚大哥,辛苦你啦。”
  拍了拍楚留香的肩膀,苗七长叹一声,感慨道:“今儿个可真是够刺激的。”从早上到现在,他都数不清自己到底消耗了多少的脑细胞。
  简直心力交猝啊有木有。
  经过这次的事情之后,他领悟了一个深刻的道理。
  以后交朋友的时候,果然不能找那种脑子太聪明的人。
  还是交胡铁花那种傻白甜的类型比较好,唔,虽然胡铁花这家伙有时候坑了一些,但最起码,打交道的时候不用费脑子,也不会像西门玉那样难搞。
  五日后。
  神水宫外围的桃林中,苗七和楚留香一边啃着干粮,一边对着从苏蓉蓉那里得来的地图,开始敲定路线。
  他们两个在选择路线的时候,发生了一些分歧。
  楚留香想按照苏蓉蓉提供的路线走,而苗七却提议走水路。
  指尖在地图上划了划,苗七指着另一条路线,分析道:“你看,这条河贯穿整个神水宫,咱们要是走这条路线,应该可以悄无声息的潜入神水宫。”
  楚留香沉思片刻后,道:“这么走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这样一来,我们就势必会经过几处守卫森严的地方,需要长时间的在水中潜藏。”
  “你先前生活在大漠,水下功夫恐怕……”
  楚留香之所以想要选择陆路,就是考虑到苗七可能不擅长潜水。
  若非如此,楚留香肯定也会选择水路。
  他长期生活在海上,水中功夫十分了得,而且因为鼻子不好使的缘故,还学会了一套靠皮肤在水下呼吸的功法,所以,走水路对楚留香而言,其实是最方便和保险的方法。
  苗七咳嗽了两声,解释道:“我原本确实不擅长这个,但西门玉那家伙在走之前,教了我一套能在水下屏息的功法。”
  “他特意引你出去,就是为了这个?”
  楚留香有些诧异的挑起了眉头。
  “嗯。”
  苗七点点头,有些心虚的低下了头。
  因为某些缘故,他之前并未告诉过楚留香这件事。
  楚留香笑了笑,体贴的避开了这个问题,只是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走水路吧,咱们先在这里休整一番,待天黑之后再出发。”
  “好。”
  苗七点了点头,学着楚留香,挑了一颗比较粗壮的桃树,跃身跳了上去,然后靠坐在树干上,开始闭目养神。
  片刻后,待楚留香的呼吸声越发沉缓,入了定之后,苗七突然睁开眼睛,悄悄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函。
  这封信函,正是西门玉在走之前交给他的那一封。
  苗七打开信函,反复看着信中留下的那几行话,陷入了沉思之中。
  西门玉……究竟是何方神圣?
  他到底该不该相信对方,按照信中所说的那样去做呢?
  神水宫是一个很神秘的地方,在柳无眉的讲述中,它无疑是一处极其可怕的龙潭虎穴,但在苏蓉蓉的形容中,它却是风景优美,有如仙境的桃花源。
  对楚留香和苗七而言,这是个充满了未知的迷宫。
  而水母阴姬,便是这个迷宫之中,最可怕,最强大的守护者。
  江湖中很少流传出关于神水宫的消息,但关于水母阴姬的传闻却有很多,这是一个浑身充满了神秘色彩的女人。
  早在很多年前,水母阴姬就有了中原武林的第一高手之称。
  她创建了神水宫,收容许许多多无家可归的可怜女子,给她们提供庇护,却十分的仇视男人,在她的带领之下,神水宫的那些女子们也都十分的讨厌男人。
  这些年来,死在神水宫手下的男人多不胜数,所以在绝大多数的男人眼中,她无疑是一个非常可怕的女人。
  所以,在出发之前,楚留香再三的要求苗七,让苗七立下保证,无论届时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能够暴露自己的行踪——哪怕是他落入了险境。
  苗七当然不愿意答应。
  于是,为了达成目的,楚留香甚至放出了‘威胁’。
  “你要是不答应,我以后就不再认你这个兄弟。”
  已经半截身子下了水的苗七:“……不用这么狠吧?”
  “你答不答应?”
  僵持了好一会儿,在楚留香无比坚定的注视下,苗七终于举起了白旗,他无奈的抬起手,保证道:“好好好,我一定不会轻举妄动,绝对不会主动暴露行踪。”
  这个保证好像哪里不太对?
  楚留香拧起眉头,正想仔细琢磨一下,却被苗七给打断了思路。
  “时间不早了,楚大哥,咱们就别在这儿耽搁了,快走吧!”
  往深处走了几步,苗七对楚留香催促了一声,然后不等楚留香回应,就一头扎进了水中,率先朝着神水宫的方向游了过去。


第44章 
  半个时辰后,二人终于进入了神水宫的内围地带。
  这里的防守更加严密,河道旁几乎每隔数十米都有人站岗,苗七和楚留香越发谨慎起来,游动的速度也放慢了下来,生怕激起波荡,会惊动岸边的守卫。
  由于防守太过密集,苗七甚至不敢冒头换气。
  又过了一刻钟后,苗七陷入了窘境。
  他快要憋不住气了。
  西门玉教他的法子确实很有用,能够让他在水中坚持很久,但再久也有限度,跟楚留香不同,他每隔两刻钟,就必须冒头换一次气。
  注意到苗七的情况,楚留香立马冲他打了个手势,示意他打开隐身,直接上岸去透气,顺便还可以观察一下周围的地形,收到讯号,苗七立马打开暗尘弥散,在夜色掩护下上了岸。
  上岸之后,苗七先是找了处偏僻的角落,用内力烘干衣物,然后才拐回上岸的地方,对楚留香传音道:“楚大哥,你继续保持刚才的速度,有发现的话,我就传音告诉你。”
  楚留香身处水中,无法回话,便张嘴吐了一个泡泡。
  苗七心领神会,开始顺着河道往前探查。
  神水宫的面积十分广阔,苗七原本以为,他们在水下游了那么久,怎么说也该进入中心范围了,但上岸之后,苗七才发现,他们只不过是刚刚突破了外围。
  惊叹了一番,苗七赶忙环顾四周,开始观察地形。
  神水宫内部的环境,倒是和苏蓉蓉描述中的一样,放眼望去,岸边种满了花草树木,在月光的照耀下,仿若一片仙境,远处,隐约还可以看到一些亭台茅舍。
  那些亭台茅舍,应该都是神水宫门人的住所。
  又朝着前方走了数丈之后,苗七忽然听到了一阵‘轰轰隆隆’的水鸣声,他循着方向望去,看到一道在夜色中格外显眼的银白色瀑布。
  苗七眼睛一亮,赶忙将这个发现告知给楚留香。
  在行动之前,他们两个曾经根据苏蓉蓉提供的路线图,大致推算过神水宫的主殿方位,也就是水母阴姬的所处位置,在他们的推测中,主殿应该就位于那处瀑布附近。
  收到消息之后,楚留香精神一振,立马加快了速度。
  苗七也默契的开始提速。
  在前行的过程中,苗七意外的发现,越是靠近瀑布的范围,防守的人员似乎就越是稀少,待到距离瀑布大概有二十几丈远的时候,苗七已经再也感应不到任何守卫的气息了。
  楚留香虽然身在水中,却也能够感应到附近的情况,察觉这一点之后,不等苗七通知,他便自动浮出了水面。
  “这里是……”
  顺着河道的方向望去,楚留香不禁瞪大了眼睛,面露惊叹之色。
  前方,一片灿烂如银的湖泊随着水流波动,而湖泊的上方,就是那条瀑布,瀑布从天而降,自半空中倒挂而下,溅出的水花如珠似玉一般,构成了一幅绝妙的图画。
  苗七却没有欣赏风景的雅兴。
  “楚大哥,咱们是不是猜错地方了?”仗着四周无人,苗七干脆解开了隐身,用轻功跃到了湖中央的那块巨石之上,打量了一圈后,他皱起眉头,对楚留香问道。
  这周围放眼望去,甭说是宫殿了,连个茅草屋都找不到。
  水母阴姬显然并不住在这里。
  闻言,楚留香赶忙抛开杂念,登上了岸。
  他一边用内力烘干衣物,一边环顾四周,发觉四周确实是看不到任何的建筑物,并且没有半点儿生人存在的气息,不禁和苗七一样皱起了眉头。
  折腾了一个多时辰,结果竟然什么发现都没有,苗七不免有些泄气,他一屁股坐到石头上,对楚留香问道:“现在这可咋整?这里这么大,咱们真能在天亮之前找到地方么?”
  楚留香抬起头来,正打算回应苗七,视线却忽然锁定在某个地方。
  顺着楚留香的视线低头看了看,苗七不明所以道:“楚大哥,你盯着块儿石头发什么呆啊?”
  “不,不对!”
  楚留香忽然面露激动之色,快步走到湖边,纵深跃进水中,朝着苗七身下的那块巨石游了过去,“阿七,你快下来瞧瞧,这里好像有一条密道。”
  他刚才所站的位置在巨石右方,朝苗七看过去的时候,视线正好掠过巨石的下方,然后,他发现在巨石下方,隐约露出了一道不甚明显的缝隙。
  这个发现让楚留香十分惊喜。
  他早前听苏蓉蓉说过,神水宫的下方修建有许多暗道。
  这让他感到非常奇怪。
  水母阴姬建造这些暗道,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眼下,发现这条密道之后,楚留香生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江湖传闻,水母阴姬修炼的功法十分奇特,能够在水中练出无匹内力,那么是不是有可能,水母阴姬的住处其实并不在地面之上,而是在水下呢?
  听到楚留香的呼唤,苗七二话不说就从巨石上跳了下去。
  他入水的地方,刚好就是楚留香发现的缝隙处。
  扒着石壁,探头朝缝隙里张望了一番,苗七惊喜的回过头,对楚留香笑道:“楚大哥你好眼力,这里还真是一条暗道,咱们要不要进去探一探?”
  “自然。”
  楚留香含笑点了点头,游到苗七身旁,率先一步钻进了缝隙中。
  “我来打头阵,阿七,你继续开着隐身吧。”
  “好。”苗七点了点头,随后也钻进了缝隙之中,就在两人准备前往暗道深处进行探索的时候,原本安静的山谷内,忽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钟鸣声。
  什么情况这是?
  该不会是神水宫发现有人潜入了吧?
  和楚留香对视了一眼,苗七赶忙隐匿了身形,然后转身扒着石壁,向外张望起来。
  楚留香也忍不住挤到苗七身边,探头往外看去。
  他们现在藏身的地方位置很巧妙,这片缝隙的上方有巨石的阴影笼罩,只要不是站在特定的位置,很难有人会发现他们。
  这会儿,苗七和楚留香都没有说话,而那阵急促的钟鸣声也停了下来,山谷仿佛瞬间又恢复了平静,不知过去了多久,就在楚留香和苗七以为不会有事发生的时候,异变突生。
  远处,两条人影如箭一般的窜了过来。
  距离稍近一些,楚留香终于看清了那两个人影的真面目。
  他骤然一惊,下意识扭头往苗七的方向看去,却只看到了一片石壁。
  “楚大哥。”隐身状态的苗七抬手戳了戳楚留香的胳膊,传音道:“我瞧着那俩人里边儿,怎么有一个特别的眼熟呢?”
  抬手摸了摸鼻子,楚留香回道:“左边那位是‘君子剑’黄鲁直,就是咱们之前在拥翠山庄见过的那位,至于右边那一位,好像是‘万里独行’戴独行。”
  就在这时,黄鲁直和戴独行已经奔到了湖边。
  紧随他们二人出现的,是数十条白衣人影。
  看到这些人,黄戴二人的神色十分凝重,他们立马变换了身形,一前一后,背对着背的靠在一起,做出一副准备迎战的姿态。
  苗七和楚留香收敛起所有气息,有些紧张的观望着这一幕。
  但几息过后,那些白衣人仍旧没有动静,她们只是远远的站在黄戴二人对面,静静的望着他们。
  等了一会儿,戴独行似乎是憋不住了,出声道:“我老人家懒得跟你们这些小丫头动手,赶紧叫水母阴姬出来!”
  他话音刚落,一道妙曼的白影突然从远处飞来,落在了黄鲁直二人面前。
  “是她。”
  认出来人的身份之后,楚留香面色微变,对苗七传音道:“这是宫南燕,乃神水宫护法,她的武功十分高强,应当不在戴老前辈之下,他们两人恐怕会有危险了。”
  苗七眨了眨眼,想要问问楚留香是不是打算出手相助,但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没有问出口。
  宫南燕容貌冷艳,在一身白衣的映衬下,倒是颇有几分出尘的气质,她站定之后,面无表情的对戴独行说道:“你只要一死,我自然会带着你的人头去见宫主。”
  戴独行脾气火爆,哪里受得了宫南燕这番挑衅。
  他当即竖起眉毛,冲宫南燕喊道:“你这女娃好大的口气,就算你们宫主来了,也不一定能取走我的脑袋,就凭你一个黄毛丫头,哪儿有资格说这种话来?!”
  宫南燕扯起嘴角,露出一抹冷笑,寒声道:“你不过是区区一个丐帮长老,哪里用得着劳烦宫主出手?我有没有资格说这话,你且试一试,不就清楚了么。”
  遭了!
  她话音一落,楚留香就知道是非打不可了。
  果然,下一瞬,宫南燕便飞身朝着戴独行扑了过去,在她动身的同时,其余的十几名白衣少女也朝着黄鲁直迎了上去。
  “等等,有话好说——”
  黄鲁直似乎有话要说,但他刚刚开口,那十几名少女就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将他团团围住,各自施展招式向他攻了过去。
  宫南燕和戴独行也已交上了手。
  纵使以一敌众,黄鲁直却并未落得下风,戴独行那边也是势均力敌。
  看起来,这双方人马好似伯仲之间,难分上下。
  黄鲁直和戴独行二人,皆是身经百战的老手,在打斗之中往往能够抓住时机,抢占上风,而宫南燕和其余神水宫的弟子虽然功力也不弱,却因缺乏对敌经验,处处受制于黄戴二人。
  若是时间长了,他们或许能够取胜。
  但楚留香却清楚,局势并不乐观。
  这偌大的神水宫中,高手可不止现在出现的这么点儿人,就算黄鲁直和戴独行能够取胜,他们接下来仍要面对其他的敌人。
  他们迟早会败。
  最重要的是,水母阴姬还没有现身。
  有那么一瞬,楚留香动过现身助阵的念头,毕竟无论是黄鲁直,还是戴独行,在江湖中都是名声极好的大侠士,也是楚留香十分钦佩的武林前辈。
  他没办法看着这二位前辈落难,却束手不管。
  但他知道,就算自己现在出手,也起不了任何作用。
  所以他只能等,等水母阴姬现身。
  只要水母阴姬现身,他就有机会尝试一把,试试看能否扭转局势,保住这两位前辈的性命。
  收回一直落在楚留香脸上的视线,苗七垂下眼眸,忍不住摸了摸系在腰间的那枚玉佩。


第45章 
  神水宫弟子所习的功法以阴柔见长,而戴独行所使的武器却是打狗棒,招式大开大合,威烈刚猛,正好能够克制宫南燕,几十回合过后,宫南燕便显出了败势。
  黄鲁直那边的形势,也是一片大好。
  然而楚留香却越发紧张起来。
  他知道,水母阴姬快要现身了。
  一棒击中宫南燕的肩头,将其逼退之后,戴独行大笑一声,道:“小丫头,还敢不敢再大言不惭,说要取走老头子的脑袋?快叫水母阴姬出来,老头子可不想以大欺小!”
  黄鲁直附声道:“没错,还是快请你们宫主出来吧。”
  他们二人话音刚落,楚留香忽然感到,下方的湖水中生出了一些异样,原本平静的湖面突然泛起细微的波澜,一股莫名的暗潮开始涌动,甚至推动着他和苗七所藏身的那块巨石,发生了移位。
  楚留香暗叫一声不妙,朝苗七所在的位置伸出手,打算带苗七往后方的暗道退避,没成想,竟然抓了个空,他赶忙挥手四处摸索,却仍旧没有找到苗七。
  心里咯噔一下,楚留香立马从缝隙中探出脑袋,向四周张望起来,试图找到苗七的踪迹。
  正当此时,巨石的后方忽然冒出了一串水泡。
  紧接着,一道穿着白袍的人影突然冒了出来。
  见状,楚留香下意识收敛起气息。
  那人虽然是从水中出现的,但身上的衣物却没有半点浸湿的痕迹,楚留香所处的位置无法看清楚那人的面貌,只能通过湖面的倒影,判断出对方是个身形非常高大的女子。
  岸边的宫南燕忽然飞身而起,跃到了这人身旁。
  在月光的照射下,湖面的倒影非常清晰。
  楚留香看到,那个身形高大的女子牵住了宫南燕的手,二人缓缓的踩着水面,如履平地一般,向湖边走去。
  这人难道就是水母阴姬?
  待那人和宫南燕走到岸边,楚留香才终于看清了她的脸。
  她有一张很独特的脸,看起来半点儿都不像女人,若非她的身材明显是女人的,楚留香几乎都要认为她其实是个男人了。
  奇怪的是,再走到湖边之后,只有宫南燕上了岸,这个面相独特的女人却并未踏上地面,她反而转身又走回了湖中心,盘膝坐了下去,然后对着湖边的宫南燕摆了摆手。
  楚留香满头雾水的看着这一幕,正在猜测那人的用意,却见一股激流忽然从那人身下涌起,形成了一条水柱,拖着那人升到了半空。
  远远看去,就仿佛是一尊白衣观音自湖底飞升。
  岸边所有的白衣女子都退了下去,只剩下黄鲁直、戴独行和宫南燕三人,黄戴二人显然是被这幅场景给震慑到了,呆呆的仰头望着上空,半晌回不过神来。
  宫南燕冷笑一声,对黄戴二人喝道:“宫主法身已现,你们二人还不速速跪倒参拜?”
  “嗤。”
  一声毫无遮掩的嗤笑声自巨石上方传来。
  听到这道熟悉的声音,楚留香满脸愕然的望了过去。
  “是谁?!”
  谁都没有觉察到,湖中竟然还有其他人存在,那悬坐在半空中的白衣女子和宫南燕,同时向着巨石上方看去。
  “真有意思。”
  苗七满脸嬉笑的解开隐身,对正坐在自己对面的白衣女子笑道:“你难道是神仙下凡不成?还得要人参拜?”
  宫南燕立马怒声呵斥道:“你是何人,竟敢如此放肆!”
  岸边,认出苗七的黄鲁直不禁皱起了眉头,目露担忧之色。
  而藏身在石缝中的楚留香更是焦急万分,恨不得立即冲上去,揪住苗七,问一问他究竟是想闹哪出,竟然敢在这种时候现身,还出言挑衅宫南燕和水母阴姬。
  他暗暗捏紧了拳头,脚步已经朝着外边挪去。
  悬坐在半空中,与苗七对视的水母阴姬却忽然开口,对苗七问道:“你是什么人?”
  问话的时候,水母阴姬的视线并未落到苗七脸上,而是紧紧的盯着苗七腰间挂着的玉佩,在不明内情的人看来,就好像是她不愿意看到男人一般。
  在场之人,大概只有苗七能听懂她这句话的涵义。
  看到水母阴姬的反应之后,一直强装镇定的苗七终于放下心来,他看似随意的垂下手臂,拨弄了两下腰间的玉佩,反问道:“宫主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水母阴姬还没反应,宫南燕就满脸愤怒的叫道:“放肆!你这无礼狂徒——”
  “燕儿,住口。”
  长袖一甩,水母阴姬侧过头,对宫南燕丢了个满含警告意味儿的眼神,然后又回过头来,对苗七说道:“神水宫不欢迎男人,你若是现在离开,我便放你一条生路。”
  她此言一出,在场诸人无不大吃一惊,连已经半截身子探出了石缝,准备站出来同苗七‘并肩作战’的楚留香,也满脸愕然的停下了脚步。
  这情况……明显不对劲儿啊。
  水母阴姬怎么会这么‘大方’?
  目光微闪,苗七垂下头,朝着楚留香藏身的地方看了眼,有些动摇的念头立马坚定了下来,他伸手取下腰间的玉佩,朝着水母阴姬抛了过去。
  “宫主确定不给个面子?”
  接住那枚玉佩的水母阴姬面色微沉,眼中闪过一丝怒意,却不知为何并未发作,她沉默了一会儿,挥袖将那枚玉佩又丢了回去,面无表情的问道:“你来这里是为何事?”
  成了!
  苗七眼睛一亮,赶忙抬脚在巨石上跺了跺,低头冲楚留香藏身的地方小声叫道:“楚大哥,你可以出来了。”
  楚留香……楚留香一脸木然的从石缝中走出,在水母阴姬阴冷的注视下,跃上巨石,站到了苗七的身旁。
  岸边三人:“……”
  什么鬼,怎么又冒出来了一个人?
  曲肘捅了捅楚留香的胳膊,苗七催促道:“你快跟神水宫主解释呀。”
  鬼知道那面玉佩的效果究竟能有多大,万一水母阴姬等下反悔了,他们想跑都跑不及。
  眼神古怪的瞥了苗七一眼,楚留香轻叹一声,习惯性的揉了揉鼻子,然后抬手对水母阴姬行了一礼,道:“在下楚留香,见过宫主。”
  听到楚留香的名号,水母阴姬面上飞快的闪过一抹惊诧之色,她皱起眉头,在苗七和楚留香之间来回打量了几遍后,却是对苗七问道:“你是来替楚留香求情的?”
  “宫主英明。”
  苗七点点头,又添了一句:“这也是他的意思。”
  闻言,水母阴姬脸上的表情再次发生了一些变化。
  这一次的变化,要比之前几次明显许多,最起码,连不怎么擅长看人脸色的苗七,都能判断出她此时的情绪。
  像是不甘,又像是忌惮,还夹杂了几分愤怒。
  “好。”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水母阴姬连忙低下头,一字字说道:“这个面子我给,楚留香的事情,我可以不再计较,现在,你们立刻给我离开神水宫。”
  苗七立马应道:“那就多谢宫主啦,您放心,我们这就走。”
  从头到尾,除了自报身份之外,一句话都没说上的楚留香:“……”
  经过这么一出,水母阴姬的心情显然糟糕到了极点,她撇过头去,不愿再看苗七和楚留香,颇有几分迁怒的意味儿,冲岸边的黄鲁直和戴独行冷喝道:“你们二人竟敢擅闯神水宫,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
  说罢,她便抬起手来,打算对他们两人动手。
  黄鲁直面色一变,赶忙出声叫道:“宫主且慢——我们二人并非有意冒犯,贸然闯入神水宫,实在是逼不得已而为啊!”
  水母阴姬却并无收手之意,黄鲁直说完之后,她已经使出内力,将湖水聚成了数道水箭,箭尖所指的方向,正是岸边的黄鲁直和戴独行二人。
  宫南燕早就有眼色的远远退了开。
  见状,黄鲁直顿时面露急色,又高声喊道:“我与雄娘子乃至交好友……”
  原本蓄势待发的水箭骤然散落,又化成了点点水滴,落回湖中。
  “几日之前,他收到一封署名神水宫的信函,信中说是您邀请他前来神水宫一见,但在昨日,我却从神水宫外的水道旁,找到了他的尸体。”
  听到‘尸体’二字,水母阴姬的瞳孔猛然紧缩。
  她霍然起身,不再保持那副‘飞升’的姿势,迅速掠到了黄鲁直面前,急声追问道:“你说什么?他死了?他当真死了么?”
  黄鲁直抹了把额头上渗出的冷汗,沉声道:“不错,我找到他的时候,他早已气绝身亡,但在他的手里,我发现了这样东西。”
  说着,黄鲁直从袖中取出了一条丝帕。
  那是一条白色的丝帕,四边用银丝绣了精致的图案,但最引人瞩目的,却是丝帕左下角的那个若隐若现的‘水’字。
  对神水宫稍有了解的人都知道,神水宫的所有成员,平日里无论是身上所穿的衣物、还是用的帕子上,都会标着这个印记。
  这是神水宫特有的标志,没有人会冒充,也没有人敢冒充。
  所以,黄鲁直才会冒险闯入神水宫,想要为死去的好友讨个说法。至于戴独行,是因为不放心黄鲁直一个人进神水宫,执意要跟上帮忙助阵的。
  看到黄鲁直取出的那面帕子时,远处的宫南燕脸色大变。
  水母阴姬缓缓转过身去,望向宫南燕。
  嘴唇颤动了几下,宫南燕眼中忽然溢出了一层水雾,她满脸哀切的看着水母阴姬,仿佛在哀求什么,又仿佛是默认了什么。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垂下眼眸,不去看泫然欲泣的宫南燕,水母阴姬语气严厉地质问道。
  “哈,你说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仿佛被水母阴姬的这个举动给刺激到了,宫南燕突然激动起来,她眼角挂着一滴泪水,饱含愤怒的嚷道:“你明明说过,你的心里只会有我一个人!”
  “你明明答应过我,不会再去跟他见面!”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要出尔反尔?你有我一个人难道还不够么,难道我就无法取代他在你心目中的地位么?”
  “我要杀了他……哈,他死了之后,就再也不会有人跟我抢了。”
  站在一边看热闹的苗七:“……”
  等等。
  宫南燕这话听起来,怎么、怎么那么奇怪呢?


第46章 
  很多剑三玩家都喜欢称该游戏为基三。
  备注:基是基佬的基。
  作为一名基三玩家,苗七虽然不是基,却在游戏中见过许许多多的基,所以,在宫南燕开口之后,他立马就觉察出了异常——有基情!
  体内的八卦细胞迅速活跃起来,苗七目光灼灼的打量着宫南燕和水母阴姬,越看越觉得这两人之间的关系不纯洁,唔,没准儿水母阴姬不仅长了张男人的脸,还有一颗男人的心呢?
  在听到宫南燕承认是自己杀死了雄娘子之后,水母阴姬的手忽然颤抖了起来,她满脸木然的看着宫南燕,良久,才低声道:“你不该这么做的。”
  宫南燕痴笑一声,柔声道:“我杀了他,不但是为自己报仇,也是为你报仇啊……他抛弃了你,还利用你对他的感情来要挟你,逼着你放他离开。”
  “但这么多年来,你却从来都没有忘记过他。”
  “他活着,不管是对你,还是对我来说,都是一种折磨,所以我为什么不该杀了他?”
  水母阴姬没有说话,眼眶却泛了红。
  苗七:哦哦哦竟然还是狗血的三角恋欸!
  一边继续围观,苗七一边对身旁的楚留香传音问道:“楚大哥,那个雄娘子是谁呀?”
  唔,竟然能让水母阴姬这么牵肠挂肚,连宫南燕这么漂亮的美人儿,都没法取代她在水母阴姬心目中的地位,想必一定也是位绝色佳人吧?
  楚留香语气古怪的回道:“雄娘子是个臭名昭着的采花贼。”
  采花贼?
  苗七眨了眨眼,茫然道:“女的也能当采花贼么?”
  “不……他是男人。”
  雄娘子竟然是个男人?!
  苗七张大嘴,无声的惊叹了一声,然后嘿笑道:“有意思,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一场两女一男间的狗血感情史,简直能上年度八一八评选大赛了有木有。
  楚留香眼角一抽,忍不住问道:“你难道一点儿都不觉得奇怪么?”
  水母阴姬是个女人,宫南燕也是女人,但雄娘子却是个如假包换的男人,这三人竟然有如此错综复杂的‘情感’关系,换作任何人,恐怕都会感到十分难以置信吧。
  没瞅见那边的黄鲁直和戴独行已经傻眼了么?
  但苗七不仅没有丝毫的惊讶,还作出了‘雄娘子是个女人’的猜测。这接受能力,未免也太强大了一些吧?
  苗七得意道:“不就是三角恋么,楚大哥你也太少见多怪了。”
  楚留香:“……”
  不,大兄弟,是你太见多识广了。
  听着宫南燕和水母阴姬的对话,在场诸人渐渐明白了真相。
  原来,水母阴姬是个不正常的女人,她虽然是个女人,却讨厌男人,喜欢同性。所以,她建造了神水宫,收了很多美丽的女弟子——这倒是跟石观音的行径,有些异曲同工之处。
  昔年,雄娘子来到神水宫后,和水母阴姬发生了一段不正常的关系,虽然雄娘子是个男人,但他却长了一张非常柔美的脸蛋,水母阴姬最终爱上了他,并且不能自拔。
  他们甚至生了一个孩子,那个孩子叫司徒静,就是在天一神水失窃案中,被无花骗走了身心,替无花盗窃天一神水,而后,又因怀上身孕畏罪自杀的女孩儿。
  至于宫南燕,就比较杯具了。
  水母阴姬之所以会和她在一起,只不过是因为,她和雄娘子的容貌有八成相像,说白了,她就是雄娘子的替身。
  但宫南燕爱上了水母阴姬。
  她无法忍受自己的爱人心里还有其他人,她不愿意再做雄娘子的替身——于是,她设计杀死了雄娘子。
  水气凝聚,最终化作一滴清泪,顺着水母阴姬的脸庞滑下。
  宫南燕却大笑起来。
  她的笑声中充满了悲伤和绝望,仿佛已经预见了自己的未来。
  “你果然还爱着他。”
  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水母阴姬沉默片刻,回道:“是。”
  “我明白了。”宫南燕脸上的笑容缓缓收起,面色渐渐苍白,自始至终,她的目光一直都没有从水母阴姬身上移开过,但这一刻,她却垂下了眼眸。
  “你会杀了我替他报仇,是么?”
  “是。”
  水母阴姬抬起脚,一步步向宫南燕走去。
  所有人都能料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楚留香已经不忍的撇开了头,尽管宫南燕实在不能算是好人,也不能算作无辜,但眼见这样一个花一样的美丽女子,即将枯萎,死亡……
  直到水母阴姬的手掌落下,宫南燕始终都没有流下一滴眼泪。
  她不是不悲哀,但哀莫大于心死。
  早在水母阴姬为雄娘子流下眼泪时,她的心就已经死了。
  她或许是有机会逃走的,毕竟,水母阴姬的心并不是石头做的,在一起这么久,就算是替身,也难免会生出一些感情来,或许,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水母阴姬会放她一条生路。
  但一个心死如灰的人,又怎么会有求生的念头呢?
  一阵冷风吹过。
  已经彻底断绝了气息的宫南燕无声倒下。
  在她落到地上的前一秒,水母阴姬忽然弯下腰,伸出双臂,紧紧的搂住了她余温未尽的身体,保持着这个姿势沉默良久之后,她厉声道:“在我改变主意之前,你们最好立马离开这里。”
  “多谢宫主。”
  黄鲁直叹了口气,朝着水母阴姬的方向躬了躬身,然后直起身来,对楚留香和苗七招了招手。
  来时是两人,走时却是四人,同黄鲁直和戴独行一起离开神水宫之后,苗七二人在最近的一座小镇落了脚。
  此时,天还未明。
  在街上随便找了家客栈,开好房间,楚留香二话不说便拉着苗七进了房间。他先是关起门窗,然后又仔细检查了一遍周围的情况,确定没有问题之后,才神色凝重的走到苗七面前。
  “阿七,你和水母阴姬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
  苗七早就料到楚留香在事后会追问此事。
  但他并没有打算隐瞒事情的原委。
  他从怀中取出用防水纸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信函,又摘下腰间挂着的那枚玉佩,双双递到了楚留香面前,道:“这些东西,都是西门玉交给我的。”
  听到西门玉的名字,楚留香忍不住拧了拧眉。
  接过东西,他先是打开信函仔细浏览了一遍,然后又反复研究了一会儿那枚‘熟悉’的玉佩。
  然并卵。
  光靠这两样东西,任凭楚留香的脑子有多好使,也推测不出什么线索。
  苗七已经走到桌边坐下,倒了两杯茶,一杯放到对面,一杯捧在手中,杯中升起的袅袅雾气,将他的脸遮挡了起来。
  “我怀疑,西门玉其实是魔教之主……玉罗刹。”
  “!!”
  闻言,还在埋头苦想的楚留香忍不住手抖了一下,险些没将那枚玉佩摔到地上,他猛地抬起头向苗七看去,却无法看清苗七此时的神情。
  隔着一层雾气,苗七莫名平静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一开始,我只是猜测他可能和玉罗刹有关系,或许,是玉罗刹的心腹下属,但后来,水母阴姬看到这枚玉佩时的反应,让我推翻了这个猜测。”
  水母阴姬看到这枚玉佩后,明显表露出了忌惮。
  这枚玉佩所代表的主人究竟是谁,还用得着想么?这天底下,除了魔教之主玉罗刹之外,还有谁能让水母阴姬那样退让?
  反正苗七是想不到第二个人选。
  西门玉,西门玉。
  一个西,一个玉,可不正好对应了西方魔教玉罗刹的名号?
  难怪他在西门玉手下,连一个回合都撑不住。
  难怪他前脚刚把玉佩当掉,后脚,就和西门玉来了个‘偶遇’——在西方魔教的地盘,有什么事情能够瞒得过玉罗刹的耳目?
  楚留香沉默片刻,问道:“可他为什么要接近我们,又为什么要帮助我们?”
  玉罗刹愿意拿出这枚玉佩,并且让苗七以这枚玉佩去震慑水母阴姬,很明显是为了帮助他们,或者说,是为了帮助楚留香。
  这让楚留香很是不解。
  他完全想不出玉罗刹这么做的原因。
  苗七摇了摇头,道:“楚大哥你别问我了,我什么也不知道。”
  虽然比起楚留香,他和西、玉罗刹相处的时间更久,但他对玉罗刹的心思没有任何了解,从始至终,他都被玉罗刹玩弄在鼓掌之间。
  所谓的身份,所谓的‘友谊’,完完全全都是假象。
  “那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抬脚走到苗七对面,楚留香有些担心的问道。
  “顺其自然吧。”耸了耸肩,苗七放下茶杯,一脸没心没肺的冲楚留香笑道:“反正在玉罗刹面前,我这只小虾米压根儿就翻不出什么浪花,既然如此,我又何必浪费那个功夫去瞎折腾?”
  楚留香默然。
  他想要鼓舞苗七,却发觉根本就找不到任何合适的话语。
  不仅如此,其实就连他自己,也面临着和苗七同样的境地。
  玉罗刹这般大费周折的接近他们,‘目标’可不止苗七一人,显而易见,他也是玉罗刹的‘目标’。
  苗七说的没错,在玉罗刹面前,他们根本就翻不出任何浪花。
  无论玉罗刹接下来想要做些什么,他们都只能选择面对。
  连逃避都没有可能。
  将玉佩还给苗七,楚留香长叹一声,也学着苗七,笑着说了句‘顺其自然’,然后抬手拍了拍苗七的肩膀,道:“时间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嗯,明天见。”
  起身将楚留香送出房间,苗七关上房门之后,默默地走到床边,坐了下来。
  低头看着那枚玉佩,苗七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可真是烫手的东西啊。”
  所以,他还是再卖一次好了。


第47章 
  把眼前的问题统统解决之后,苗七终于有闲情游玩了。
  楚留香果然信守承诺,他花费了两个多月的功夫,从夏末到深秋,带苗七走遍了江苏地带所有的繁华都城,包吃包住包娱乐,尽足了东道主的义务。
  在船上和楚留香、苏蓉蓉三女共度了中元节后,苗七终于提出了辞别。
  美好的时光虽然让人流连,但苗七始终没有忘记过自己的初衷,他历尽艰险,从沙漠来到中原,可不仅仅是为了欣赏中原的大好风光——努力完成任务,提升等级,增强实力,才是他最根本的目的。
  额,好吧,其实主要还是玉罗刹的原因。
  有这么个地狱级别的BOSS横在头顶,苗七自然没法儿安心的悠闲下去,他面上虽然摆出一副认命的态度,但在‘大难临头’之前,他还是要尝试着去拼一把。
  玉罗刹虽然可怕,但苗七自认为,他还是有一线希望的。
  虽然系统经常会给他出各种的难题,但整体来说,确实是一个可以帮他迅速提升实力的金手指,只要他能够在短时间内,把等级升上九十,应该就可以应对玉罗刹了……吧?
  怀揣着满腔的热血,苗七包袱款款的来到了江南。
  江南自古以来都是出了名的繁华之地,而繁华的背后,往往隐藏着更多的黑暗和混乱,苗七想要升级,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尽可能多的拯救那些落难之人。
  初到江南,苗七就干了一件特别‘奢侈’的事儿。
  他拿着两次卖掉玉佩,换来的一万多两银子,买空了好几家粮铺,然后雇人到城尾的贫民区去大肆布施,这种广泛撒网,重点捕捞的行为,果然给他带来了巨大的收益。
  足足半个月的时间,苗七每天只需要翘着二郎腿,坐在酒楼里喝酒听曲儿,就能收到源源不断的经验值,等级嗖的一下从八十一跳到了八十五,那感觉,怎一个爽字了得!
  他的这番举动,也引起了一些人的关注。
  花家素有江南首富之称,家主花如令更是众所周知的好心肠,他每逢一段时间就会差遣仆从,去给那些穷苦人家送衣送粮,布施行善。
  巧的是,苗七布施的那几天,刚好跟花如令定下的日期撞了车。
  当管家原封不动的带着那批粮食打道回府后,花如令自然知晓了另有好心人在‘布施行善’的事情,纯属好奇心作祟,花如令就派人稍微调查了一下。
  然后,苗七这个‘热血心肠’的异族人,就成了花家在茶余饭后,热衷于讨论的话题人物。
  每一个中年大叔的心里,都住着一个名为八卦的小妖精。
  花如令虽然年纪大了,但心态却是越来越年轻,再加上他还有七个年轻有为的好儿子,平日里,就格外喜欢关注那些同样年轻又优秀的少年人。
  中秋将至,提前回家,准备和家人一同过节的花家七童花满楼,以及常年把花家当成自己第二个家的陆小凤,便是由此得知了苗七此人。
  陆小凤是个很喜欢交朋友的人。
  一个年纪轻轻、江湖人打扮,还热血心肠的异族人,立马就勾起了他与之结交的念头。他一向是个说风就是雨的行动派,心思一起,便果断付诸了行动。
  经过大半个月的‘考察’,苗七终于决定好要在江南定居,但在买房之前,他还要精打细算一番,毕竟,他身上所剩的钱财已经不多了。
  不到四千的家当,刨去两千修装备的预算,再除去吃穿用度的花销,能用来购置房产的钱只有一千两左右,这笔钱若是在偏僻地带买房,大概够他买个三进三出的大宅子,但要在繁华的中心地段购置……
  问过几处房价之后,苗七捂着荷包,一脸辛酸。
  他果然还是一条咸鱼。
  翻身奔小康的日子仍旧是遥遥无期啊。
  不行,宝宝得吃一盘小鱼干治愈一下。
  奔向自己这几日来频繁光顾的那家酒楼,苗七刚一踏进大门,混了个脸熟的跑堂小二就满脸笑容的迎了过去,熟络的招呼道:“客官您今儿个还是要一壶三白,一盘鱼干,一份花生米儿么?”
  抬手拍了拍小二的肩膀,苗七咧嘴一笑,点头道:“没错,还是老地方,给我送到二楼的第七桌。”
  “这——”
  小二愣了两秒,然后苦着脸对苗七说道:“二楼七桌已经有两位客人先给定下了,您今儿个,恐怕得换个位子坐了。”
  “啊,有人定了?那没事儿,只要是靠窗的位子,随便哪一个都无所谓。你只要别告诉我,二楼所有靠窗的位子,都已经有人坐了就行。”苗七眨了眨眼,倒没怎么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他又没有强迫症,不是非得坐到老位置,换就换呗。
  至于为什么非要靠窗的位置……
  咳咳,江南水土好,养人啊,喝着小酒听着曲儿,再欣赏一下养眼的美人儿们,这日子才叫享受呢。
  闻言,小二立马喜逐颜开道:“客官您放心,七桌前后那两桌都空着呢,您楼上请,小的这就去给您取酒。”
  “嗯嗯,小鱼干儿也给我上快点儿啊。”
  从怀里摸出一锭碎银,抛到小二的怀里,苗七一边哼着小曲儿,一边往楼上走去。上了二楼之后,他下意识往自己平常坐的位置扫了一眼,然后,目光便不由自主的,被桌边的两位客人给吸引了过去。
  这俩人的组合,可真是奇特。
  一个身着显眼的红色披风,唇上还留了两撮形状跟眉毛一模一样的小胡子,看起来虽然有些滑稽,却丝毫没有降低他自身的英俊和魅力;另一个虽然穿着朴素,去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优雅的气质,脸上也挂着暖暖的微笑,叫人莫名的心生好感。
  这两个气场看起来南辕北辙的人,坐在一起,却给苗七一种无比融洽的感觉。
  在苗七看向这两人的同时,那个穿着红色披风的男子,也朝着苗七看了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苗七发觉,对方在看到自己之后,眼睛好像忽然亮了起来,就像是、就像是猫看到了鱼一样,透着股兴奋和喜悦的意味儿。
  跟楚留香呆的久了,苗七也被传染上了摸鼻子的习惯。
  他下意识抬起手,揉了两下鼻子,然后歪了歪脑袋,往旁边挪了两步。
  那穿着红色披风的男子,视线明显也跟着移动了过来。
  苗七:“……”
  干嘛盯着他看,没见过异族人么→_→
  “小凤。”略带警告意味儿的叫了陆小凤一声,花满楼扭过头,‘目光’准确的落到了苗七的身上,然后露出一抹带着歉意的微笑,轻声道:“还请兄台见谅,我这位朋友并无冒犯之意,只是……”
  话未说完,陆小凤已经站起身来,朝着苗七走了过去。
  他手里还端了个酒杯,脸上全是友善的笑容,在苗七茫然不解的注视中,同苗七行了个江湖人通用的见面礼,然后朗声笑道:“在下陆小凤,不知是否有幸,能跟兄台你交个朋友?”
  “你就是四条眉毛的陆小凤?”
  苗七瞪大了眼睛,愕然道:“我听说过你,原来你真的有四条眉毛呀。”
  唔,虽然其中两条‘眉毛’,其实是修的很像眉毛的胡子。
  之前听小曲儿时,旁边的客人提起过陆小凤这个名字,苗七别的没记住,就记住了四条眉毛这个词儿,毕竟一个人怎么会有四条眉毛呢,当然,他也就当时好奇了一下,后来就把这个问题给忘到了脑后。
  所以,在看到陆小凤的时候,他并未立马将其联想到一起。
  摸了摸自己的宝贝胡子,陆小凤莞尔道:“那可真是缘分,刚好,我也听说过兄台你的事迹。”
  “欸。”
  苗七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心道自己虽然干过那么两件大事,但那两件事儿,貌似并没有被宣扬出去,所以……陆小凤是从哪里听说来的?
  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待苗七随自己一同坐到桌边之后,陆小凤才解释道:“我听说过,兄台你这些时日做过的那些善举,便心生了结交之意,方才若有冒昧之处,还请兄台你莫要见怪。”
  说罢,他又倒了一杯酒,放到了苗七面前。
  苗七面露恍然之色,然后伸手端起酒杯,对陆小凤敬了敬,一口饮尽之后,笑道:“没什么冒昧不冒昧的,要真算起来,还是我先盯着你们两个看的呢。”
  花满楼莞尔一笑,对反应直爽的苗七颇有好感,也端起面前的酒杯饮了一口,自我介绍道:“在下花满楼,是陆小凤的朋友,也和陆小凤一样,想要同阁下结识一番。”
  花!满!楼!
  传说中的地产大户花家的七公子!
  苗七的眼睛噌的一下就亮了起来,态度立马变得十分热情。
  “来来来咱再喝一杯,哈哈哈花公子好酒量,再来再来,陆兄你也喝呀……酒逢知己千杯少,继续继续……”
  酒过三巡,苗七脸上也不知是因为酒意,还是因为激动,而翻起了淡淡的红晕,在陆小凤好整以暇的注视下,半点儿都不委婉的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听说,花公子家里是做地产生意的?”
  花满楼忍俊不禁的点了点头,道:“家里是有涉及一些地产方面的生意,阿七可是有这方面的需求?”
  “额。”
  没想到花满楼的反应会如此‘直入主题’,苗七愣了两秒,才后知后觉的注意到,陆小凤和花满楼的表情。
  自以为表现的挺委婉,但实际上早就被人家看穿了心思的苗七……
  这特么就尴尬了。


第48章 
  虽然双眼无法视物,但花满楼却仿佛能够看到苗七的表情,他嘴角露出一抹温暖的笑容,对苗七说道:“倘若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阿七你直说便是,我很乐意能够帮你解决一些问题。”
  陆小凤哈哈一笑,附和道:“没错没错,阿七你用不着不好意思,七童一向最喜欢助人为乐了。”
  感受到这两人身上满满的善意,苗七终于松了口气。
  讲真,他刚才还真有些紧张来着。
  他对陆小凤和花满楼的感官很好,也很愿意跟这两个人做朋友,要是因为自己刚才的举动,致使这二人对他没了好感,那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挠了挠后脑勺,苗七咧嘴一笑,也没有作什么扭捏的姿态,干脆的说出了自己的目的,“其实我就是想在这里买个房子,但是我这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实在是找不到什么合适的门路。”
  “我就寻思着,花公子家里既然有做这方面的生意,应该能给我提供一些帮助。”
  “嗨,我当是什么事儿呢。”
  闻言,陆小凤不禁失笑,他抬手拍了拍苗七的肩膀,打趣道:“就这种小事儿,哪里用得着七童出马,你要是信得过我,不如就把这事儿交给我来办吧。”
  花家上下对花满楼都是格外的疼惜,生意方面的事情,从来都不让花满楼参与,所以花满楼对这方面还真说不上了解,但陆小凤却不同。
  陆小凤生平最喜欢的三件事情中,第一就是交朋友。
  而且他交朋友的原则,只有一条,就是要合脾气。
  所以,陆小凤不仅有许许多多的朋友,这些朋友的身份也是五花八门,遍布各行各业,江南是陆小凤最常驻足的地方,朋友的数量自然也是最多的。
  想要打听这种消息,自然是由陆小凤出马最为合适。
  花满楼莞尔一笑,体贴的为苗七解释了一下原委。
  然后,他又对苗七提出了邀请。
  “既然阿七你有这方面的需求,想必是还没找到合适的落脚处,暂时还住在客栈吧?若是不嫌弃的话,在打听到合适的地点之前,阿七你可以先到我那里暂住一段时间。”
  客栈住着总归是不方便。
  尤其苗七还是一个不多见的异人。
  住在客栈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苗七在出入的时候,必定会经常引来别人的关注,这种关注,有时候也会叫人感到不自在。
  花满楼是个温柔又细心的人。
  在考虑到这一点之后,他毫不犹豫的向苗七提出了邀请。
  苗七眨了眨眼,面上露出些许动容之色。
  孤身一人,身处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苗七怎么可能会不感到孤单?此时此刻,能够遇到两个热情又友善的朋友,对他而言,无疑是一件十分值得高兴的事情。
  花满楼的举动实在是太暖心了。
  但苗七实在不好意思答应下来。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这样做……不太合适吧。”
  家是一个私人的空间,苗七自觉,自己现在跟花满楼之间的关系,还远远说不上亲近,就这么贸贸然的去人家家里借住,恐怕会给彼此都带来一些烦恼。
  虽然苗七并没有说明顾虑,但在陆小凤这个人精面前,他的那些小心思,哪里能藏得住?别说陆小凤了,连花满楼都能猜出苗七的想法。
  他们二人相‘视’一笑,对苗七的好感度又上涨了一些。
  谁都不会讨厌一个会为别人着想的人。
  这至少可以说明,苗七绝对不是一个自私自利,只考虑自己的人。
  陆小凤当即热情的勾住苗七的肩头,笑道:“阿七你不用有顾虑,七童那座百花楼的门从来都不会关闭,任何有需要的人,都可以去小楼寻求帮助。”
  “更何况,咱们现在已经是朋友了,朋友之间,又哪里需要这么见外。”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苗七自然不会再作拒绝。
  他端着酒杯站起身来,弯下腰,对花满楼敬了一敬,感激道:“那接下来这段时间,就要叨扰花公子了。”
  花满楼连忙站起身来扶起苗七,打趣道:“不是说朋友之间不必如此见外了么,阿七你这样做,难不成是还不承认我这个朋友?”
  “额、窝窝窝——”
  每次紧张的时候,苗七的舌头总会不受控制的打结,他窝了半天,才挤出一句完整的话语,“窝不是辣个意思,就,就是想表达一些谢意。”
  陆小凤噗嗤一笑,颇有几分唯恐天下不乱的架势,对苗七说道:“既然如此,那阿七你干嘛要一直称呼七童‘花公子’呢?这可不该是对朋友态度呀。”
  苗七……苗七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一时语塞。
  该怎么说好呢?
  他可以很快就改口叫陆小凤为陆兄,但面对花满楼的时候,却总是会下意识变得格外客气,这大概是因为,花满楼给他的感觉跟陆小凤完全不同吧。
  花满楼的画风,跟他接触过的江湖人士完全不同。
  再加上他还是江南首富花家的公子。
  一时之间,苗七也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对待花满楼,他只能尽量礼貌客气的来,毕竟这么做,最起码不会让人觉得反感。
  苗七脸都憋的胀红了起来,陆小凤却只顾着在一旁幸灾乐祸。
  最后,还是花满楼出言帮苗七解了围。
  “小凤他只是开个玩笑罢了,阿七你不必当真。”
  “不过,若是可以的话,阿七你还是直接像称呼陆小凤一样,叫我一声花大哥就好,毕竟朋友之间,用公子这个称呼,确实是显得疏远了一些。”
  “哎哎好,花大哥。”
  苗七立马顺着台阶滚了下去。
  陆小凤挑起眉毛,往苗七和花满楼中间一挤,对苗七打趣道:“其实吧,我觉着陆兄这个称呼也有点儿太客套了,你既然都改口叫七童大哥了,是不是也该叫我一声陆大哥啊。”
  不知道怎么回事儿,陆小凤这种态度,让苗七莫名有种被占了便宜的感觉,他沉默了好几秒,才干巴巴的改口,叫了一声陆大哥。
  陆小凤得意的裂开嘴,扭头冲花满楼挑了挑下巴,然后拉着苗七又坐了回去,招呼道:“来来来,阿七,咱们继续喝酒,今儿个我请客,咱们一定得喝个痛快啊!”
  “好,咱们不醉不归。”
  完全不知道陆小凤有‘千杯不倒’这个称号,还自认酒量不错的苗七,立马就拍着胸口,信心十足的应了下来。
  然后……
  嗯……
  ……
  等第二天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所处的房间也十分陌生之后,苗七整个人都是蒙圈儿的。
  他只记得,自己昨天跟陆小凤,好像是足足喝了两三斤的酒。
  他们喝的酒名叫三白,主料是糯米,酒味醇厚清纯,香甜可口,此酒刚开始的时候,并不会很快起劲,但后劲却要比一般的白酒更加强烈。
  等苗七觉得有些头晕的时候,已经晚了。
  他后来直接就断片儿了。
  完全不记得喝醉之后发生过什么事。
  这是哪儿?我是怎么来的?
  苗七挺尸般的躺在床上,盯着头顶的纱帐,愣了有一炷香的功夫之后,才注意到窗外传进来的一些动静。
  他听到了小贩的叫卖声,还有街道上马车行驶过的声音。
  空气中隐约还浮动着一股幽幽的花香。
  通过这些发现,苗七得出了一个结论。
  他现在所处的地方,一定在繁华的闹市区,住处周围应该还种了不少的花儿,否则花香味不会这么明显……唔,所以,这里应该就是花满楼昨天说过的百花楼吧。
  一手捂着沉甸甸的脑袋,苗七有些艰难的从床上爬了起来,然后盯着被自己睡的皱巴巴的衣服,犯起了难。
  就这么出去,未免也太毁形象了一些。
  他倒是可以从系统背包里,取身新衣服出来换上。
  但是昨天被陆小凤他们带过来的时候,他身上可没有带着什么包袱,要是突然换了一身新的衣服……
  正在苗七纠结的关头,门外,忽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阿七,你醒了么?”
  房门被轻轻地敲了两下后,门外传来了花满楼的声音。
  苗七立马掀起被窝,重新钻了回去,然后才应声道:“我已经醒啦,花大哥你有什么事儿么?”
  “我可以进来么?你昨天来的匆忙,没有带什么可以换洗的衣物,我就给你找了身干净的衣服。”
  眼睛噌的一亮,苗七赶忙应道:“花大哥你快进来吧,我刚才正愁着没衣服可以换呢,你可真是我的大救星!”
  推开门走进房间,花满楼轻车熟路的走到桌前,将手中捧着的衣物放了下来,然后对苗七笑道:“这是我以前的衣服,也不知道会不会合身,阿七你来试试吧,要是不合身的话,我也好再去给你重新准备一件。”
  “欸,好嘞,我这就试试。”
  重新钻出被窝,苗七理了理乱糟糟的衣领,然后迅速穿上鞋子,走到桌边,拿起了那身浅蓝色的长袍。
  他其实知道,花满楼是看不到自己现在的糟糕形象的,但花满楼的表现,总是会叫他忘记对方是个盲人的事情,再加上刚刚睡醒,脑子还不太清醒的缘故,他刚才才会钻进被窝。
  自从在楚留香和西、玉罗刹面前,毫无形象的露过一次面,并且受到了嘲笑之后,苗七就暗暗发誓,再也不要让人看到自己刚睡醒时的模样。
  那完全就是下意识的举动。
  拿着衣服大致比划了一下,苗七发现,这件衣服的大小尺寸,竟然刚刚好跟他的体型贴合,但是……抬头看了站在一旁的花满楼,苗七忍不住抬手,量了一下两人之间的身高差。
  噫,不对啊,花满楼明明比他要高出半头左右。
  怎么衣服的尺寸会一样呢?
  根据声音和空气的波动,花满楼判断出了苗七的举动后,立马便解释道:“我昨天扶你回来的时候,大致知晓了你的身型,所以特地找了件几年前的衣服。”
  “不过你放心,这件衣服平时保管的很妥当,昨天也重新清洗过一边,应该不会影响穿着。”
  苗七抱着衣服,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花满楼,感叹道:“哇塞,花大哥你人好好哦,人细心体贴还温柔,要是哪家的姑娘能够嫁给你,可真是积了三辈子的福气呢。”
  花满楼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暖男吧。
  这样的男人,绝对是女子择婿的最佳人选。


第49章 
  苗七今年二十二岁。
  像每个到这岁数的年轻人一样,他也到了想要谈恋爱的年纪。
  尤其是在来到中原,见到许许多多既年轻又漂亮,和自己的择偶标准相符的姑娘之后,他那颗不甘寂寞的小心脏,就越发的蠢蠢欲动起来。
  说来也是邪门儿,苗七活了二十来年,却愣是没有谈过一次恋爱。
  在穿越之前,他喜欢的女孩子不是把他当弟弟,就是把他当哥们儿,穿越之后吧,遇到的异性要么是蛇蝎美人款的,要么就是已经心有所属型的。
  他原本是想向楚留香学习的,要知道,楚留香可是红颜知己遍天下的大众情人,撩妹什么的,想必一定不在话下。但后来,苗七发现,他根本就学不来楚留香的套路。
  画风不兼容啊。
  用他这张脸,根本就摆不出楚留香那副风流倜傥、温柔多情的架势。
  花满楼的出现,给了他一个新的启发。
  咱走不了那种情圣路线,难道还不能走暖男路线么?
  苗七迅速的换好衣服,跟着花满楼离开了房间,他一边琢磨着,接下来应该怎么开展脱单计划,一边还分神打量着周边的环境。如果不出意外,他接下来就要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了。
  渐渐的,苗七的注意力完全被四周的环境所吸引。
  百花楼果然是名副其实的‘百花’楼。
  迈进二楼前厅,出现在苗七眼帘中的,便是阳台上那一簇簇争相绽放的鲜花,这些花的种类有很多,有一些苗七能够认出来,有一些,苗七却是连见都没有见过。
  这里不仅有随处可见的野花,还有各种名贵稀缺的品种。
  这些各色各样的花儿一齐绽放,竟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美感。
  那扑鼻而来的花香气息,瞬间便驱走了苗七头脑中的几分倦意,叫他感到神清气爽、心旷神怡。他情不自禁的发出了一声喟叹,快步走到阳台,扶着栏杆,向远方眺望过去。
  只见街道上车水马龙,行人纷纷,还掺杂着小贩们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好一幅生机勃勃的繁华景色。
  脸上露出一抹愉悦的笑容,苗七舒展双臂,惬意的伸了个懒腰,然后元气十足的冲花满楼招呼道:“花大哥早上好啊,你吃早饭了么,没吃的话,不如让我来露一手,如何?”
  花满楼莞尔一笑,点头应道:“好呀,那等下就麻烦你了,不过你毕竟是第一次用这里的厨房,可能会不太熟悉,等下我来帮你打打下手吧。”
  “好啊,厨房在哪儿?”苗七当即就挽起袖子,大步走到花满楼面前,询问起厨房的位置,问完这个,他才忽然想起,貌似还少了一个人。
  “陆大哥人呢?他该不会是还没睡醒吧。”
  花满楼笑了笑,张嘴正打算回答,却忽然又合上了嘴。
  下一秒,陆小凤就从阳台上直接翻了进来。
  “我可不像某人,一觉睡到大天亮了才醒。”他抬起手,晃了晃手上提着的两个纸包,对苗七得意的笑道:“白记的大肉包,本地一绝,阿七你要不要来尝尝。”
  苗七:“……”
  要不要这么巧啊。
  他前边儿刚说完早饭要露一手,陆小凤立马就买了包子回来——难道,陆小凤的八字正好跟他相克?这么想着,苗七默默的走到陆小凤面前,伸手拿过了一个还热得烫手的纸包。
  比起早就吃到腻味的切糕,明显还是肉包子更有吸引力嘛。
  这边,苗七已经坐到桌边,就着清甜的花茶开始啃包子,那边,花满楼却堵在陆小凤面前,满脸无奈的问道:“你怎么总是放着正门不走,非要从窗户或者阳台上来呢?”
  “额,这不是比走正门更方便嘛。”
  “但是你踩到了我的花。”花满楼轻叹一声,抬袖推开还蹲在阳台上傻笑的陆小凤,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扶正那朵被陆小凤踩到了枝叶的茉莉。
  知道花满楼平时有多宝贝自己的这些花儿,陆小凤顿时心虚了起来,他低下头,四条眉毛也一起耷拉了下来,小声道:“那什么,七童,我知道错了。”
  “我下次一定走正门。”
  额,其实窗户也可以。
  反正只要不走阳台,不误伤花满楼这些宝贝花儿就行了。
  仿佛能够听到陆小凤的心声,花满楼瞥了他一眼,好气又无奈的说道:“就你这记性,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把这句话给忘到脑后。保险起见,我还是把这几盆长的比较高的花,给移到旁边去吧。”
  陆小凤干笑了两声,满脸殷勤的凑上去,扯住花满楼的袖子,把他往桌子边拉去,“这个活我来干就行,七童你就和阿七一块儿,在边儿上吃早饭吧。”
  “对对对。”
  苗七点点头,然后拿起一个包子,放到了花满楼面前,含糊道:“花大哥你快趁热次吧,肉包子凉了就没那么好次了。”
  “好,阿七你喜欢的话就多吃一点,不用特意给小凤留,反正等他忙完了,这些包子也该凉了。”脸上挂着一如既往温柔的微笑,花满楼柔声对苗七说道。
  嗯?
  眼珠子飞快的转动了一圈,苗七抬起头,冲陆小凤抛了个同情的眼神。
  果然,越是好脾气的人生起气来,就越是恐怖啊。
  看着转眼间,就被消灭了快一半的包子,陆小凤一脸萧瑟的转过身去,闷不吭声的开始干活。
  最后,陆小凤还是没能吃上热乎乎的肉包子。
  连凉的也没有。
  在他干完活之前,包子就已经全被消灭了。
  唔,其中有三分之二是进了苗七的肚子。
  顶着陆小凤幽怨的眼神,苗七眨了眨眼睛,瞬间想到了一个可以‘一箭双雕’的法子——然后,他向花满楼借用厨房,给陆小凤做了一份切糕。
  日常做切糕任务get√
  至于陆小凤吃不吃得惯切糕……嘛,反正心意尽到了就行啦。
  苗七:给机智的自己点三十二个赞!
  解决完早饭后,三人围着桌子,一边喝茶一边闲聊。
  “我去买早饭的时候,顺便找了位朋友,托他帮忙留意这附近的房屋信息,如果有消息的话,他会派人到这里送信。”稍微停顿了一下,陆小凤继续道:“不过想要找到合适的房子,恐怕不会很容易。”
  江南城人口密集,想在偏僻一些的地方买房子还容易一些,但要在繁华地带和中心区域,找到一个刚好空置下来的房屋,就完全得靠运气了。
  苗七耸耸肩,无奈道:“这点我早就料到了。”
  来江南的这段时间,他也不是一直都闲着在酒楼里听曲儿,就是因为找了一圈,找不到任何合心意的地方,他才会向花满楼和陆小凤求助。
  花满楼面带微笑,温声对苗七说道:“阿七,你也不用太过心急,尽管在这里安心的住下,我这里平日里也没什么人会常住,你留下来,刚好可以与我做个伴。”
  陆小凤是个闲不下来的人,他虽然经常会来这里小住,但每次住不了几天,就会去其他地方继续找乐子,而花满楼为了证明自己有独自生活的能力,也没有让家里的侍从留在百花楼。
  大多数时候,楼里只有花满楼一个人。
  能有个人经常陪他聊聊天,也是一件乐事。
  苗七咧嘴一笑,也没起身,只是坐着对花满楼抱了抱拳。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啦。”
  “对了。”
  陆小凤忽然一拍桌子,上半身朝着苗七的方向探了过去,压低声音,故作神秘的说道:“阿七,你知道么,最近江湖中突然冒出来了一条传闻。”
  苗七茫然道:“什么传闻啊?”
  陆小凤挑起眉毛,对苗七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听说啊,那位在二十年前血洗华山,后来在大沙漠定居的女魔头石观音死了。而杀死石观音的人,据说是盗帅楚留香和他的几位朋友,这其中,好像有一位异族刀客。”
  说到最后四个字时,陆小凤刻意加重了声音。
  花满楼不禁面露诧异之色。
  陆小凤的意思很明显。
  他一定是觉得,苗七就是那个传闻中的异族刀客。
  但花满楼却不太认同陆小凤的这个观点。
  江湖传闻本来就缺乏可信度,一来,谁都知道,盗帅楚留香从不杀人;二来,苗七虽然符合异族刀客这个描述,但他给人的感觉,分明是一个初出江湖、涉世未深的年轻人。
  花满楼实在没法将苗七,同传闻中那个能够杀死石观音的人,联系到一块儿去。
  但真相有时候,就是这样的出人意料。
  苗七坦然道:“没错,我就是传闻中的那个异族刀客。”
  虽然猜测到那个人就是苗七,但在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陆小凤还是忍不住露出了惊诧之色。
  在某些方面,他同花满楼的想法其实是一样的。
  只不过,他更相信自己的直觉一些。
  在听说这条传闻之后,他就下意识觉得,这件事会和苗七有关联,但他真的没有想到,自己的直觉会如此准确。
  顶着陆小凤和花满楼难以置信的目光,苗七忽然觉得压力山大,他僵硬的扯起嘴角,解释道:“其实坦白来讲,石观音也不能算是被我们打败的。”
  她其实是输给了自己,输给了那面镜子中,自己的倒影。
  而他和楚留香等人,只是说是投机取巧,借助石观音的软肋,成功的从被动挨打、变成了主动攻击的一方罢了。
  甚至在最后,真正了结了石观音生命的人,还是她自己。


第50章 
  “但最后获胜的人,是你们,而不是石观音。”
  陆小凤目光灼灼的看着苗七,感叹道:“不管怎么说,这都是非常值得钦佩的事情。而能够认识这样一位朋友,实在是我的荣幸。”
  在陆小凤看来,过程其实不是很重要,光是有勇气去和石观音那种级别的高手对决,就已经是一件非常值得敬佩的事情了。
  他虽然年长苗七两岁,也已经在江湖中闯出了一些名气,但还从来没有做过一件,像苗七他们这样,能够震惊江湖的大事件。最起码,跟已经名满天下的盗帅楚留香比起来,他陆小凤,还只能算是一个‘无名小卒’。
  陆小凤虽然没有什么扬名立万的念头,但在每一个江湖中人的心目中,总归都会有那么一些‘英雄情怀’。
  所以说实话,他其实有点儿羡慕苗七。
  头一次受到这种目光的洗礼,苗七感觉还挺不适应的。
  以往,跟楚留香等人待在一块儿时,他虽然也会受到瞩目,但那种瞩目,绝大多数都是因为,他是楚留香的朋友。
  以及他是个异人。
  对苗七来说,这实在是一件十分新奇的事情。
  虚荣心小小的膨胀了一下,苗七又立马回归现实,冲陆小凤眨了眨眼,玩笑道:“我是个经不起夸奖的人,你要是再这么夸下去,我可就要飘飘然了啊。”
  陆小凤也幽默的回道:“你就尽情的飘吧,最好是飘到天上去,好叫万人敬仰。”
  双手抱在胸前,苗七抬起下巴,一本正经的回道:“好吧,那你要不要来搭一下顺风车?友情价九九八,只要九九八,我就带你一起上天一起飞。”
  噗。
  陆小凤顿时被逗得喷笑出声。
  连花满楼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正在这和乐融融之时,楼下忽然响起了一阵嘈杂的声音。
  花满楼耳力极佳,在苗七和陆小凤听清楚动静之前,他就已经通过那些声音,大致的推测出了外边所发生的状况——似乎是有人在街道上闹事,惊扰到了行人,还掀翻了不少的摊子。
  所以引起了一场规模不小的躁乱。
  耳朵微不可查的抖动了一下,花满楼面上忽然露出一丝异色。
  “怎么了?”
  看到花满楼的表情,陆小凤立马好奇的问道。
  眉头拧了拧,花满楼有些迟疑的摇了摇头,回道:“没什么。”
  大概是他想多了吧。
  苗七干脆站起身来,走到阳台边,往下方的街道张望起来。
  看着看着,他突然‘咦’了一声,头也不回的对陆小凤和花满楼说道:“那两个闹事的人,好像是朝着百花楼的方向过来了。”
  虽然那个跑在前边的少女,在过程中一直制造混乱,做出一副在绕圈子的假象,但从上面看过去,对方的前进路线十分明显,就是奔着百花楼过来的。
  而且这两人明显是在做戏。
  前边那个少女惊慌的表情倒是挺逼真的,但追在她后边的提刀壮汉,脸上那凶恶的表情,一看就是装出来的。
  这演技,苗七表示,他只能给打六十分。
  其中还有二十分,完全是看在那女孩儿长得漂亮的份儿上,友情附赠的。
  听到苗七小声的点评,花满楼不禁失笑,面上却丝毫没有担忧之色,陆小凤更是稳如泰山般的坐在椅子上,端着茶杯,作出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架势。
  苗七又看了会儿热闹,才心满意足的回到桌边坐下。
  “花大哥,你经常会遇到这种情况么?”
  “自从我一个人搬到百花楼之后,确实是偶尔会遇到一些状况。”花满楼轻叹一声,面上露出几分不解之色,道:“有时候,我实在是想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要这样做。”
  稍微消息灵通一些人,应该都会知道,他虽然是个瞎子,功夫却并不算差,不是人人可以拿捏的软柿子,可这些人,偏偏就是喜欢来找他的麻烦。
  陆小凤笑道:“我想,这大概是因为,他们虽然知道你不是那么好糊弄,却也清楚,就算他们的小算盘会落空,你也不会在事后跟他们多做计较。”
  这大概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欺软怕硬’吧。
  哦,还掺杂有一些侥幸的心理。
  那些人这么做的时候,大概都是抱着那种‘说不定就撞上大运,计划能够成功’的想法。
  苗七总结道:“这不就是吃饱了闲着,撑的呗。”
  这厢,三人无比悠闲的在楼上喝茶聊天,那厢,历经一番‘艰难险阻’之后,那名少女终于是跑到了百花楼的门口。
  她抬头朝着二楼张望了一番,然后故作惊慌的抚了抚胸口,‘气喘吁吁’的冲进了百花楼,一边往二楼跑,一边还无助喊道:“有人么?来人啊,谁能帮帮我?”
  听到她的声音后,苗七忍不住浑身一哆嗦。
  然后小声吐槽道:“看来这次用的是美人计。”
  陆小凤借机对花满楼揶揄道:“七童,艳福不浅哦。”
  哭笑不得的瞪了陆小凤一眼,花满楼想了想,还是站起身来,朝楼梯口迎了过去。
  “啧,我就知道他肯定会对女孩子心软。”陆小凤撇撇嘴,同苗七使了个眼色,两人默契的在那个少女跑上楼之前,躲到了阳台上的隐蔽之处。
  嗯,花满楼难得走一次‘桃花运’,作为朋友,他们当然应该尽力配合,不能杵在厅里破坏气氛。
  花满楼实在是一个太过温柔的人。
  哪怕他早就知道,这个女孩子的来意并不单纯,他也仍旧去愿意配合对方去做这场戏,好让对方有个台阶可以下,不会太过尴尬。
  一场俗套的‘英雄救美’戏码,就此开演。
  苗七和陆小凤蹲在花丛之中,鬼鬼祟祟的探着脑袋,看着花满楼是如何‘英姿飒爽’的从那个恶汉手中,将一名妙龄少女救出苦海,然后,还男子汉气场爆棚的来了句——
  “不要怕,有我再,没有人能够在这里欺负你。”
  哇喔~
  苗七张开嘴,无声的做惊叹状。
  这句话简直绝了有木有!
  记下来,一定要记下来,说不定以后能派上用场呢。
  在花满楼的安抚之下,那名少女终于镇定了下来,她抚了抚胸口,娇声冲花满楼道了声谢,然后还从怀里拿出了一枚令牌,对花满楼说道:“谢谢你,你真是一个好人,不如,我就把这枚令牌送给你当做谢礼吧。”
  陆小凤挑起眉毛,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
  这对话怎么这么耳熟呢?
  哦对了——
  他和花满楼前些日子,去酒楼喝酒的时候,听说书先生讲的故事里,貌似就出现过类似的对白。
  只不过那个在故事里,被侠士救下来的女子,送给侠士的谢礼,不是令牌,而是一枚贴身玉佩。然后顺理成章的,那枚玉佩,就成了这两人的定情信物。
  果然是美人计!
  陆小凤眼睛一亮,十分期待花满楼接下来的反应。
  但花满楼并没有像故事中的侠士一样,顺势收下那枚令牌。
  他当然不会收下这样来历不明的物品。
  但他也不会说的那么直白。
  “姑娘不必如此客气。”面上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花满楼客气道:“对我而言,这不过是小事一桩罢了。”
  那女孩儿的反应十分迅速,她先是露出一抹有些失落的表情,然后又红着脸,小声对花满楼说道:“但是这对我来说,却是救命的恩情。”
  “所以你一定要收下它。”
  说罢,她迅速将令牌塞到了花满楼的手中。
  被强塞了‘谢礼’的花满楼:“……”
  陆小凤赶忙捂住嘴巴,生怕自己笑出声来。
  蛤蛤蛤,难得能看到一向从容淡定的花满楼,会露出这种窘迫的表情,这幅场景他一定要牢牢记住,以后再被花满楼取笑的时候,就可以拿出来用做反击了!
  苗七却面露愁色。
  这幅场景,跟他当初被玉罗刹强送‘谢礼’时的场景,简直是一毛一样啊有木有。
  套路,这果然都是套路。
  这些古代人玩起套路来,简直比现代人还要溜啊。
  苗七忽然觉得自己前景堪忧,毕竟,像他这种脑子不够聪明,还没有多少心机的人,要在这个复杂的世界生存下去,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此时,那名少女已经开始跟花满楼自我介绍了。
  她说她叫上官飞燕,是一个小偷,但是她从来不会偷好人的东西,只会偷那些坏人的东西,比如说,之前那个追杀她的恶汉,就是近来在江湖上,臭名昭着的青衣楼的人。
  而她送给花满楼的那枚令牌,其实是青衣楼的身份令牌。
  “拿着它,你就不用担心会碰到那些青衣楼的人啦。”
  苗七默默地朝天翻了个白眼,对陆小凤传音道:“她是不是脑子有坑啊,这是什么鬼逻辑,还是说,她是故意想要装成这种傻白甜的样子,好打消花满楼的戒心?”
  陆小凤茫然道:“傻白甜是什么意思?”
  “就是没有心机甚至有些脑子不够使的意思。”
  想起自己之前被苗七普及过的诸如‘套路’、‘带你上天带你飞’等新奇词汇,陆小凤忍不住好奇的问道:“阿七,你都是从哪儿学来的这些词啊,难道在你们那边儿,所有人都是这么说话的么?”
  “额——”
  苗七愣了两秒,才有些心虚的点了点头。
  对,在我们‘网络一族’,大家确实都是这么说话的。


第51章 
  上官飞燕一直在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花满楼的反应却有些冷淡。
  或者说,是比上官飞燕预料中的反应,要冷淡许多。
  他面上虽然一直带着微笑,也没有显露出任何的厌烦之色,但很明显,他这么做,完全是出于礼貌,是因为不想让一个女孩子陷入太尴尬的境地。
  从头到尾,几乎都只有上官飞燕一个人在说话。
  察觉到这分隐约的疏离之后,上官飞燕终于止住了话头,她咬了咬嘴唇,有些不安的问道:“你……你是不是觉得我的话太多了,有些讨人厌啊。”
  说着,她抬起手,似乎想要去扯花满楼的衣袖。
  “怎么会呢。”
  花满楼摇了摇扇子,看似不经意的避开了上官飞燕的接触,笑道:“像你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当然是要有活力一些,才更加讨人喜欢。”
  看着落空的手,上官飞燕眼中飞快的划过一抹暗芒。
  她不动声色的收回手臂,迅速转移话题道:“你很喜欢花么?我看你后面的阳台上种了好多的花儿,它们长得可真好,一看就知道平常有被精心的照料着。”
  不能再躲在这里了。
  苗七和陆小凤对视一眼,二人悄悄往后退去,无声无息的从阳台上跳了下去。
  上官飞燕其实会些武功,根据内力波动来看,应该在二流水准左右,所以,她一直没有察觉到苗七和陆小凤的存在,更没有发现他们两个的离开。
  只有花满楼,在他们两人离开时,微不可查的侧了侧首。
  上官飞燕一直在观察着花满楼的反应。
  看到花满楼这个小动作后,她心头一喜,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了可以突破的点,便赶忙装作好奇的模样,往阳台那边走去。
  “你能给我讲讲这些花儿么?有好多我都认不出来呢。”
  然而她话音刚落,还没有得到花满楼的回应,楼下忽然传来了一阵碰撞声,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摔到了地上,紧接着,响起了一道古怪的男声:“噫,泥这个人是弄啥嘞。”
  这是——阿七的声音?
  花满楼抬高扇子,遮住有些抽搐的嘴角。
  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这两个活宝,又想搞什么事情?
  果然。
  下一秒,陆小凤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你不是要找刚才掀了你摊子的人么,我看见她进了这座楼。”经过刻意伪装,陆小凤的声音显得格外朝气蓬勃,就像一个年轻气盛的少年人。
  他拽着苗七的胳膊,故意制造出一阵互相推扯的声音,然后大声道:“你别怕,有我在呢,我一定会帮你伸张正义,让那个人给你赔偿损失!”
  闻言,上官飞燕面色微变,迅速朝花满楼望去,见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赶忙解释道:“我、我不是故意打翻那些人的摊子的,我只是、只是一时慌张,不小心碰到了而已。”
  花满楼……花满楼忍不住轻咳了一声,压下忍不住上翘的嘴角,回道:“没关系,这条街上的商贩我基本上都认识,他们应该会给我几分薄面,不会太过为难你。”
  “可是,可是我身上没有钱。”
  上官飞燕在花满楼面前塑造的人设,就是一个单纯善良,但家境贫寒的少女,所以她‘肯定’赔偿不起那些商贩的损失。她这么说,一方面是为了符合人设,另一方面,也是想要试探花满楼的反应。
  花满楼的家境那么富裕,应该是个出手大方的人。
  如果他真如传闻中的那样心善,一定会主动提出要帮她还钱吧。
  上官飞燕之所以要做试探,其实也是无奈之举。
  因为就她目前的观察来说,花满楼过的,好像并不是非常奢侈?他身上穿的衣服,虽然料子还不错,却算不上特别精贵,这百花楼里的布置也十分朴素。
  这实在不像一个家境富裕公子哥儿,应该过的生活。
  莫非,因为花满楼是个瞎子,所以并不是很得花如令的重视?
  要真是那样的话,她原本的如意算盘,恐怕就得打个折扣了。
  花满楼倒是没有猜出上官飞燕的用意,他只是笑了笑,温声安抚道:“放心,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
  其实就算上官飞燕不提,花满楼在事后,也会对这条街上受到损失的商贩们进行赔偿。毕竟,这件事是因他而起,商贩们赚钱不易,哪里经得起这种无妄之灾。
  眼睛一亮,上官飞燕又故作为难的问道:“这怎么好意思呢,要赔偿那么多的商贩,一定要花费很大一笔银子,要不然,还是我自己去想办法解决吧。”
  “我虽然没有钱,但是手脚很勤快,可以去给他们干活,用来抵偿这些损失。”
  花满楼忍不住轻叹了一声。
  说实话,要不是提前有了警惕,上官飞燕的种种表现,大概真的会戳中他的软肋。他对这种单纯又善良的人,向来是没有任何抵抗力的,很容易会心生好感,放下戒心。
  他从不会用恶意去揣测任何人。
  所以,他宁愿相信,上官飞燕真如她表现的这样,是个单纯又善良的女孩子,只是迫于无奈,才会对他说谎。
  苗七和陆小凤终于走上了二楼。
  这俩人之所以在楼下耽搁了那么久,可不仅仅是为了做足前戏。
  所谓演戏就要演全套,行头自然也要准备好,为了扮演好街头小贩的角色,苗七特地跑到厨房去,弄了一头一脸的面粉,手里端着陆小凤早上没吃完的切糕,腰上还系着一条‘红围裙’。
  这条‘围裙’的原身,其实是陆小凤那件从不离身的披风。
  而陆小凤,则是借了苗七的兜帽和双刀,把上半张脸都藏在帽檐下,一手提着一把金光闪闪的弯刀,看起来威风凛凛的,还真有那么几分刀客的意思。
  得亏花满楼看不到他们两人此时的模样。
  否则,他一定会忍不住笑出声来,叫上官飞燕察觉出猫腻。
  看到苗七和陆小凤的时候,上官飞燕有些发懵。
  她掀摊子的时候,虽然没有太多注意路边的人,但是像苗七这种鹤立鸡群的异族人,按理来说,应该会给她留下一些印象啊。
  “窝、窝认识这个女的,就是她掀了窝的摊子!”
  刚一走进客厅,苗七就满脸激动的朝着上官飞燕冲了过去,在跑动的过程中,他身上的面粉如尘土般飘扬,顺着风向,好巧不巧的扑了上官飞燕一脸。
  “啊——”上官飞燕顿时惊叫起来,仿佛被沾到了什么可怕的脏东西一般,一边从怀里掏出丝帕擦脸,一边迅速的往花满楼身后钻去。
  “泥赔钱!”
  苗七锲而不舍的绕过花满楼,对上官飞燕叫道。
  “对。”陆小凤也凑了过去,有意无意的挡在了花满楼和上官飞燕中间,让上官飞燕无法紧贴着花满楼,然后义正言辞道:“你砸了人家的摊子,就得给人赔偿。”
  “你们不要别过来,花满楼,花满楼,你快来救救我。”
  上官飞燕双手抱胸,一脸惊恐的看着苗七和陆小凤,好似即将遭受恶霸欺凌的良家少女,只能无助的向旁边唯一的救星求助。
  苗七眼珠一转,也向花满楼叫道:“花公子你来给窝评评理啊,窝一个孤苦无依的异族人,来你们中原谋生,得多不容易啊,这个女银砸了窝的摊子,难道还不该还钱么?”
  这唱的是哪一出?
  “好了好了,你们都不要闹了。”
  看着苗七三人的方向,花满楼无奈道。
  陆小凤低下头,借着兜帽的遮掩,嘴唇微微蠕动,对花满楼传音道:“七童你别太心软了,这个女人的来历绝对不简单,她刚才取出来的帕子上,有青衣楼的标志。”
  若非如此,他和苗七也不至于这么为难一个女孩子。
  青衣楼在江湖中的名声,可不是一般的差。
  几乎每一个青衣楼的人,都做过许多的恶事,轻则欺压百姓,重则乱杀无辜,这个上官飞燕能联合青衣楼的人做戏,就已经引起了陆小凤的怀疑。
  在看到她取出的帕子上,带有青衣楼的标记后,陆小凤就更是断定,她就算不是青衣楼的人,也一定和青衣楼之间有所渊源。
  他和苗七演这么一出,只是想要逼走上官飞燕。
  花满楼的心地太过善良,也太容易上当受骗,而上官飞燕表露出的心机又太过深沉,再让花满楼和这个女人纠缠下去,陆小凤担心,他会落入对方的圈套。
  “唉。”
  花满楼发出一声微不可察的叹息,对陆小凤摇了摇头。
  不管怎么说,两个大男人,为难人家一个小姑娘,到底有些太过分了。
  好吧。
  陆小凤挑了挑眉,忽的伸出手,抓住了花满楼的手臂。
  “看来你跟她也是一伙的,既然她不愿意赔钱,干脆就由你来买账吧。”
  “对对对。”
  苗七见风使舵,立马放过上官飞燕,跑过去抓住了花满楼另一边的手臂,催促道:“隔壁二牛和小明家的摊子也被掀了,正等着我带人过去买账呢,花公子你就跟我们一块儿去吧。”
  说着,他和陆小凤就合力,硬是把花满楼往楼下拽去。
  被丢下的上官飞燕满脸错愕。
  什么情况这是?
  她、她接下来该怎么办?


第52章 
  在一番考虑之后,上官飞燕还是决定要追出去。
  她必须给花满楼留下一个好印象,才便于接下来的计划。
  然而,当她追出百花楼的时候,花满楼早就不见了踪影。
  “该死!”
  看着眼前人来人往的街道,根本判断不出方向,不知该往哪里去寻人的上官飞燕,终于绷不住那副无害的伪装,满脸怨毒的咒骂道:“那两个搅事的混蛋,最好别让我找到你们,否则……”
  “我去,这女人人前人后完全是两副面孔啊。”
  其实并没有走远,就躲在对面的铺子内,偷偷观察上官飞燕反应的苗七三人,在听到上官飞燕嘴里吐出的那些恶毒词汇后,纷纷面露惊色。
  苗七咧了咧嘴,小声吐槽了一句,看到花满楼脸上似乎露出些失望之色后,赶忙对他安慰道:“花大哥你也别放在心上,天底下好姑娘多了去了,这次只是意外,下次,下次你一定能够遇到一个表里如一的好女孩儿。”
  “阿七,你误会了。”
  花满楼轻叹一声,道:“我只是觉得,有些惋惜罢了。”
  他只是觉得,像上官飞燕这样年轻的女孩子,原本应该活的更单纯,更天真烂漫一些,而不是过早的被染上颜色,失去了纯真,可惜,这世上总会有太多的不如意。
  “惋惜?为上官飞燕惋惜么?”
  苗七不太理解花满楼的观点。
  在他看来,虽然可恨之人,大都会有可怜之处,但那并不是他们可以行凶作恶的理由,就像柳无眉一样,她也很可怜,可那些被她杀害的人呢,他们难道就不可怜了么?
  陆小凤撇撇嘴,小声道:“阿七你就别问了,七童他向来如此,连路边的一株野花儿被人践踏了,都能叫他心生同情,更何况是一个娇滴滴水灵灵的小姑娘呢。”
  这是一个道理么?
  苗七嘴角一抽,默默冲陆小凤抛了个白眼。
  “这世上有很多人虽然很可恶,很可耻,但他们做的事,有的也是被逼不得已的。”
  花满楼微微一笑,道:“我知道,我这样的观点,可能不会被很多人认同,但有的时候,看待事物的方式更宽容一些,才能活的更快活一些,不是么?”
  苗七默然不语。
  讲真,花满楼的这种观点,他实在有些不敢苟同。
  不过他也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毕竟,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看待事物的方式,不能因为别人的观点跟自己不同,就否认对方的观点。
  更何况,像花满楼这样的人,其实还是很值得钦佩的。
  因为设身处地的想,如果他也像花满楼一样,双眼无法视物,永远生活在黑暗之中,倘若没有这样宽容和博大的心胸,一定不会活的像花满楼这样快乐和自在。
  “是是是,心宽体胖嘛,我懂我懂。”
  陆小凤耸了耸肩,不甚走心的应了一声,然后从藏身的货架后走了出去,道:“上官飞燕已经走了,我得跟上去瞧瞧,查查她的来历和目的,你们两个就继续回去喝茶聊天儿吧。”
  “好,那你自己小心些。”
  “陆大哥你保重啊。”
  在陆小凤追着上官飞燕离开后,苗七和花满楼同帮忙做掩护的店铺老板道了谢,然后慢步走回了百花楼,但进门之后,苗七却停下了脚步,没有同花满楼一起上楼。
  “额,花大哥,快到中午了,我想先去客栈一趟,把行李收拾收拾带过来。”
  客栈毕竟不是一个安全性很高的场所。
  他的行李中虽然没有放什么贵重物品,只是一些换洗的衣物,和游玩途中买下来的纪念品,但要是丢了,难免会叫人有些不舍。
  花满楼愣了一下,面露几分迟疑之色。
  “阿七,可是我刚才说的话……”
  花满楼知道,苗七并不认同他的观点。
  就连跟他相交已久的陆小凤,也不见得有多认可他的观点。
  但他说那番话,并没有想要让苗七和陆小凤和自己一样,认可这种观点的意思,只是有感而发罢了。他很喜欢苗七这个朋友,不想因为这样的误解,而失去这位可爱的朋友。
  “没有没有!”
  苗七慌忙摇头,打断了花满楼未完的话语,解释道:“花大哥你想多啦,你忘了我和楚留香也是朋友么?你们两个的观点,其实在某些程度上来说,还是挺像的,所以我怎么可能会在意这些呢?”
  楚留香也是一个胸襟很宽广的人。
  他不杀人,甚至连敌人都不杀的原则,跟花满楼很相似。
  苗七能和楚留香做朋友,自然不会是那种会因观点不同,就会跟人分道扬镳的人。
  “抱歉,是我度君子之腹了。”
  花满楼十分诚恳的对苗七道了声谦,然后笑道:“你若是不嫌弃,不如让我和你一起过去搭把手,也算是给我一个机会,表达一下歉意吧。”
  “好吧。”苗七无奈的摊开手,玩笑道:“你都这么说了,我怎么还好意思拒绝呢?不过先说明啊,我可是个穷人,付不起请你当‘小厮’的报酬。”
  花满楼顿时失笑。
  气氛瞬间回暖,苗七微不可察的舒了口气。
  他其实不太擅长,跟花满楼这样心思细腻的人打交道。
  但他大概可以猜到花满楼的心思。
  因为花满楼其实是个很好懂的人。
  他喜欢跟这样的人打交道,也喜欢跟这样的人做朋友。
  等两人收拾好东西,不慌不忙的回到百花楼时,陆小凤早就已经坐在二楼大厅,一边喝着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酒,一边等着他们两个人了。
  “怎么样,有什么发现么?”
  看到陆小凤眉宇间透出的凝重,苗七立马出声问道。
  陆小凤放下酒杯,嘴角露出一丝笑容,道:“有,还是一个大发现。”
  “显然,陆大侠发现的一定不是什么好事情,要不然,也不会把我刚酿的桃花酿给挖出来,借酒消愁了吧?”花满楼莞尔一笑,对陆小凤揶揄道。
  抬手摸了摸胡子,陆小凤叹道:“你果然最懂我。”
  “但你最懂的却是酒和女人。”小小的幽默了一把,将气氛调节的轻松起来之后,花满楼才将话题引回正道,“说说吧,可是又有大麻烦找上门来了?”
  “没错,相当大的麻烦,比我以前遇到的所有麻烦加起来,还要严重。”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花满楼有些愕然。
  他原本以为,陆小凤发现的这个麻烦,是冲着他来的,但听陆小凤这话里的意思,好像,是冲着陆小凤来的?
  “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被一个美人儿给赌在客栈,最后迫不得已跳窗逃跑的事情么?”陆小凤摇了摇头,叹道:“我以为我躲过去了,没想到,躲得过初一,却没有躲过十五。”
  苗七敏锐地嗅到了八卦的味道。
  他眼睛一亮,赶忙凑到陆小凤面前,好奇地追问道:“能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儿么,被美人投怀送抱不是一件好事吗,你干嘛要跳窗逃跑啊。”
  难道,陆小凤跟胡铁花一样,都遭遇了逼婚事件?
  “因为这个美人,一进屋子,就朝我跪了下来。”
  “然后呢?”
  “然后我就跑了呗。”
  “……就这样?”
  苗七瞪大了眼睛,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大兄弟你造么,你仿佛在逗我笑。
  就这么点儿事,至于摆出这么神秘又隆重的架势么,简直是浪费他的好奇心。
  陆小凤摸了摸胡子,目中闪过一道狡黠的光芒,对苗七反问道:“难道你不觉得,一个美丽又身份高贵的女人,一进屋就朝我跪下,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么?”
  苗七:“呵呵。”
  我只觉得你是在委婉的跟人嘚瑟。
  “唉,像你这样的年轻人,果然还是阅历太浅。”陆小凤得意的抬起下巴,解释道:“这么说吧,像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原因,那就是对方有求于我。”
  “她想请我办的事情,一定是一件很麻烦很棘手的事情。”
  “因为像她那样的女人,如果遇到的是一件可以轻易解决的麻烦,根本就不需要特意去请别人出手,就会有许多护花使者,甘愿为她赴汤蹈火,铲除阻碍。”
  苗七恍然大悟。
  好吧,确实是他阅历太浅。
  但陆小凤这幅样子实在太过欠扁,叫他忍不住想要讽刺一下。
  “不管怎么说,人家主动求上门来,还一开场就给你行了大礼,你却这样不负责任的跑了,未免也太丢男人的脸了吧?”
  “脸有命重要么?”
  陆小凤很无赖的回道。
  苗七……无言以对。
  “咳咳。”握拳遮在嘴边轻咳了两声,花满楼压下嘴角的笑意,对陆小凤问道:“你可是发现了,上官飞燕跟那位姑娘之间,有什么联系不成?”
  “具体的情况我还不太清楚,不过,她们两个之间,一定有很深的联系。”
  陆小凤坐直身体,收起了有些吊儿郎当的姿态,肃声道:“先前,那个女人来找我的时候,身边带了两个人,分别是隐匿江湖多时的“刺面郎君”柳余恨,以及“断肠剑客”萧秋雨。”
  花满楼接道:“你在上官飞燕身边,也看到了他们?”
  “没错。”
  陆小凤从来都不认为,这个世界上会有太多的巧合。
  他相信,在上官飞燕和那个女子之间,一定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关系。
  而且这其中还牵涉到了青衣楼。
  这种种因素叠加到一起,让陆小凤断定,这个麻烦绝对不小,甚至很有可能会要命,而作为一个惜命的人,他现在所想的,是该如何避开这个麻烦,而不是迎头直上。


第53章 
  “我有一个问题没想明白。”
  陆小凤挑眉,问道:“是什么问题?”
  “这跟花大哥又有什么关系呢?”苗七一脸不解的问道:“既然他们的目的是你,那为什么要跑到这里,来找花大哥的麻烦?”
  “大概是……因为我跑得快吧。”
  陆小凤默默抬首,不太好意思去看一旁的花满楼是什么反应。
  他当初溜之大吉之后,为了彻底避开麻烦,就特地低调了一段时间,那些人估计是找不到他的踪迹,才把主意打到了他的好朋友,花满楼的身上。
  他现在最愁的问题,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那些人把注意力从花满楼身上移走,要是花满楼因为他受到什么牵连,花家那几位爱弟如命的好哥哥们,恐怕的活撕了他。
  其实想转移上官飞燕他们的注意力并不难。
  只要花满楼回到花家,那些人自然就不会再纠缠他了。
  但想要说服花满楼答应这件事,显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花满楼他……其实不太喜欢住在花家。
  这个不喜欢,不是说他不喜欢和家人生活在一起。
  只是花满楼的家人们,对花满楼太过‘溺爱’,平时连穿衣吃饭这种小事,都生怕他一个人做不好,恨不得赛一堆的仆从去照顾花满楼,这种过于沉重的溺爱,对花满楼而言,不见得是一种享受。
  眼睛看不见,其实并不会影响到花满楼的生活。
  他完全可以独立生活。
  他也应该独立生活了。
  一个二十多岁的成年男子,怎么能容忍,自己整日里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仿佛三五岁幼童那样的生活呢?花满楼之所以执意要搬出花家,就是为了向家人证明,自己一个人,也可以活得很好。
  再者,这不还有苗七在么。
  苗七现在已经从客栈搬了出来,接下来就会住在百花落,那些人找不到他,也找不到花满楼,万一狗急跳墙,拿苗七‘开刀’呢?这个可能性也不是没有的。
  所以陆小凤有些发愁。
  认识这么久,花满楼对陆小凤自然足够的了解。
  他莞尔一笑,对陆小凤问道:“你有没有想过,逃避,有时候只能起到拖延时间的效果,并不一定能真的让你避开麻烦。就算我和阿七暂时搬出百花楼,就真的能让那些人死心么?”
  “这——”
  陆小凤语塞。
  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既然不一定能避开这个麻烦,那你为什么不想办法,去解决它呢?”苗七眼睛一转,笑道:“反正现在是我们更占优势,要我说啊,只要这种优势能一直保持下去,这个麻烦也未必不好解决。”
  现在的情况是,他们已经抢占了先机。
  而上官飞燕那边,还对这点毫无察觉。
  陆小凤撇撇嘴,小声道:“我这不是怕连累到你们么。”
  作为一个好奇心很重,并且骨子里就热爱冒险的人,陆小凤也不是不想玩儿一把,他只是担心,玩儿的太大,会把自己的朋友们也给牵扯进来。
  “你应该对我们多一些信心。”抬手拍了拍陆小凤的肩膀,花满楼微微一笑,面上溢出几分自信的神采,“你要知道,我从来都不是弱者,而阿七,显然也不会是一个弱者。”
  “没错,我可不是好捏的软柿子。”
  苗七抬起下巴,颇有些自得的说道。
  在中原走了一遭后,他对自己的实力,已经大致有了给一个估算,就目前来说,江湖中能够胜过他的人,同辈之中应该没有几个,而老一辈的高手,一般都比较爱惜羽毛。
  在大多数中原人看来,对小辈出手,是一件很不光彩的事情,就算赢了,也会落得个以大欺小的坏名声。
  这里的风气,可不像沙漠那么‘野蛮’。
  了解到这一点之后,苗七现在还真有些‘无所畏惧’的感觉,不就是搞事情嘛,搞就搞,谁怕谁呀,青衣楼什么的,再难搞,难道还比得过石观音的石窟么?
  被苗七和花满楼的态度所感染,陆小凤终于也将那些顾忌都抛到了脑后。
  “好。”
  他站起身来,朗声笑道:“那我们就来趟一趟这潭浑水!”
  翌日。
  上官飞燕果然不死心的又来到了百花楼。
  这一次,陆小凤直接毫不掩饰的,在她面前现了身。
  这对上官飞燕来说,无疑是一个意外的惊喜,她这样大费周折的接近花满楼,最终的目的,可不就是为了逼陆小凤现身么?她万万没想到,陆小凤竟然会主动的送上了门儿来。
  这莫非,就是所谓的否极泰来?
  昨天发生的事情,显然给上官飞燕留下了一丝阴影,为防迟则生变,她立马调整了策略,决定直入主题。
  上官飞燕是个十分懂得和擅长,发挥自身优势的女人,昨天,她在花满楼面前,饰演的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傻白甜,今天,她就在昨天的基础上,恰到好处的增添了几分忧郁。
  一个忧郁的女孩子,往往会叫男人心生怜惜。
  而陆小凤恰恰是一个很风流的男人。
  像这样的男人,一般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够同女人‘深入了解’的机会。
  而她外露的情绪,又不会和先前塑造的形象相冲。
  果然,陆小凤上钩了。
  “飞燕姑娘可是有什么心事?”
  “我……我昨天晚上,收到了家里的一封来信。”上官飞燕轻叹一声,一双盈满了水光的美眸,直直的望向陆小凤,问道:“不知陆大侠和花公子,可否听说过,金鹏王朝的事情?”
  陆小凤面露疑色,道:“这个,我却是不曾听闻过。”
  花满楼也配合的摇了摇头。
  “是了,你们自然不会听说过。”
  上官飞燕低下头,小声道:“因为它早就已经沦陷了。在很多年前,我祖父的那个年代,金鹏王朝曾经也繁盛过,我们的国家虽然不大,却十分富裕,百姓安居乐业,就像一片世外桃源。”
  “可是这种富裕,却引来了其他国家的觊觎。”
  “在金鹏王朝沦陷时,我的祖父,也就是当时金鹏王朝的四大重臣之一,随小王子来到了中土避难……”
  上官飞燕将金鹏王朝的故事,对花满楼和陆小凤一一道来,而后,又对他们讲述了金鹏王朝现如今的窘境,见两人面露感慨之色后,才苦笑道:“昨天,我收到了我表姐,也就是丹凤公主的来信。”
  “她告诉我,我们最后的生路,也已经无望了。”
  陆小凤拧了拧眉头,似乎想到了一些东西,却又不太能肯定,他犹豫了片刻,才对上官飞燕问道:“恕我冒昧,敢问飞燕姑娘,你那位表姐丹凤公主,平日里,身边是不是会带着两名很厉害的护卫?”
  上官飞燕愣了一下,点头道:“对呀,大金鹏王很疼爱我表姐,因为担心她一个女孩子,会遇到什么危险,所以特地为她请了两位武功高强的护卫。”
  “那两人,可是刺面郎君柳余恨,和断肠剑客萧秋雨?”
  “你怎么会知道?!”
  上官飞燕瞪大了眼睛,一脸愕然的望着陆小凤,眼中还隐隐露出了几丝崇拜之色,道:“我早就听说,陆大侠你不仅朋友遍天下,消息也是十分灵通的,但没想到,你竟然连这件事都知道。”
  陆小凤摸了摸胡子,脸上先是露出了一抹得意之色,随后,又变成了惭愧和歉意,他长叹一声,轻声道:“不瞒你说,前些日子,你表姐曾经来找过我。”
  “欸?”
  “她似乎是想要请我做什么事情,我因为不想招惹麻烦,便直接离开了那里……现在想来,她来找我,大概就是为了金鹏王朝的事请吧。”
  上官飞燕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她眼中露出几分难过和绝望的神色,嘴上却十分善解人意的说道:“没关系,这也不是陆大侠你的错,这件事情确实很麻烦,换作任何人,恐怕都不愿意掺和进来。”
  在女孩子面前,恐怕没有哪个男人,愿意显得自己不够勇敢。
  陆小凤仿佛被刺激到了一般,四条眉毛同时滑稽的跳了跳。
  他面色一肃,沉声道:“飞燕姑娘你误会了,陆某并非那种铁石心肠之人,倘若知道这其中的内情,我当时绝对不会坐视不理!”
  “可现在已经晚了。”
  上官飞燕轻咬红唇,泫然欲泣道:“金鹏王朝,已经无力回天了,我们、我们甚至都没有钱,去为的大金鹏王看病,我表姐在信中说,或许,他很快就要撑不住了。”
  哪怕从头到尾都保持了戒心,没有太过轻信上官飞燕所讲的故事,在这一刻,陆小凤和花满楼仍旧忍不住,对上官飞燕和金鹏王朝,生出了不忍之心。
  尤其是花满楼。
  像他这样容易心软的人,最是受不了这种事情了。
  “你不要难过。”
  放缓声音,花满楼柔声道:“若是不介意的话,花某愿意尽些绵薄之力,为大金鹏王请位名医,来医治旧疾。”
  “这、这怎么好意思呢?”
  有些不好意思的扯了扯衣袖,上官飞燕嘴上推脱着,脸上却忍不住露出了期待和感激的表情,她紧紧的盯着花满楼,仿佛花满楼就是一棵救命的稻草,叫她忍不住想要依赖。
  似乎有些不愿意看到,上官飞燕将注意力全部转到花满楼的身上去,陆小凤也赶忙说道:“我也可以帮你们解决一些麻烦,你们不是想要请人帮忙,讨回那些宝藏么?”
  听出陆小凤话里的意思,上官飞燕有些不敢置信的望向他。
  “陆大侠,你这是……”
  “你们要是看得起我,就把这件事就交给我来办吧!”
  拍了拍胸口,陆小凤信誓旦旦的说道。
  成了!
  上官飞燕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这么轻易的,就达成了目的。
  蹲在阳台的角落里,开着隐身,一直在默默围观看戏的苗七:“……”啧,虽然不太想承认,但他必须的说,陆小凤这演技,确实是相当的厉害。
  勉强给他点个赞吧。


第54章 
  金鹏王朝虽然已经衰败,落魄到连给大金鹏王治病的钱都拿不出来,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匹‘瘦死的骆驼’,仍旧有着相当可观的家业。
  当陆小凤和花满楼,跟随上官飞燕,来到金鹏王朝现如今的据地时,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座十分宏伟的宫殿——这座宫殿有着十分广阔的面积,修饰也极尽华丽,若是只从这一点来看,恐怕谁都不会想到,这里的主人,竟然已经落魄到了只能等死的地步。
  “这里看起来虽然光鲜亮丽,但实际上,早就只剩一副空壳了。”
  上官飞燕苦笑道:“整座宫殿内,连一个仆从都没有,等下若是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花公子和陆大侠多多见谅。”
  陆小凤挑了挑眉毛,对上官飞燕笑道:“有你这么一个漂亮的女孩子招待,我就已经心满意足啦。”
  “陆大侠说笑了。”上官飞燕红着脸,避开陆小凤的目光,小声道:“我已经提前通知了大金鹏王和丹凤公主,等下会由他们来招待两位贵客,飞燕只是一个旁系后裔,哪里有资格在这样重要的场合待客。”
  将陆小凤和花满楼带进富丽堂皇的主殿之后,上官飞燕便悄然退场。
  殿内空无一人。
  确定上官飞燕已经走远之后,陆小凤才小声唤道:“阿七,你在么?”
  “在在在。”
  谨慎起见,苗七一直都隐在暗处,跟着陆小凤一行人。
  这是他们提前商量好的策略。
  不管上官飞燕等人究竟有何图谋,他们总要留下一张底牌,一张或许能够在关键时刻,起到扭转局势的作用的底牌。
  这个人选非苗七莫属。
  陆小凤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有些不太确定的问道:“额,你是站在这里么?”
  “嗯。”
  “你这招实在是太厉害了,我竟然一点儿都觉察不出你的气息。”发自内心的惊叹了一句,陆小凤才步入正题,道:“这里有我和花满楼就够了,你可以趁机去探索一下这座宫殿,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端倪。”
  “好,那你和花大哥多加小心。”
  “你也是,就算查不到什么也没关系,保护好自己。”
  稍稍向苗七所在的方向走了几步,花满楼面色稍凝,低声道:“阿七,我相信你可以照顾好自己,你也要相信我和你陆大哥,就算我们这边发生了什么意外,你也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好么?”
  眨了眨眼睛,苗七回道:“这个嘛,就要看情况定夺啦。”
  如果事态紧急,他当然不可能只顾着保全自己的安危,而置花满楼和陆小凤的安危于不顾。
  花满楼顿时面露无奈之色。
  “哈哈,那我就不在这里耽搁时间啦,等会儿再见!”
  见状,苗七立马脚底抹油,丢下一句道别,便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大殿。
  作为一个有点儿选择困难症的男人,面对这广阔的建筑群,苗七难免有些拿不准方向,他左顾右盼了一会儿,最后才决定,顺着上官飞燕离开时所走的那条路线,去展开探索。
  上官飞燕确实没有说谎。
  这座庞大的宫殿,果然只是一副华丽的空壳,苗七走了一路,竟然一个活人都没有发现,而他随手打开探查的几处房间,也无一例外,毫无生活气息,显然已经空置了很久。
  一直走到这条路的终点,苗七才有了第一个发现。
  这是一片杂草丛生,景色略显荒凉的小花园。
  在这里,他见到了除上官飞燕之外的第一个活人。
  那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身上并无任何内力波动,就只是一个普通人,但她所做的事情,却非常奇怪,奇怪到让苗七忍不住停下脚步,在一旁围观起来。
  那个小姑娘,好像在找些什么。
  此时正值晌午,虽然入了深秋,但天气还有些炎热,她拿着一把铲子,顶着满头的大汗,茫无目的的四处挖掘,将原本还算平坦的地面挖的到处都是坑,那些散落的泥土四处溅落,让苗七想要走近一些,都无处下脚。
  渐渐的,小姑娘好像没了力气,挖掘的动作越来越慢,半天才挖出了一个很浅的土坑,但她却丝毫没有放弃的意思,仍旧反复的挥动着手臂,试图继续制造出一处土坑。
  苗七也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干,竟然还看的津津有味。
  忽的,他听到了一阵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通过声音,苗七可以判断出有两位来者,前者的脚步声十分轻微,明显是个内力不弱的高手,而后者的脚步声,就有些熟悉了……是上官飞燕?苗七悄悄往角落处走了几步,打算继续观望。
  脚步声越来越近,两道身影一前一后的出现在苗七的视野中。
  来人有一男一女,走在前面的是个女人,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她身上穿着一袭华丽的黑色长裙,脸上并未涂抹太多脂粉,也没有佩戴什么漂亮的珠宝首饰,却丝毫不减颜色,显得高贵又美艳。
  但苗七的注意力,却更多的放在了那个男子身上。
  这个男人,造型很奇特。
  他第一只手拿着剑,另一只手却拿着弯勾,不,用‘拿’这个字眼来形容,似乎并不合适,在他走动的过程中,衣袖被卷起时,苗七看到,这两样武器,并不是被他拿在手中,而是直接装在了他的手腕上。
  这个人,竟然没有手。
  两人沿着走廊,一直走到花园前方。停下脚步,看着那个还蹲在地上挖坑的小姑娘,黑衣女子沉默了一会儿,出声道:“雪儿,你在做什么?”
  小姑娘听到声音,这才发觉两人的到来,苗七注意到,小姑娘在看到那个黑衣女子时,脸上似乎流露出了一丝惧怕和厌恶的神情,她掩耳盗铃似的,赶忙将手中的铲子背到身后,回道:“我、我就是闲着无聊,想来这里除除草。”
  “除草?”
  黑衣女子不可置否的扯了扯嘴角,微微侧首,对身后的男人吩咐道:“把她带回房间去,好好看起来,不要让她再到处添乱,我还要去前殿接待贵客,没功夫处理她惹出来的乱子。”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深情又温柔的看了女人一眼。
  然后,他抬起脚步,朝着那个小姑娘走去。
  “你别碰我,我自己会走!”看到男人离自己越来越近,小姑娘立马跳起身来,后退了好几步,与对方拉开距离,她愤愤的瞪了眼黑衣女子,扔掉手中沾满了泥土的铲子,小声嘀咕道:“你这个坏女人,等我找到了我姐姐的……”
  找到了我姐姐的什么?
  苗七好奇的歪了歪脑袋。
  可是那个小姑娘却没有将后面的话说完。
  她一甩袖子,很有气势的冷哼一声,然后绕过站在走廊下的黑衣女子,大步的离开了这里,而那个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话的男人,也一路沉默的跟在小姑娘身后。
  黑衣女子面无表情的看着二人远去的身影,片刻后,才迈开步子,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有意思。
  苗七拖着下巴,若有所思的笑了笑。
  另一头。
  被晾在大殿内等了半晌,陆小凤和花满楼终于见到了这座宫殿的主人——大金鹏王,和丹凤公主。
  双方先是说了一番客套话,然后,大金鹏王就迫不及待的,将话题引到了‘向叛臣讨债’上,他好像很担心陆小凤会改变主意,将姿态摆得很低,每说上几句,就要着重提一下他们现在的惨状。
  陆小凤倒也给足了对方面子。
  他摆出一副很有耐心的姿态,安静的聆听着大金鹏王的叙说。
  可实际上呢?
  他正忙着跟站在大金鹏王身后的丹凤公主,各种眉来眼去呢。
  大概说了有两柱香的功夫,大金鹏王才止住话头。
  他取出了三张叛臣的画像,叫陆小凤查看。
  终于到了正题。
  陆小凤收敛心神,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打量着那三幅画像,但看着看着,陆小凤脸上的表情,就渐渐难看了起来。
  这画像上的三个人,他都认识。
  或者说,他都知道。
  虽然这三个人现在的模样,跟画像上的稍稍有些出入,但任何一个有些见识的江湖中人,都不会认不出他们三个人的身份——山西首富闫铁珊,峨眉掌门独孤一鹤,以及,被誉为这天底下最富有的人,霍休。
  最后一个,还是陆小凤的忘年好友。
  陆小凤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要我找的,竟然是他们三个人?!”
  这简直是在开玩笑,而且是在拿他的性命去开玩笑。
  这三个人,无论是哪一个,放在江湖中,都是没有人敢轻易去招惹的对象,他们三个加在一块儿,分量可不是一加一再加一那么简单。
  大金鹏王顿时面露尴尬之色,他干笑两声,有些气弱的说道:“本王知道,这件事确实非常难做,若非真的走到了绝路,本王也不会生出这个想法,可……可陆大侠您本领高强,想必,应该有办法,来解决这个问题吧?”
  陆小凤一脸麻木的看着他。
  呵呵……他现在严重怀疑,这件事就是一个圈套,一个针对他陆小凤设置的圈套,目的就是要把他逼上死路!
  见陆小凤半晌都没搭话,大金鹏王赶忙朝丹凤公主使了个眼色。
  “陆大侠。”
  走到陆小凤的面前,丹凤公主轻唤一声,一双美目中满含哀求之色,然后凄声道:“请您再考虑一下,好么?现如今,除了你之外,我和父王真的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可以信任,可以托付的人选了。”
  “我知道,这件事情很危险,你要是不愿意答应,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丹凤并无强求之意,只想请您再多考虑一下,好么?”
  目光微微闪动,陆小凤垂下眼眸,避开与丹凤公主相对的视线。
  他似乎是有些受不住,丹凤公主这般的柔情攻势。
  红唇微启,丹凤公主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在看到陆小凤脸上显而易见的为难之色后,还是选择了沉默。
  沉默。
  久久的沉默。
  或许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有或许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陆小凤终于有了决断。
  他抬起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丹凤公主绝望又有些期待的目光中,沉声道:“好,这件事我陆小凤应下了,但是,丑话说在前头,我虽然答应了帮你们去找这三个人讨债,却不能保证,真的能够讲这件事做成。”
  “好好好……好好好!”
  大金鹏王惊喜的连连喊了好几遍的好字,才颤声补充道:“没关系,只要陆大侠你愿意答应这件事情,本王就已经心满意足啦,绝对不会再做其他强求,快,丹凤,快去将本王珍藏的西域葡萄酒取出来,本王要好好敬陆大侠一杯。”
  “喝酒就不必了。”
  陆小凤摆了摆手,面色凝重的叹道:“再好的酒,陆某现下恐怕也没有心情去品尝,当务之急,还是想想有什么法子,能够解决这个大难题吧。”
  “这——”
  丹凤公主有些为难的看向大金鹏王。
  被陆小凤这么一说,大金鹏王激动地心情也平复了下来,他轻叹一声,对丹凤公主摇了摇头,道:“也罢,陆大侠所言有理,现在确实不是喝酒的好时候。”
  沉思片刻,陆小凤出声道:“这件事很难办,若只有我一个人,十有八九是没办法解决的,所以,我需要去找几个厉害的帮手。”
  眼睛一亮,大金鹏王立马接道:“这个没问题,本王可以让萧秋雨他们和你一起去办这件事。”
  “不,他们还不够厉害。”
  陆小凤缓缓摇头,无视了大金鹏王有些不悦的神色,胸有成竹的笑道:“我有一位非常厉害朋友,倘若能够请他出手相助,我想,这件事,至少有五成的把握能够办成。”
  丹凤公主好奇道:“哦?不知陆大侠所说的这位朋友,是何方神圣?”
  花满楼却面露了然之色。
  “你是想请,西门庄主出手?”
  “知我者,七童也。”
  陆小凤笑着拽了句文,但紧接着,笑容又变成了愁色。
  “唉,可是想要请西门出手,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何止是不容易,”花满楼无奈道:“请他出手的难度,或许并不比解决这件事情来的容易。”
  陆小凤叹道:“但总归要去试一试,才能知道,到底能不能成。”


第55章 
  说起当世最有名的年轻剑客,除了‘天外飞仙’叶孤城之外,就属西门吹雪最负盛名。
  前者常年居于海外,虽然早在数年前便闻名江湖,但大多数人都只是听说过他的厉害,并没有亲眼见到过,多多少少,会对他的剑法有些争论;而后者,虽然一年只会在江湖中出现四次,却因为目击者众多,毫无争议的被称之为年轻剑客之中,最厉害的一位。
  万梅山庄,西门吹雪。
  这个名字,不知道让多少奸恶之辈胆颤心惊。
  因为西门吹雪每一次出手,必定会取走一个恶人的性命。
  但关于西门吹雪,也有不少的争议。
  有人说,他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人,因为无论死在他剑下的人,在临死之前,如何苦苦哀求,都无法打动他分毫。但是也有人说,他其实是个外冷内热的大善人,因为他所做的事情,对绝大多数人而言,是一件好事。
  他单骑远赴千里之外,去和一个绝顶的高手,争生死于瞬息之间,所图的,只不过是为了要替一个他素不相识的人去复仇伸冤。
  西门吹雪是个名人,他不仅年轻,剑法卓绝,身家富裕,还长得不错,几乎可以说是人生赢家的典例,这样的人,总是会引起别人的关注,成为他们讨论的焦点人物。
  苗七多多少少,也听说过一些关于他的传闻。
  但传闻的可信度,终归有限。
  于是,在得知陆小凤和西门吹雪认识之后,他就向陆小凤打听了起来。
  “该怎么说好呢?”说到西门吹雪,连陆小凤这个勉强算是西门吹雪朋友的人,在一时之间,都很难找出合适的言语,来形容他,评价他,纠结了好一会儿,陆小凤才艰难的组织好了语言。
  “其实吧……西门虽然冷僻了一些,不苟言笑了一些……好吧不止一些,认识这么久,我就没见西门笑过。咳咳,总之,我是觉着,他并没有传言中所说的那么、那么没有人味儿。”
  “陆大哥你能说的具体点儿么。”
  苗七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就陆小凤这番评价,压根儿没法儿让他从中想象出,西门吹雪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好吧好吧,我努力。”一脸无奈的摸了摸胡子,陆小凤沉吟片刻后,继续说道:“西门其实是个很会享受的人,他平时除了练剑之外,也喜欢自己演奏或者欣赏笛子和古琴之乐,更会品尝美酒佳肴,他的万梅山庄布置得很美,美如仙境,尤其是梅花盛开的季节……”
  “所以,你才总是要在那段时间,去万梅山庄偷酒喝?”
  花满楼似笑非笑的瞥了陆小凤一眼,揶揄道。
  额。
  有些尴尬的砸了咂嘴,陆小凤小声反驳道:“你要是尝过万梅山庄酒窖里珍藏的那些佳酿,就能知道我为什么总是去了。再说了,我那怎么能叫偷呢?我明明是舍不得让那些美酒,孤零零地放在酒窖中陈灰!”
  花满楼笑而不语。
  苗七果断送上了一记白眼。
  他算是发现了,陆小凤这家伙,不仅很能耍嘴皮子,还脸皮贼厚。
  不过——
  “我们现在不是应该去塞北么?这方向,好像不太对啊。”
  陆小凤调整了一下手中的缰绳,挤进苗七和花满楼中间,笑道:“我们当然是要去塞北,但是在去塞北之前,还要先去另外一个地方,找另一个人,办另一件事情。”
  “……泥能好好说话不。”
  苗七忍不住又送了陆小凤一记白眼。
  “怎么,阿七你没听懂么?哈哈哈,这可不能怪我啊,要怪就只能怪你的中原话还没学到位。”陆小凤相当欠扁的回了这么一句,见苗七貌似有发火的征兆,赶忙转移话题,道:“你听说过大智大通吗?”
  “那个据说无所不知,无所不晓,这天底下什么问题都难不倒他的大智大通?”
  “没错,就是他。我们现在,就是要去找他问一些问题。”
  哦,懂了。
  苗七撇撇嘴,心说这不就是要走捷径的意思么,至于罗里吧嗦的绕那么大的圈子么。
  还是说,他是因为在沙漠待久了,习惯了那边直来直去的作风,就对中原人这种比较委婉的表达方式,有些接受不良了?
  两日后。
  苗七三人终于抵达了目的地,扬州。
  李白有首诗中,有这么一句——烟花三月下扬州。眼下虽然不是三月,扬州城的‘烟花’却仍旧十分繁华,当然,此‘烟花’非彼烟花。
  诗中的烟花,是指柳如烟、花似锦的春景,而苗七他们所指的烟花,则是那一整条街的青楼妓院。
  赶得早不如赶得巧,苗七三人抵达扬州城的时候,刚巧是傍晚时分,也就是这些烟花场所开门营业的时间,一整条街的青楼妓院同时开门迎客,说实话,看起来还挺震撼的,最起码对苗七来说,是相当震撼的。
  “哟,这位俊俏的小哥儿,要不要进来玩一玩呀~”
  “大爷,您快里边儿请,我们这儿有咱们扬州城最有名的花魁娘子,今晚她会登台献艺,这可是难得能遇到的好机会呀!”
  “陈公子,您可有一段时间没来咱们艳春楼了,楼里最近新来了几位姑娘,您要不要来尝尝新?”
  “……”
  苗七低下头,使劲儿扯了扯兜帽。
  冷静,要冷静,千万不能露怯!
  不就是看见了一大堆衣着暴露的姑娘么,没啥好不淡定的。
  qaq好吧,他认怂,早知道他就跟花满楼一块儿待在客栈,不来凑这个热闹了。
  “噗,阿七你该不会是害羞了吧?”
  一边欣赏着街边的‘景色’,陆小凤还一边能分出神来,观察苗七的反应。
  眼尖的看到苗七从耳根处蔓延到脖颈的红晕后,陆小凤立马笑眯眯的打趣道。
  苗七默默的瞥了他一眼,没有应声。
  “啧啧啧。”陆小凤故作惊讶的瞪大了眼睛,问道:“阿七,你该不会还是那什么吧?不会吧,听说关外的风气可要比中原开放多了,你都这把年纪了,怎么可能还没有开过荤呢?”
  苗七:“……”
  我忍(╯﹏╰)b
  陆小凤咧嘴一笑,唇上的两撇小胡子也跟着翘了翘,得寸进尺道:“唔,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默认了啊。”
  “泥垢!”忍无可忍的苗七猛然抬头,对着陆小凤挥了挥拳头,小声威胁道:“你要再这样捉弄我,我就把你打晕了,然后扒光衣服吊在街口,供这里来往的所有人围观。”
  噫。
  这个威胁还真有点儿可怕。
  陆小凤立马抬手捂住嘴,表示自己不会再多说话了。
  满意的收回拳头,苗七抽了抽鼻子,有些不太能接受这种扑鼻而来的浓郁的脂粉气。
  他干脆运转起功法,暂时不再用鼻子呼吸。
  跟着陆小凤又走了好一会儿,他们最终停在了一家名叫‘凝烟阁’的青楼门前。
  比起旁边那些叫艳春楼、怡红院的青楼,这个凝烟阁光从名字来说,简直是整条街的一股清流,苗七打眼朝里边望了望,发觉这凝烟阁的内部装饰,好像也要比其他的青楼雅致许多,少了那么几分艳俗之气,反倒还透出些风雅的意思。
  “你要找的人就在这里?”
  “嗯。”
  陆小凤点了点头,抬手理了一下并没有丝毫褶皱和凌乱的衣襟,然后迈开步子,率先走进了凝烟阁的大门。
  苗七犹豫了那么几秒,才抬脚跟了上去。
  谨慎起见,他仍旧保持着屏息状态,没有贸然尝试用鼻子呼吸。
  讲真,街上的脂粉气都那么重了,苗七简直不敢想,这青楼之内的味道,该有多么浓郁。
  他可不想折磨自己的鼻子。
  头一次进青楼,苗七自然是抱有诸多好奇,他先是抬头,大致的扫量了一下凝烟阁内的整体布局,而后,又仔细的看了看大厅内那些或站或坐,陪着客人谈笑风生,喝酒调情的姑娘们。
  还真别说,这些姑娘们的姿色,个个都在中上等,乍一看,还真有那么几分赏心悦目的感觉。
  凝烟阁的生意似乎十分红火。
  苗七和陆小凤踏进门中,足足过去了有半盏茶的时间后,那个一直周转在其他几位客人中的老鸨,才抽中空子,来招呼他们两个。
  “两位公子瞧着倒是眼生,应该是头一次来咱们凝烟阁吧。”
  虽然是老鸨,但这个老鸨却半点儿都不老,看起来还不到三十岁,容貌虽然算不上特别漂亮,因为时间的沉淀,身上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一股,年轻女子没有的魅力,她的衣着谈吐也并不俗套,招待客人的态度不算特别热情,却恰到好处。
  陆小凤抬手揽住苗七的肩膀,笑道:“姑娘好眼力,我和我这位小兄弟确实是初来乍到。”
  “那不知两位可有什么中意的类型?还请说来一听,让芸娘也好为二位介绍姑娘们。”
  不等陆小凤回话,苗七就迅速接道:“窝们其实是来找人的。”
  不是找姑娘。
  好笑的瞥了苗七一眼,陆小凤颔首道:“不错,我和我这位小兄弟今日前来,是另有其他要事在身,还请芸娘你行个方便,告诉我们龟孙大老爷的行踪。”
  “你们要找龟孙子?”
  芸娘脸上的笑容微微敛起,眼神有些古怪的看着陆小凤和苗七,问道:“你们难道是他的朋友?”
  “额,算是吧。”
  想起自己曾经和龟孙大老爷一起喝过的酒,逛过的青楼,陆小凤勉为其难的点了点。
  他其实不太想承认自己和龟孙大老爷是朋友。
  因为……
  “那倒是巧了!”
  芸娘莞尔一笑,忽的抬手,揪住了陆小凤的衣袖。
  “那龟孙子在我这里赖着不走,白吃白喝了好一阵子时间,怎么赶都赶不走,你既然是他的朋友,是不是应该帮他把这帐给结一结?”
  果然……
  陆小凤无奈的叹了一声,从袖中取出一锭银子,递到了芸娘面前。
  “这些够么?”
  接过那锭银子,芸娘笑了笑,却道:“这位公子恐怕有所不知,咱们凝烟阁的酒菜,可是整条街最精贵的,就这么点银子,大概只能抵龟孙子这些日子里两成的花销吧。”
  五十两银子,竟然才两成?
  苗七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他现在对中原的物价和日常消费水准,已经算是相当了解了,据他所知,十两银子若是省着点花,已经足够一户五口之家用三五个月了,就算青楼的消费水平比较高,也不至于一天就花出去几十两吧?
  但陆小凤却知道,芸娘并非是随口胡言。
  他太了解龟孙子大老爷的秉性了。
  那家伙,逛青楼的时候,必定要喝楼里最好的酒,吃最贵的菜,要最美丽的姑娘。
  这三样加起来,不消四五日,就得花出去上百两的银子。
  所以他只能默默的又从袖子里取出了两张一百面额的银票。
  “现在呢?”
  “欸,够了够了!”接过那两张银票,迅速收进怀中,芸娘喜笑颜开的冲陆小凤和苗七挥了挥帕子,然后侧过身去,做了个迎请的姿势,道:“两位跟我来吧,我这就带你们去找龟孙子。”


第56章 
  龟孙大老爷现如今正被关在凝烟阁后院的小黑屋内。
  若换作其他人欠账不还,还死活赖在凝烟阁不走,芸娘铁定会让打手好好的教训他一番,可龟孙大老爷这家伙,却是个出了名的‘奇葩’,他有钱的时候,可以花钱如流水,而没钱的时候,又总是会冒出了各种各样的人,替他结账还钱。
  所以芸娘虽然叫人把他关了起来,却并没有怎么磋磨他。
  龟孙大老爷显然早就习惯了这种有钱的时候是大爷,没钱的时候是孙子的生活,当芸娘带着陆小凤和苗七,出现在他面前时,他还相当悠闲自在的躺在木板床上,一边翘着二郎腿,一边哼着小曲儿,面上半点儿都看不出焦虑或是担忧。
  “哟,陆小凤,好久不见啊。”
  毫无形象的从床上爬起来,龟孙大老爷挤着一对小眼睛,表情相当猥琐的冲陆小凤笑道:“怎么着,你该不会是觉着一个人逛窑子没意思,特意来找我作陪的吧?那你可找对人了,我跟你说啊,这天底下再也没有第二个人,能比我更会找乐子享受了。”
  陆小凤翻了翻眼皮,二话不说走上前去,揪着龟孙大老爷的衣领,将他提出了房间。
  “哎哎哎你干嘛呢,松手松手!”
  龟孙大老爷立马挥舞着双手,想要从陆小凤手下逃脱,在路过房门的时候,他还试图用脚去勾住门沿,可惜无论他再怎么折腾,也无法撼动陆小凤分毫。
  一路从后门离开凝烟阁,陆小凤才松开手,将龟孙大老爷放了下来。
  不等龟孙大老爷开口,他便直入主题道:“我要找大智大通。”
  “啧。”
  理了理凌乱的衣领,龟孙大老爷一脸不悦的回道:“你怎么也这么扫兴,放着这么多漂亮可人的姑娘不去找,非要去找那么两个又老又丑的老头子……哎哎哎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啊!我带你去还不成么?”
  话说到一半,瞄到陆小凤又伸过来的手,龟孙大老爷立马转变了态度。
  他挂上一脸殷勤的笑容,冲陆小凤捻了捻手指,道:“老规矩,你懂得。”
  从袖中取出身上仅剩的五十两银子,抛到龟孙大老爷怀中,陆小凤无奈的叹道:“你这家伙怎么还是这么讨人厌,小心哪天因为钱,把自己的性命也给搭进去。”
  将银子收进怀中,龟孙大老爷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难看的大黄牙,冲陆小凤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吧?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又所谓,人生苦短,要及时行乐。做人嘛,总是那么瞻前顾后的,哪能活的像我这样逍遥自在?”
  “就你歪理多。”
  哪怕是向来能贫的陆小凤,在龟孙大老爷面前,也总是会被堵的无言以对。
  他摇了摇头,扭头冲苗七说道:“阿七,你去客栈叫上七童,咱们城门口汇合。”
  大智大通的行踪十分诡秘,只有龟孙大老爷能找到他们,而且每一次,在有人找到他们,问过一次问题之后,他们就会转移藏身之地。
  这其中的道理很简单。
  因为大智大通知道的东西太多了,有很多人都想要杀掉他们灭口。
  在一个地方停留的时间越久,他们行踪被暴露出来的可能性就越大,陆小凤可不想因为自己的缘故,间接导致大智大通丢掉性命,所以他才要这么的赶时间。
  “好。”
  收回一直在龟孙大老爷身上流转的视线,苗七点点头,然后运起轻功,朝客栈的方向赶去。
  “陆小凤,这是你新交的朋友?”
  目中掠过一丝疑色,又飞快的消逝,龟孙大老爷不动声色的向陆小凤问道。
  “嗯。”
  不可置否的应了一声,陆小凤也不只是有意还是无意,并没有在龟孙大老爷面前,过多的提及苗七的来历,他伸出手,再一次揪住了龟孙大老爷的衣领,笑道:“咱们也赶紧出发吧。”
  龟孙大老爷这此却没有挣扎,任由陆小凤拎着自己,跃上了屋顶。
  “你运气可真是不错,总是能交到许多厉害的朋友。”
  在赶往城门口汇合的过程中,龟孙大老爷忽然没头没脑的感慨了一句。
  “我也这么觉得。”陆小凤意味不明的瞥了他一眼,提醒道:“你还是闭上嘴少说话为妙,上边风大,要是不小心呛到了,遭罪的还是你自己。”
  陆小凤要找大智大通问的,自然是关于金鹏王朝的问题。
  虽然无论是上官飞燕,还是大金鹏王,他们所表现出来的态度,以及所讲的故事,都看不出也听不出半点儿作假的迹象,但是陆小凤却仍旧没有改变过自己的态度。
  直觉告诉他,这件事一定有猫腻。
  他相信自己的直觉,所以才特地绕路,先来找了大智大通。
  在城门口汇合之后,苗七三人和龟孙大老爷又走了很远的路,来到了城郊的一坐荒山上。
  半山腰处,有一个很隐蔽的山窟,在夜色的掩护下,若是离得远一些,几乎很难发现这个山窟。山窟的入口很小,大概只到成年人的膝盖那么高,若是想要一探究竟,只有爬着才能进去,龟孙大老爷就是爬进去的。
  在他爬进去之后,苗七三人捺着性子等了许久,山窟里才传出龟孙大老爷的声音。
  “好了,可以开始了。”
  陆小凤下意识掏了掏袖子,在摸空之后,才猛然想起来,自己身上的钱,在凝烟阁的时候,就已经全部花光了。
  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两下,陆小凤默默扭头,向一旁的花满楼看去。
  花满楼了然一笑,从腰间取下钱袋,递到了陆小凤面前。
  他似乎早就料到,陆小凤身上的钱会全部花光,所以在苗七和陆小凤去找龟孙大老爷的时候,就去客栈附近的钱庄,把身上带着银票换成了五十两一锭的银子。
  小声冲花满楼道了声谢,陆小凤赶忙从钱袋中取出一锭银子,抛到了漆黑的山窟窿里,然后问道:“我想知道,金鹏王朝是否真的存在?”
  过了片刻,山窟里传出一道低沉而苍老的声音:“金鹏王朝本在极南一个很小的国度里……这王朝五十年前就已覆没,王族的后代,据说已流亡到中土来。”
  在第一个问题,得到了满意的答复之后,陆小凤又接连问了两个关于金鹏王朝的问题,这两个问题,分别是金鹏王朝当年逃到中原来的大臣的线索,以及他们现如今的下落。
  大智大通果然像传闻里所说的那样,好像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无论哪一个问题,他都能给出十分详细的答案。
  陆小凤犹豫了一会儿,又问出了一个问题。
  他问的是,有什么办法,能够打动西门吹雪,请他出手相助。
  “……”
  沉默了很久,大智大通才给出了答案。
  答案是没有办法。
  好吧,陆小凤耸了耸肩,心道这个答案其实完全没有出乎他的预料。
  但是——
  “你既然给不出答案,那是不是应该把那锭银子给还回来?”
  大智大通又不吭声了。
  苗七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小声吐槽道:“陆大哥你就别惦记那锭银子了,没听说过什么叫蛇鼠一窝么?这个什么大智大通,明显跟那个龟孙大老爷是一路人。”
  都是那种死要钱的家伙。
  想从这种人手里边把钱扣回来,那难度,堪比登天了好么。
  陆小凤也‘小声’回道:“我就是试一下,万一能成功呢?说不定大智大通要比龟孙子稍微强那么一点儿,要脸皮那么一点儿呢?”
  “对哦。”
  苗七眼珠子一咕噜,接道:“你说的有道理,再怎么说,这大智大通也算是个生意人,生意人一般都比较讲信誉,按道理来说,他们既然回答不出问题,就应该把钱还回来。”
  山窟里,大智大通仍旧没有应声,但是却传出了其他的声音。
  一锭银子顺着洞口滚了出来。
  成了!
  苗七和陆小凤相视一笑,脸上露出了一模一样的得意表情。
  此时夜色已深,而苗七三人为了赶时间,还没有吃上晚饭。
  该问的问题既然都已经问完了,他们自然也该打道回城了。
  但在三人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苗七忽然停下了脚步。
  “那个,陆大哥,花大哥,我还有件事情,想要问一下大智大通,你们两个可以先走一步吗?”
  他这么说,就是希望陆小凤和花满楼能够在接下来,退避一下。
  像花满楼这样体贴的人,自然是立马点头答应了苗七的请求,陆小凤倒是有些恶趣味,故意装出一副不情愿的样子,打算逗一逗苗七,结果他刚刚摆好表情,就被花满楼扯着胳膊给拽走了。
  目送两人走远之后,苗七才转过身去,从怀里取出了两锭银子。
  一次性将银子全部丢进山窟,苗七开口道:“我有两个问题要问,这会儿时间已经不早了,咱们一次性解决了,也好早点儿回去吃饭。”
  “好。”
  大智大通齐声应道。
  “第一个问题,我想知道,玉罗刹和楚留香之间,有什么渊源。”
  “第二个问题,我想知道,无花现在所在何处。”
  大智大通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将一锭银子丢出了山窟,然后出声道:“第一个问题,我无法作答。”
  是无法作答,而不是不知道答案。
  苗七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抬脚又将那锭银子踢了回去,轻声道:“你若是回答我第一个问题,我可以保证,不会把你的秘密透露出去,也不会告诉任何人,这件事是从你口中得知的答案。否则,我可不敢保证,还能不能对你的秘密守口如瓶。”
  山洞内。
  大智大通,或者说是龟孙大老爷,无奈的叹了口气,道:“现在的年轻人,可真是一个比一个厉害。”
  “多谢夸奖。”苗七耸了耸肩,毫不谦虚的应下了这句‘褒奖’,然后笑道:“所以我建议你,还是趁早收手为妙,因为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比我更厉害,更聪明的人。”
  龟孙大老爷这次并没有接话。
  “第一个问题——”
  苗七立马收敛了心神,屏息以待。
  “一百年前,江湖中出现了两位绝世高手,分别是有天下第一高手之称的夜帝,和一个出身西域的神秘刀客,阳明。”
  虽然身份已经被苗七识破,但是在说话的时候,龟孙大老爷用的依旧是大智大通的声音,不过,在一个知道自己底细的人面前,他却也懒得再做其他的掩饰,直接用了传音入密的法子,对苗七说道:“据传,这两个人私底下的关系颇为亲近,视彼此为至交好友。”
  “而楚留香,就是夜帝的传人。”
  说到这里,龟孙大老爷就不再继续说下去了。
  有些事情,点到为止即可。
  “我知道了……多谢告知。”
  苗七有些恍然的点了点头。
  原来,真相竟是如此。
  怪不得,玉罗刹会帮助楚留香摆脱险境。
  “第二个问题。”
  这一次,龟孙大老爷没有再用传音,他直接回答道:“答案是无名岛。”
  “无名岛在什么地方?”苗七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睛。
  “这是第三个问题。”
  翻了翻眼皮,苗七只好又从怀里取出了一锭银子,抛进山窟。
  拿到钱,龟孙大老爷立马答道:“无名岛是海外的一座孤岛,但具体的位置从没有任何人知道。”
  “就这样?!”等了好一会儿,发现龟孙大老爷在说完这句话之后,竟然就收声不再言语,苗七顿时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问道。
  山窟内没有任何回响。
  苗七越想越不得劲,就这个一个说了等于没说的答案,这家伙怎么能心安理得的收了他五十两银子?想想自己所剩不多的家当,他立马跳起脚来,快步冲到山窟前方,大声冲着里面喊道:“泥这家伙,赶紧把钱还给窝——”
  还给窝……给窝……窝……
  黑暗又狭长的山窟中,只传出了一阵阵回音。
  龟孙大老爷呢?
  人早就在答完最后一个问题之后,就卷着钱走人了。


第57章 
  苗七以为,万梅山庄该是建在一处很冷清的地方。
  事实也确实如此。
  但万梅山庄周围的景致,却绝对说不上‘冷清’。
  现下正值十月,万梅山庄外,却盛开着满山遍地的鲜花,哪怕苗七没有花满楼那么爱花,也忍不住沉迷在面前这片美丽的景色之中,花满楼更是驻步不前,几乎不愿再离开这个地方,他原本平静的脸上,此刻忽然露出了无法形容的光彩,就仿佛是初恋的少女见到了自己的情人。
  “这里简直太美了。”
  苗七展开双臂,满脸享受的呼吸着空气中沁人心脾的花香,心说倘若不是亲自来到这里,他怎么也不会想象得到,万梅山庄竟然是建在这样一个美丽的地方。
  陆小凤很煞风景的催促道:“天快黑了,咱们赶紧走吧。”
  “干嘛那么急呀,咱们再多在这儿待一会儿不行么?”
  放下手臂,苗七很是有些不情愿的问道。
  连续骑马奔波了那么多天,这会儿难得来到了一个能叫人感到身心舒畅的地方,他当然想要多在这里停留一会儿。
  陆小凤无奈的解释道:“因为天一黑,西门吹雪就不见客了。”
  “连你也不见?”
  耸了耸肩,陆小凤点头道:“没错。”
  连对朋友都不例外?苗七有些无语的撇了撇嘴,心说这人果然跟传闻中说的一样,又孤高又冷傲……在心里诽谤了西门吹雪一句后,苗七抬起脚,正打算跟陆小凤一块儿出发,却忽然听到一旁的花满楼说:“你们两个去找他吧,我留在这里等你们。”
  “欸?”脚步一顿,苗七有些错愕的望向花满楼。
  陆小凤却面露了然之色。
  他很了解花满楼,正如花满楼也很了解他,所以陆小凤很清楚,花满楼其实是对西门吹雪没有什么好感的,而花满楼骨子里又是一个十分固执的人,他若是决定了一件事,便很少有人能够让他改变主意,就算是陆小凤,也不一定能够做到。
  所以陆小凤只好带着苗七,来到了万梅山庄。
  万梅山庄外虽然有许许多多的鲜花,但是在山庄内,除了那些还没有到花期的梅花,苗七却没有看到任何鲜艳的色彩。
  在去往中堂面见西门吹雪的途中,苗七倒是见到了不少仆从,但那些仆从个个都面无表情的,没有任何人发出声响,身上也穿着清一色的白衫,配合着周围的环境,让苗七只有一种感觉,那就是清冷。
  就像西门吹雪给他第一眼的感觉一样。
  哪怕是在接待客人的时候,西门吹雪也没有主动开口讲话。
  屋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苗七和陆小凤落座之后,侍从为他们和西门吹雪倒好了酒水,便悄然退下,而坐在主位的西门吹雪,甚至从始至终,都没有抬眼看过陆小凤和苗七,他只是垂着眼眸,静静的看着自己腰间露出的剑柄,仿佛一尊雕塑。
  感觉莫名尴尬的苗七朝陆小凤抛了个眼色。
  回了苗七一记稍安勿急的眼神,陆小凤不慌不忙的端起酒杯,浅尝了一口杯中浅碧色的酒水,然后看向西门吹雪,问道:“西门,你这一生中,有没有真的烦恼过?”
  西门吹雪道:“没有。”
  陆小凤道:“你真的已完全满足?”
  西门吹雪淡淡道:“因为我的要求并不高。”
  ……
  听着两人枯燥的对话,苗七脸上的表情越来越麻木。
  他开始感到了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因为好奇,跟着陆小凤一块儿进了万梅山庄,要是早知道会这样,他还不如留在外面,跟花满楼一块儿欣赏那些美丽的鲜花呢。
  直到陆小凤终于将话题引到重点,苗七才稍稍提起了几分精神。
  “如果有人来求你做一件事,你肯不肯答应呢?”
  西门吹雪的回答是……不肯。
  嗯,很干脆利落的两个字。
  跟他的人设完全没有出入。
  苗七默默的在心底点评道。
  “不管怎样,你都不肯答应么?”似乎是觉察到了苗七百无聊赖,甚至有些不耐的心情,陆小凤突然加快了语速,问道:“就算那人要放火烧你的房子?”
  西门吹雪一直都很平淡的语气,终于有了变化,他抬起眼,向陆小凤问道:“谁会来烧我的房子?”
  “我!”陆小凤挺起胸板儿,挂着一幅‘视死如归’的表情,沉声道:“我这次来,本来是想请你帮我去做一件事,而且在来之前,我答应过别人,你若是不肯答应,我就要放火烧了你的房子,一把火,烧的干干净净的那种。”
  “!!”苗七心里咯噔一下,赶忙心虚的别过脑袋,装出一副忽然对旁边的花瓶很感兴趣的模样。
  唔,这瓶身上的图案还挺漂亮的嘛,是燕子还是喜鹊来着?
  西门吹雪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又将目光移回陆小凤的脸上,语气毫无波澜的回道:“你要动手的话,我建议你最好是从后面的库房开始,因为那里有松香和柴油,另外,你最好是在晚上烧,那种火焰,在晚上看起来一定很美。”
  闻言,苗七立马忍不住转过头去,满脸讶异的望向了西门吹雪。
  我去,这位大兄弟的画风有点儿清奇啊,他还头一次听到这么不走套路的答复,完全超乎了他所有的预料和猜想。
  陆小凤也很无语。
  他怎么也没有料到,西门吹雪会是这种反应。
  他一脸窘然的盯着西门吹雪,脑袋里一片空白,半晌都想不出来还能有什么法子,或者是该怎么说,才可以打动西门吹雪。
  突然,西门吹雪出声道:“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可以打动我。”
  陆小凤下意识接道:“是什么办法?”
  西门吹雪笑了。
  他是个很少笑的人,最起码,这还是陆小凤从认识他以来,头一次看到他露出笑容,不知为何,陆小凤总觉着,西门吹雪的笑容里,仿佛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讽刺之意,叫他莫名的有种后背发凉的感觉。
  嗯,说简单点儿,就是有种不祥的预感。
  陆小凤的反应似乎取悦了西门吹雪,他嘴角的笑容稍稍加深了一些,在陆小凤满含警惕的目光中,徐徐说道:“你只要把胡子刮干净了……随便你要去干什么,我都跟你去。”
  反射性的抬手,捂着自己那两撇宝贝胡子,陆小凤咽了咽唾沫,扯出一抹极不自然的笑容,道:“哈哈哈,一段时间不见,西门你的幽默感倒是涨了不少。额,那什么,你刚才一定是在跟我开玩笑,对吧?”
  西门吹雪笑而不语。
  苗七:幸灾乐祸.jpg
  进万梅山庄的时候,苗七为了保持形象,还特地端出了一副严肃又正经的模样,但是在出去的时候,他却是毫无形象的一路走,一路笑,笑的连肩膀都一直抖个不停,看起来活像是犯了病的癫痫患者。
  陆小凤一个接一个的白眼儿丢过去,都没法儿让他收敛分毫。
  还反而让苗七的‘癫症’看起来更加严重了一些。
  使劲儿扯了扯披风,陆小凤试图把自己的下半张脸给挡起来,可惜一直没能成功,见苗七还在‘噗嗤噗嗤’的笑个不停,他忍不住咬牙切齿的威胁道:“臭小子,你要是再敢嘲笑我,小心我回头就把你的糗事儿也给曝出去!”
  “我怎么不知道,我有什么糗事儿是可以曝的?”
  苗七揉了揉笑到有些发酸的脸颊,瞥了陆小凤一眼,很是有恃无恐的回道。
  皮笑肉不笑的呵了两声,陆小凤一字一顿的说道:“大、龄、童、男。”
  “你!”眼皮猛地跳了跳,苗七迅速偷瞄了一眼走在陆小凤另一边的西门吹雪,见他脸上仍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才稍稍淡定了一些,羞恼的冲陆小凤回击道:“大龄童男咋地啦?那也总比你这个老是寻花问柳的家伙强,你也就不怕什么时候染上花柳病么!”
  不慌不忙的摇了摇脑袋,陆小凤笑嘻嘻的回道:“阿七呀阿七,你这种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的心态,可是不正确的。你应该多向西门学习学习,同为大龄童男,你瞅人家多淡定呀,哪儿跟你似的,反应这么激烈。”
  无缘无故被扯进这场唇枪舌战中,并且还被陆小凤捅了一刀的西门吹雪:“……”
  他仍旧没有出声,只是默默的,意味深长的,瞟了眼陆小凤上边的那两根眉毛。
  余光捕捉到西门吹雪的这抹视线之后,陆小凤脸上的表情瞬间僵化,连迈到一半的步子都顿在了半空,整个人仿佛变成了一座石像。
  苗七悄悄挪动步子,后退了那么一丢丢,然后伸出了一根罪恶的手指,快速而精准的,戳向了陆小凤后腰处的软穴——
  嗯?
  不远处的山坡上,正闭着眼睛,沉浸在花海之中的花满楼,有些疑惑的睁开了双眼。
  他怎么好像,听到了陆小凤的惨叫声?


第58章 
  缘分这种东西,有时候真的很奇妙。
  比如说苗七和西门吹雪。
  苗七这个人吧,有时候还挺自私的,他坚信,人与人之间一定要有双向的好感,才能真的成为朋友。最起码,他是不会对一个全程无视自己,甚至连拿正眼看自己一眼都没有的人,生出任何想要结交的心思——很明显,这个人指的就是西门吹雪。
  但是现在,他忽然又改变了主意。
  苗七不知道,在别人眼中的陆小凤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只知道,在他的眼中,陆小凤这家伙,妥妥就是一个‘损’友,平日里总是喜欢胡闹、爱犯贫、还有点儿恶趣味,老是以捉弄他为乐。当然,苗七也知道,陆小凤这种捉弄并没有丝毫恶意,纯粹只是朋友间的一种娱乐方式。
  就像苗七有时候,也会拿胡铁花来开玩笑一样。
  可谁让陆小凤段数太高,老是叫苗七吃瘪呢?
  自打认识以来,今儿个还是苗七头一次,在陆小凤身上扳回一城呢。
  而这其中,最起码得有一大半的功劳归于西门吹雪。
  看着捂着屁股‘哎哟唉哟’痛呼个不停,却因为有西门吹雪在场,只敢怒而不敢言的陆小凤,苗七乐得嘴巴都快咧到耳根去了,一双闪闪发亮的眼睛,也忍不住望向了西门吹雪。
  一个能够制住陆小凤,还能让陆小凤吃瘪吃的‘心甘情愿’,半点儿都不敢生出反抗心理的男人——就冲这一点,这个朋友他一定得交!
  苗七的那点儿小心思,几乎是明晃晃的挂在了脸上,西门吹雪又不是瞎子,自然看的一清二楚,淡淡的扫了眼偷偷拿眼刀捅自己和苗七的陆小凤,西门吹雪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态,竟然没有无视苗七,还反而是主动对苗七点了点头。
  接到这根象征着友谊的橄榄枝,苗七立马顺杆上爬。
  他绕过陆小凤,凑到了西门吹雪身边,热情又不失礼貌的招呼道:“西门庄主你好,我叫阿七,前几个月刚从西域来到中原。虽然刚来没多久,但我平日里可是经常听闻你的大名,今日有幸得见,发现甚是投缘,不知道有没有荣幸,能和西门庄主你做个朋友?”
  陆小凤同样看得出苗七的心思,但是他却只觉得好笑。
  因为他敢拿自己最宝贝的胡子发誓,西门吹雪一定不会有任何回应。
  拍干净屁股上沾着的灰土,陆小凤好整以暇的抱起双臂,摆出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架势。
  然而,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西门吹雪他,竟然做出了回应!
  虽然只是简短的回了苗七一句‘西门吹雪’,但他所表达出来的意思,却是毋庸置疑的……肯定。
  陆小凤情不自禁的张大嘴巴,目光呆滞的看着苗七和西门吹雪,再一次陷入了石化状态。
  余光瞄到陆小凤那副滑稽的嘴脸,苗七得意的翘起嘴角,冲西门吹雪挤了挤眼睛,笑道:“既然已经是朋友了,那我就跟陆小凤一样,直接称呼你西门吧。西门,你看现在天色也不早了,咱们是不是该抓紧时间上路了?”
  略一颔首,西门吹雪连看都没看陆小凤一眼,便迈开步子,和苗七一同朝山下走去。
  看着二人渐行渐远的背影,陆小凤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一副画面。
  一副苗七和西门吹雪联合起来,把自己剃成秃子的画面。
  想到在不久的将来,这幅画面或许会由想象变成现实,陆小凤忽然就感觉头皮一紧,仿佛一阵冷风对着他的后脑勺嗖嗖嗖的吹来……
  “花大哥!”
  还没走到近处,只是远远的能够看到花满楼的身影,苗七就忍不住激动的冲着花满楼叫了一声,然后快步跑到花满楼面前,故作神秘的说道:“花大哥我跟你说啊,等下陆小凤过来的时候,你一定要好好的,仔仔细细的问问他,是付出了什么代价,才请动的西门出手。”
  西门?
  这个称呼,似乎有些亲近啊。
  花满楼若有所思的垂下眼眸,嘴上却回道:“你既然会这么说,那看来这一次,陆小凤一定是付出了极大地代价。”
  “没错。”苗七哈哈一笑,语气中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幸灾乐祸之意,回道:“只可惜花大哥你没法儿看到,要不然,你一定不会认出现在的陆小凤。”
  因为四条眉毛的陆小凤,现在已经变成了两条眉毛。
  花满楼好脾气的笑了笑,丝毫没有在意苗七言语中提及到了自己的眼疾,而是相当配合的说道:“被你这么一说,我现在忽然觉得,真有几分可惜了。”
  能让苗七‘高兴’成这副样子,陆小凤现在的模样,想来一定是非常的有趣。
  二人谈笑间,西门吹雪缓缓走近。
  脸上温暖的笑容忽然淡了下来,花满楼侧过身去,一双眼睛准确的看向了西门吹雪所在的方位。
  他的反应甚至要比苗七还快上几秒。
  “西门庄主?”花满楼微笑道。
  “花满楼。”站定脚步,西门吹雪凝视着花满楼的双眼,忽然道:“阁下真的看不见?”
  花满楼笑道:“庄主想必也该听说过,花满楼虽有眼睛,却瞎如蝙蝠。”
  “阁下难道竟能听得见我的脚步声?”西门吹雪向来高傲,他对自己的轻功和剑法一样的自信,他也有资格自信,甚至是自负,因为这普天之下,鲜少有人的轻功和剑法能超越他的水准。所以,他才会有次一问。
  花满楼表情淡淡的摇了摇头,却没有给出答复。
  事实上,他当然看不见西门吹雪,也听不到西门吹雪的脚步声,他只不过是,能够感觉到西门吹雪身上的杀气。
  显然,花满楼并不欣赏西门吹雪。
  因为这个人,剑下不知已经积了多少条亡魂,多少个性命。
  他原本可以将这种不喜表达出来,但是因为陆小凤和苗七,他又忽然觉得,自己对西门吹雪的看法,或许有些太过片面——因为他觉得,一个能让陆小凤和苗七亲近的人,应该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样,冷酷又无情。
  比起自己的感觉,有时候,花满楼会更愿意去相信朋友的感觉。
  此时,夜色已至,陆小凤终于姗姗来迟。
  哪怕已经看了许多遍陆小凤现在的脸,再次看到的时候,苗七还是会忍不住笑出声来。听到苗七的笑声,花满楼也想起了苗七先前透露给自己的信息,他莞尔一笑,正打算出声问一问陆小凤,请西门吹雪出手究竟付出了什么代价时,脸上的表情忽然僵化。
  “花大哥,你怎么了?”
  苗七不解的问道。
  从陆小凤开始走近的那一刻,苗七就打足了精神,等待着花满楼开口发问。他原本是打算,再趁机好好的取笑陆小凤一番,也正因如此,他才会在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花满楼面上的异样。
  花满楼微微皱起眉头,有些疑惑的问道:“我仿佛听到了一阵歌声,难道你们没有听到么?”
  “歌声?这大晚上的哪有什么歌声呀,花大哥你别吓唬我啊。”
  苗七缩了缩脖子,飞快的往四周张望了一番,然后故作镇定的回道。
  咳咳,他绝对不是胆小,就是对那种灵异鬼怪的话题有些接受不良而已。
  花满楼却好像没有听见苗七的回复,他侧着脸,耳朵朝着一个方向,仿佛在专心致志的倾听着什么声音,听了一会儿后,他突然抬起脚,向山坡的右后方走了过去。
  和同样满头雾水的陆小凤对视了一眼,苗七无奈的撇了撇嘴,明显口不对心的提议道:“咱们还是跟过去瞧瞧吧,这大晚上的,让花大哥一个人去也怪危险的。”
  陆小凤咧嘴一笑,揶揄道:“你要是不想去就别勉强自己了,可以和西门一块儿留在这儿等着,我陪七童一块儿去就行了。”
  西门吹雪从来都不是什么好奇心重的人。
  他很明显是完全没有一起去凑热闹的打算。
  玩笑归玩笑,陆小凤这么说,其实也是为了苗七着想,人无完人嘛,谁还没个缺点软肋?苗七既然害怕这个,作为朋友,陆小凤又怎么可能真的为难他,让他跟自己一起去呢。
  而且苗七说的也没错,这大晚上的,又是在荒郊野外,独处确实是一件有危险性的事情,而一个人在害怕的时候,难免会出现慌乱,所以陆小凤才提议,让苗七和西门吹雪待在一块儿。
  可惜他还不够了解苗七的秉性。
  在还不熟悉的人面前,苗七总是会比较要面子。
  “谁说我不敢去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顶了陆小凤一句,苗七刻意挺直胸膛,摆出一副气势汹汹的架势,然后抬起下巴,冲一旁的西门吹雪说道:“西门,走,咱们一块儿去凑个热闹,省的某人在背地里污蔑咱们胆小。”
  西门吹雪默不吭声的瞥了他一眼。
  苗七板着脸回视之。
  “噗——”
  陆小凤被逗得一乐,但在苗七和西门吹雪双双将视线投到自己身上之后,又立马收回了嘴角的弧度,故作严肃的催促道:“既然要一起去那就赶紧的吧,七童都已经走远了。”
  谁说要一起去了?
  西门吹雪面无表情的看着陆小凤,心里大概是这么想的。
  自动为西门吹雪的眼神脑补出意思后,苗七眼珠迅速地转了一圈,然后状似自然的挪了挪步子,往西门吹雪身边凑了凑,小声撺掇道:“那咱们……就走呗?”
  嗯,要死也得拉个垫背的。
  ……这么说好像也不太对?
  苗七眨了眨眼,在心里纠正道:应该是说,为了防止陆小凤在半途趁机捉弄恐吓自己,所以,才要拉上西门吹雪这尊可以镇压陆小凤的大神坐镇。
  西门吹雪:“……”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作祟。
  苗七总觉着,越往后山走,周围的环境就越是凄清。
  他们一行四人,花满楼走在最前方,陆小凤紧跟在他的身后,而苗七和西门吹雪,则是足足落了他们十来步的距离。西门吹雪落后,纯粹只是因为不想走得急,而苗七会落后的原因嘛……嗯,看透不说透。
  苗七一边下意识的四处乱瞟,一边又忍不住胡思乱想,自个儿就已经把自个儿吓了个够呛,可偏偏在这个时候,还好死不死的,不知道打哪儿传来了一阵缥缈的歌声。
  浑身一个哆嗦,苗七几乎是飞快的窜到了西门吹雪的身后。
  “这这这……这该不会是真的闹那什么了吧!”他抖抖索索的对西门吹雪问道:“西门呀,你们万梅山庄附近,平时有没有什么闹鬼的传闻?”
  西门吹雪头也不回的继续往前走。
  就好像完全没听到苗七的声音一般。
  苗七欲哭无泪的瘪着嘴,赶忙抬脚追了上去。
  不止是苗七,这阵歌声,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了。
  但除了花满楼是打一开始就听到的,其他人,却都是在做到了这里之后,才听到的歌声。
  这可就有些反常了。
  虽然花满楼的耳力,确实要比在场的所有人都敏锐,但也不至于敏锐到这种程度。
  陆小凤眯了眯眼睛,若有所思的对花满楼问道:“你有没有认出这是谁的声音?又或者,是以前在什么地方听到过这首歌?”
  “你猜的不错。”花满楼脸上的表情也有些古怪,回道:“咱们在离开金鹏王朝那座大殿的时候,我听到过有人唱这首歌。”
  “是谁唱的?”
  “应该是上官飞燕。”
  果然。
  目中闪过一丝精光,陆小凤扯起嘴角,似笑非笑道:“说不定,是有人觉得咱们的进展太过缓慢了,所以才用这种奇特的方式,来催促咱们加快进度吧。”
  听到这两人的对话,苗七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无比精彩。
  咬紧后槽牙,苗七默默的在心底念了遍上官飞燕的名字。
  MMP啊(╯‵□′)╯︵┻━┻
  这女人到底抽哪门的风,大晚上不待在家里睡觉,非要跑到这里来装神弄鬼……害得他白白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简直是、简直是不可理喻!


第59章 
  夜半三更。
  一个花一样年纪的女孩子,不安安分分的呆在家中,偏要跑到这孤山野岭,唱一首凄凉的歌,来吸引他们的注意力——这种种因素联合到一起,很难叫人不怀疑她的用意。
  苗七向来不喜欢浪费脑细胞,去思考那些所谓的阴谋诡计,在集体行动的时候,也很少会冲在最前头去打头阵,毕竟,他更适合也更擅长的,是潜伏和隐匿。
  但是这一次,他却冲在了最前头。
  看到前方隐约出现的一丝光亮后,苗七就立马飞身掠了过去。
  “看来,某人这次是真的恼羞成怒了。”
  陆小凤好笑的啧了一声,也展动身形,紧跟其后。
  只消一眨眼的功夫,苗七就抵达了‘目的地’。
  那是一座小小的荒庙,歌声和光亮就是从这里传出的,苗七在落地站稳的同时,便抽出了负在身后的双刀,一脚将半掩着的庙门踹开。他打算来个高调的出场秀,去挽回自己先前落下的脸面,但是……意外突生。
  “谁?!”
  刚一踹开苗门,苗七就看到有一道黑影,仓皇的从窗口处往外窜去。
  他来不及多想,拔腿便追了上去。
  “阿七,小心身后!”
  说时迟那时快,陆小凤刚追到庙门口,就看到有一道微弱的寒光,从苗七的后方向他袭去,在帮苗七挡住攻击和抓住那个偷袭者之间,陆小凤想都没有,就选择了前者。
  在那一瞬间,陆小凤几乎将轻功施展到了极致。
  只见他身形快如闪电般的追上了那道寒光,随后探出右手,用灵犀一指牢牢地夹住了那记暗器。
  那是一支很细的毫针,针上散发着淡淡的幽光,还有一丝腥气,明显是猝过毒,或许是见血封喉,又或许是其他的致命剧毒,陆小凤简直不敢想象,如果自己晚来一步,苗七会落得个什么样的下场。
  然而事实上,陆小凤的担忧根本就是多余的。
  苗七又不是完全没有战斗经验的菜鸟,怎么可能毫无准备的踏进这间破庙?在踹门的同时,他就给自己套上了护盾,就算有人从后面偷袭,也绝对伤不到苗七分毫。
  在听到陆小凤的提醒后,苗七不仅没有止步回头的意思,还反而追的更快更紧。
  因为他清楚,这么一耽搁,陆小凤那边估计是追不上另一个偷袭者了,有两个神秘任务,他们最起码也的抓到一个吧?要不然,岂不是白跑了这一趟。
  若论持久,苗七或许要比楚留香那种顶尖的轻功高手略输一筹,但若是论短时间内的爆发力,哪怕是全力以赴的楚留香,都不一定能追的上苗七。
  那个试图调走苗七的黑衣人,自然也逃不出苗七的手掌心。
  仅仅几息的功夫,苗七就追上了那人。
  “不想死的话,就把你知道的事情通通交代出来。”
  手中弯刀交错,一前一后,形成一道圆弧,牢牢地锁在对方脖颈间。
  苗七面色冷冽的朝这个背对着自己,僵在原地,似乎不敢再轻举妄动的黑衣人,寒声说道。
  那人肩头微微耸动了两下,自喉间发出两声粗嘎难听的笑声,回道:“楼主说得果然不错,出现在陆小凤身边的人,没有一个是可以小看的角色……”
  “你在拖延时间。”
  苗七眯起眼角,冷笑道:“怎么,难不成你还指着你那位同伙过来搭救你?老实点儿!我告诉你,就算他敢过来,也不过是自投罗网罢了。”
  花满楼和西门吹雪已经赶到现场。
  任这个黑衣人的同伙再如何神通广大,苗七也不认为,对方会在这种节骨眼儿上撞过来。
  除非他想找死。
  “哈哈。”黑衣人大笑一声,道:“我原本就没有指望能活着离开,西门吹雪,花满楼,陆小凤……还有你,刀客阳明的传人,我怎么可能蠢到以为能从你们眼皮底下逃走?”
  苗七有点儿懵逼。
  他什么时候成刀客阳明的传人啦?
  跟刀客阳明有瓜葛的,明明是玉罗刹好么!
  没有人发现,在黑衣人口中说出‘刀客阳明的传人’时,西门吹雪的眼神忽然闪烁了一下。
  苗七撇撇嘴,心想跟一个来历不明的家伙,完全没必要多费口舌,便直奔主题的问道:“你刚才说的楼主,应该是青衣楼楼主吧,青衣楼为什么要掺和进这桩事里?”
  “因为那笔宝藏。”
  黑衣人竟出乎意料的老实,回答了这个问题。
  “你们也想要那笔宝藏?”苗七眼珠一转,想起陆小凤当初发现的一件事,那个上官飞燕,似乎和青衣楼之间,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关系。
  难不成,上官飞燕是想要独占这笔宝藏,所以在私底下和青衣楼有合作?
  “这样一大笔财宝,谁会不眼红呢?”黑衣人笑了笑,道:“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们,这笔宝藏,已经被我们青衣楼视为囊中之物,你们若是识相,最好是不要再插手这件事,我青衣楼的一百零八位高手,可不是吃素的。”
  “人多了不起啊。”
  苗七咧嘴一笑,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的胡诌道:“我还刀客阳明的传人呢,听说过西方魔教么,我师父不仅出身西域,还和西方魔教的教主玉罗刹交情匪浅,你们青衣楼要是敢动我一下,就等着被西方魔教收拾吧。哦对了,你们楼主再怎么厉害,应该也不会厉害过玉罗刹吧?”
  无论是在沙漠还是在中原,玉罗刹的影响力都是毋庸置疑的。
  要在这种时候,搬出一个可以威慑住青衣楼的名号,苗七当然会选择扯西方魔教和玉罗刹的大旗。
  苗七表示,作为一个被玉罗刹忽悠过无数次的人,这次能反借玉罗刹的名号,来忽悠一下别人,感觉其实还蛮爽的。
  那个黑衣人果然被苗七唬住了。
  一个青衣楼放出来的弃子,自然不会知晓太多的情报。
  他会知道苗七是刀客阳明的传人,并且在这个时候点明苗七的‘来历’,通通都是受到上面的指示,目的是为了彰显出青衣楼的厉害,好叫陆小凤等人明白,无论他们再怎么小心谨慎,也逃不脱青衣楼的掌控。
  可也正是因为他知道的事情太少,才会被苗七给唬住。
  要知道,刀客阳明虽然是出身西域,但他当年隐退的时候,却并未回归故土。
  这个消息可是出自刀客阳明的至交好友,夜帝之口。
  所以,但凡是真正对这些武林旧事有所了解的人,都不会相信苗七的这番说辞。
  玉罗刹成立西方魔教的时候,阳明基本上都该入土了,这两人之间怎么会有什么交集呢?当然,也不能说完全没有一点儿可能,如果阳明跟玉罗刹,是在西方魔教成立之前就认识的,苗七的这番话倒还能说得通。
  但这个可能性实在是太小了。
  小到大概不会有人相信。
  青衣楼确实是近几年来,中原武林中最出名的一方势力,据说,青衣楼一共有一百零八座分堂,每一处分堂里都有一百零八位成员,势力极为庞大,几乎没有人敢跟他们正面对抗。
  可是,和势力大到能一手遮天的西方魔教比起来,青衣楼明显还差得远。
  黑衣人心想,倘若苗七所言属实,青衣楼这次真的撞上了铁板,那、那他的牺牲,还有什么意义呢?
  常言道,蝼蚁尚且偷生。
  所以,这世上又怎么会有真的一心求死之人呢?
  一旦这名黑衣人必死的决心产生动摇,那结果,就不言而喻了。
  当陆小凤追踪另一名偷袭者失败,返回荒庙去找苗七等人汇合时,那名黑衣人已经松了口,开始交代自己所知道的事情。
  他答应坦白的条件,是要苗七等人放他一条生路。
  苗七答应了。
  他答应,就等同是所有人都答应。
  因为在场的几人中,除了西门吹雪会杀人之外,其余三人,包括苗七在内,都是不喜欢见血的,而西门吹雪,又不会轻易发表任何意见。
  他从头到尾就像是一个沉默的旁观者,一个字都没有说过。
  而对于那名黑衣人来说——虽然他就算在苗七等人手下活着逃离,也会因为行动失败,而遭受到青衣楼的追杀。
  但能够多活一天也是一天,谁会放着活命的机会不选,非要去自寻死路呢。
  夜风吹过。
  陆小凤一言不发的看着那具被黑衣人从山神像后抬出来的尸体。
  “这个人,想必在场的人应该有人认识。”黑衣人将尸体放到庙中央的地面上,面色麻木的说道:“这是独孤方,和我一样,都是青衣楼派来的弃子。”
  独孤方已经死了。
  但他身上的血渍还没有干透。
  在他的胸膛上,插着两支判官笔,这笔几乎完全没入了他的体内,只剩下不到半指长的笔头露在外面,那上面飘扬着两条招魂幡一样的黄麻布。
  布条上写着‘以血还血’和‘这就是多管闲事的榜样’两句话。
  花满楼受不了这浓重的血腥味,早已走出荒苗,远远的站在门外。
  “我们接到的指令是,护送上官飞燕来这里,然后配合她,在你们面前做一场戏。”黑衣人沉默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这场戏的目的是,让你们以为,上官飞燕落在了青衣楼的手里,并且以独孤方的死,来刺激你们加紧调查这件事。”
  至于他,则是一颗备用的棋子。
  如果计划出现了意外,就像刚才那样,陆小凤等人提前赶到,上官飞燕没来得及脱身,他就会牺牲自己,做诱饵去引开陆小凤等人,为上官飞燕争取逃走的时间。
  陆小凤沉默了很久,才叹道:“何必呢。”
  何必要用两条性命,来‘催促’他们继续去调查这件事呢。
  这样的代价,未免太过沉重。
  门外,花满楼也是满脸的复杂和凝重。
  “等等。”
  苗七虽然也颇为感慨,却并没有将全部心神,都放在感慨这方面,他生活在沙漠的时候,见过的死人和尸体多到数都数不过来,所以在这方面的心理承受能力,多少要比绝大多数人强一些。
  他一直有分神去思考。
  听到黑衣人说,青衣楼的目的,竟然是为了刺激他们加快调查的进程时,苗七的脑袋里忽然闪过了一道灵光。
  “陆大哥,你有没有想过,青衣楼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呢?”
  这种反其道而行之的法子,貌似充满了针对性。
  闻言,陆小凤愣了愣,脸上忽然露出了诧异之色,喃喃道:“这……你的意思,莫非是说,这是专门针对我来设定的计划?”
  在场的所有人中,会吃这一套的人,貌似就只有他。
  苗七点了点头,轻声道:“我确实有这种猜想。”
  陆小凤默然不语。
  他有些不敢往深处去想。
  因为如果是这样,那这件事的幕后之人,一定是对他足够的了解和熟悉。


第60章 
  不管这件事的幕后主谋究竟是谁,苗七等人都必须要加快行动了。
  想来要不了多久,苗七他们放走那个黑衣人的事情,就会被青衣楼得知。
  而打草惊蛇,往往只会出现两种后果——对方要么选择回避,要么就是伸出獠牙,展开更猛烈的攻势,但想也知道,选择前者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所以他们接下来要面临的,极有可能是青衣楼的全力追杀和阻挠。
  “咱们还是先去找闫铁珊探探口风吧。”
  纠结良久,陆小凤终于定下了第一步的目标。
  山西首富,闫铁珊。
  大金鹏王给出的三张画像中,至少有两个人,是陆小凤的老相识。
  一个是霍休,另一个,就是闫铁珊。
  若论交情,这两个人当中,霍休和陆小凤的关系是最好的,也是对陆小凤的脾气秉性最了解的人,按理来说,他们现在最怀疑的人应该是霍休,可陆小凤却觉得,这三个人当中,最不可能是幕后主谋的人选,就是霍休。
  “因为他已经是这天底下最有钱的人了。”这样的人,又怎么会冒着身败名裂的危险,去贪图一笔远远不如自己身家丰厚的宝藏呢?
  这话听起来倒也有几分道理。
  但苗七却另有看法。
  “有钱并不代表不贪婪,我也知道有很多有钱人,他们明明腰缠万贯,却仍旧会为了一两银子去斤斤计较。再说了,一个不贪图钱财的人,又怎么可能去把生意做得那么大?”
  陆小凤弱弱的反驳道:“西门也是一个视钱财如粪土的人啊。”
  可万梅山庄的生意做的也不小。
  这不就是一个现成的例子么。
  不等苗七就陆小凤举出的这个例子发表什么看法,当事人就自个儿现身说法了。
  西门吹雪道:“万梅山庄的产业,都是由梅管家在操持。”
  换言之,就是说陆小凤举的这个例子,并不适合套用在他的头上。
  霍休和西门吹雪不一样,霍休的生意都是自己一点一点做大的,而西门吹雪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甩手掌柜,他从来就没有管过万梅山庄名下的那些产业。
  陆小凤终于哑口无言。
  他默默的抬起双手捂住脸,沉默了很久,才开口道:“所以,你们的建议是想要先去找霍休对质么?”
  “没有啊。”苗七双手环胸,懒洋洋的靠在庙内唯一完好的那根柱子上,解释道:“我只是不赞同你刚才的那种说法,并没有不赞同先从闫铁珊入手呀。”
  柿子当然是要挑软的捏了。
  这三个人里,明显是闫铁珊最好‘欺负’,他又不是脑袋被驴踢过,怎么可能会放着容易的目标不下手,非要先去挑战另外两个高难度的目标呢。
  闻言,陆小凤嘴角一抽,忍不住冲苗七翻了个白眼。
  他敢拿自己仅剩的两根眉毛打包票,苗七刚才那么说,除了是不认同他的说法之外,一定还有故意扰乱他思绪的目的。
  不就是先前为了缓解气氛,拿着苗七怕鬼的事情调笑了两句么。
  这小子倒是半点儿亏都不愿意吃。
  苗七一脸无辜的眨了眨眼,转移话题道:“好啦好啦,说完正事儿,咱们是不是也该讨论一下,今天晚上该怎么将就的问题?”
  眼下已经是子时,这个点儿下山,恐怕不太可能在附近找到可以落脚的客栈,但要想在这庙里将就一晚……他们是不是得先把那具还躺在地上的尸体,给处理一下?
  讲真,苗七是不太情愿在这座刚死了人的庙里夜宿的。
  陆小凤显然也不太想在这地方将就。
  他眼珠子一转,把目光投到了西门吹雪身上。
  “嘿嘿嘿,西门你看呢?”
  西门吹雪凉飕飕的回视了陆小凤一眼,才开口道:“我们可以返回万梅山庄。”
  其实就算陆小凤不提,西门吹雪也不会同意晚上宿在这种地方,且不说这座庙里刚刚死过人,就说它荒废了这么久,几乎到处都积满了灰尘,就足以让爱洁的西门吹雪无法忍受。
  不过,去人家家里借宿这种事儿,自己提出来,总归是有些不太好意思。
  所以陆小凤才没有直接把话说明。
  翌日。
  苗七一行人重新从万梅山庄出发。
  这一次,他们的待遇可就好多了。
  不得不说,西门吹雪确实是一个很会享受的人,在不急着赶路的情况下,他直接吩咐管家去准备了马车用来代步,沾着西门吹雪的光,苗七三人终于也不用再顶着风吹日晒,骑马赶路。
  马车备了两辆。
  陆小凤和花满楼坐了一辆,苗七和西门吹雪坐了另一辆。
  其实苗七原本是打算,和陆小凤花满楼坐在一起的,毕竟他和西门吹雪还不熟,而西门吹雪又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跟他坐在一块儿,对性格比较活泼的苗七而言,大概会是一种折磨。
  但西门吹雪竟主动邀请苗七和自己同乘。
  常言道,事出反常必有妖,抱着满心的疑惑和好奇,苗七上了马车之后,便开始一言不发的盯着西门吹雪——这一盯,苗七足足盯了有一盏茶的功夫,结果西门吹雪不仅一点反应都没有,甚至还闭上了眼睛,做出了一副入定的姿态。
  苗七:“……”
  无语的收回视线,苗七抬起手,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太多心了。或许,西门吹雪邀请他同乘一辆马车,只是想对他这个刚认识的朋友,稍稍的表达了一下善意和友好?
  正在此时,西门吹雪却忽然开口了。
  他仍旧是保持着一副闭目养神的姿态,仿佛很随意的对苗七问道:“你认识刀客阳明?”
  “额,也不算认识,只是听说过。”
  闻言,苗七眨了眨眼,有些诧异的对西门吹雪问道:“你该不会是没看出来,我昨天那么说,只是为了忽悠那个黑衣人的吧?”
  刀客阳明这号人物,他也是前不久才从龟孙大老爷口中得知的。
  说实话,他原本是打算把这件事当作一个后手,在日后玉罗刹再来找他‘麻烦’时,拿来要挟玉罗刹的,没成想,却在昨晚就派上了用场,若不是知道刀客阳明的底细,他也不可能那么容易的忽悠住那个黑衣人。
  “但是那人分明认定了,你就是刀客阳明的传人。”
  西门吹雪睁开眼睛,意味不明的看了苗七一眼,道:“空穴不来风。”
  摸了摸鼻子,苗七笑道:“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透露给你一个小秘密,我确实不认识刀客阳明,但我认识两个和刀客阳明有些联系的人,那些人会误以为我是刀客阳明的传人,应该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被误认为是刀客阳明的传人,苗七心中当然会有疑惑。
  所以他昨晚在入睡前,很是认真的就这个问题思索了一番。
  思索出来的结果嘛,当然是跟楚留香脱不开干系了。
  楚留香身为夜帝传人的身份,虽然很少有人知道,但也不是完全查不出来,他觉得,青衣楼应该是查到了楚留香的身份,又因为他出身西域,惯用的武器是双刀,就把他和刀客阳明给联系到了一起。
  两个?
  捕捉到苗七话中透露出的重点之后,西门吹雪垂下眼眸,沉默了好一会儿,在苗七以为他不会在说话的时候,又突然道:“你认识玉罗刹。”
  这句话,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听到西门吹雪这么说,苗七下意识升起了几分戒心。
  起戒心的原因,并不是苗七觉得西门吹雪有什么问题,而是因为,有些事情,注定只能成为秘密,比如说,楚留香的师承来历,又比如说,他和玉罗刹认识的事情。
  这种事,哪怕是对再好的朋友,苗七都不会轻易透露,朋友之间确实需要坦诚,但如果坦诚会给他们带来天大的麻烦,那苗七认为,最好还是不要让他们知道某些事情。
  他扯了扯嘴角,不动声色的回道:“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你说,你认识两个和刀客阳明有联系的人。”
  “这两个人,一个应该是夜帝的传人,另一个,自然就是刀客阳明真正的传人了,我说的对么。”比起苗七强装出来的淡定,西门吹雪脸上的表情,就是实打实的波澜不惊了。
  哪怕他现在所谈论的,是一个足以令绝大多数武林中人,都会大感惊讶的事情,他的语气仍旧平淡的像是在谈论天气好坏。
  苗七吞了吞口水,小声道:“你你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听西门吹雪这语气,明显是敢断定玉罗刹是刀客阳明的传人——细思极恐啊有木有!
  西门吹雪淡淡的瞥了苗七一眼,道:“我自然有我的消息渠道。”
  这就是不想透露的意思咯?
  苗七眨了眨眼,压下心中翻涌的疑惑,双手抱在胸前,对西门吹雪笑道:“好吧,既然你知道的这么多,那我也没必要多做什么掩饰了。你也知道,我是出身西域大漠,在我们那儿,恐怕没有人会不认识玉罗刹。”
  这句话明显含有很多水分。
  但西门吹雪却并不打算深究。
  因为他想要知道的事情,已经得到了答复。


第61章 
  大约是二十三年前,一位不知名的富商忽然花重金,在塞北买下了一整座山,然后花费整整一年的时间,建立起了一座山庄。但令人意外的是,在山庄建成之后,那位不知名的富商并未搬进山庄居住,而是将其空置了下来。
  他甚至都没有为山庄起一个名字。
  半年后,一个看起来四十左右的男人,带着一个还在襁褓中的男婴,住进了这座无名山庄。
  男人自称是这座无名山庄的管家,那个婴儿,则是山庄的少主。
  此后十几年中,山庄在管家手中被治理的井井有条,并且扩展出许多的产业,成为塞北境内最富有的一方势力,而与此同时,那个平时鲜少会出现在人前,几乎已经被人遗忘的少主,突然横空出世,并且一战成名,击败了一名当时在江湖中名气不小的剑客。
  那一年,他才十四岁。
  同年,这座一直没有名字的山庄突然有了名字。
  它就是万梅山庄。
  在此后八年间,少年长大成人,并靠着一柄无往不胜的利剑,在江湖中闯出了极为响亮的名声,成为无数闯荡江湖的年轻人心中,敬仰的偶像,并被奉为中原武林年轻剑客中的第一人。
  他就是西门吹雪。
  一个人在出名之后,总是会成为他人议论的焦点,人们不仅会议论他的剑法,他的衣着,他的容貌和性格,还会议论他的身世。但长久以来,却从来没有人真正的查明过,西门吹雪的身世和来历。
  这仿佛是一个无解的谜团。
  这个谜团,或许除了西门吹雪本人,以及那位抚养他长大的管家之外,再也没有第三个人知晓。
  哦不对,或许还是有第三个人知晓的。
  按照西门吹雪的年纪推算,他的父亲,也就是那个建立万梅山庄的神秘富商,应该也才四十出头,如果他还尚在人世,那这个世界上,知晓西门吹雪真实身世和来历的人,就应该再多算一个。
  陆小凤是个好奇心极重的人。
  他当然也会对这个难住了无数江湖中人的谜团,感到好奇。
  按理来说,比起其他的江湖中人,陆小凤要更占优势,也更有机会,来破开这个谜团。
  因为他和西门吹雪是朋友。
  可事实上呢?
  事实上,了解陆小凤的人都会知道,正因他和西门吹雪是朋友,他反而不会从西门吹雪本人身上入手。
  因为他是一个尊重朋友的人,也会尊重朋友的隐私。
  但这并不是说,陆小凤对西门吹雪的身世,就没有半分的了解。在过去的那么多年中,陆小凤大概是唯一一个能够自由进出万梅山庄的‘外人’,西门吹雪既然可以让陆小凤随意的去自己的酒窖‘偷’酒,自然也不会介意陆小凤进入自己的书房。
  所以,当苗七私底下向陆小凤询问,西门吹雪生父是否还尚在人世时,陆小凤虽然疑惑了两秒,却还是给出了答复。
  “西门的父亲应该还健在吧。”
  “你确定?”
  “额,我也不敢打包票,不过十有八九应该没错。”陆小凤摸了摸鼻子下方刚刚冒出茬的胡子,纳闷儿道:“阿七,你问这个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我就是好奇呗,很多人都对这个问题感到好奇,我自然也一样。”苗七耸了耸肩,稍稍解释了一下,然后又继续追问道:“你是怎么知道西门他爹还活着的?”
  “我去过西门的书房。”
  陆小凤挠了挠下巴,对苗七说道:“西门的书房里挂有他母亲的画像,应该是用做祭奠的,但是却没有他父亲的画像,所以我就觉得,西门的父亲应该还健在。”
  那确实是十有八九了。
  脸上原本还算轻松自然的笑容有些绷不住,苗七赶忙低下头,用喝茶的动作来遮掩自己此时的表情。
  这些巧合,真的只是巧合么?
  玉罗刹今年四十出头,他在外用的化名是西门玉。
  而之前他在拥翠山庄附近,和玉罗刹‘偶遇’的时候,西门吹雪刚好也在附近追杀一个人。
  魔教那个出了名的草包少主玉天宝,被玉罗刹抱回魔教,当众封为少主的时间段,也刚刚好就是西门吹雪入住万梅山庄的时间。
  西门吹雪还知道玉罗刹是刀客阳明的真正传人。
  这一条又一条的线索拼凑起来,让苗七生出了一个十分大胆的猜想——那个只会玩女人和赌钱,武功差到连二流都挤不进的纨绔少主玉天宝,或许根本就不是玉罗刹真正的继承人。
  在沙漠的时候,苗七曾经和玉天宝有过一面之缘。
  是单方面的那种。
  魔教总坛附近有一座城,规模要比沙城大上许多,那里生活的都是魔教中高层成员的家眷,苗七听说那个地方是整片沙漠中最繁华的地方,便慕名前去,打算参观参观。
  结果,他刚好就遇到了从魔教总坛过去游玩的玉天宝。
  那家伙的排场,简直跟土皇帝似的,坐着八抬大轿,左拥右抱两个侍妾,后面还随行带了十几个护卫,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就是魔教少主。
  魔教少主是个纨绔的事儿,在沙漠是人人皆知。
  苗七听说过很多玉天宝做过的恶行,什么强抢民女啊,仗势欺人啊,所以就……就一时冲动,开着隐身,在玉天宝准备下轿的时候,阴了他一把。
  当然,苗七的这种行为是相当不可取的,有点儿作大死的意思。
  要放在现如今,他肯定不会再干这种蠢事。
  但在当时嘛,他还处于那种刚把系统武学练熟,不知天高地厚,满心想的都是该怎样一展拳脚,行侠仗义的中二阶段。
  苗七作死的下场还挺惨的。
  当时要不是靠着贪魔体,他这条小命估计都得当场交代了。
  这件事之后,苗七才开始学着夹紧尾巴做人,尽量不去主动招惹那些惹不起的人或势力。
  因为在玉天宝的身上吃过亏,苗七有段时间,曾花了很大功夫,去调查一切关于玉天宝的情报资料,然后,他发现了很多的疑点。
  他感觉,玉天宝好像是被玉罗刹故意给养成废物的。
  玉罗刹对玉天宝的态度,就是要钱给钱,要人给人,一切能满足的要求都满足。比如说,玉天宝抱怨读书累,玉罗刹就二话不说罢免了教书先生,再比如说,玉天宝沉迷赌博,玉罗刹不但不阻止,还塞钱给他,让他去玩个尽兴。
  在别人看来,玉罗刹这是对玉天宝太过溺爱。
  但溺爱也不是这么个溺法儿吧?
  这么搞,玉天宝不废才怪了呢。
  但苗七当时怎么也不可能想到,玉天宝有可能不是玉罗刹的真正继承人,所以这些疑点,就被他暂时抛到了脑后。
  直至如今。
  “……阿七,阿七!”
  陆小凤抬手敲了敲桌子,对恍然回神的苗七问道:“你今儿个不太对劲儿啊,怎么老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扯起嘴角,勉强的对陆小凤露出一抹微笑后,苗七无奈道:“大概是因为这几天神经绷得太紧了吧,咱们从塞北到山西这一路上,都遇到十几波的暗杀和明袭了,我晚上休息的时候,都不敢真的睡着。”
  嗯,苗七这么说也不算撒谎。
  他晚上确实没睡好,不过除了预防夜袭之外,他更多的是在思考西门吹雪和玉罗刹之间的关系。
  “原来如此,我说呢。”
  陆小凤好笑的揉了揉苗七的脑袋,安抚道:“你也不必太过紧张,晚上该休息就休息,花满楼不就睡你隔壁么,他耳朵那么灵,真要有任何动静,肯定会提前发现,然后通知你的。”
  有气无力的拍开陆小凤在自己脑袋上‘流连忘返’的手,苗七揉了把脸,暂且将心头的种种猜疑压下,对陆小凤问道:“咱们既然已经到了山西,为什么不直接去找闫铁珊呢?”
  “因为我在等一样东西。”
  “等什么东西?”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陆小凤故作神秘的说道。
  “不说就算了。”
  送给陆小凤一对大白眼,苗七站起身来,稍稍舒展了一下双臂,正打算开口跟陆小凤道别,然后回自个儿的房间去补补觉,却忽然听到门外传进了一道声音。
  “请问陆小凤陆大侠在么?”
  ‘来了。’
  无声的冲苗七比了个口型,陆小凤抬手理了理衣领,然后起身走到门口,打开房门,对站在门外,一身随从装扮的小伙子笑道:“我就是陆小凤,不知阁下是?”
  那年轻小伙子躬下身,对陆小凤行了一礼,然后递上了一叠帖子,道:“小的是珠光宝气阁的随从,受霍总管吩咐,特地前来给陆大侠和您的朋友们送上请帖。”
  陆小凤打开一份帖子,低头看去,只见,请柬上面简简单单的写了几句话——敬备菲酌,为君洗尘,务请光临。
  下面的具名是霍天青。
  苗七从陆小凤身后探出头,先是大略扫了眼那份已经打开的帖子,随后,又从陆小凤手中把其他几份帖子拿了过来。
  三张请帖。
  加上陆小凤手上的那张,一共是四张。
  而他们一行,刚刚好也是四个人。
  这珠光宝气阁,消息真不是一般的灵通啊。


第62章 
  有钱人总是很会享受,因为他们有条件去享受。
  闫铁珊身为山西首富,他的居所‘珠光宝气阁’,光听名字,就知道一定会非常的富贵豪华。他还很有品味,并非一味地追求华丽,来彰显自己的身家,珠光宝气阁内部的建筑风格,反而更偏向于优雅与韵味。
  在随从的引领下,苗七四人走过长长的九曲桥廊,来到了摆放酒筵的水阁。
  水阁四面环绕着荷塘,放眼望去,蓝天碧水,绿叶红花,美的仿佛一幅画卷,叫人心旷神怡。
  一阵清风从水面吹来,卷着荷花特有的清香气息,温柔的扑打到苗七四人身上,连西门吹雪身上的杀气,都仿佛被这阵风给吹散了一些。
  客人已经到齐,但酒筵似乎还要等一会儿才开。
  因为正主还未到场。
  正主虽然还没到,但阁内却有三位陪客招待苗七等人,这三位陪客分别是珠光宝气阁的管事霍天青、关中联营镖局的总镖头马行空,以及一位闫家的西席,苏少卿。
  苗七并不擅长与人寒暄,西门吹雪沉默寡言,花满楼还沉浸在这片广阔美丽的天地间,也就只有陆小凤,同这三位陪客聊得火热。
  期间,不免有人试图与苗七搭话。
  这个主动搭讪的人是苏少卿,据说是个举人,可苗七却觉得,他一点儿都不像是读书人,反而像是江湖侠客,他的身上没有分毫酸腐气,反而十分洒脱,那种洒脱,苗七只在一些年轻的江湖侠客身上能感受到。
  说实话,这个苏少卿讲话非常风趣,很能勾起苗七的交流欲。
  但出于某些原因,苗七不得不压下想要回话的念头,只高冷状的点了点头,当做回复。
  苗七原以为,在自己这里碰壁之后,苏少卿多多少少应该会有一些灰心,但没成想,他不但没有丝毫‘吸取教训’,还反而是又选择了另一个更有挑战性的搭话目标——西门吹雪。
  “久闻西门庄主大名,今日有缘得见,实乃少卿之幸……”
  见状,苗七忍不住笑了。
  少年人,实在是勇气可嘉呀。
  讲真,西门吹雪要是会应苏少卿一个字,苗七就敢当场把面前的杯子给吃——
  “你习剑。”
  淡淡的扫了一眼苏少卿举着酒杯的手,西门吹雪肯定道。
  大概没料到西门吹雪真的会回应自己,而且一出声就戳穿了他文人的假身份,苏少卿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他下意识顺着西门吹雪的视线,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
  是了,这只手,一看就不是文人的手。
  只有用剑的人,才会习惯性将指甲修剪的如此整齐又圆滑,也只有常年用剑的人,指尖才会留下那种独特的薄茧。
  苏少卿到底还是年轻,脸皮还比较薄。
  被人当面戳穿了假身份,还是被西门吹雪这样一位,几乎是所有用剑的年轻侠士心目中偶像的人,戳穿身份,顿时让苏少卿乱了阵脚。
  苏少卿是习武之人?
  苗七有些诧异的挑起眉头,仔细感受了一下。
  但奇怪的是,他并未察觉到苏少卿的身上有任何内力波动。
  他当然没有怀疑西门吹雪的判断,而且,苏少卿表现出了这么明显的慌乱,就已经足以证明,西门吹雪没有说错。
  只是好奇,苏少卿究竟是用了什么办法,才能将气息收敛的如此干净。
  同在一张桌,苗七他们这边所发生的情况,自然也落到陆小凤等人眼中。
  见苏少卿神色慌张,霍天青赶忙出言圆道:“大伙儿有所不知,咱们苏西席不仅有功名在身,与武学方面也颇有成就,堪称是文武双全,若非如此,大老板又怎么会请这样一位年轻人做府上的西席呢?”
  陆小凤笑了笑,正待出声帮霍天青一同圆场,却忽闻水阁外,传来一阵又尖又细的笑声。
  “哈哈哈,俺来晚了,让大伙儿久等了……霍总管,快去叫人摆酒摆菜!”
  却是闫铁珊终于前来赴宴了。
  霍天青和苏马二人赶忙站起身来,齐齐同闫铁珊问了声好。
  看到陆小凤和花满楼也站起身后,苗七犹豫了两秒,才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和众人一起,对闫铁珊抱拳行了一记见面礼。
  他其实还挺想学西门吹雪,坐着不动,板着一张高冷脸摆个谱呢。
  在行礼的同时,苗七的一双眼睛,忍不住的在闫铁珊的脸上和脖子上打转。
  听说,这人是个太监?
  抛开那尖细的嗓音不提,光从外表看来,倒是看不大出来啊。
  大步走进阁内,闫铁珊在站定之后,先是仔仔细细的打量了陆小凤一番,然后才笑道:“俺说怎么远远瞧着,好像哪里不太对呢,陆小凤,你的眉毛怎么只剩下两条了?”
  闫铁珊的口音也有些古怪。
  他的嗓门儿明明很尖,却非要压低了声音,努力显得自己说话的声音很粗壮,口音也有些太过刻意化,比很多土生土长的山西人还要浓重。
  苗七觉得,自己的官话可能都要说的比闫铁珊好。
  不过,这人应该不会是青衣楼的楼主吧。
  连最简单的伪装都做的这么烂,怎么看,闫铁珊都不像是那种老奸巨猾,满腹阴谋诡计的人。
  陆小凤抬手摸了摸胡茬,有些幽怨的瞥了瞥西门吹雪,然后干巴巴的对闫铁珊‘解释’道:“俺前几天喝了酒没钱付账,所以老板娘就把俺的胡子刮去当粉刷子了。”
  老板娘·西门吹雪冷冷的看了陆小凤一眼。
  陆小凤恍若未觉,还在跟闫铁珊叙旧。
  很快,酒菜便摆上了桌。
  闫铁珊用来招待客人的酒,自然是难得的好酒,菜,也是精致的好菜。
  但很可惜,今天这顿酒席,他们是注定吃不安生的。
  因为陆小凤的耐心向来说不上很好。
  刚一结束客套,他就直奔主题,向闫铁珊发问起来。
  “大老板是山西本地人?”
  闫铁珊连声应是。
  陆小凤又问:“却不知严总管又是哪里人。”
  听到严总管三个字,闫铁珊的脸色猛地一变,眼中明显的闪过一丝警惕。
  苗七和花满楼几乎是同时放下酒杯,提高了警惕,然后默默的观察着局势。
  不待闫铁珊反应,陆小凤咄咄逼人的继续说道:“大老板想必是认得这个人的,那还请你帮忙转告他,就说他有一笔几十年前的旧账,现在已经有人打算找他要了。”
  表情扭曲了一瞬,闫铁珊突然一拍桌子,叫道:“霍总管,送客!”
  说罢,他便站起身来,准备离开水阁。
  西门吹雪动了。
  坐在他身旁的苗七,几乎都没能看清他的身形,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西门吹雪就已经拦在了闫铁珊前方。
  他只是静静的站在闫铁珊面前,手甚至没有去碰腰间的佩剑,便已经吓得闫铁珊面无血色,惊慌失措。
  “你、你们想做什么?”
  额头上冒出一层冷汗,闫铁珊强装淡定的扭头,怒声冲陆小凤质问道:“俺好心好意的招待你们,你们不领情也就罢了,难不成还想动武么?”
  不慌不忙的走到西门吹雪身边,陆小凤笑道:“大老板误会了,我们只是想和你好好谈谈旧事而已。”
  听到旧事二字,闫铁珊仿佛被戳中了什么逆鳞,脸上的怒火在也无法掩盖,他下意识望向霍天青等人,打算寻求帮助,却发觉,这三人早已被苗七和花满楼钳制住,连自身都难保,又谈何来帮他解围?
  在这种情况下,正常来讲,闫铁珊应该会放弃抵抗,老实坦白。
  但出人意料的是,他竟然摆出了一副‘宁死不屈’的架势。
  “俺跟你们没什么好谈的旧事。”哪怕前一秒,闫铁珊还因为西门吹雪的威胁,而冷汗直流,但只要提到那所谓的‘旧事’,他就仿佛被打了鸡血一般,无所畏惧。
  或者说,是怒火压制住了恐惧。
  陆小凤目光微闪,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然后突然没头没脑的对闫铁珊说道:“大老板你放心,我们不是那一边的人。”
  闫铁珊没有吭声,只是半信半疑的看着陆小凤。
  “咱们也是老相识了,你应该也清楚我陆小凤的为人吧。”陆小凤先是打了把交情牌,随后,又好声好气的对闫铁珊劝道:“倘若这其中有什么误会,咱们好好说开来不就好了么,闹成这种场面,也绝非是我所愿。”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闫铁珊自然不会再无动于衷。
  他又不是真的没脑子。
  现在的情况很明显,是陆小凤他们占据绝对的优势,闫铁珊只有两种选择,要么任人宰割,要么拼个鱼死网破。
  他原本是准备选后者。
  因为关于那件旧事,他根本就没什么好说的。
  但是听陆小凤这话里边儿透露出来的意思,这件事,似乎还有缓转的余地。既然有余地,他自然不会再坚持跟陆小凤等人拼个你死我活……咳,主要是拼了也没用。
  西门吹雪的厉害,他虽然没有亲眼见识过,却听说过无数次。
  见闫铁珊态度有所软化,陆小凤暗自松了口气,扭头冲苗七使了个眼色。
  说实话,他们会摆出这种强硬的姿态,其实只是为了吓唬一下闫铁珊,并没有真的打算动手,在真相没有解开之前,陆小凤可不希望因为误会,而伤及无辜之人。
  现在,闫铁珊既然愿意跟他们好好谈,那他们自然也要表达一下诚意。
  收到这记眼神,苗七才将双刀从马行空和霍天青的脖子上,缓缓挪开。
  为防出现变故,放开这两人之后,苗七仍旧保持着十足的警惕,刀尖一直充满威胁性的指着这二人身上的命穴。
  收到陆小凤的示好,闫铁珊这才主动开口道:“说罢,你想知道什么事?”
  “我想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拿了金鹏王朝的宝藏,并且背叛了大金鹏王。”
  听到陆小凤这句话,闫铁珊脸上立马露出一抹满含讥讽的笑容,嗤道:“宝藏是在我手里,但那是先王托付给我的东西,是拿来——”
  他话刚说到一半,异变突生!
  一道寒芒从闫铁珊背后的荷塘窜出,直直袭向他的心口处!


第63章 
  论觉察能力,在场众人中,没有人能胜过花满楼。
  那道寒芒的袭击路线,又刚好就在花满楼的侧面,他只需要伸出手,使出流云飞袖,便可以轻而易举的拦下这道袭击。
  花满楼也确实打算这么做。
  他已经放开了钳制在马行空肩头的手,卷起长袖,向那道寒芒探了过去。见状,刚反应过来,正打算出手阻拦的陆小凤,便停下了脚步。
  他相信花满楼的能力。
  但是,变故又起!
  谁都不会料到,在这种紧要关头,马行空竟然脑子进水了一般,突然对花满楼发动了反击!
  他的武器是一条鱼鳞紫金滚龙棒,棒身布满了尖利的麟形凸起,笔直地刺向花满楼的咽喉——在这种情况下,无论是谁,第一反应必然是后退避让,躲开那足以致命的攻击。
  花满楼躲过了马行空的攻击,却也失去了阻拦那道寒芒的最佳时机。
  这时,那道寒芒离闫铁珊只剩短短一尺半距离。
  其他人再想出手阻拦,已经有些来不及了,哪怕是陆小凤,也没有把握能够在这么近的距离、这么短的时间内,绕开闫铁珊,去替他挡下这道攻击。
  但有一个人却是例外。
  苗七只向前迈了半步,就毫不费力的拦下了那道距离他足有四尺远的寒芒。
  有缴械神技在手,苗七可以自信的保证,没有任何武器,可以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发动攻击,除非是它的速度快到让苗七无法锁定,又或者,是在苗七毫无察觉的情况下。
  ‘哐啷’一声。
  那道原本去势汹汹的寒芒,立马失去动力,坠落在闫铁珊后脚跟处。
  闫铁珊原本绷到了极点的神经骤然放松下来,两腿一软,险些没站稳脚步,好在陆小凤及时伸手,扶了他一把,才没让他当众出丑。
  “大老板,你没事吧?”
  看了眼地上那把寒光凌冽的短剑,陆小凤有些担忧的对闫铁珊问道。
  抬袖抹了把脑门儿上的冷汗,闫铁珊满脸后怕的摇摇头,声音有些虚弱的道:“还好还好……还好你这位朋友出手及时,要不然俺这条小命,方才只怕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放心吧,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安抚罢仍旧面色惨白的闫铁珊,陆小凤抬起头来,脸色瞬间变得极为凝重,对苗七和花满楼问道:“那人已经逃走了么?”
  显然,那个偷袭者刚才一直潜伏在荷塘中。
  谁都不会想到,这美丽又平静的水面下,竟然会暗藏杀机。
  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所有人的精力,自然全都放在该如何阻拦那道袭击这方面,难以分神去关注那个袭击者,如果对方是职业杀手,那他此刻,一定已经顺利的逃离了现场。
  所以陆小凤并未抱有太多期待。
  花满楼叹道:“我只在他出手的那一刻,察觉到一丝波动。”
  换言之,就是现在什么都察觉不出了。
  苗七亦然。
  但本着不能放过一线可能的念头,他默默挥动双刀,朝着之前发现过波动的方向,放了一招极乐引。
  讲真,苗七在这么做的时候,连侥幸的心思都没抱。
  他和陆小凤一样,心里都认定了那人肯定已经逃走了,只是惯性使然,才会‘多此一举’。
  所以,当一个身着黑色紧身衣的蒙面女子,顺着极乐引被他从水中拉上岸的时候,苗七整个人都是蒙圈儿的——这人竟然还没跑?!
  花满楼立马出手,趁那黑衣女子还未反应过来,定住了她的穴道。
  看着满脸挂着问号的苗七,陆小凤的眼角忍不住抽搐了两下。
  这家伙,真不知道是该夸他机智,还是该说他踩了狗屎运。
  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双刀,又抬头看了看那个目光呆滞的蒙面女子,苗七茫然的对花满楼问道:“你说她是不是傻啊,干完坏事儿不逃跑,还蹲在原地不动弹,这不是等着被人抓么?”
  花满楼忍俊不禁道:“咳咳,或许她是因为没有得手,所以不死心吧。”
  “我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蠢的杀手。”
  苗七小声吐槽了一句,然后收回双刀,搓了搓手,颇为兴奋地回头冲陆小凤几人嚷道:“陆大哥、西门,你们快过来,我要揭开这个女人的面纱啦!”
  那语气,活像一个小孩子在跟大人献宝。
  逗的心情原本还挺沉重的陆小凤,顿时笑了起来。
  听到苗七说要揭开自己的面纱,那黑衣女子眼中立马露出了惊慌之色,下意识朝站在苗七身后的霍天青看去。
  收到这抹求助的目光,霍天青面上闪过一丝犹豫。
  由于霍天青是站在苗七的身后,恰好被苗七挡去了大半的身型,所以,走过来准备围观的陆小凤几人,并未发现他的异常,只有花满楼似有所觉的看了他一眼。
  抓到袭击者,所有人中最激动的非闫铁珊莫属。
  他气势汹汹的冲在最前面,一边走一边骂道:“他奶奶的,俺倒是要看看,这臭娘们儿是长了什么熊心豹子胆,竟然敢在俺的对俺下杀手。”
  话落,他已经来到了黑衣女子面前,抬手便朝着女子脸上的面纱抓去。
  “说好的我来揭面纱呢……”
  苗七嘴上这么咕哝着,脚下却甚是配合的退开了两步。
  他能够理解闫铁珊此时的心情,若果受害人换作是他,肯定也不会将这个机会拱手让给他人。
  怒火上头的时候,谁还有空去讲什么客套和礼貌。
  面纱揭落。
  陆小凤顿时发出一声惊呼。
  “怎么会是你?”
  这黑衣女子,赫然就是当初和大金鹏王一起招待他们的丹凤公主。
  在面纱揭开之前,陆小凤猜过她的身份,他觉得,出手这么狠辣歹毒的人,或许职业杀手,又或许是上官飞燕,但唯独没有想过,这个袭击者会是丹凤公主。
  虽然只短短相处过半天时间,但丹凤公主留给陆小凤的印象,分明是一个优雅端庄,温柔善良的好姑娘。
  难道,他看错人了么?
  看着眼中隐隐浮现出一层雾色的上官丹凤,陆小凤不解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不是已经答应过你,会帮你们查明真相么?”
  认出是熟人之后,花满楼也十分讶异。
  听到陆小凤发问,他下意识便打算解开对方的穴位,让她能够开口解释。
  “花大哥,等一下。”
  拦住花满楼的手,苗七警惕道:“咱们小心一些,尤其是你,闫老板,麻烦你稍微退远一些,省的等下这个女人搞突袭。”
  苗七见多了漂亮却心如蛇蝎的女人,也吃过识人不清的亏,在这方面的警惕性,自然要比陆小凤和花满楼强得多,他可不会因为对方是熟人,就贸然的放松警惕。
  更何况,这个上官丹凤还是上官飞燕的姐妹。
  虽然这么想有点连坐的意思,但苗七还是觉得,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上官飞燕擅长做戏,上官丹凤没准儿也同样擅长呢?
  闫铁珊立马应声道:“对对对,这位、这位——”
  “闫老板你叫我阿七就行。”
  苗七耸耸肩,补上了迟来的自我介绍。
  “原来是阿七大侠。”
  挤着眼睛冲苗七殷勤的笑了笑,闫铁珊继续说道:“阿七大侠说的没错,这女人出手如此歹毒,摆明了是想要取走俺的性命,就这么贸然解开她的穴位,难免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那大老板想怎么做?”
  陆小凤了然一笑,对闫铁珊直接问道。
  “当然是关进地牢,让她没法儿再搞什么动作。”
  额……对一个女孩子,这样做恐怕不太好吧?
  被上官丹凤那双水光盈盈,满是哀求之色的美眸紧紧盯着,陆小凤那颗怜香惜玉的心,又蠢蠢欲动起来,他正打算开口劝说闫铁珊,却被苗七眼疾手快的堵住了嘴。
  一边死死捂着陆小凤的嘴,苗七一边冲闫铁珊笑道:“大老板说的有道理,就照您的意思办吧,不过关归关,大家都是讲道理的人,如果她这么做是情有可原的,到时候还请大老板宽宏大量,饶她一命。”
  闫铁珊立马点头应允。
  一来,苗七是他的救命恩人;二来,苗七提出的要求,也不算太过苛刻。
  所以这个面子,闫铁珊倒也给的心甘情愿。
  敲定好处决方案,闫铁珊立马恢复了自己山西首富该有的气派,大手一挥,对一旁的霍天青吩咐道:“霍总管,把这个女人先给关到后阁的地牢里,派人严加看管起来。”
  “是。”
  霍天青低下头,看似恭敬的领了命。
  然后,他便招呼着马行空和苏少卿,协同自己,一起押送上官丹凤去地牢。
  心头积压的恶气散了一半,闫铁珊脸上又挂起了那副平易近人的笑容。
  他向前一步,亲切的拉着陆小凤的胳膊,对众人说道:“刚才那顿饭没吃好,是俺招待不周,诸位要是不嫌弃,还请随俺换处清净的地方,重新用餐。”
  “顺便也好好谈谈那件刚才没谈成的旧事。”
  陆小凤很是煞风景的补充道。
  面色一僵,闫铁珊有些无奈的瞪了陆小凤一眼,道:“行了行了,俺知道了,你不用这么两次三番的提醒俺。”
  “我这不是怕大老板您贵人多忘事儿么。”
  摊开双手,陆小凤似笑非笑的对闫铁珊解释道。
  但闫铁珊怎会不清楚,陆小凤心里的真实想法呢?
  他丝毫不顾及形象的冲陆小凤翻了个白眼,再次保证道:“你就放心吧。”
  “俺是个讲信用的生意人,说过的话绝对不会反悔。”


第64章 
  马行空功夫不错,在江湖中也颇有名气,像他这样的人,按理来说,本不需要对任何人低声下气,殷勤讨好。
  但在比自己小十几岁的霍天青面前,他的态度却无比献媚。
  押送上官丹凤去地牢的途中,马行空的嘴几乎就没有闭上过,称赞了霍天青一路,还拐着弯的贬低陆小凤等人,说他们不如霍天青厉害,不如霍天青识大体什么的。
  霍天青的脸色有些难看。
  连跟在一旁的苏少卿,都忍不住替霍天青感到尴尬。
  能不尴尬么?他们三人,刚才可是被人家两个人就给压制的毫无还手之力,鬼知道马行空这会儿是哪儿来的自信,敢大言不惭的说人家比不上霍天青厉害。
  没一会儿,霍天青似乎是有些忍不下去了。
  他停下脚步,勉强的扯出一抹笑容,对苏少卿和马行空说道:“在下忽感身体不适,想回去休息一下,不知可否请二位代劳,将此女押送到地牢?”
  马行空想都没想,立马点头应好。
  苏少卿却有些犹豫,道:“这样恐怕不妥吧?后阁的守卫只听大老板和霍管事您的命令,只我们二人前去,恐怕无法调动他们。”
  方才,闫铁珊可是特意叮嘱过,让霍天青调人把这个刺客严加看守起来。
  万一这一耽搁,中间出了什么岔子,他们可不好对闫铁珊交代啊。
  “我只是回去稍微休息一会儿,要不了多久时间。”霍天青意有所指的看了眼马行空,然后对苏少卿使了个眼色,道:“等休息好看,我就立马过去调派人手,不碍事儿的。”
  收到暗示,苏少卿恍然大悟。
  估计,霍天青只是想要找个借口,暂时避开马行空而已。
  这么想着,苏少卿自然是立刻改口,笑道:“霍管事说的对,是少卿太过多虑了,既然如此,那您就赶紧回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们两个就好。”
  冲苏少卿递了记暗含谢意的眼神,霍天青又客套了一番,才转身从二人的视线内离开。
  没了霍天青这个想要讨好的人在场,马行空自然不会再多话,他虽然在面对霍天青时,显得格外的亲切友好,但在苏少卿面前,却又摆出一副自恃身份,高高在上的姿态。
  见他这副模样,苏少卿当然也不会自讨没趣。
  一路无话,二人继续押送上官丹凤去往后阁。
  珠光宝气阁的内部面积十分宽广,光是从水阁走到后阁,就需要花费两柱香的时间,而后阁与地牢的所在地之间,还有一段长又曲折的回廊。
  越是幽静的环境,越是容易激发人的警惕心。
  但保持高度警惕,是一件十分耗神的事情。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等快要走完这段回廊,抵达后阁的时候,苏少卿和马行空的警惕性几乎就降到了最低点。
  如果有人想要解救上官丹凤,现在无疑是最好的时机。
  昏暗的走廊拐角处,一袭黑影,悄然出现。
  他无声无息的来到三人后方,抬起手,将夹在指间的那枚只有半指长度,又薄又利的刀片,快速又狠辣的甩向马行空的后心口处。
  听到身后传来的破空声,马行空下意识回过头去,还没来得及看清身后的情况,就听到前方传来了一声低喝——
  “怖畏暗刑!”
  赶在最后一秒截下那枚刀片后,苗七一个飞扑,直接从马行空三人的头顶跃过,冲向了那个见势不妙,扭头就准备逃走的黑衣人。
  这人的反应速度极快,轻功也十分厉害,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跑出了数米开外,苗七刚一落地,立马又使出幻光步,闪到对方身后三尺远的地方。
  “想跑?给我滚回来——”
  抛出极乐引,一把将黑衣人拽到身边,苗七二话不说,便举起刀背,重重的朝对方后脑门儿拍了下去。
  伴随着那声叫人听着就感觉头疼的碰撞声,陆小凤和闫铁珊几人姗然登场。
  同情了看了眼那个被苗七拍晕过去的黑衣人,陆小凤咧开嘴,冲还满头雾水的苏少卿和马行空笑了笑,道:“不好意思哈,让二位受惊了。”
  “你难道就没什么话想要对我说么?”苗七扬起下巴,颇为期待的问道。
  “嗯……厉害厉害,辛苦你了。”
  陆小凤故作勉强的回道。
  凉飕飕的瞟了眼陆小凤的眉毛,苗七冷笑一声,然后弯下腰,从黑衣人头上拔下一根头发,搁在手中还没归鞘的刀刃上,轻轻地吹了吹。
  头发立马断成了两截。
  陆小凤头皮一紧,秒变殷勤脸,对苗七夸道:“阿七你果然厉害,不愧是传说中连石观音都可以打败的男人!我对你的敬佩之情,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而不可收拾……大侠,请受我一拜!”
  “嗯嗯乖,起来吧。”
  顺势拍了拍陆小凤的脑袋,苗七笑的无比得意。
  “咳咳。”
  握拳掩住不住上扬的唇角,花满楼清了清嗓子,提醒道:“别只顾着开玩笑了,我们先来看看这人的真面目吧。”
  虽然,他们基本上已经确定了这人的身份。
  “不用看了。”
  闫铁珊面无表情的扫了眼昏倒在地上的黑衣人,冷声道:“就是他,他的身形我一眼就能认出来。”
  话虽如此,但陆小凤还是揭开了那黑衣人脸上的面巾。
  “霍管事?!”根据陆小凤等人的反应,苏少卿心里已经大致的猜出了真相,但他却没想到,这个黑衣人,竟然会是刚才还和他们走在一起的霍天青。
  马行空没有说话,但他的表情却无比的精彩。
  努力讨好的人,想要取走他的性命,而救了他的人,却是刚才被他贬低到一无是处的苗七,这样的反差,让他在短时间之内很难接受。
  但谁会去管他是什么反应呢?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闫铁珊的身上。
  陆小凤摸了摸唇上有些扎手的胡茬,笑道:“闫老板,答应你的事情我们都已经做到了,你现在,总该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们了吧?”
  其实早在水阁的时候,花满楼就察觉到了霍天青的异常。
  他虽然看不见,却能听见许多寻常人无法察觉的声音。
  在上官丹凤被擒的时候,花满楼就发现,霍天青的呼吸和心跳声,忽然间变得急促了起来,当然,这并不足以证明,霍天青和上官丹凤之间有什么猫腻。
  但却足够让他对霍天青产生疑心。
  在霍天青离开之后,花满楼便将这个发现告诉了陆小凤,陆小凤借此,和闫铁珊达成了一个协定。
  或者说,是一个赌约。
  他们赌的是,霍天青和上官丹凤,是不是一伙人。
  如果是一伙人,那闫铁珊就必须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全部告诉他们,如果不是一伙人,那他们就只问关于那笔宝藏的事情。
  闫铁珊犹豫片刻后,应下了这场赌约。
  他很自信,觉得自己一定能赢,因为他认为,自己看人的眼光还算不错。
  再者,霍天青跟了他那么多年,他也从未亏待过对方,所以他想不到对方会有任何理由背叛自己。
  然并卵。
  事实狠狠的给了他一巴掌。
  被身边最信任的人背叛,闫铁珊的心情当然好不起来,陆小凤在这个时候开口,无异于是火上浇油,雪上加霜,毕竟,那些陈年旧事对他而言,就像是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可他确实是一个讲信用的人。
  “好……我说。”
  长长地叹息一声,闫铁珊原本挺直的身板,忽然间拘偻了下来,整个人仿佛在瞬间老了十几岁,他目光悠远的回忆道:“这件事,要从五十年前说起。”
  五十年前,金鹏王朝覆灭。
  先王将小王子和一笔宝藏,托付给了朝中的四位重臣。
  这四人分别是闫铁珊、独孤一鹤、霍休,和上官木。
  上官木是皇裔,负责照顾小王子,而其余三人,则负责去利用这笔宝藏,在中原扎根立足,赚取更多的钱财,用于日后复国。
  刚开始的二十多年,一切都如同他们计划中的那样,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独孤一鹤,也就是大将军严独鹤,因为并不擅长经商,便带艺拜于峨眉门下,靠着独特的刀剑双修之术,从一名外门弟子爬上了掌门之位。
  闫铁珊和霍休则选择了经商。
  他们的生意越做越大,好像连老天爷都在帮着他们,不过二三十年光景,便从籍籍无名之辈,跻身成为了这天底下最有钱的那批人之一。
  这个时候,他们就觉得,复国的时机到了。
  可当他们去联系上官木的时候,才知道,早在好几年前,上官木就旧疾复发,病重身亡了,而他们复国的唯一希望,当年的小王子,却因为贪恋平静富足的生活,故意隐瞒了这个消息,还想要同他们断绝联系。
  闫铁珊三人当然不会轻易罢休。
  他们经过一番努力,查找到了小王子的藏身之处,去找他谈过很多次,试图劝说他改变主意,完成先皇的遗愿。
  结果,小王子为了躲避他们,竟然再一次的销声匿迹。
  至此,闫铁珊三人终于死心,决定放弃复国的打算,安心的在中原做自己的闲富贵人。
  “我不知道霍休和独孤一鹤,后来还有没有再联系过小王子。”闫铁珊苦笑一声,叹道:“说实话,我当时还是不死心的,后来还尝试着联系过他,但是足足七八年,从来都没有收到过任何回音。”
  “直到这两年。”
  直到这两年,他又忽然收到了小王子的传信。
  一开始,小王子只是说自己的积蓄所剩无几,生活陷入困窘,想要让他拿出一部分宝藏,救济一下自己。
  闫铁珊念及旧情,就派人将一些钱财送了过去。
  一次两次还好,但次数多了之后,他就没了耐心,不想再供着这个只会好吃懒做,却丝毫不愿担负责任的混账,所以,在对方又一次派人送信过来,讨要钱财的时候,闫铁珊直接回绝了对方。
  “那次之后,我确实有段时间,没有再收到过他的来信。”
  “但半年前,珠光宝气阁门口,忽然冒出来了一个自称是小王子的人,说要找我讨要那笔宝藏。”
  陆小凤注意到,闫铁珊在说到‘自称是小王子’这句话时,语气有些微妙。
  “难道,这个人是假冒的?”
  “没错。”
  重重的点了点头,闫铁珊脸上露出一抹讥讽之色,道:“这些人装的确实很像,并且对金鹏王朝的旧事十分了解,可他们不知道,我只需要稍稍验证一下,就能立马看出他们的真假。”
  “他们?”
  陆小凤抓到了重点。
  他忍不住瞪大了眼睛,惊诧道:“莫非冒充小王子找上门来的人,还不止是一个?”
  似笑非笑的瞥了陆小凤一眼,闫铁珊回道:“当然不止一个,不过半年时间,大概已经有七八个自称是小王子的人,来找过我了。所以,你刚才说要替别人来要账的时候,我的反应才会那么强烈。”
  因为他以为,陆小凤也是那些假金鹏王派来的人。


第65章 
  若陆小凤还想不到自己是被人给当成了枪使——
  那他就真的是笨蛋一个了。
  但闫铁珊的话也未必可信。
  反正,陆小凤现在对这些和金鹏王朝有关的人,统统都报以最大的戒心和怀疑。
  或许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吧。
  他以为温柔善良的丹凤公主,实际上是个出手歹毒狠辣的女人,而看起来天真烂漫的上官飞燕,其实是个心机深沉的女孩子,那看似对金鹏王朝忠心耿耿的闫铁珊,也未必就真的表里如一。
  陆小凤根本就不知道该相信哪一方。
  “看来,我还要再去金鹏王朝一趟。”轻叹一声,陆小凤无奈道:“眼下,我们只剩这一个办法可以验明真相,那就是集齐所有当事人,大家一起对质。”
  闫铁珊想了想,点头道:“我可以联系独孤一鹤,但霍休那边,恐怕在短时间之内是联系不上的。”
  霍休的行踪向来诡秘,他太有钱,以至于有太多的人想要买他的性命。
  所以,从来都只有他主动联系别人的份儿,而别人想要找到他,难度无异于大海捞针。
  陆小凤却道:“没关系,有两个人到场就够了。”
  虽然还有许多疑点没有解开,但陆小凤至少可以确定,这件事的幕后主谋,也就是那位神秘的青衣楼主,一定就在闫铁珊、独孤一鹤和霍休这三人中间。
  因为只有他们三人,才会对金鹏王朝的旧事如此了解。
  一共三个怀疑对象,只要有两人的口供一致,那真相自然就能浮出水面——当然,这是往顺利的方面想,倘若事情进展不顺利,这两人的口供都对不上,那他们就免不得要大海捞针一次了。
  “陆大哥,咱们都去找大金鹏王的话,那这边……”
  瞅了眼还在对着霍天青咬牙切齿的闫铁珊,以及由始至终都被定着身,没能说过一个字的丹凤公主,苗七默默的后退了一步,躲在西门吹雪身后,对陆小凤传音说道。
  视线从苗七、西门吹雪和花满楼身上一一扫过,陆小凤沉吟片刻,道:“我和七童去找大金鹏王,阿七,西门,你们两个就留在山西,‘帮’闫老板看好霍天青和丹凤公主。”
  说罢,他又回头对闫铁珊问道:“闫老板,你没意见吧?”
  闫铁珊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道:“俺知道你还在怀疑俺,俺也知道,现在说什么都解释不清楚,所以你们爱怎么决定就怎么决定吧。”
  干笑两声,陆小凤赶忙转移话题,对苗七和西门吹雪说道:“如果我和七童在七日内没有回信,你们就不要再留在这里了,西门,就算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到时候还麻烦你照顾阿七一段时间。”
  这是最坏的打算。
  如果陆小凤和花满楼失去了音信,那就说明,局势已经发展到了无法掌控的程度,西门吹雪倒还好,万梅山庄家大势大,只要在塞北地界,就没有人能动了他半根汗毛,但苗七却是孤家寡人一个。
  如果苗七落单,就一定会成为青衣楼的首选目标。
  所以,陆小凤希望,西门吹雪到时候可以庇护苗七的安危。
  至于花满楼……
  陆小凤有些愧疚的看了他一眼。
  这样危险的事情,他怎么可能真的让花满楼参与进来?在出发之前,他会想办法给花家传信,让花满楼的父亲和兄长出面,强行将花满楼带离这片险地。
  西门吹雪淡淡的看了陆小凤一眼,没有答应他的请求,但也没有拒绝。
  那就是默认了。
  稍稍松了口气,陆小凤正打算重换一个话题,活跃一下此刻过于凝重的气氛,但他刚刚张开嘴,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苗七一刀柄给捅了回去。
  “你是不是傻?”
  苗七瞪了眼陆小凤,然后满脸嫌弃的别过头去,仿佛连看都懒得再看他一眼,嘴上嘟囔道:“明知道前面就是火坑,你干嘛还非要往里面跳,你学轻功是干嘛使的啊?”
  总结起来,苗七其实就表达了一个意思。
  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
  虽然这样做很怂也很丢面子,但相比起来,当然是性命更重要。
  虽然被骂了一通,陆小凤的脸上却满是笑意。
  陆小凤知道,苗七其实是很讲义气,也很信守承诺的人,他能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这种‘不负责任’的话来,自然是因为担心自己的安危。
  被朋友这样关心,陆小凤怎么能不高兴?
  若非时机不对,他都想好好的和苗七畅饮一番,为他们的友谊高歌一曲了。
  抬拳顶了顶苗七的肩膀,陆小凤笑道:“放心吧,如果真的遇到无法应对的危险,我一定会照你说的这样去做,毕竟,我还想留着小命,回来继续找你喝酒呢!”
  “说话算话?”
  “说话算话。”
  相视一笑,苗七也抬起拳,顶了顶陆小凤的肩膀。
  “好,到时候我请客,我请你喝全江南最好的酒。”
  “那敢情好。”陆小凤满脸垂涎的舔了舔嘴唇,眼珠一转,突然又提出了另一个要求,“我还想要最漂亮花魁娘子陪酒,你请么?”
  “……”得寸进尺啊这家伙。
  眼角忍不住抽搐了两下,苗七默默抬手,捏了捏腰间还算厚实的钱袋,相当艰难的,心不甘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请就请吧。
  钱没了还有办法再赚,一个合胃口的朋友要是没了,再想找到第二个,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陆小凤朗笑一声,抬手揽住花满楼的肩膀,然后很是洒脱的同苗七等人道了再见。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看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耳朵里还能听到陆小凤那调子不知跑到了哪里去的歌声,苗七默默的在心底念了声珍重。
  虽然说要留下来,‘帮’闫铁珊看守上官丹凤和霍天青,但苗七和西门吹雪并未真的住进珠光宝气阁。
  闫铁珊身上的怀疑还未洗清,不能排除他是青衣楼主的可能。
  他们两人若是住在对方的地盘,一旦出了什么问题,那可真要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了。
  珠光宝气阁不远,正好有一家环境不错的客栈。
  客栈的三楼,透过后窗,还能隐约看到珠光宝气阁内的亭台楼阁。
  苗七和西门吹雪就选择在这里住了下来。
  讲真,和土豪同行,好处真的是多到数都数不尽。
  西门吹雪是真的不差钱,而且还很大方,这一路过来,他们坐的马车是由万梅山庄提供,吃的住的,也都是西门吹雪买单,眼瞅着西门吹雪大把撒钱,却半点儿都不见心疼的模样,苗七那叫一个羡慕。
  要是哪一天,他也能这样随意的一掷千金,那该有多好啊。
  然而他现在还是个连房产都没有的咸鱼。
  _(:зゝ∠)_
  是夜,苗七揉着微微鼓起的肚子,侧身躺在床上,一边透过开着的窗户,观察珠光宝气阁内的动向,一边在脑袋里想着日后的生计问题。
  “嗝——”
  忍不住又打了一个饱嗝,苗七慢吞吞的翻过身,换了个姿势。
  唔,等这件事了结之后,或许,他可以考虑先租个店面卖切糕。
  人们对新奇的事物总会抱有一种莫名的追逐欲,切糕这种中原地带没有的糕点,说不定可以吸引到很多顾客。
  对了,他还有几张楚留香的亲笔签名呢。
  要是钱不够花了,还可以先把签名卖掉,支撑一段时间。
  翻来覆去的换了好几个姿势后,苗七发觉,在肚子太饱的情况下,躺在床上确实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于是,他翻身下床,走到窗户边,准备趴在那儿吹吹风。
  顺便还能欣赏一下美丽的夜色。
  虽然不是十五,但今晚的月亮依然很圆很明亮,银白色的月光洒在沿路的屋顶房檐,映照出一副朦胧又绚丽的光景,苗七甚至能看清楚近处那些屋顶上的瓦片。
  大概是实在闲的无聊,苗七竟然开始默数瓦片的数量。
  他顺着一条直线往前数,数了有五百多片之后,视线忽然凝固在一个点,不再向前。
  几丈开外的屋顶上,站着一个人。
  一个苗七的‘老熟人’。
  西门玉。
  不,应该说是玉罗刹。
  搁在不算太远的距离,苗七和西门玉对视了足有半盏茶的时间,然后……然后苗七站直身子,嘭的一声甩上了窗户。
  阴!魂!不!散!
  有些抓狂的抓了抓头发,苗七表情有些狰狞的走到墙边,抬腿狠狠的踹了一脚,当然,他没有用上内力,所以墙壁并没有被踹塌。
  但是发出的动静也不算小了。
  隔壁,正坐在椅子上擦剑的西门吹雪:“……”
  踹完墙,大概过了有三四息的时间,苗七房间的门忽然被敲响。
  听到声音,苗七的第一反应就是拔刀戒备,但等他察觉出门外的人是谁之后,又默默的把刀收进了鞘。
  “什么事。”
  刚一打开房门,站在门外的西门吹雪便开口对苗七问道。
  “你进来。”一脸严肃的对西门吹雪招了招手,待对方依言走进房间后,苗七便关上房门,带了西门吹雪走到了窗户边。
  深呼吸一口气后,苗七神色无比凝重,动作却很快很坚定的——
  拉开了窗户。
  西门吹雪:“……”
  就站在窗外,‘光明正大’偷听的玉罗刹:“……”
  时间仿佛静止了下来,西门吹雪和玉罗刹保持着面对面、眼瞪眼的姿势,很久都没有动弹过。


第66章 
  隔着一扇窗,玉罗刹和西门吹雪相对无言。
  另一边,苗七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了一袋核桃,然后拉着椅子,大咧咧的往西门吹雪身后一坐,明目张胆的端出了一副坐等看好戏的架势。
  清脆的‘咔嚓’声响起。
  凝滞的空气仿佛受到了干扰。
  玉罗刹和西门吹雪几乎同时将视线投向苗七。
  “看我做什么?你们继续‘聊’啊。”苗七歪着脑袋,表情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手上捏核桃壳的动作却半点儿没有停顿。
  “你……”
  玉罗刹头一次语塞。
  他这会儿脑子里很乱,头一次生出那种彷徨无措的感觉,他很想问苗七,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他和小宝的关系,但是,在没有确定苗七真的知情之前,他这样问岂不是不打自招么?
  苗七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很纯良。
  这很符合他大多数时候,稍微有些单蠢的形象。
  但在场的两个人,却没有一个人会真的以为,苗七是那种单纯好骗的二愣子。任何一个和苗七相处过的人,都会知道,他或许算不上特别聪明,但也绝对不算傻,他在朋友面前确实会犯二,但在其他人面前,却机灵的很。
  若苗七真是一个没脑子的蠢货,玉罗刹也不会看中他了。
  有那么一瞬间,玉罗刹动了杀意。
  不管苗七到底知道了多少事情,留这样一个变数活着,对他而言,绝对是弊大于利。
  玉罗刹甚至没有掩饰自己的杀意,但苗七却好像半点儿都没有察觉到危险,一边捏着核桃,一边还颇有兴致的冲西门吹雪招呼道:“西门,要不要一起吃呀?”
  这简直就是有恃无恐。
  玉罗刹很是不能理解,为什么只是一段时间没见,苗七在他面前的态度,就发生了这样天翻地覆的转变。
  很快,玉罗刹的疑惑就得到了解答。
  西门吹雪竟然当真伸出手,接过了苗七递过去的那把核桃仁……虽然他拿到手之后,并没有真的打算去吃。
  但越是这样,却越是让玉罗刹感到惊诧。
  这个举动,明显是在同玉罗刹传递一个信号——西门吹雪,在庇护苗七。
  看似淡定的苗七,终于暗暗的松了口气。
  看来,这一局是他赌赢了。
  自从猜到玉罗刹和西门吹雪之间的关系后,苗七就一直在想,他有没有可能借助这一层关系,用来制约玉罗刹呢?如果西门吹雪站在自己这一边,那玉罗刹应该或多或少的,会生出一些顾忌。
  苗七想要的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
  他想要……自由和安全。
  他思来想去,终于想明白了玉罗刹会‘关注’自己的原因,在沙漠呆了那么久,苗七多少也对西方魔教的情况有些了解,知道魔教现在看似是如日中天,但实际上,却面临着青黄不接的窘境。
  跟随玉罗刹创建魔教的那批人,不是年纪大了,就是心大了。
  而年轻人中,却没有几个是能撑起大梁的。
  玉罗刹无非就是看中了他这身好武艺,以及他不算太聪明的脑袋瓜。
  一个年轻的,没有什么野心,并且容易控制的人,绝对是大势力补充年轻血液时的首选标准,他当初百般避免与那些势力有所接触,就是因为知道这一点。
  苗七很庆幸自己当初选择了下江南。
  若非如此,他不会结识陆小凤和花满楼,更不会和西门吹雪发生交集。若没有陆小凤在中间牵线,现在,西门吹雪恐怕也不会这么轻易的站在自己这一边。
  上帝给他关上了一扇门,却给了开了一扇窗。
  如果没有这个变数,碍于玉罗刹的威胁,他或许会选择臣服。
  玉罗刹的反应,让苗七的心情立马愉悦了起来,当然,他还没有蠢到会在玉罗刹面前,将这种‘幸灾乐祸’给表现出来。
  鉴于西门吹雪帮了自己很大的忙,苗七本着投桃报李的心态,开口道:“朋友的朋友也是朋友,既然大家都是朋友,那就互相认识一下吧。”
  “这一位呢,是关外商人西门玉。”站起身来,苗七笑眯眯地走到两人中间,似模似样的介绍道:“这位是万梅山庄庄主,西门吹雪。”
  玉罗刹:“……”
  哟,一段时间不见,这只猫儿不仅胆子大了许多,这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也长进了不少。
  看起来还真像是那么一回事儿。
  “你们继续聊着,我去珠光宝气阁看看情况。”
  无视玉罗刹似笑非笑、暗含深意的目光,苗七为双方做完介绍,便很是识时务的找了个借口退场,将接下来的时间,留给这对‘新朋友’。
  另一边。
  陆小凤和花满楼刚刚离开山西地界,就遇到了麻烦。
  青衣楼果然派人来截杀他们了。
  这些人似乎早就收到了消息,对他们的行踪了若指掌,哪怕陆小凤万分谨慎,在出发之前特地和花满楼做了变装,并且一路都挑着那些偏僻又荒芜的小路走,也没能躲开他们的围堵。
  好在这群人的实力不是很强,虽然稍稍耽搁了一会儿时间,但陆小凤和花满楼还是很顺利的解决了麻烦,并且毫发无伤。
  这原本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可陆小凤却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他一边翻身上马,一边同花满楼说道:“七童,我有预感,咱们这一趟恐怕会毫无收获。”
  青衣楼的动作明显要比他们更快一步。
  就算他们两个不眠不休的赶路,也要两日时间才能抵达目的地,而青衣楼的人手却遍布各地,对方想要赶在他们前头销毁证据,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尽人事,听天命吧。”花满楼也面露无奈之色,轻声道:“我只希望,在我们赶过去的时候,不要看到有什么伤亡。”
  在花满楼看来,能不能找到证据并不最重要。
  不要有无辜的人为此遭受迫害,才是他最看重的。
  由于时间紧迫,陆小凤和花满楼走到一半之后,便干脆舍弃了马匹,直接用轻功赶路。这么做确实能缩短一些时间,但隐患也不小,一直用轻功赶路,是一件极其消耗内力的事情,如果在他们内力空虚的时候,遇到棘手的敌人,他们恐怕会自身难保。
  幸运的是,这种事情并未发生。
  除开最开始的那一次截杀,青衣楼的人好像突然沉寂了起来,再也没有做出任何举动,放任陆小凤和花满楼顺利的赶到了金鹏王朝。
  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在赶到那座宫殿时,陆小凤突然停下了脚步,驻步不前。
  他有些害怕,害怕自己走进去后,只能看到一具了无生气的尸体。
  天还未亮,殿中没有丝毫的光亮透出来,紧闭的殿门内也一片寂静,就好像是一片死地,在陆小凤犹豫不决之际,却是花满楼率先一步,叩响了殿门。
  沉重的门环敲击着塑金大门,发出一阵阵沉闷又响亮的声音。
  等待的过程总是格外漫长。
  或许等了一盏茶的时间,又或许是一刻钟,陆小凤已经按耐不住,想要直接绕墙而入的时候,殿内终于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开门的人是一个身形瘦弱的老汉,他们上次来的时候,并没有见过这个人,虽然感觉不到对方身上有内力波动的气息,陆小凤和花满楼还是提高了警惕。
  “谁呀?”
  老汉费力的居高油灯,试图看清楚陆小凤和花满楼的样子,但看了半天,好像也没有看清楚,满布褶皱的眼角挤出了一条条略显狰狞的纹路。
  “老人家。”花满楼温和有礼的对老人拱了拱手,然后笑道:“在下花满楼,我身边这位是陆小凤,我二人先前受大金鹏王所托,去调查一件事情,现在已经有了一些进展,还请老人家帮忙通报一声,让我们当年与大金鹏王汇报。”
  “哦……好好好,你们先在这儿等着吧。”
  把油灯挂在门环上,老汉颤颤巍巍的从怀里摸出一只火折子,然后吹亮火苗,摸摸索索的又顺着黝黯的长廊,返回殿内。
  “这可真是一位很体贴的老人家。”看着那盏被老汉留下来照明的油灯,陆小凤摸了摸胡茬,意味不明的感叹道。
  花满楼轻叹一声,默然不语。
  等了很久,陆小凤和花满楼也没有等到那老汉回来。
  陆小凤忍不住探着脑袋,往里边看了看,但这条长廊太长也太黑,哪怕习武之人的眼力一般都非常厉害,也不可能穿过这么长的走廊,看到尽里边儿的情况。
  安抚的拍了拍陆小凤的肩膀,花满楼开口道:“别急,老年人走路确实比较慢,而且大金鹏王腿脚还不方便,他们或许会多耽搁一会儿,才能出来见客。”
  白了花满楼一眼,陆小凤小声道:“那大金鹏王的腿伤还不知真假也就算了,但刚才那个所谓的老年人……别告诉我你发现什么问题。”
  尽管那人伪装的很好,但老年人在走路时,可不会像他那样轻活。
  花满楼微微一笑,没有接这个话茬,而是问道:“你现在有没有想好,等下该怎么让大金鹏王脱下靴子?”
  他们从闫铁珊那里得到的线索,就是大金鹏王的脚上,长有六根足趾。
  这一点应该不假。
  因为之前在大智大通那里,他们也听说过,这金鹏王朝的直系后裔身上,有着一个很容易辨认的‘特点’。
  天生足有六趾的人确实很少有。
  陆小凤撇撇嘴,道:“还能有什么法子,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呗。”
  他打算直接提出要求,让大金鹏王脱下靴子,如果对方死活不愿意,那就说明一定有猫腻,到时候,他大不了强行脱下大金鹏王的靴子去查验。
  花满楼正想说些什么,却忽然又闭上了嘴。
  因为他们要见的人,来了。


第67章 
  在见到大金鹏王之后,陆小凤就知道,他们是白跑了一趟。
  因为大金鹏王的双腿,自膝盖以下,竟然全部‘消失’了。
  他们想靠着那六根足趾的特征,来验证大金鹏王的身份,显然是行不通的。
  被仆从安置到座椅上的大金鹏王,表情看起来十分兴奋,仿佛半点儿都没察觉到陆小凤那一直在自己腿上打转的视线,刚刚坐稳,就迫不及待的开口问道:“怎么样,你们已经找到那三个叛臣了么?”
  将视线移到大金鹏王的脸上,陆小凤叹道:“恐怕要让陛下失望了,目前为止,我们只找到了一个人。”
  “一个?”
  皱了皱眉头,大金鹏王似是有些不满,却并没有太明显的表达出来,只是对陆小凤追问道:“那他人呢?”
  “他在山西。”
  “你为什么不把他带过来。”大金鹏王有些激动的抬高了音调,嚷道:“你之前明明答应过本王,在找到他们之后,会把他们带过来认罪!”
  “因为我们请不动他。”陆小凤有些敷衍的回了一句,然后忍不住问道:“你的腿是怎么了?”
  他心底还抱有一丝侥幸。
  天气已经开始转凉,如果大金鹏王的腿,是在近期内‘消失’的,那放到现在,应该还没有完全腐烂。
  当然,前提是,大金鹏王没有把那双腿毁掉。
  低头看了看空荡荡的裤腿,大金鹏王苦笑道:“你们也知道,我的腿本来就有毛病,前些日子,因为一时贪杯,多喝了几口酒,这两条腿竟然就肿胀了起来,还溃了脓,所以……所以我就索性把这两条腿割断了。”
  陆小凤又问道:“现在那两条腿呢?”
  “我已将它烧了。”大金鹏王拍了拍扶手,感慨道:“这两条腿折磨了我十来年,害得我连酒都不能喝,我当然要烧掉它,以泄心头之怨。”
  陆小凤一脸木然的看着大金鹏王,半晌都挤不出一句话来。
  这简直是……绝了。
  另一边。
  开着隐身在珠光宝气阁内晃荡了一圈之后,苗七估摸着时间也该差不多了,才慢吞吞的走回客栈。
  但是——
  当他推开房门,看到某人竟然还待在自己房间内,一边悠闲的喝着小酒,一边欣赏着窗外的月色时……他现在改变主意,再出去多转悠两圈还来得及么?
  玉罗刹对视了一会儿,苗七突然转过身,朝楼下走去。
  “你要去做什么,嗯?”
  前一秒还坐在桌前喝酒,后一秒,玉罗刹就掠到了苗七的身后,一只看似毫无杀伤力,却力道惊人的手,牢牢地锁住了苗七的肩头。
  知道自己挣不开对方的钳制,苗七便也没有白费力气,去做什么反抗,他面无表情的回道:“既然你喜欢这个房间,那我就把它让给你,再去重新开间房。”
  唇间溢出一声轻笑,玉罗刹手上微微施力,拖着毫无反抗之力的苗七又拐进了房间。
  “别急,等我问完一些事,自然会离开。”
  苗七:“……”
  药丸。
  怎么忘了西门吹雪到底跟玉罗刹是父子关系,就算他刚才站在自己这边,但在其他事情上,肯定会和玉罗刹‘串通一气’呢?
  早知道他就不回来了。
  哪怕是在外边儿露宿一宿,也要比现在这种情况来得好啊。
  将苗七按坐到椅子上,玉罗刹才松开手,在苗七对面坐了下来。
  也不知道在苗七离开之后,玉罗刹和西门吹雪是不是交流过什么,这会儿苗七虽然能感觉出他心情不是很好,却也没有像之前那样,再对着自己放杀气。
  所以苗七虽然有些忐忑,却还不至于太紧张。
  “说说看,你对我和小宝之间的事,了解有多少?”
  给了苗七一会儿缓冲的时间,待他情绪平静下来后,玉罗刹才不慌不忙的开口问道。
  “……小宝?!”
  苗七忍不住瞪大了眼睛,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一言难尽。
  别告诉他,小宝是西门吹雪的小名啊,这这这、这未免也忒接地气儿了吧?
  被苗七这个反应逗得一乐,玉罗刹周身那股压抑的气场稍稍减轻了一些,挑唇笑道:“怎么,这个名字不好听么?”
  嘴角抽搐了一下,苗七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冲玉罗刹翻了个白眼儿。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人的恶趣味是打骨子里生出来的。
  连自己的儿子都要捉弄,也难怪当初那么折腾他了。
  苗七的反应让玉罗刹稍稍有些诧异,又有股说不出来的愉悦感。
  他原以为,苗七在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后,态度会拘谨许多,不会再像之前那样的随意自然。可没想到,这只猫儿虽然在某些时候温顺了不少,但该亮爪子的时候,还是会照样亮爪子。
  所谓高处不胜寒。
  平日里,有太多的人敬畏他,惧怕他,苗七这种态度,反而让他感到新奇有趣。
  因着这份有趣,玉罗刹对苗七的容忍度也远远高于他人。
  他耐着性子,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苗七眨巴了几下眼睛,故作茫然道:“啥?你和西门不是刚刚才认识么?”
  忍不住屈指弹了弹苗七的脑门儿,玉罗刹似笑非笑的眯起眼角,道:“怎么,方才不还利用小宝做你的挡箭牌么,这会儿装什么傻?”
  玉罗刹的力道不算重,苗七压根儿没觉得疼,但他还是装模作样的捂着脑袋哼哼了几声。
  啧。
  玉罗刹算是看明白了。
  只要他的态度让苗七觉得留有余地,苗七大概就会将装傻进行到底。
  这可不行。
  正在玉罗刹沉下脸,打算给苗七施压的时候,苗七忽然放开了捂着额头的手,脑门儿上顶着一记十分明显的红印,冲向了后窗口。
  珠光宝气阁,出事了。
  看着从后阁方向燃起的火光,苗七脸色一沉,顾不上再和玉罗刹‘斗智斗勇’,直接翻出窗户朝着那里飞掠过去。
  走之前,他还不忘扯着嗓子叫了声西门吹雪。
  目送苗七离开之后,玉罗刹神色有些莫名的低下头,看了眼自己的手。
  他刚才用的力气,真的很大么?
  珠光宝气阁的后阁,是防守力量最为严密的区域,几乎每隔两三米远,就会有一名岗哨镇守,按理来说,这里绝对不会发生任何意外状况。
  更何况是这样突如其来的走火。
  苗七几乎立马就想到了被关押在后阁地牢中的上官丹凤,和霍天青。
  他直觉,这两人就是引起这场火灾的源头。
  就是不知道,动手的人究竟是谁。
  仅仅用了不到半盏茶的时间,苗七就赶到了地牢入口处。
  他到的时机刚刚好,碰巧撞上了正带着上官丹凤从地牢内出逃的霍天青。之前被苗七分分钟制服的事情,显然给霍天青和上官丹凤留下了阴影,这二人见到苗七之后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攻击,而是试图逃跑。
  可真是不长记性啊。
  苗七扯起嘴角,露出一抹讥讽的笑容,随手丢了个极乐引出去。
  这一次,苗七可不再像之前那样手段温和了。
  他特地给两人留了一丢丢喘息的时间,等他们缓过劲儿,打算反击或者逃跑的时候,就刷一招寒月耀上去,打断他们的内力运转,或者极乐引,再把人拽回来,周而复始,猫捉老鼠似的。
  晚到一步的西门吹雪:“……”
  “西门,你来得正好,我正愁着抽不开手去看前边儿的情况呢。”一边儿捉弄霍天青和丹凤公主,苗七一边儿还能分出神来,和西门吹雪讲话。
  “我估计闫铁珊那边也遇到了麻烦,你过去看看吧。”
  在没有调查完整件事情之前,闫铁珊可不能死。
  西门吹雪冷飕飕的瞥了苗七一眼。
  “还没玩够?”
  “额——”
  手上动作一顿,苗七有些悻悻的撇了撇嘴,然后抬起刀背,把霍天青和丹凤公主拍晕了过去。
  当苗七提着昏迷的一对男女,同西门吹雪一起赶到起火点时,闫铁珊正率领着一众下属,同另一群人打作一团。
  两方人马打的不可开交,竟没有察觉到,不远处多了两个旁观者。
  和闫铁珊打得最凶的是一个秃顶老头,他练的是掌上功夫,内力比闫铁珊高深一些,仅凭一双肉刃,也能游刃有余的抵挡住闫铁珊手中的长刀。
  让苗七感到讶异的是,这群人竟然个个都是以真面目示人。
  那秃头老人一边打,一边冲闫铁珊骂道:“闫老头,你好的胆子,竟敢关押我天禽派的传人,快把霍天青交出来,否则就别怪我们几个今儿个不客气了。”
  “想让我放了他?呸!”
  虽然落在下风,闫铁珊身上的气势却丝毫不输对方。
  “山西雁,你不问青红皂白就闯进我珠光宝气阁也就罢了,竟然还放火烧屋,亏的江湖中人还称你一声大侠!”
  “笑话,你是说,我小师叔被关还是罪有应得了?”
  山西雁冷哼一声,摆明了不相信闫铁珊的这番说辞。
  不仅是他不相信,连同和他一起闯进珠光宝气阁的那几位同伴,也都忍不住嗤笑出声。
  这倒也不奇怪。
  霍天青的身份背景其实很不普通,他乃是昔日威震八方的天禽老人之子,论辈分,连四十多岁的山西雁都要称他一声师叔。
  一个要身份有身份,要钱财有钱财的人,有什么理由会做错事呢?


第68章 
  这个霍天青,好像背景挺厉害啊。
  苗七低头看了看被自己揪着衣领,四肢垂地,仍在昏迷之中的霍天青,眼珠子迅速的转动了一圈,脑袋瓜里冒出了一个‘绝妙’的点子。
  他瞄准人群,然后扬手将上官丹凤丢了过去。
  一道优美的抛物线划过——
  感觉到上方有重物坠下,闫铁珊和山西雁下意识退开几步,然后抬头一看。
  认出上官丹凤的闫铁珊眼皮一抖,迅速扭头,望向苗七所在的位置。
  山西雁倒是颇为怜香惜玉,看到那个砸下来的‘重物’,竟是一位昏迷不醒的美貌女子后,下意识伸手接住了对方。
  场上的其他人,也终于注意到了一旁的苗七和西门吹雪。
  “是小师叔!”
  一个书生装扮的中年男子,认出了被苗七拎在手中的霍天青。
  看到霍天青此时狼狈不堪的模样,山西雁等人顿时急了眼,下意识转移目标,想要冲过去从这个忽然冒出来,打扮怪异的刀客手中,救出自家小师叔。
  但下一秒,他们就纷纷止住了步伐,僵在原地。
  因为一柄寒光毕露的弯刀,正架在霍天青的脖间。
  投鼠忌器的山西雁等人哪里还敢轻举妄动?
  同市井七侠用视线交流了一番,山西雁稍稍向前一步,语气稍显强势,却又不敢太过放肆的对苗七叫道:“你是何人,还不赶快放开我家小师叔!”
  苗七咧嘴一笑,露出一口亮闪闪的小白牙,似乎很是得意的笑道:“想让我放开他?可以啊,但你们得乖乖地跟闫老板陪个不是,然后赔偿珠光宝气阁的所有损失。”
  “你……”
  山西雁脾气火爆,当即就想发作,却被旁边那书生装扮的男子拦了下来。
  递给山西雁一记稍安勿躁的眼神,男子抬起手来,冲苗七抱拳行了一礼,看似客气的说道:“这位小哥许是不太清楚这其中的内情,吾等乃天禽门弟子,而你手中所擒之人,不仅是我天禽门传人,还是天禽老人的亲传弟子。”
  这番话,与其说是解释,倒不如说是威胁。
  天禽门在江湖中虽不像各大门派那般张扬,门中的弟子也不算多,但任何知道天禽老人名号的人,绝对不会敢轻易的得罪这个门派。
  哪怕是李观鱼那等声名显之辈,也比不上天禽老人昔日的风光。
  苗七故作诧异的张大了嘴,然后扭头,对西门吹雪问道:“他们这是要仗势欺人么?”
  西门吹雪:“……”
  苗七也没指望西门吹雪会配合自己,他自顾自的继续说道:“也没听说其他门派的弟子,敢在行凶作恶之后,还扯着自家门派的大旗去威胁别人不许追究啊,难不成天禽门要比武当峨眉还厉害?”
  闫铁珊目光微闪,听出了苗七的言外之意。
  他立马接话道:“俺刚才也有这个疑问,天禽老人和商山二老在行走江湖之际,可从未做过任何持强凌弱、违背江湖道义之举,怎么到了你们这一辈,反倒是仗着先辈的名号,行事如此不讲道义?”
  比起山西雁,市井七侠明显要圆滑许多。
  他们也不会像山西雁那样死脑筋,认准了一件事后,就再也听不进其他的声音。
  这个挟持了霍天青的年轻刀客和闫铁珊,两次三番的提到‘仗势欺人’这个词汇,态度又如此坦荡,看起来,确实不像是无的放矢。
  再者,市井七侠平日里都在山西境内活动,也知道一些实情。
  闫铁珊平日里,确实没有怠慢过霍天青。
  据说,但凡是他有的待遇,霍天青几乎一样都没少过,虽然霍天青名义上只是珠光宝气阁的管事,只是闫铁珊的下属,但实际上,却是被闫铁珊当做菩萨一般供养着。
  见状,闫铁珊趁热打铁,开始诉说自己的冤情。
  “俺自认对霍天青问心无愧,可他呢,却联合一个女人,想要取走俺的性命,是他忘恩负义在先,俺难道还不能给自己讨个公道么?”
  虽然有做戏的成分在内,但闫铁珊也是当真为自己感到委屈。
  被最信任的人背叛,他除了愤怒之外,当然也会伤心和难过。
  看不出闫铁珊面上的表情有丝毫作伪的成分,山西雁原本坚定的心思,也忍不住动摇了起来。
  他低下头,看了眼被自己接住后,随手安置在一旁的上官丹凤,忽然弯腰将其拎了起来,有些粗暴地晃了晃。
  上官丹凤嘤咛一声,从昏迷中苏醒过来。
  她刚刚睁开眼睛,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周边的环境,便被山西雁丢到了地上,气势汹汹的质问道:“说,是不是你蛊惑了我家小师叔,害他做了错事?”
  虽然还没弄清楚状况,上官丹凤却迅速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反应。
  她浑身一抖,泫然欲泣的望向山西雁。
  按理来说,任何一个怜香惜玉的男人,都无法抵挡一个貌美的女人,用这样无辜又可怜的眼神望着自己。
  可山西雁这会儿更在意的是天禽门的名声,和霍天青的安危。
  再加上他已经下意识的认定,上官丹凤和霍天青关系非同寻常。
  上官丹凤这般‘水性杨花’的姿态,反而更能激起他的怒火。
  他一把夺过了书生手中的长剑,直指上官丹凤的心口处,怒声喝道:“少他娘给老子来这套,快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上官丹凤哪里敢真的应答?
  她比谁都要清楚,没有霍天青帮衬,无论她这会儿怎样狡辩,都改变不了现状。
  所以她只能做出一副被吓破了胆子的模样,瑟瑟发抖的蜷起身子,小声抽泣了起来。
  大概是‘心有灵犀’吧,霍天青在这个关头,竟然也苏醒了过来。
  看清现场的状况后,霍天青立马就推测出了原委,他面上闪过一抹犹豫之色,却在上官丹凤的抽泣声中,坚定了目光,出声朝山西雁训斥道:“不许这样对她,她只是一个无辜的女孩子,这件事……这件事都是我一个人的主意。”
  听到霍天青的声音,上官丹凤无比惊喜的抬头望了过去。
  对上她满含热泪的双眼,霍天青立马面露安抚之色。
  “飞燕,别怕,我不会让他们伤害你的。”
  听到这样感人的话语,上官丹凤不仅没有面露感动之色,反而是惊慌起来。
  “飞燕?”苗七眯起眼角,随手将霍天青扔到了闫铁珊脚下,然后在山西雁等人满含戒备的注视中,大步走到了‘丹凤公主’面前。
  刀尖挑起对方的下巴,仔细端详了一番,苗七忽然扬刀,从她的脸上刮掉了一张薄皮。
  那是一张几乎已经在江湖中失传的人皮面具。
  苗七目光一寒,讥讽道:“难怪之前我就觉得你的脚步声有些熟悉,呵,原来是你。”
  既然丹凤公主是假,那大金鹏王的真假,自然也不必多说了。
  因为没有哪个父亲,会认不出自己的孩子。
  这件事,从头到尾,根本就是上官飞燕和青衣楼设下的骗局。
  其他人虽然不清楚苗七这话是什么意思,但也能猜测出一二,倘若不是心里有鬼,一个人怎么会易容成另一个人,还在被拆穿身份之后,做出这样心虚的反应。
  此事涉及到很多私密,闫铁珊并不希望有太多的人知晓,便抢在苗七继续开口之前,对山西雁和市井七侠说道:“这件事牵扯到闫某人的私事,还请诸位见谅,等俺查明情况之后,自然会将霍天青交给天禽门处置。”
  他这样说,就相当于给了山西雁和市井七侠一个保证。
  保证不会伤害霍天青。
  江湖人有江湖人的规矩,若非关系极为亲密,旁人的私事最好是不要贸然插手。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霍天青明显是有错在先,不管他是因为什么原因做了错事,闫铁珊确实都有资格来处置他,闫铁珊这样的表态,已经是给足了天禽门的面子。
  山西雁和市井七侠并非真是不讲道义之辈,自然不会在明知理亏的情况下,还纠缠不放。
  在山西雁等人撤离之后,闫铁珊才对苗七和西门吹雪道起谢来。
  说实话,要不是苗七和西门吹雪及时赶到,帮他争取到了转机,这件事恐怕不会如此轻易地化解。
  要知道,山西雁等人刚才可是完全不给他解释的机会,就直接动起了手。
  “闫老板客气了。”将双刀收回鞘中,苗七看了眼被人重新抓起来的上官飞燕,沉声道:“这个女人同青衣楼关系密切,肯定知道很多事情。闫老板最好是调派更多的人手来看押她,确保她不会再闹出什么幺蛾子。”
  大金鹏王既然也是假的,那陆小凤那边的情况恐怕会更加棘手。
  所以他打算立即出发,去援助陆小凤和花满楼。
  经过这件事后,闫铁珊的嫌疑也算是被洗清了,将上官飞燕交给他来安置,应该不会出什么篓子。
  闫铁珊会意,颔首道:“二位还请放心,闫某定会将她看押的妥妥当当。”


第69章 
  同闫铁珊交代完毕,苗七便打算立马回客栈去收拾行囊。
  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再同西门吹雪说过一句话。
  虽然之前在珠光宝气阁的时候,苗七表现的很自然,好像并没有因为玉罗刹的事情,对西门吹雪生出任何间隙,但实际上如何,只有他自己心里最清楚。
  怎么会不介意呢?
  像玉罗刹那样的人,倘若真想对他动手,恐怕根本就不会顾及西门吹雪之前的表态,这一点,连他一个外人都能看得明白,西门吹雪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但西门吹雪还是放任玉罗刹和他独处。
  是了,他和西门吹雪,毕竟没有什么真正的交情,西门吹雪愿意看在陆小凤的面子上,袒护他一次,就已经很够意思了,他又怎么能奢望,西门吹雪真的会愿意为了他,去和自己的父亲作对呢?
  想到这里,苗七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注意到苗七的表情,西门吹雪漠然道:“他不会动你。”
  “是么。”
  苗七不可置否的应了一声,脸上的表情,却是摆明了不相信西门吹雪这句话。
  沉默片刻后,西门吹雪忽然道:“他很喜欢你。”
  脚下一个踉跄,苗七险些没自己把自己袢倒,他慌忙扶住一旁的墙壁,站稳身子,然后一脸恍惚的看向西门吹雪,语气虚弱的问道:“你跟我开玩笑的吧?”
  玉罗刹喜欢他?!
  妈呀,这绝对是他本年度听过的最惊悚的一句话了。
  淡淡的瞥了苗七一眼,西门吹雪没有再应声。
  苗七想的不错,他确实是比任何人,都要了解玉罗刹的为人。
  所以他也比任何人都清楚,玉罗刹对苗七究竟有多‘宽容’。
  如果真想对苗七动手,玉罗刹之前就不会只是轻描淡写的放放杀气了——哪怕是西门吹雪出言劝阻,也顶多能让玉罗刹稍稍有些顾忌,并不能真正地改变他的决定。
  或许连玉罗刹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在看着苗七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有多柔和。
  那种柔和,不是刻意伪装出来的,而是发自内心的。
  但西门吹雪注意到了。
  所以,他才敢放任玉罗刹和苗七独处。
  陆小凤曾经跟苗七说过,如果他和西门吹雪在谈论某一件事情的时候,产生了分歧,对方选择保持沉默,一般会有两种不同的意思。
  要么是默认他的说法,要么就是坚持己见,但懒得多说。
  苗七……选择性忽略了后者。
  他宁愿相信,西门吹雪是在跟自己开玩笑。
  回到客栈时,玉罗刹还没走。
  他仍旧呆在苗七的房间内,坐在那张椅子上,保持着之前同苗七‘谈话’时的姿势,好像在等着苗七回来,继续之前的话题。
  西门吹雪那句话,到底还是给苗七留下了深刻的阴影,搞得他现在一看到玉罗刹,脑袋里就开始反复的回荡那句他很喜欢你……喜欢你……你……
  在玉罗刹的视线看过来之后,苗七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飞快的窜起身来,直奔床铺,手忙脚乱的收拾着包裹,恨不能立马搞定然后离开这里。
  苗七的反应太过奇怪,引起了玉罗刹的好奇心。
  这种慌乱,明显不是因为恐惧而引起的,因为苗七甚至敢大大咧咧的用后背对着他。
  那是因为什么呢?目中闪过一抹兴味之色,玉罗刹站起身来,不慌不忙的朝苗七走了过去。
  听到那渐渐逼近的脚步声,苗七手上的动作越发乱了章法,越收拾越乱,越乱越心急,越心急就越是收拾不好。
  “呵。”轻笑一声,玉罗刹伸出手,从背后握住了苗七有些发抖的手臂,打趣道:“怎么这么笨手笨脚,连这点小事儿都做不好呢。”
  触电般的甩开那只手,苗七猛然转身,抬手就去推搡几乎快贴到自己身上的玉罗刹,却反倒被玉罗刹顺势压倒在了床上。
  “!!”
  苗七满脸惊恐的看着玉罗刹,反射性的双手环胸。
  眼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玉罗刹觉得,自己大概是找到了苗七表现反常的原因。
  松开按在苗七肩头的那只手,玉罗刹直起身来,表情有些木然的看着迅速拱到床脚,并且抽出双刀护在身前的苗七,沉默良久,终于没忍住,开口道:“你胡思乱想了什么?”
  “你你你、西门吹雪刚才说,你对我图谋不轨!”
  苗七努力把自己团成一团,然后磕磕巴巴的解释道。
  玉罗刹:“……”
  什么鬼?
  小宝怎么可能会说出这种话?
  门口,收拾好东西,准备来找苗七汇合的西门吹雪:“……”
  他刚才有对苗七这么说过么?
  “小宝。”玉罗刹慢慢转过身去,神色纠结的看着西门吹雪,稍显迟疑的开口问道:“你——”
  直觉玉罗刹即将问出口的问题,一定不会是自己想要听到的,西门吹雪立马抢在之前说道:“我没说过那种话。”
  苗七眨了眨眼,小声道:“可你刚才明明说他喜欢我。”
  西门吹雪那张仿佛没有表情变化的脸,终于出现了十分明显的波动,他语气无奈的对苗七说道:“你想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所说的喜欢,绝对没有暧昧的涵义。
  闻言,苗七先是松了口气,随后,又极其尴尬的捂住了脸。
  妈呀,太丢人了。
  搞清楚是一场乌龙之后,玉罗刹转过身去,好气又好笑的拽住苗七的腿,把他从床脚拖到了自己面前。他抬起手,打算好好的‘教训’苗七一番,好叫他长长记性,但在手掌即将落下去的时候,情不自禁的放轻了力道。
  不轻不痒的敲了敲苗七的脑袋瓜,玉罗刹板着脸,威胁道:“若是再有下次,我就割了你的舌头,叫你不能再胡言乱语。”
  苗七缩起脖子,赶紧捂住了嘴。
  见他满眼的惊恐,好像自己下一秒就会动手似的,玉罗刹又恶趣味的伸出手,捏了捏苗七的耳朵,评价道:“你若真想伺候我,倒也不是不行,毕竟论姿色而言,你确实要比绝大多数人赏心悦目。”
  苗七眼泪汪汪的看向西门吹雪。
  qaq西门救命啊!
  “够了。”
  漠然的看了玉罗刹一眼,西门吹雪出声制止道。
  虽然玉罗刹这么说,明显只是想要恐吓苗七,但当着他的面,这样对待他的朋友,未免有些太过火了。
  玉罗刹挑了挑眉,松开了钳制着苗七的手,看着苗七飞快的攒到西门吹雪身后,将自己严严实实的藏了起来,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见状,西门吹雪面色微沉。
  “他是我的朋友。”
  硬邦邦的抛下这样一句话后,他便转过身去,拉着苗七离开了房间。
  直到走出客栈,苗七才缓过神来,他心有余悸的回头看了眼,然后冲西门吹雪道了声谢。
  虽然这场乌龙,是因为西门吹雪一句话引发的,但追根究底,要不是他自己脑补太多,就不会导致出现这样的后果。
  而且西门吹雪还在关键时刻,救他脱离了玉罗刹的魔爪。
  西门吹雪有些古怪的看了苗七一眼,问道:“为什么要那样想。”
  “额。”尴尬的咧了咧嘴,苗七小声道:“你大概不了解大漠的风气,在那边,有很多人都喜欢抓像我这样的异人……所以我才会那么敏感。”
  原本,生活在大漠里的异人并不算太少。
  可因为容貌艳丽的缘故,不论男女,绝大多数都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被那些有权势的人抓去亵玩。
  人都是群居动物,苗七刚刚穿越过去的时候,曾经试图找过异人的部落,也因此,亲眼目睹过一些十分令人不齿的事情。
  他当时还没有将系统的武学融会贯通,虽然凭着一腔怒火,成功的救出了那些受难的异人,却也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足足修养了大半月的时间,他才养好了身上的伤。
  因为怕那些人在事后回来报复,拖累那些收留自己的异人,苗七才在安置好那些人之后,开始了一个人流浪的生活。
  在刚开始流浪的那段时间里,苗七几乎惶惶不可终日,生怕哪一天自己会被抓到,被人当作娈宠一般亵玩,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件事虽然渐渐被他遗忘,但当时遗留下来的那种惶恐不安,却始终埋藏在他的心底。
  这大概也是他那么渴望逃离沙漠的一个原因。
  或许有朝一日,等他拥有了足够强大的实力,不需要再畏惧任何人和任何势力的时候,他会重新的回到沙漠去,将那些遭遇了不幸的异人解救出来。


第70章 
  三日后,收到闫铁珊飞鸽传书的独孤一鹤,火速赶到了山西。
  他此行并非是独自一人,随行还带着几名弟子,应该是在江湖中小有名气的三英四秀。不过三英四秀加起来,应该是七个人才对,而独孤一鹤带来的,却只有两男四女。
  三英之中,少了一位。
  “师父!”
  珠光宝气阁门前,在苗七等人面前自称是闫府西席的苏少卿,在远远看到独孤一鹤等人后,便快步迎上前去,对独孤一鹤行了一记晚辈礼。
  独孤一鹤原本紧绷着的面色稍稍缓和了一些,伸手托起苏少卿——
  不,应该说是苏少英。
  然后温声道:“少英,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能为师父分忧解难,是徒儿的荣幸,哪来的辛苦之说?”苏少英爽朗一笑,扭头冲几位师兄妹点了点头,依次打了便招呼。
  待自家弟子相互问候罢,独孤一鹤才开口问道:“闫老板呢?”
  “闫老板现下有其他要事在身,不便亲自出来迎接。”
  苏少英很是含糊的解释了一句。
  三英四秀中,除了苏少英以外的其余弟子,其实都不清楚独孤一鹤此次前来山西的目的。
  他们也不知道,独孤一鹤曾经的身份和来历。
  而作为唯一一个得到独孤一鹤的信任的弟子,苏少英自然有其过人之处。
  他身上虽然还带着些年轻人特有的轻狂和傲气,但办事却是最牢靠的。
  对独孤一鹤,也是最忠心的。
  所以,在得到独孤一鹤的准许之前,哪怕是面对着自己最亲近的师兄妹,苏少英也没有透露出丝毫不该透露的消息。
  满意的瞥了苏少英一眼,独孤一鹤微微侧首,对一旁的大弟子吩咐道:“英凤,你先带其他人去附近找出客栈,好生休整一番,为师带少英去拜访一下故人,随后再去与你们汇合。”
  “是。”
  张英凤赶忙领命,带着其他人离开了此地。
  看着走出去没多远,就开始小声抱怨自己偏心的小弟子石秀雪,独孤一鹤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或许是个好掌门,却不是一个好师父。
  七个徒弟中,大徒弟生性木讷,三徒弟太过感情用事,四秀中除了秀真还算有些远见,其余个个都像没长大的小姑娘似的,骄纵又任性,看来看去,除了苏少英之外,竟然没有一个是可堪大用的。
  “师父,闫老板请您去后阁会面。”
  假装没有看到独孤一鹤脸上复杂的神色,苏少英小声汇报过后,便默默退到了一旁。
  收回有些扩散的思绪,独孤一鹤撩起前袍,大步踏进了珠光宝气阁。
  他轻车熟路的绕过一条条回廊,直奔后阁而去。
  尽管已经有许多年没有再踏足此地,但这里的每一条路线,乃至于每一处暗室和密道,独孤一鹤仍旧记得清清楚楚。
  当初,他们三人在各自站稳脚步之后,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在这里碰面,共同商讨复国大业。
  一晃眼,就是十几年的光阴。
  这里的格局没有丝毫变化,可他们三人,却早已不复当年。
  人若是上了年纪,免不得会时常回忆往昔,重回故地,独孤一鹤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一幕幕过往的画面,但他还没来及感慨一番,便被眼前的仗势给惊回了神。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走到了后阁的入口处。
  后阁内,几乎四处都驻守着侍卫,独孤一鹤大致估算了一下人数,心下不禁怀疑,闫铁珊是不是将整个珠光宝气阁的人手,都给调到了这里来。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他拧起眉头,面色有些凝重。
  闫铁珊传给他的密信中,只是说有要事商谈,具体情况并未在信中细说。
  独孤一鹤原本以为,闫铁珊找自己要谈的,应该是关于近年来有人冒充大金鹏王,反复敲诈勒索的事情……但现在看来,事情好像不止他想的那样简单。
  大金鹏王的事情固然值得重视,也不至于让闫铁珊摆出这番阵势。
  “一鹤!”
  收到下人的通传,得知独孤一鹤已经抵达了后阁,闫铁珊才敢暂时从关押上官飞燕的地方离开,出来接待故友。
  他颇为激动地迎上前去,抬手拍了拍独孤一鹤的肩膀,大笑道:“这么多年不见,你还是老样子,看起来一点儿都没变啊。”
  “你看起来也没有任何变化。”
  独孤一鹤笑了笑,同闫铁珊简短的客套了一句,便立马步入正题,询问道:“你叫我过来,到底是因为什么事?”
  “这里不是谈话的好地方。”
  闫铁珊伸手指了指远处的一座凉亭,示意去那里详谈。
  因为苏少英也算半个知情人,闫铁珊并未要求他回避。而独孤一鹤,则是抱着培养继承人的心思,也没有开口支走苏少英。
  三人走进凉亭,各自落座。
  确定周围没有任何人偷听之后,闫铁珊才低声将近日来发生的所有事情,一一对独孤一鹤道来。
  这头,独孤一鹤与闫铁珊顺利汇合。
  那头,苗七和西门吹雪,却还没有抵达金鹏王朝。
  他们遇到了麻烦,层出不穷的麻烦。
  事后主谋大概是察觉到了事态不对,终于坐不住了,开始采取最粗暴的方式,想要阻止他们继续深入调查此事。
  苗七已经数不清,他和西门吹雪到底遇到了几波截杀。
  青衣楼派来的杀手,一波比一波强大,一波比一波势众,解决起来也越来越棘手,在进程被大大拖慢的同时,苗七和西门吹雪也渐渐显出了疲态。
  内力虽然可以自动恢复,但恢复的速度,倘若跟不上消耗的速度,等他们两个耗尽所有内力,大概就是阴沟里翻船的时候了。
  为了改善这种情况,苗七和西门吹雪开始学会配合。
  对敌的时候,他们两个开始交替出手,一个倾尽全力对敌,另一个则尽量保存余力,等下一次迎战,就换做是内力充沛的人对敌,另一个人则趁机恢复。
  都说共患难,是最能培养默契和感情的方式。
  苗七不得不承认,这句话确实很有道理。
  在一次又一次的合作中,他和西门吹雪几乎达到了只需要用眼神,就可以领会彼此心意的默契程度,原本还稍显疏远的距离,也迅速拉近。
  这晚,解决完一波敌袭之后,苗七和西门吹雪随意在附近找了处比较隐蔽的场所,准备稍作歇息一番,养足精神和体力,再继续应对接下来的麻烦。
  点燃一堆篝火,苗七一边往火堆里添柴,一边琢磨着,有没有什么法子,能够摆脱现在的困境。
  无意间,他的视线落到了对面的西门吹雪身上。
  在闪烁跳耀的火光中,西门吹雪的面容,显得有些模糊。
  这种模糊,让平日里冷若冰霜的西门吹雪,多出了几分柔和之色。
  看起来,倒是和西门玉有一两分相似之处。
  他灵机一动,用传音的方式,对西门吹雪问道:“西门,你说你爹会不会就藏在什么地方,一直偷偷的盯着咱们啊?”
  西门吹雪睁开眼睛,打量了一下苗七的神色,面露了然之色。
  抬手摸了摸鼻子,苗七继续传音道:“他肯定是知道你被搅进了这摊浑水之中,因为放心不下你的安危,才特地从西域跑来中原,来帮你压阵。”
  要苗七说,既然有这样一个厉害的帮手在场,他们干嘛还要这么拼?
  要是不借一下势,岂不是太浪费玉罗刹的一片苦心了么。
  要换做以前,西门吹雪肯定会立马否决苗七的这个念头。
  哪怕是生死攸关的关头,他也不会去借助任何‘外力’,因为在他看来,那样做,是对剑道的亵渎,也是某种意义上的不诚。
  但这些日子以来,在苗七的潜移默化之下,他的脑筋也没有那么死板了。
  所以在听出苗七的意思后,他虽然有些犹豫,却并未直接否决这个提议。
  苗七条条是道的分析道:“你想啊,朋友之间互相帮助,都是很寻常的一件事,又更何况是父子之间呢?他可是你爹,帮你解决麻烦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么?”
  “你再想想陆小凤。”
  “他要是死了,你以后一定会缺少许多乐趣。”
  西门吹雪默然无语的瞥了苗七一眼,干脆又闭上了眼睛。
  嗯,不反驳就是默认!
  苗七眨了眨眼,脸上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心道反正不管西门吹雪到底是什么意思,他都会当做对方是同意了自己提出来的方案。
  既然如此,那他明天只要想法子,把玉罗刹给‘逼’出来,就可以大功告成啦。
  不远处。
  玉罗刹姿势随意的靠坐在树干间,借助着居高临下的优势,将苗七和西门吹雪的‘互动’全部收入眼底。
  在看到苗七脸上那得意的笑容后,他忍不住扯起了唇角。
  这只猫儿,脑袋瓜里又冒出什么鬼点子了?


第71章 
  苗七的计划十分简单粗暴。
  他打算在对敌的时候故意受点儿伤,制造出一副落于下风的假象,到时候,看到西门吹雪有危险,玉罗刹肯定不会袖手旁观。
  当然,事无绝对。
  万一玉罗刹不在场……那也没什么大不了。
  就算真的落于下风,苗七也有把握可以扭转局势。
  他大明教最酷炫的技能朝圣言,不仅可以回血、减伤、为队友加持攻击力,还能强制敌人攻击自己。
  不过太炫酷的坏处就是,哪怕苗七将技能光效调到最低,用这一招的时候,阵仗也十分的惊人,所以,他先前才没有轻易的动用过这一招。
  说来也巧。
  苗七刚打好算盘,实施的机会就立马送到了他的面前。
  这一次,青衣楼足足派来了三十人,苗七粗略的感应了一下,发觉这三十人中,至少有一半的一流高手,余下的其他人,最差也能挤进二流水准,阵仗可谓是相当的强大。
  在先前那场战斗中,出力最大的是西门吹雪。
  虽然经过一番调息之后,他的内力已经恢复了近半,一并无往不利的长剑,仍旧可以压制住不少的敌人,但想要占据上风,光是这样,明显还不够。
  这个时候,只要苗七全力以赴,他们的胜算还是挺大的。
  然而——为了实施苦肉计,苗七不仅在打斗的过程中故意放水,还两次三番的,自个儿往敌人的刀尖上撞。
  西门吹雪:“……”
  苗七也是满脸的无语。
  话说,他都主动送上去给捅刀了,为毛老半天过去了,那些人就没有一个是能捅中的?难道是他放的水还不够多?
  这么想着,苗七默默朝着最难搞的一边冲了上去。
  他看似十分卖力的同那几个高手过着招,背后却是空门大露,但凡是个有眼力见的人,自然都不会略过这样一个偷袭的大好时机。
  一个手持匕首的蒙面男子,悄无声息的绕到了苗七身后。
  就在他抬起手臂,打算飞身冲上去,从后方袭击苗七的时候,一抹白影忽如鬼魅般的冒了出来,然后一掌击中了他的天灵穴。
  直至死亡,那蒙面男子也没看清楚对方的样貌。
  早在那蒙面男子从后方接近自己时,苗七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只待对方出手,他便会立马调整身形,避开身上重要的穴位,尽量减轻自己会受到的伤害。
  苗七等了又等,不仅没等到袭击,还反而发现,那人的气息忽然消失了!
  该不会是西门吹雪出手,坏了他的算盘吧?
  苗七有些纳闷儿的回过头去,视线还没落定,便被一片白影盖了个严严实实。
  握住苗七的手腕,玉罗刹微微施力,一边带着苗七挥动弯刀,抵挡住来自前方的攻击,一边伸出另一只手,在苗七的脑袋上拍了拍。
  “别分心。”
  苗七抬起头来,看着玉罗刹光滑的、没有一丝胡茬的下巴,有些迷糊的眨了眨眼睛。
  这咋地……还没用上苦肉计,人就自个儿冒出来啦?
  尽管满脑子都是疑惑,但没多久,苗七的心神就被玉罗刹覆在自己掌上的手给吸引了过去。
  又或者说,是被玉罗刹的刀法给吸引了过去。
  从未有人见玉罗刹使用过任何武器。
  传闻,玉罗刹修炼了一种十分诡秘的功法,能够凝聚出一种古怪的灰雾,并且可以控制其随意变化,在动手时,往往只需要挥一挥衣袖,便能用那种摸不着的雾气取人性命。
  对于玉罗刹会使刀法的事情,苗七并不觉得惊讶。
  刀客阳明的传人,会刀法很正常。
  他只是诧异于,玉罗刹使出来的刀法,竟然和他所练的明教刀法,隐隐有几分共通之处。
  有了玉罗刹这样一位厉害的角色助阵,这场战斗结束的很快。
  不消片刻,青衣楼派来的这一批杀手,就全部命丧于西门吹雪的剑下,又或者是玉罗刹的掌下,倒是苗七,从头到尾都没有杀过一个人。
  虽然玉罗刹一直在掌控着他手中的弯刀,但他却并未用苗七的手去杀人,只是带着指导的性质,引导苗七将自己的刀法和他的刀法融会贯通。
  战斗结束,玉罗刹才放开手,退后几步,拉开了自己和苗七之间过于亲密的距离。
  西门吹雪眼神有些怪异的看了玉罗刹一眼。
  有句话说,知子莫若父。
  这句话反过来,也能行得通。
  在西门吹雪看来,玉罗刹对苗七的态度,实在是太奇怪了,奇怪到让他忍不住想起了,之前在客栈中发生的那场‘乌龙’事件。
  当时,玉罗刹曾对苗七说过一句玩笑话。
  “你若真想伺候我,倒也不是不行,毕竟论姿色而言,你确实要比绝大多数人赏心悦目。”
  现在想来,也是十分的反常。
  西门吹雪不喜和人近距离接触的习惯,这一点,在玉罗刹的身上,也多有体现。
  最起码,这么多年来,西门吹雪从未听说过玉罗刹有‘亲近’过任何人,西方魔教教主的后院,也从来没有纳入过任何侍妾或者娈宠。
  早年还有人在私底下传,玉罗刹‘那方面’有问题呢。
  玉罗刹的身体有没有问题,西门吹雪并不清楚,但他觉得,玉罗刹对男女之事的态度,应该是跟他差不多——完全不感兴趣。
  可现在呢?
  只短短的时间内,玉罗刹和苗七接触的次数,就已经超过了三次以上。
  还拿自己从不感冒的话题,跟苗七开玩笑。
  西门吹雪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虽然还没有任何明确的线索,可以表明玉罗刹对苗七真的有什么‘不轨’的心思,但出于防备心理,他还是采取了行动。
  比如说,走到苗七身边,故意隔开他和玉罗刹之间的距离。
  若换作其他人,玉罗刹怎么做,西门吹雪都不会在意。
  但苗七却是他已经认可的朋友。
  他可不希望,有朝一日,自己的朋友被自己的父亲给拐上床去。
  另一边,珠光宝气阁内。
  闫铁珊和独孤一鹤正在审问上官飞燕。
  这个女人的嘴太难撬开了。
  早在独孤一鹤还未抵达之前,闫铁珊就对她进行过好几次的审问,哪怕威胁她,说要严刑逼供,她都没有吐出过一个有意义的消息。
  因为对方是金鹏王朝仅剩无几的血脉,闫铁珊虽然放了很多狠话,却没有真正的动过手。
  他到底还是念及旧情。
  但在今天,闫铁珊是真的打定了主意,要下狠手了。
  地牢内,除了上官飞燕、闫铁珊和独孤一鹤之外,并无第四人在场。
  闫铁山是在拿自己的性命,去下一盘赌局。
  假如独孤一鹤就是那个幕后的真凶,是那位神秘的青衣楼主,在这种情况下,闫铁珊的安危绝对是没有丝毫保障的。
  对无比惜命的闫铁珊来说,做出这个决定,无疑是十分艰难的。
  可他最后还是下定了决心,要赌一把。
  因为他想不出,如果连独孤一鹤和霍休,都不再是自己能够信任的人,那么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人是他可以去相信的?
  他愿意用性命,来验证这几十年的交情。
  从怀中取出一串钥匙,打开层层上锁的牢门,闫铁珊面无表情的走到了上官飞燕面前。
  “你、你要做什么?”察觉出闫铁珊身上格外沉重的气息,上官飞燕直觉不妙,有些惊恐的瞪大了眼睛,连忙叫道:“我可是金鹏王朝的皇室后裔,你不可以伤害我!”
  她的手脚上都锁着铁链,虽然有一定的活动余地,范围却不大。
  所以无论她怎样挣扎,都躲不开闫铁珊。
  抬起脚,牢牢的踩住牵制在上官飞燕脚上的铁链,闫铁珊不慌不忙的从袖中取出一把匕首,寒声道:“我的耐心实在有限,你迟迟不肯交代出青衣楼主的身份,我也只好采取一些比较血腥的手段了。”
  “至于你的身份——”
  稍稍停顿了一下,在上官飞燕目露希冀的时候,闫铁珊才扯起嘴角,冷笑着继续说道:“一个联合外人,试图谋害前朝重臣,掠夺金鹏王朝财富的人,有什么资格还自称是皇室的后人。先王若是地下有之,也一定不会认你这个后代。”
  闫铁珊确实是一个忠臣,但他是忠于先王,忠于整个王朝。
  绝不是愚忠。
  连那个扶不上墙的小王子,他都不怎么愿意承认,又更何况是这么个旁系的后裔?
  伸手扯住上官飞燕的头发,叫她无法闪躲之后,闫铁珊缓慢的抬起手臂,手中寒光凛凛的匕首,一点一点的,贴上了她的脸颊。
  对一个女人,尤其是一个漂亮的女人来说,脸和性命,几乎是同样重要的存在。
  上官飞燕已经惊恐到无法发出声音。
  她那张美丽的脸蛋,也因为恐惧,而变得有些扭曲。
  不……不要……不要……
  眼珠死死的盯着抵在自己脸上的匕首,上官飞燕忍不住颤抖起来。
  “从现在起,我每问一个问题,你若是给不出让我满意的答复,这把匕首,就会在你漂亮的脸蛋上划出一道丑陋的伤口……”
  闫铁珊脸上带着微笑,嘴里说出来的话,却叫人不寒而栗。
  “准备好了么?那我们这就开始吧。”
  眼泪大滴大滴的顺着眼角滑下,上官飞燕张开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闫铁珊却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
  “第一个问题,告诉我,青衣楼主究竟是谁。”
  上官飞燕的脸上,明显露出了挣扎之色。
  匕首稍稍往下压了一分,一抹鲜艳的红,迅速在上官飞燕白嫩的脸上蔓延开来。
  “不!不要!”
  在感觉到那丝刺痛之后,上官飞燕终于崩溃了。
  “我说,我什么都愿意说,求求你,求求你把刀拿开!”
  停下继续下压的动作,闫铁珊轻声笑道:“早这样不就好了么?”
  眼神怨毒的看了眼闫铁珊,上官飞燕默默低下头,颤声道:“是霍休。”
  霍休!
  瞳孔猛地一缩,闫铁珊下意识回过头去,看向独孤一鹤。
  独孤一鹤的表情,却要比闫铁珊还显得惊讶。
  说实话,在闫铁珊怀疑自己的同时,独孤一鹤也在怀疑着闫铁珊。
  他和闫铁珊的想法几乎一模一样。
  虽然忍不住怀疑,却更愿意付诸于信任。
  如果在场的另一个人换做是霍休,他们两个大概也会作出同样的选择。
  将近四十年的交情,一起出生入死过那么多次,经历了许许多多的艰难险阻,他们三个人的交情,已经不能用‘同甘共苦’来形容了。
  三个人里,无论是哪个人背叛,都不是他们能够接受的。
  再三的打量过独孤一鹤的神情之后,闫铁珊的心,终于是沉了下去。
  “真的……是霍休。”
  背叛者,真的是他们三人中的一个。
  霍休,这已经是全天底下最有钱的人,竟然会为了一笔宝藏,背叛了他们之间几十年来的友情。
  听到闫铁珊这句话,上官飞燕却以为对方是在怀疑自己的答案。
  因为怕闫铁珊一个不满意,再给自己的脸上添一道伤疤,她连忙又开口说道:“我可以拿我的性命发誓,青衣楼主真的是霍休,真的,你可以看我脖子后面的纹身!”
  霍休是个占有欲极强的人。
  在上官飞燕自荐枕席,成为他的情人之后,他便亲手在上官飞燕的背上,留下了一副纹身。
  那是一种对所有物的标记。
  纹身很大,是一副的凤凰图,霍休很喜欢收集名人画作,也很喜欢自己作画,闫铁珊和独孤一鹤是霍休多年的好友,自然也会认得出,这副纹身是出自霍休之手。
  有了这个证据,闫铁珊和独孤一鹤,终于是无法再欺骗自己了。


第72章 
  按理来说,既然最关键的证据已经被销毁,那陆小凤和花满楼,自然也就没有任何理由,还继续留在金鹏王朝。
  但陆小凤直觉,这座宫殿内,一定还藏有其他的线索。
  而他的直觉,又一向准确。
  于是,他便以天色太晚为由,提出了借宿一宿的请求。
  大金鹏王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答应了这个请求。他的犹豫,或许是因为心虚,又或许是因为有其他的顾虑,但无论如何,他都找不到任何合适的理由,去拒绝这样一个合情合理的请求。
  宫殿内有很多空置的客房,但这些房间因为常年没有人居住,也没有仆人经常打扫,不免显得有些破落,想要入住,还得现成去收拾。
  好在陆小凤和花满楼都不是挑剔的人。
  他们打发走那名‘年迈’的仆人,自己动手打扫出了一个房间,铺上一床还算干净的被褥后,便吹熄蜡烛,双双躺到了床上。
  待到夜深人静,万籁俱寂之时。
  “他走了么?”
  陆小凤睁开眼睛,稍稍侧过身子,低声对身旁似乎早已陷入了睡梦的花满楼问道。
  “嗯,刚走。”花满楼伸手掀开半搭在身上的棉被,然后坐起身来,拍了拍陆小凤搭在自己腰间的腿,无奈道:“就算是做戏,你也不用做的这样夸张吧。”
  “我这也是为大局着想嘛。”
  陆小凤理直气壮的解释道:“这被褥也不知道多久没清洗过了,一股子呛人的霉气,要是不抱着你,靠你身上的香味儿来抵消这股霉气,我怕我会忍不住打喷嚏。”
  好气又好笑的‘瞪’了陆小凤一眼,花满楼直接抬手,将陆小凤迟迟没有挪开的腿推到了一旁。
  “快别贫嘴了,抓紧时间去调查吧。”
  两人的调查目标很明确。
  在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苗七曾单独出去探查过。
  事后,他同陆小凤和花满楼,提到过在后花园看到的事情。
  也提到过那个行迹古怪的小姑娘——上官雪儿。
  陆小凤以前见过上官雪儿一面。
  在丹凤公主第一次去客栈求他的时候,这个小姑娘也在场,她自称是丹凤公主的表妹,也就是说,她其实是上官飞燕的亲妹妹。
  所以,听苗七说,她在找一样和她姐姐有关的东西时,陆小凤就下意识理解成了和‘上官飞燕’有关的东西。
  直到他们发现,丹凤公主其实也是上官飞燕假扮的之后……
  陆小凤才隐隐生出了另一种猜测。
  他假设,真正的丹凤公主,在上官飞燕第一次以丹凤公主的身份,出现在他面前时,就已经遇害了。
  以上官飞燕的性格来看,她一定不会将这样重要的事情,贸然告诉一个十二三岁,嘴上还藏不住秘密的小姑娘。
  也就是说,上官雪儿很可能并不知情。
  但一个人要假扮成两个人,一定会出现一个致命的破绽,那就是这两个身份,绝对不能在同一个时间、同一个地点、同一个场所共存。
  这个破绽或许在短时间之内,不会被外人所察觉,但她身边最亲近的人,却一定会很快就察觉出来。
  倘若上官飞燕一直以丹凤公主的身份行事,那么,在上官雪儿看来,她的姐姐上官飞燕,才是那个莫名消失的人。
  上官飞燕应该很讨厌丹凤公主。
  像她那样心思狭隘的女人,怎么可能会喜欢一个无论是身份还是容貌,都要压自己一头的人呢?
  她或许还给上官雪儿,也灌输过一些敌视丹凤公主的思想。
  在发现自己的姐姐莫名消失之后,上官雪儿便很有可能会认为,是丹凤公主对她姐姐动了什么手脚。
  因此,上官雪儿对待丹凤公主的态度,太会那样不友好。
  思绪千回百转间,陆小凤和花满楼来到了后花园。
  今晚的月光很暗淡,直到走到最近前,陆小凤才看到,地面上那些明显是人为造成的坑洼。
  这些应该都是上官雪儿的‘杰作’。
  看得出来,小姑娘很有耐心,也很有毅力,她几乎将整个花园的地面都挖了一遍,但很可惜,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就算再努力,也挖不出多深的坑。
  这些密密麻麻的坑洼中,最深的才不过两寸半。
  倘若地底下真的埋有什么东西,也不会埋的这样浅。
  花满楼绕着后花园走了一遍,最后,停在了左侧的一棵铁杉树下。
  “小凤,你来看看这里。”指着脚下的地面,花满楼眉头微皱,小声道:“我觉得这里的土壤,气味有些古怪。”
  正蹲在花丛那边,拿着一根树枝努力刨坑的陆小凤,立马窜起身来,跑到了花满楼身旁。
  他弯下腰,仔细的观察了一下地面。
  “嗯,确实是有些古怪,这里的土,颜色和其他地方的,好像稍稍有些不一样……”
  说着,陆小凤还伸手抓起了一把土,放在鼻子下方嗅了嗅。
  然后,他的脸色立马难看了起来。
  “是不是,有一股很淡的尸臭味?”
  花满楼有些迟疑的,道出了自己的判断。
  陆小凤没有回答,只是默默的蹲下身,开始用双手挖掘地面。
  他的动作很快,快到几乎一眨眼的功夫,就刨出了一两寸的深度。大概过了有一盏茶的时间,足足挖了有将近三米深的时候,陆小凤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
  一抹已经褪色,却仍旧十分刺眼的红,映入了他的眼帘。
  那是一双红色的绣鞋。
  鞋面上绣着一只精致的凤凰。
  这具尸体的身份,昭然若揭。
  脸上带着说不出的沉重和悲哀,陆小凤伸出手去,打算将整具尸体都给挖出来。
  这样一个年轻又美丽的女孩子,不应该在死后,只能被埋在树下,悄无声息的腐烂。
  风乍起,吹落片片枯叶。
  一盏在夜色中显的格外明亮的灯,悄然从走廊那头,向后花园的方向移动过去。
  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
  在见到陆小凤和花满楼的那一刻,苗七不禁大惊失色。
  他虽然早就料到,这两人的处境不会很好,但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们的现状竟然会惨到这个地步!
  往日里素来一身潇洒的陆小凤,衣服已经破成了‘乞丐装’,终于长出来的那两撇胡子,也因为没有好好打理,长成了两条‘蚯蚓’。
  若换作没见过他的人,一定不会认出,他就是四条眉毛的陆小凤。
  花满楼倒还好些。
  他的衣服虽然也多多少少有些撕裂,却只是从贵公子,变成了落魄的贵公子。
  最叫苗七揪心的,是两人身上的血迹。
  那些血迹一部分已经干枯,在衣服上留下了一片片暗色的血渍,但更多的,却是鲜艳的红。
  以陆小凤和花满楼的身手,只要不是遇到像石观音那种级别的高手,本不该落得如此惨烈的下场,就算是以寡对多,敌不过对方,他们也可以选择撤离。
  除非,有什么原因,拖住了他们的手脚。
  看到那个被陆小凤一直抱在怀里,用红色披风紧紧裹着的‘人’之后,苗七便猜出了原委。
  他一边飞身迎上去,帮陆小凤和花满楼挡住后边紧追不舍的杀手,一边冲西门吹雪叫道:“西门,这里我来扛着,你先帮他们两个看一下伤势。”
  看到苗七和西门吹雪赶到,陆小凤终于松了口气。
  他毫无形象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仰起头,冲走到面前的西门吹雪笑道:“幸好你们来得及时,要不然,我这条小命,大概就得交代在这里了。”
  西门吹雪淡淡的扫了他一眼。
  然后,忍不住皱起眉头,看了眼那个还被陆小凤抱在怀里的‘人’。
  注意到西门吹雪略带嫌恶意味儿的眼神,陆小凤才反应过来,赶忙将一直搂在怀里的尸体放到了一旁。
  “咳咳咳,那什么,你先帮七童看看吧。”
  他身上的伤也就看着比较多,但实际上都是一些皮肉伤,并没有真的很严重,倒是花满楼,为了掩护他,背后还被射中了一箭。
  那箭上也不知道有没有涂什么毒。
  西门吹雪原本还挺犹豫的。
  他的洁癖很严重,若换作其他人,这样满身都是尸臭味儿的,甭说是接触了,他连靠近都不会考虑。
  但这个人是陆小凤。
  是除了苗七以外,他唯二的朋友。
  为了挽救朋友的性命,他倒不是不能暂且压下自己的洁癖,只不过,需要一个过程,一个让他做足心理准备的过程。
  见陆小凤的面色还算正常,并无太多虚弱之象后,西门吹雪便顺势改变了方向,朝花满楼走了过去。
  “伸手。”
  花满楼的注意力,这会儿正全部放在身后同杀手打斗的苗七身上,一时之间,竟是完全没注意到身旁的动静,也没察觉到西门吹雪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
  直到西门吹雪出声。
  他神色有些恍惚看向西门吹雪,迟钝了几秒后,才开口道:“我没什么大碍,烦请西门庄主去助阿七一臂之力吧,他一个人,恐怕会应付不过来。”
  眼角微不可查的抽搐了一下,西门吹雪看了眼旁边的树林。
  有某人在场,苗七的安危,还用得着担忧么?


第73章 
  没有人知道,霍休在哪里。
  也没有人知道,青衣第一楼建在何处。
  所以,就算苗七他们查明了金鹏王朝一案的真相,并且确定了幕后真凶的身份,似乎也是无济于事。
  他们甚至无法将霍休是青衣楼主的消息,公之于众。
  一来,这样做极有可能会激怒霍休,逼得他狗急跳墙,制造出更多的混乱和惨案;二来,独孤一鹤和闫铁珊过往的身份,一旦被外界知晓,很有可能会引发其他的矛盾和争端。
  并不是所有的中原人,都能热情友好的接纳外族人。
  有句话叫——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倘若这个外族人像苗七一样,只是一个独行侠,一个影响力再大也大不到哪里去的江湖人,倒是不会引起什么争论,但闫铁珊和独孤一鹤的身份,却非同一般。
  他们两个,一个是峨眉掌门,一个是山西首富。
  不仅地位崇高,影响力还很深远。
  届时,朝廷那边肯定会采取措施,想方设法的打压他们,就算不将他们驱逐出境,也会逼他们放弃自己现有的地位和财富,尽可能的削弱他们的威胁性。
  绝大多数的江湖人士,对朝廷的感官都算不上太好。
  陆小凤虽然不敌视朝廷,甚至还交有几位在朝为官的朋友,但身为一个江湖中人,在他的潜意识中,对朝廷还是有几分抵触的。
  早些年,朝廷和武林的关系一度十分紧张。
  先皇刚上位没多久,就设立了专门制裁江湖人士的六扇门,随后,还发布了一则禁武令,试图削弱整个中原武林的势头。
  这件事在当时闹得很大,双方僵持了近十年的时间,谁都不服谁,谁也耐何不了谁,都损耗了不少的元气。
  要不是外敌突然侵犯,爆发内乱估计是早晚的事。
  那场战争,缓和了朝廷和武林之间的矛盾。
  当时,不仅是朝廷派出了军队迎战,不少的武林中人也自发投身疆场,在平定外乱中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或许是当时的皇帝,因此对武林有所改观,又或许是朝廷损伤了太多的元气,抽不出精力再去打压武林,那则禁武令,最后还是不了了之了。
  但这件事的影响力,始终没有消散。
  虽然朝廷和武林,近年来一直都是井水不犯河水,但谁也说不准,当今那位会不会和先皇一样,对武林中人抱有偏见。
  万一朝廷借着这个由头,再次对中原武林进行打压……
  考虑到有这个可能性之后,陆小凤只好选择了秘而不宣。
  陆小凤和花满楼受的伤说重不重,说轻也不算轻。
  顺利回到山西,和闫铁珊、独孤一鹤交换完情报之后,他们两个便一直留在客栈里休养。
  这个案件的结果显然不尽人意,陆小凤对此一直是耿耿于怀。
  受到他的情绪影响,苗七这几日也有些没精打采,甚至连最心爱的小鱼干和甜点,都无法使他的心情好转起来。
  即使是玉罗刹再次现身,也没有使他生出太多的情绪波动。
  这会儿还不到饭点儿,大堂中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位客人。
  掌柜和店小二趁机偷起了闲。
  见玉罗刹一进门,就直接走到了苗七那桌,他们干脆连上前招呼的功夫,也直接给省略了过去。
  “十五年的汾酒?”
  取来一只杯子,自顾自的斟好酒水,玉罗刹姿态优雅的品了一口后,颇为诧异地挑起了眉。
  像这样有年头的陈酿,价格可是相当惊人,以苗七那点儿身家,估计买不了几瓶,就得倾家荡产了。
  “多谢惠顾,一杯酒十两银子。”
  听出玉罗刹的话外之意,苗七皮笑肉不笑的扯起嘴角,然后果断敲起了竹杠。
  “啧。”
  看着苗七伸到自己面前的手,玉罗刹有些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接着,却当真从袖中取出了一锭银子,放到了苗七手中。
  这锭银子到手,苗七立马觉得心情好转了不少。
  他脸上不再挂着那副‘生无可恋’的表情,笑眯眯的拎起酒壶,又给玉罗刹添了杯酒,道:“友情特惠,买一送一。”
  “既然如此,我也送你一样回礼吧。”
  将杯中清澈透明的酒水一口饮尽后,玉罗刹突然对苗七笑道。
  回礼?该不会,又是一块烫手的山芋吧……想起玉罗刹之前送给自己的那枚玉佩,苗七立马提起了警惕,想都没想,便打算开口拒绝。
  “你想知道,霍休现下身在何处么?”
  苗七话到嘴边,还没来得及吐出来,就被噎了回去。
  他猛地瞪大了眼睛,满脸惊诧的问道:“你、泥泥泥——”
  夹起一条小鱼干塞到苗七嘴中,玉罗刹揶揄道:“别急,先吃点儿东西压压惊,等舌头能捋直了再说话也不迟。”
  苗七飞快的将小鱼干吞吃入腹,然后又灌了杯酒,压下心头翻涌的激动和疑惑,尽可能平静地对玉罗刹问道:“他在什么地方?”
  “珠光宝气阁后山,青衣第一楼。”
  得到了心心念念想要的答案,苗七喜不自禁的窜起身来,立马就打算上楼去把这个消息告诉陆小凤。
  他丝毫没有怀疑过这个消息的真假。
  因为玉罗刹完全没理由欺骗他。
  “不急。”
  拉住苗七的手腕,玉罗刹勾起嘴角,意味不明的对苗七问道:“我给了你这样重要的消息,你难道就不准备表示一下么?”
  “额……多谢?”
  苗七愣了愣,有些摸不透玉罗刹的意思,只好试探性的道了声谢。
  手上稍稍施力,将苗七拖回椅子上,玉罗刹似笑非笑的回道:“你觉得,只一声谢,就够有诚意了么?我想要的,可不止是这样。”
  说这句话的时候,玉罗刹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脑袋几乎凑到了苗七的耳边,惹的苗七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苗七赶忙抬手,挡在玉罗刹的嘴唇和自己的耳朵之间。
  然后干脆直接的问道:“那你想要什么。”
  苗七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赶快去和陆小凤分享这个消息,哪有什么心思和玉罗刹在这里玩猜谜。
  当然,主要还是因为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玩不过玉罗刹。
  玉罗刹却似乎是玩上了瘾,不肯给苗七来个干脆的。
  “你这么聪明,一定能猜到……”
  苗七越是躲闪,就越是能激起玉罗刹骨子里的恶劣因子,他故意又往苗七的耳边凑了凑,甚至还撩拨似的,蹭了一下苗七的手心。
  万万没料到,玉罗刹竟会做出这种‘流氓’的举动,苗七险些没被吓的叫出声来。
  其实比起叫,苗七更想采取实际行动。
  比如说,跑的离玉罗刹越远越好。
  然而——玉罗刹一直都死死的握着他的手腕上,甭说是跑了,苗七连站都别想站起来。
  努力克制住呼玉罗刹一巴掌的冲动,苗七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发火的冲动,寒声道:“不好意思,我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聪明人,所以,还请您有话直说!”
  真是只爱炸毛的猫儿。
  玉罗刹松开手,顺势在苗七的脑袋上揉了一把,然后赶在苗七发怒之前,开口道:“从一开始,我就告诉过你,我想要的是什么。”
  “你既然收下了那枚玉佩,就别想再斩断和魔教之间的联系了。”
  尤其是,苗七还用那枚玉佩,从水母阴姬那儿换了人情。
  只要这个消息被透露出去,哪怕苗七再不甘愿,也得被扣上魔教成员的帽子。
  苗七……苗七忍不住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可真是不巧,我早就把那枚玉佩给卖掉了。”
  真当他是傻子么,明知道那枚玉佩会给自己带来麻烦,他怎么可能还一直留着身上呢?
  玉罗刹的算盘,苗七多少也能猜出两分。
  确实,只要他用过那枚玉佩,就足以让人给他扣上魔教成员的帽子,但反方向来想,如果他真的是魔教的人,又怎么会卖掉这枚意义不凡的信物?
  再说了,还有楚留香这个有话语权的朋友,可以帮他作证呢。
  只要他咬死了不承认,这顶帽子就别想真的扣上来。
  闻言,玉罗刹眼角一抽,半晌都没再开口说话。
  这臭小子……竟然又把玉佩给卖了?!
  苗七悄悄地撅起屁股,往外蹭了蹭,发觉玉罗刹没有任何反应之后,他二话不说,跳起身来就朝楼梯口狂奔而去。
  一口气冲到西门吹雪的房间外,苗七才停下脚步。
  “发生了什么事?”
  听到外面的动静,西门吹雪打开房门,有些疑惑的对苗七问道。
  苗七伸出手,一把揪住了西门吹雪的衣袖,有气无力的哀求道:“西门,我拜托你了,快下去把他弄走吧,我实在是搞不定了。”
  再这样下去,他至少得折寿三年啊有木有。
  这个他,毫无疑问是指玉罗刹。
  西门吹雪有些好奇,玉罗刹这次又对苗七做了什么?
  竟然能把苗七刺激成这幅样子。
  仿佛能听到西门吹雪心中的疑问,苗七愤然道:“你爹他竟然要逼良为娼——逼我加入西方魔教!”
  淡定如西门吹雪,在听到逼良为娼这个词之后,也稍稍受到了几分惊吓。好在苗七喘气的时间并不长,才没有让他真的产生什么误会。
  无语片刻后,西门吹雪才出声道:“你不必理他便是。”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玉罗刹应该不会对苗七使用什么强硬的手段,既然如此,西门吹雪觉得,苗七只要沉住气,不去理会玉罗刹,就可以化解这个问题。
  苗七皱起脸,可怜兮兮的冲西门吹雪抱怨道:“可他还耍流氓呀。”
  他倒是想按西门吹雪说的办,但前提是,玉罗刹能别搞那种惊悚的突袭啊。
  西门吹雪:“……”
  心好累。
  好想和某人断绝父子关系。


第74章 
  在苗七将霍休和青衣第一楼的消息告诉陆小凤后,沉寂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系统,突然冒出来,给他发布了一个隐藏任务。
  任务名称是<除魔正道Ⅱ>。
  是不是觉得很熟悉呢?
  苗七:我有一句MMP。
  ‘叮——恭喜侠士激活隐藏任务<除魔正道Ⅱ>,请侠士帮助陆小凤等人消灭青衣楼主霍休,任务成功将获得特殊道具*1,经验10W,威望2W,任务失败,则扣除侠士威望2W。’
  感情这隐藏任务还是一个系列啊!
  终于摸清楚了系统的套路,苗七却觉得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讲真,但凡这种隐藏任务的难度不是那么高,给的奖励不是那么有诱惑力,惩罚又不是那么严重,苗七肯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拒绝。
  最后,苗七还是没有抵住诱惑和威胁,接受了任务。
  察觉到苗七急转而下的情绪,陆小凤有些疑惑的挑起眉头,正打算开口询问,却被苗七接下来的举动给吓了一跳。
  只见,苗七突然间抽出双刀,杀气腾腾的对着空气比划了起来。
  听着那一阵阵叫人头皮发麻的破空声,陆小凤下意识咽了口唾沫,然后小心翼翼的开口道:“阿七,你这是……”
  吃错什么药了?
  ‘锵——’
  发泄罢心中的怨气,苗七用力将双刀插回鞘内,然后大步走到床边,面无表情的盯着陆小凤看了起来。
  陆小凤默默的裹紧被子,又使劲儿往后蹭了蹭,尽量拉开自己和苗七之间的距离,直到整个人都贴在了墙壁上,才试探性的问道:“你心情不好?”
  “不。”苗七慢吞吞的回道:“我心情很好。”
  好的恨不得立马就拿霍休开刀。
  可惜陆小凤和花满楼还没恢复。
  眼角抽搐了两下,陆小凤无奈道:“你要是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儿,大可以跟我聊一聊,纾解一下,何必搞出这么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呢。”
  这样很吓人的好么?
  他可是需要温柔呵护的病人欸。
  收回一直放在陆小凤脸上的视线,苗七垂下双眸,沉默了起来。就在陆小凤以为,苗七不打算开口跟他倾诉的时候,一道传音忽然钻进他的耳中。
  “陆大哥,如果,你现在站在一条独木桥的中间,前路是强敌,退路是未知,你会怎么选择?”
  苗七能够料到,接下来,系统一定还会发布这类任务。
  他们当初能够解决石观音,纯粹靠的是侥幸,而霍休这边,依仗的也是人多势众。
  倘若有一天,他不得不一个人去面对这样的强敌,倘若有一天,老天爷不再眷顾与他,等待他的,或许就只有一条死路。
  苗七其实不是一个很上进的人。
  他虽然愿意努力去提升实力,但所图的,不过是拥有自保的能力罢了。
  苗七更向往的,其实是那种平静又安宁的生活。
  而系统的存在,却让他无法安宁。
  他现在就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但进是危险,退也不一定能安全。想明白这一点,苗七忽然觉得前所未有的疲倦。
  好像活着都没了奔头。
  仔细将苗七这句话揣摩了一番,陆小凤谨慎的答道:“要我来选的话,我大概会继续往前走,不过,不同的人一定会有不同的答案,这要取决于个人的性格。”
  随遇而安的人,大概会随波逐流。
  但像他这样喜欢冒险的人,就算知道前路有危险,大概也会迎头直上。
  陆小凤一向很聪明,通过这句话,他已经隐隐猜出了几分由头,而作为朋友,他并不想在这种问题上,对苗七去做过多的干涉。
  有些事情,旁人永远没办法帮你做选择。
  不过,他还是要提醒苗七一句:“阿七,这个世界上,永远没有真正能两全其美的事情。”
  无论你选择哪个方向,都必定会错过另一边的风景。
  苗七皱起眉头,表情有些茫然。
  陆小凤却不再多说什么,放任苗七独自去思考。
  楼下。
  西门吹雪面无表情的坐在玉罗刹对面,一手规矩的放在腿上,另一手,却一直按着放在桌上的乌鞘长剑。
  “怎么?来替朋友打抱不平?”
  意味不明的看了西门吹雪一眼,玉罗刹勾起嘴角,轻声叹道:“没想到,你和他竟然能相处的这样好。”
  说实话,玉罗刹之前还有些担忧,以苗七那跳脱的性子,能不能和自家刻板无趣的儿子处得来呢。
  但现在,他担忧的,却是这俩人会不会太合得来了。
  “他是我的朋友。”
  这句话,西门吹雪已经对玉罗刹说过一次了。
  这是第二次。
  第一次,是为了警告玉罗刹,让他不要对苗七下手,第二次,同样也是为了警告玉罗刹,让他不要再对苗七……耍流氓。
  西门吹雪对玉罗刹,其实并无几分父子之情。
  因为自打他记事以来,直到弱冠,和玉罗刹见面的次数,加起来或许连二十次都不到。
  西门吹雪也只是一个凡人。
  在年幼懵懂的时候,他也曾经向管家问过关于父母的问题,也曾期盼过,能够像那些寻常人家的孩子一样,有亲人在身旁陪伴。
  万梅山庄很大,也有很多仆人,但除了梅管家敢亲近他之外,其他人都严格的遵循着主仆之间的规矩。
  但等他稍稍长大一些之后,连梅管家都不敢再逾越所谓的主仆关系,同他说那些亲近的话语了。
  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西门吹雪会变成现在这种性格,很正常。
  朋友对他而言,是特殊的存在。
  比起没有几分感情的父亲,西门吹雪当然会选择站在朋友那边。
  “是么?”
  玉罗刹不可置否的笑了笑,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他紧紧的盯着西门吹雪的双眼,低声道:“小宝,你该清楚自己的身份。”
  西方魔教的继承人,未来的魔教之主。
  这个位子,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坐稳的。
  玉罗刹不反对西门吹雪交朋友,但这种所谓的朋友关系,也应该有个度,不能太过亲密,不该太过信任。
  因为背叛,往往都来自于身边那些所谓的亲近之人。
  “我不是你。”
  西门吹雪也勾起嘴角,笑了起来。
  但他的笑,却饱含讥讽。
  “我不会像你那样,永远不敢对任何人付诸信任和感情。”
  在这一刻,西门吹雪忽然觉得玉罗刹有些可悲。
  是,他是拥有让人敬畏的权势,让人艳羡的财富,但他的身边,却连一个能够真心交付的人都没有。
  这样活着,真的有意思么?
  没想到会被自家儿子嘲讽的玉罗刹:“……”
  收起嘴角的弧度,西门吹雪忽然站起身来,头也不回的上了楼。
  这场对话,已经没有什么必要继续下去了。
  因为在西门吹雪看来,只要玉罗刹一直抱着这种心态,那不管他对苗七究竟有什么图谋,最后一定都不会成功。
  珠光宝气阁的后山并不高,山势却很复杂。
  越过一道道沟坎,往里走了将近数里之后,苗七一行人终于看到了那座小楼。
  这座楼建在一片树林后方,倘若是白天,就算是走到林前,估计也很难发现那里还有一栋建筑,但眼下是夜晚,楼里透出来的那点微光,就像是一盏明亮的指路灯,在黑夜中为苗七他们指引着方向。
  越是接近这座楼,陆小凤脸上的表情就越是复杂。
  闫铁珊和独孤一鹤亦然。
  今晚的行动,几乎所有的知情人都参与了进来,除了独孤一鹤的爱徒苏少英。
  霍休并不是一个好对付的角色。
  他的武功很高强,至少不比独孤一鹤差,而且,江湖中有条传闻,据说这青衣第一楼中,还有一百零八处机关埋伏。
  这一战,他们不一定能够取胜。
  身为一门执掌者,独孤一鹤要为整个峨眉负起责任,在不确定能否顺利归去的情况下,他得提前安置好所有的后续事宜。
  如果这一战他败了,苏少英就可以直接拿着掌门令,回峨眉继任掌门之位。
  苗七有些烦躁。
  他这几天原本就心情不太好。
  再加上,他和其他人的情况还不太一样。
  对陆小凤他们来说,这一战就算是输了,也未必会受到太多的实际影响。
  可对他来说,失败,就意味着,他辛辛苦苦攒了那么久的经验和威望,会在一朝之间,全部都化为虚有。
  一开始的时候,苗七其实还打了个小算盘。
  他以为玉罗刹一定也会跟过来压阵,好确保西门吹雪的安危——顺便还能确保他们这一边稳赢不输。
  可没成想,关键时刻,玉罗刹竟然又玩起了失踪!
  自从那天,他跟西门吹雪‘告过状’后,玉罗刹就再也没有在任何人面前出现过。连西门吹雪都不能确定,玉罗刹现在是否还暗中跟在他们左右。
  在这种情况下,苗七能不焦躁么?
  当一行人走到楼前,看到那扇紧闭着的朱红色的门,以及门上写着的那个‘推’字,正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照做的时候……
  苗七直接一脚就踹了上去。
  用上了内力的那种踹法儿。
  只听‘轰隆’一声,在陆小凤呆滞的目光中,那扇看起来相当结实,实际上也确实相当结实的大门,就这样直接被苗七踹飞了出去。
  这扇门往里飞了两三米远,然后重重的撞到了墙上,变成一地碎块。
  而那堵墙,似乎也被撞出了几道裂缝。


第75章 
  作者有话要说:  赠送一千字_(:зゝ∠)_
  “阿七。”
  看着那扇已经粉身碎骨的大门,陆小凤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伸出手,按住苗七的肩头,对他使了个不赞同的眼神。
  这座小楼里满布机关,倘若在他们进去之后,苗七还这样冲动行事,就很有可能会让大家都陷入险境。
  苗七耸了耸肩,对一脸担忧之色的陆小凤笑道:“陆大哥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他刚才那一脚看似冲动,但在动作之前,还是过了一番脑子的。
  真要进了楼,他肯定不会乱来。
  察觉到苗七明显轻松了不少的状态,陆小凤顿时了然。
  他们将要面临的是一场关乎生死的苦战,而苗七之前的那种状态,却会不利于正常发挥。
  苗七肯定是想到了这一点,才会故意踹那脚,为的是,能在真正踏入‘战场’之前,尽量调整好自己的状态。
  略过这段不痛不痒的小插曲,一行人纷纷踏入了小楼。
  在那堵摇摇欲坠的墙上,有一个用朱漆书写的‘转’字。
  字的旁边,是一条一眼看不到终点的甬道。
  也是他们眼下唯一能发现的道路。
  确定别无其他选择之后,陆小凤深吸了一口气,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然后率先一步,迈进了这条通道。
  这条通道很宽敞,可以容纳三个人并肩行走,陆小凤在最前方打头阵,闫铁珊和独孤一鹤殿后,余下的苗七三人,则是走在中间。
  所有人都保持着警惕,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但让人意外的是,直到走到终点,他们也没有遇到任何的机关和阻碍。
  终点处是一座石台,石台后方的墙壁上也有一个字,一个‘停’字。
  “这里真的有一百零八道机关么?”
  回头看了眼走过的通道,苗七有些纳闷儿的挑起眉头,嘀咕道:“该不会又是那种夸大其词的谣传吧。”
  江湖上总是会有许许多多虚假的传闻。
  人们在传播谣言的时候,都很少会去在意消息的真实性,他们所图的,不过就是一个乐子罢了。
  说实话,苗七来中原这么久,听到的小道传闻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但其中真实可信的,或许还不足一成之多。
  他这会儿就觉着,青衣第一楼中有一八零八道机关的传闻,十有八九也是人们胡编乱造出来的。
  毕竟,这座楼从外面看起来,面积并不是很大。
  真要有那么多机关,他们刚才不可能一个也没碰上。
  “这个消息确实是真的。”陆小凤一边打量着前方的石台,一边还分神同苗七解释道:“我认识妙手老板朱停,这座楼里的机关,就是出自他手。”
  要不是担心拖的时间久了,会发生什么变故,陆小凤其实是想把朱停请过来之后,再展开行动。
  因为有朱停帮忙的话,他们至少不用担心机关方面的问题。
  “机关应该在石台上。”
  在石台周围找了一圈,实在找不出任何的机关后,陆小凤只好硬着头皮,试探性的走到了石台上。
  苗七默默的取出了钩爪。
  如果情况不对的话,他会直接出手,把陆小凤从石台上勾回来。
  陆小凤站上石台没多久,众人便听到了一阵细微的咔嚓声。
  那座石台,好像在渐渐的往下沉。石台下沉的速度并不快,完全不用苗七出手,陆小凤就不慌不忙的自己跳下了石台。
  等了一会儿,那座石台终于沉到了底。
  从上方的孔洞向下看,出现在众人视野中的,是一个六角形的石屋,屋子里只有一张石桌,桌上有个‘喝’字,旁边放着一壶酒。
  “咱继续照做么?”
  苗七扭过头,冲旁边的陆小凤问道。
  但没等到陆小凤表态,一道身影突然从苗七身后越过,跳进了石屋之中。
  是西门吹雪。
  在苗七等人诧异的注视下,西门吹雪快步走到桌前,拿起那壶酒,放在鼻下嗅了嗅,然后提起酒壶,仰头饮了一口。
  “屋里有迷烟,酒是解药。”
  喝完酒,西门吹雪才开口对苗七等人解释道。
  众所周知,西门吹雪不仅有一手高超的剑术,还精通岐黄之术,他的医术甚至不下于那些在江湖中声名显赫的神医,所以他的话,自然没有人会去怀疑。
  等所有人都饮下解药之后,西门吹雪又突然拿起那个已经空了酒壶,嘭的一声摔到了前方的石壁上。
  在酒壶还没摔碎之前,在场众人才看到那个写在壶底上的摔字。
  石壁应声而动,露出了一道暗门。
  顺着门后的石阶,一行人继续往更深处行进。
  这条路很长,并且一直往下延伸,看起来,大概会深入山腹。
  虽然前边一路上都没有遇到过任何危险,但所有人都没有放低警惕,除了不使用武器的陆小凤和花满楼之外,其他人的手一直都没有离开过自己的武器。
  他们做好了随时应战的准备
  可霍休却好像并不打算这么早出场。
  走到尽头,是一片天然的洞穴,洞穴面积很大,足有数十丈方圆,地上堆放着数不清的武器和金银财宝,闪的苗七眼花缭乱。
  他这辈子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多的珠宝。
  就连石观音的藏宝阁里,都没有这么多的财宝。
  好想偷偷抓一把带走哦,反正这里有这么多的财宝,少那么一丢丢,应该也不会被察觉……咳咳,不行不行,不义之财不可取,要忍耐,忍耐!
  内心一番挣扎过后,还是理智占据了上风。
  苗七无比艰难的把视线从那一堆珠宝上挪开,打算找点儿其他的事情,将注意力全部转移开,好化解那一直环绕在心头的诱惑。
  然后……
  就对上了西门吹雪看不出任何情绪的双眼。
  脸皮一僵,苗七万分尴尬的抬手捂住了脸。
  不用想也知道,他刚才肯定是露出了垂涎的表情,一想到自己的表现都被西门吹雪看在了眼里,苗七就觉得臊得慌。
  其实要换做是被陆小凤发现的,苗七应该不会觉得这么尴尬,但西门吹雪——
  额,怎么说呢,大概是因为西门吹雪给人的感觉,太过于‘超凡脱俗’,一看就是那种视钱财如粪土的人,苗七才会觉得如此丢脸。
  看着苗七掩耳盗铃的反应,西门吹雪眼中闪过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
  他想,他之所以能和苗七成为朋友,不仅是因为苗七的品行不错,很大程度上,应该是因为苗七实在是个很有趣的人吧。
  像陆小凤一样有趣。
  和这样的人做朋友,总会找到许多乐趣。
  陆小凤正在围着山壁寻找下一个入口,这个地方显然还不是终点,但陆小凤直觉,他们距离霍休,应该已经很近了。
  或许,霍休就等在下一段路的尽头。
  陆小凤的直觉,有时候真的很神奇。
  这个世界上,大概没有几个人能像他那样,总能提前靠着直觉料到下一步的发展,或者是最后的结局。
  在山壁的右后方,陆小凤发现了一扇很不显眼的门。
  这道门是石门,无论是颜色还是外观,都和整片石壁毫无突兀的融为一体,从远处用肉眼看的话,很难会发现它的存在。
  门后又是一条甬道,但这条甬道,并不像他们最开始走的那一条长远。
  一眼就能望到底。
  甬道的尽头,还有一扇门。
  独孤一鹤突然拔出了佩在腰间的一双刀剑。
  “他就在门后。”
  隔着这不算太远的距离,他觉察出了前方隐隐传来的气息波动。
  那扇门后边有人,这个人,除了霍休之外,应该别无二选。
  “一鹤,别冲动。”闫铁珊小声对独孤一鹤叮嘱道。
  他大概是场中唯一一个能够充分体会到独孤一鹤心情的人,因为他的心情,跟独孤一鹤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他们三人是几十年的交情,虽然在血缘上没有任何关系,但在感情上,却早已将彼此视作手足,被手足之交背叛的痛苦和愤怒,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表达清楚的。
  独孤一鹤生性耿直,眼里最是容不得沙子,而闫铁珊的性格,则要圆滑一些。
  所以,独孤一鹤的反应,也要比闫铁珊更激烈一些。
  在闫铁山的安抚下,独孤一鹤勉强忍住了立马去找霍休算账的冲动。
  这里是最后的一段路了,以霍休的性格,不可能不在这里设置任何的机关障碍,他若是一时冲动,不小心触动了什么机关,自己倒霉不算,恐怕还会牵连到场上的其他人。
  看着那扇小小的木门,陆小凤心情复杂的叹了口气,然后挺直腰板,神色郑重的对众人说道:“大家一定要多加小心,万不可放松警惕。”
  “走吧。”
  苗七默默给自己套上了所有能减伤加防的状态技,然后向前一步,准备和陆小凤一起打头阵。
  见状,陆小凤赶忙开口道:“阿七,你还是去后边和西门、七童一起殿后吧。”
  打头阵无疑是最危险的事情。
  一行所有人中,苗七是年纪最小的一个,陆小凤也早就将苗七当做弟弟来看待了,作为兄长,他又怎么能让苗七来冒这个险呢?
  苗七正待回话,却被独孤一鹤抢了先。
  “你们这些小辈就别争抢了,让我和老闫先走吧。”
  这是最后一段路了,于情于理,都该由独孤一鹤和闫铁珊走在走前面。
  苗七他们虽然参与了这件事,却只能算是半个局中人,真正该来为这件事情画上句号的人,是独孤一鹤和闫铁珊这两个当事人。
  再者,独孤一鹤和闫铁珊已经老了,而苗七他们还是年轻人。
  他们都是武林中新一辈的佼佼者。
  生的希望,应该留给他们。
  说完那句话后,独孤一鹤便立马迈开步子,慎重又果决的,踏上了这最后的一段路程。
  闫铁珊紧随其后。
  苗七和陆小凤对视了一眼,赶忙也追了上去。
  这段路,所有人都走得格外的慢,格外的小心,但叫人惊讶的是,一直走到尽头的那扇门面前,他们也仍旧没有遇到任何机关。
  这太不和常理了。
  也不知道霍休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
  带着满脑子的疑惑,他们终于见到了霍休。
  霍休就坐在门后,他身上穿着一件已经洗得发白的蓝色长衫,脚上穿着双破草鞋,就那么席地而坐,用一只破锡壶,在红泥小火炉上温酒。
  第一眼看到霍休本人后,苗七很是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要不是独孤一鹤在看到这人的第一眼,就脱口叫出了他的名字,苗七肯定不会想到,这样一个看起来又老又普通,浑身半点儿贵气都看不出的人,竟然是这天底下最有钱的人。
  独孤一鹤的剑,已经遥遥的对准了霍休的脖子。
  他若想要动手,只需一瞬的时间,便可以冲到霍休面前,用那把打败过无数人的剑,抹了霍休的脖子。
  霍休却没有丝毫闪躲的意思。
  他仍旧淡定的坐在原地,看起来还颇有闲情的对场上的几个熟人招呼道:“你们来的正巧,酒温的刚刚好,一起坐下来喝一杯吧。”
  “你为什么不走?”
  陆小凤忍不住好奇,对霍休问道。
  很明显,霍休一直就在这里等着他们过来。
  可他原本没必要这样做。
  霍休想要藏起来,想要不被任何人找到,并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我为什么要走?”
  霍休笑呵呵的反问道。
  独孤一鹤寒声道:“因为,我会杀了你,向先皇交代。”
  “这么多年了,你的脾气还是一点都没变。”视线投到独孤一鹤身上,霍休以一种叙旧般平淡的语气,缓缓说道:“其实我也没有变过,所以,你应该知道,如果不是有万全的把握,我不会出现在这里。”
  “狂妄!”
  冷笑一声,独孤一鹤往前迈了两步,讥讽道:“你未免也太自大了一些,这么多人在场,你以为你还有活路可走么?”
  霍修炼的是童子功,练这种功夫的人,内力确实要比同流的高手更浑厚一些,但双拳难敌四脚,总是霍休再能打,也不可能在所有人的围攻下占据优势。
  最多,他也就能在死之前拖两个人垫背。
  但独孤一鹤此行,早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就算是死,他也会在死之前,了结了霍休的性命。


第76章 
  霍休突然笑了起来。
  “你说的不错,这么多人在场,若是动手,我必定占不了上风。”他慢慢的倒了杯酒,又慢慢的喝了下去,悠然道:“但很可惜,我并没有跟你们动手的兴趣。”
  独孤一鹤皱了皱眉,直觉情况不太对。
  霍休确实是个很自负的人,但这种自负,往往都建立在足够的底气之上,倘若不是真的有把握,能够在这种情况下取胜,霍休绝不会表现得如此淡然自若。
  尽管一时还想不出霍休能有什么后手,来改变现在的局势,但本着小心驶得万年船的念头,独孤一鹤决定,立马动手。
  他脚下一点,快如离弦之箭般冲向霍休。
  在独孤一鹤进攻的同时,霍休终于动了。
  他的动作很小,小到几乎不用花费任何时间,任何精力,就能够完成——他只是轻轻的拍了拍身旁的地面。
  这动作很像是在开启什么机关。
  独孤一鹤迟疑了一瞬,最终还是没有选择后退,而是继续攻向霍休。
  苗七等人迅速聚到一起,背靠着背,绕成了一个紧密的圈。
  在所有人严阵以待,准备迎接机关暗器的攻击时,一阵轰鸣声突然从密室上空响起,震的整个房间好像都晃荡了起来。
  就在独孤一鹤手中的长剑,立马就要刺中霍休的前一秒,一个巨大的铁笼竟然从天而降,恰到好处的隔开了霍休和独孤一鹤。
  霍休不慌不忙的退了几步,避开了长剑能够触及的距离。
  然后对满脸惊愕的众人解释道:“从你们走下山腹的那一刻,这里的其他出路就已经被我封死了,最后的一条出路,在这座笼子的下面。”
  闻言,独孤一鹤脸色骤变,扬手便准备用手中的刀剑去削断那座铁笼。
  “哈哈,别白费功夫了。”
  霍休颇为得意的笑道:“这笼子是用百炼精钢所铸,净重一千九百八十斤,就算是削铁如泥的刀尖,也无法削断它。”
  换句话说,现在真正走上绝路的人,是陆小凤他们。
  不得不说,霍休这一招确实是相当的高明。
  他大概是早就做好了打算,布置好了这样一个局,等着陆小凤他们自己送上门来,然后一网打尽。
  这样一来,他不仅能一举消灭所有的敌人和威胁,还能继续保住自己的名声和秘密,继续逍遥在外。
  眼下,计划圆满完成,霍休怎么能不得意?
  尤其是在看到独孤一鹤等人那难看的面色之后。
  但他的得意并没有维持多久。
  “你想试试看,是你跑的快,还是我手中的暴雨梨花针启动的更快么?”
  不知何时,苗七已经开着隐身,潜到了霍休的身后。他手中拿着一柄造型古怪的匣子,隔着铁笼的空隙,指着霍休的后胸口。
  任何一个行走过江湖的人,都不会不知道暴雨梨花针的厉害。
  所以,在听到苗七这句话后,霍休脸上得意的表情立马凝固了起来,他极其缓慢、又小心翼翼的转过头去,看向身后的苗七,以及苗七手中所持的那柄木匣。
  只消一眼,他就能够确定,苗七手中拿着的暗器,确实是据说已经失传了近百年的暴雨梨花针。
  暴雨梨花针乃唐门第一暗器,也是公认的暗器之王。
  但它已经失传了很久。
  据说,当年创造出这样暗器的人,在唐门遇到危机的事后,为了确保这种可怕的杀器不会外传,也不会被人大规模的制造和利用,便彻底销毁了所有相关的资料和记录。
  但有门道的人,总还能找到一些图纸。
  这些年来,有很多人曾经试图根据那些图纸,去复原这种威力巨大的杀人利器。
  但流传在外的那些图纸,大都只有暴雨梨花针的外形图纸。
  连曾经制造出这样暗器的唐门,都没能成功的复原它。
  霍休当然也做过这种尝试。
  他没有成功,却牢牢的记住了暴雨梨花针的外形。
  苗七手中拿着的那个匣子,从外观上看,确实和暴雨梨花针一模一样。
  当然,这并不能说明,苗七手中拿着的那个匣子就真的是失传已久的暴雨梨花针,它也有可能只是一个仿制品,一个外形看起来,和暴雨梨花针一模一样的仿制品。
  但霍休并不敢亲身去验证这东西的真假。
  没有人会想到,在近百年之后的今天,暴雨梨花针竟然会再次现世。
  连陆小凤等人,在苗七拿出这样东西,并且报出了名号之后,都露出了十分惊讶的表情。
  霍修脸上的表情非常滑稽。
  他还没来得及收起之前那副得意的表情,眼中却满是恐惧之色,一双不算太大的眼睛,因为震惊睁到了的极限。
  看起来扭曲又可笑。
  苗七扯起嘴角,指尖在开关上轻轻的摩挲了几下,对表情越发惊恐的霍休笑道:“恭喜你,你做了一个很明智的选择。”
  要是霍休抱着万分之一的侥幸,胆敢做出任何异动,苗七是真的不介意拿他来试试这暴雨梨花针的威力。
  霍休没有说话。
  他只是愣愣的看着那柄暴雨梨花针,仿佛静止在了扭头那一瞬。
  陆小凤摸了摸胡子,走到苗七身旁,好奇的看了眼那柄‘暴雨梨花针’,然后将视线投到了霍休身上。
  “其实直到现在,我都没有想明白,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
  不止是他,大概所有人想不明白,霍休这样做的原因。
  若说是图财吧,讲真,和霍休所拥有的财富比起来,那笔金鹏王朝的宝藏大概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他没必要这样做啊。
  或者,是因为私仇?
  难道,霍休对闫铁珊和独孤一鹤,又或者是对金鹏王朝,有什么怨恨?
  听到陆小凤这句话,霍休终于回过了神来。
  他垂下眼皮,静默了好一会儿,才有气无力的开口道:“我这样做,是因为受够了那个窝囊蛋的气。”
  被小王子找上门去讨钱的人,并不止闫铁珊一个。
  可霍休却没有闫铁珊那么好脾气。
  苗七之前说过,一个不爱财的人,不可能将生意做得那样大。
  这句话说的很对。
  霍休很爱钱,爱到几乎将钱视作自己的生命,自己的老婆,他无法容忍任何人夺走自己的财富,再加上对小王子多年来的失望和怨恨,便一时冲动,杀掉了真正的大金鹏王。
  冲动过后,霍休并没有后悔,还反而生出了更多的怨气。
  所谓斩草要除根,既然连大金鹏王都已经杀了,那他为什么不干脆将金鹏王朝所有的皇族后裔,都给除掉呢?
  万一这些人日后和大金鹏王一样,都想要夺走他的财富呢?
  抱着这个念头,霍休便对丹凤公主等人也下了手。
  在此期间,上官飞燕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也为了霍休的万贯家财,竟然自荐枕席,甘愿成为霍休的情人和同谋。
  上官飞燕是个很美丽的女人,还很擅长利用自己的美貌。
  霍休虽然修炼童子功,不能和女人做那些真正亲密的事情,但男人该有的欲望,他也有。而且,欲望压抑的时间越久,爆发出来的时候,就越是难以控制。
  于是,他接受了上官飞燕的投诚。
  不过,除掉闫铁珊和独孤一鹤,拿回那笔宝藏的计划,最开始,是上官飞燕提出来的。
  上官飞燕对财富的贪婪,丝毫不弱于霍休。
  但她清楚,霍休纵使有再多的财富,也绝对不会分给她这个情人一丝半点——至少在霍休还活着的时候,她绝对得不到任何的钱财。
  所以,她就打起了那笔宝藏的主意。
  骨子里的贪婪,再加上枕边人的鼓动,才促使霍休制定出了最后的计划。
  他选择陆小凤,是因为陆小凤虽然很聪明,对女人却没有什么抵抗力,只要上官飞燕把戏演好,想糊弄住陆小凤,并不是一件难事。
  至于花满楼……在霍休看来,他压根儿就没有丝毫的威胁性。
  因为他实在太容易心软,又把所有人都想的太善良。
  就算被他察觉到了一些异样,他也不会在找到真凭实据之前,贸然发表任何观点。
  但霍休没有想到,陆小凤身边,会突然冒出来一个行事不按常理来的苗七。
  这原本是一个几乎没有漏洞和破绽的局。
  可苗七的出现,却将事情的走向,从一开始就带到了另一个截然相反的方向。
  直到现在,霍休也没有搞明白,苗七到底都做了些什么事,才会让陆小凤从头到尾,都没有相信上官飞燕和‘丹凤公主’。
  他当然知道,苗七并不是什么刀客阳明的传人。
  但他知道,苗七和夜帝的传人,也就是盗帅楚留香的关系,十分亲近。
  一开始,霍休故意让人点明苗七是刀客阳明的传人,只是为了委婉的告诉苗七,青衣楼知道楚留香的真实来历。
  这其中也有警告的意思。
  青衣楼如果将楚留香的来历公之于众,一定会给楚留香带去很多的大麻烦。
  他想让苗七生出顾忌,然后自觉的退出这个局。
  可惜,事情的走向,并不是霍休预想中的那样。
  他太过高估苗七的智商了。
  那么委婉的警告和威胁,苗七在短时间之内,根本就想不明白。
  而且,苗七还搞了个神来一笔,利用这个假身份,从那个探子口中套出了上官飞燕的消息。
  从这里开始,事情的走向就仿如脱缰的野马,朝着一个霍休掌控不了的方向一路狂奔。
  从这一刻起,霍休就料到,自己的身份迟早会被揭穿。
  他也提前做好了今天的准备。
  然并卵。
  在最后的关头,苗七又破坏了他的计划。
  到了这个时候,霍休已经没有其他的选择了,他只能选择,和苗七等人同归于尽。
  抱着这种破罐子破摔的心态,霍休语气平淡的将自己所有的计划和想法,都吐露了出来。
  然后,在陆小凤等人的注视中,缓缓走到了独孤一鹤的面前,开口道:“你不是想杀了我么?动手吧。”
  既然只有死路一条,那他宁愿选择,死在独孤一鹤或者闫铁珊的手上。
  独孤一鹤却迟迟没有出剑。
  因为霍休一死,他们大概就真的要被困死在这个地方了。
  他可以死,但陆小凤、花满楼、西门吹雪和苗七这些年轻人们,却不能死在这里。
  看出独孤一鹤的心思,霍休忽然神经质的笑了起来,大声道:“别再浪费时间了,不管你们再怎么找,也绝对找不到第二条能够离开这里的路,哈哈哈,就算是死,有这么多人为我陪葬,也算是值了!”
  “疯子。”
  苗七小声骂了一句,然后皱起眉头,若有所思的看了眼他们之前走进这个房间的路。
  就在刚才,霍休触动机关、所有人警惕戒备的时候,他刚好隐身从那扇半掩着的木门前走过。
  虽然不敢太确定,但苗七总觉得,门后有些异样。
  就好像有人藏在那扇门后面。
  除了玉罗刹之外,苗七想不到还会有谁,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个地方。
  如果玉罗刹在场的话……就算霍休死了,他们也应该还有逃出去的机会。
  毕竟,以玉罗刹的功力,就算打不开这座铁笼,也可以打开其他的出路。


第77章 
  现在的局面有些僵持。
  霍休不敢逃跑,苗七他们也不敢贸然动手,真的杀死霍休,断绝了或许还存在着的一线生机。
  随着时间流逝,众人的心情越来越沉重。
  苗七终于按耐不住,对西门吹雪传音道:“西门,你去看看门后,我刚才隐约觉察到了一些异样,或许是你爹跟了进来。”
  说实话,苗七也不敢肯定那扇门后是不是有人。
  他确实是觉得有些异样,但……怎么说呢?
  他不是依靠五感或者内力,明确的探查到了什么动静,只是、只是从那扇门前走过的时候,心底忽然冒出来了一种古怪的感觉。
  这很有可能只是苗七的错觉。
  并不一定准确。
  收到传音,西门吹雪冲苗七略一颔首,转身便朝着那扇木门的方向走去。
  其他人也看到了苗七对西门吹雪传音的动作。
  他们虽然不清楚,苗七到底和西门吹雪说了些什么,但在这种时候,做出这种举动和反应,很容易会让众人生出某种念想。
  莫非,他们还有其他办法可以离开这里?
  霍休拧起眉头,脸上的表情也没有那么自信了。
  他的布局已经被苗七打乱了无数次,所以这一次,他也不敢完全肯定,这场看似毫无破绽的死局,是不是真的不会出现任何纰漏。
  西门吹雪已经走到了那扇半阖着的木门前方。
  在所有人紧张又期待的注视中,他缓缓抬起手臂,一点一点的,推开了那扇门。
  门后,还是那条漆黑的甬道。
  但透过密室中散出去的余光,所有人都能看到,在甬道的正中央,正站着一个无法看清容貌的白衣人。
  苗七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西门,你问问你爹,能不能打开上面的通道。”
  他一边对西门吹雪传音,一边神色轻松的调整了一下姿势,很是恶趣味的将暴雨梨花针的发射口,从霍休的胸前,移到了胯下。
  苗七这个动作,让霍休立马大惊失色。
  看到苗七还有闲心吓唬霍休,因为那个白衣人的出现,原本正陷入纠结,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戒备的陆小凤等人,顿时安下了心。
  很明显,这个白衣人非敌是友。
  西门吹雪很快就给出了回复。
  他没有传音,而是当众对苗七回道:“可以。”
  虽然不知道苗七、西门吹雪,和那个突然出现的白衣人究竟交流了什么,但这个‘可以’,明显是个好消息。
  嗯,至少对陆小凤他们来说,是好消息。
  “既然如此。”苗七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起来,对面无血色的霍休说道:“那你就可以安心的去死了。”
  说罢,他便毫不犹豫的扣动了暴雨梨花针的开关。
  那微弱的几不可闻的‘咔嚓声’,落在霍休耳中,却仿佛是震耳欲聋的暮鼓声,震的他眼前一黑,竟是当场昏厥了过去。
  “biubiubiu~”
  苗七举着启动之后,根本就没有任何暗器发射出来的匣子,对着昏倒在地的霍休假模假样的扫了两遍。
  一脸懵逼的陆小凤等人:“……”
  收回手臂,苗七摆出一个相当酷炫的姿势,得意的对陆小凤等人笑道:“怎么样,我这招空城计使得不错。”
  没有人应声。
  但大伙的表情却相当精彩。
  讲真,不止是霍休被苗七给骗了过去,连陆小凤他们也没有料到,苗七手里拿着的只是一个空匣子。
  这简直太出人意料了。
  谁会想到,平日里看起来最没心机的苗七,竟然能骗过所有人,用一柄虚有其表的空匣子,把老谋深算的霍休给吓破了胆?
  “长江后浪推前浪,浮事新人换旧人啊。”
  闫铁珊忽然念了句诗。
  独孤一鹤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一边用一锭碎银利落果断的了结了霍休的性命,一边叹道:“待此事彻底结束之后,我也该辞去掌门之位,安心养老了。”
  以前,他总是觉得苏少英太年轻,不够稳重成熟,还挑不起掌门的担子。
  但是现在,他却改变了想法。
  稳重确实是好事,但年轻人特有的灵活和机动,往往能够起到更叫人意想不到的作用。
  在苏少英的治理下,峨眉派或许还可以更加发扬广大。
  处理完霍休,众人才发现,那个刚才还站在甬道中的白衣人,现在已经不知所踪了。
  看了眼面无表情的西门吹雪,陆小凤果断把主意打到了苗七的身上。
  “阿七,刚才那人是谁呀?”
  “唔。”苗七眨了眨眼睛,装傻充愣道:“那人是哪人?”
  这就是不想说,或者是不方便说的意思了。
  “要不要搞得这么神秘啊。”
  陆小凤小声嘟囔了一句,却没有再追着苗七逼问。
  顺着原路,一行人畅通无阻的走出了小楼。
  当初晨的阳光,透过茂密的枝叶,斑驳的洒落在他们身上时,众人才发现,原来,已经过去了一整夜的时间。
  了却了一桩大案,陆小凤的心情很是愉悦。
  在珠光宝气阁门口,同闫铁珊和独孤一鹤暂别之后,他就拉着苗七三人,跑到了城中最大最好的酒楼,痛痛快快的畅饮了起来。
  连西门吹雪都很给面子的浅饮了几杯。
  金鹏王朝这桩案子,确实给所有人都带来了不小的压力,能够这样顺利的了结它,确实是一件很值得庆幸的事情。
  但喜悦过后,陆小凤的情绪又低落了下去。
  霍休……也曾是他的朋友。
  被朋友利用和背叛,对向来重视友情的陆小凤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
  对陆小凤来说,心情好的时候要喝酒庆祝,心情不好的时候,就要以酒浇愁。
  他喝酒的架势很是狂放。
  直接对瓶吹可还行。
  苗七刚开始的时候,还能跟上陆小凤的节奏,但两三瓶过后,就吃不消了。
  悻悻的放下酒瓶,苗七曲起手肘,轻轻的捅了捅一旁的花满楼,小声道:“花大哥,咱要不要拦一下啊?”
  酒是个好东西,但再好的东西,喝多了也会伤身。
  花满楼摇了摇头,叹道:“随他去吧。”
  有的情绪,发泄出来总要比憋在心里来得好。
  再者,花满楼也相信,陆小凤心里会有个度,知道什么时候该适可而止。
  此时,桌上几人已酒足饭饱。
  想到大家都熬了一晚上没休息,花满楼便对苗七和西门吹雪说道:“你们两个先回客栈休息吧,我在这里陪他就好。”
  “这——”
  苗七本来还想推辞两句,却见另一边的西门吹雪,已经无比干脆的站起了身。
  “走吧。”
  对苗七招呼了一声后,西门吹雪率先一步,朝着楼下走去。
  从西门吹雪的举动中接收到某种信号后,苗七赶忙也站起身来,同陆小凤和花满楼道了声别,快步追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酒楼,然后绕到了一个清静的角落。
  确定周围无人能听得到他们的对话之后,西门吹雪才开口道:“等这件事彻底完结,你先随我去万梅山庄住一阵子。”
  “欸?”
  苗七愣了一会儿,迟疑道:“是不是你爹……”
  还打算继续找他麻烦?
  西门吹雪默默的点了点头。
  之前,在玉罗刹离开的时候,曾经跟他说过一句话,明确的表达出了对苗七‘势在必得’的意思。
  所以西门吹雪才会提出这个建议。
  至少,在他面前,玉罗刹还会有些顾忌。
  “我去。”忍不住朝天翻了个大白眼,苗七满脸郁闷的嘟囔道:“他怎么还盯着我不放了呢。”
  这个问题,西门吹雪其实也没有想明白。
  苗七是个很有意思的人,但光凭这点,应该还不足以让玉罗刹对他生出这么大的兴趣。
  抱怨完,苗七却开口拒绝了西门吹雪的邀请。
  因为就算有西门吹雪帮忙,也解决不了玉罗刹的问题,顶多也就是能拖延一段时间。
  他总不可能一辈子都借住在万梅山庄吧。
  再者,他也看得出来,西门吹雪和玉罗刹之间的关系并不亲密,他可不想因为自己的缘故,导致这对父子之间的关系变得更加僵硬。
  解铃还须系铃人。
  玉罗刹针对的既然是他,那就让他一个人来处理吧。
  看得出苗七是真的打定了主意,西门吹雪也不再多劝什么。
  他原本就不是一个善于言辞的人。
  想了想,西门吹雪忽然取下了腰间的玉佩,放到苗七手中。
  “若有什么事情,你便拿着它去合芳斋。”
  合芳斋……合芳斋?!
  苗七蓦然瞪大了眼睛,难掩激动的问道:“那个做的糕点超好吃的合芳斋也是万梅山庄的产业?”
  “……嗯。”
  眼珠迅速地转了一圈,苗七接过玉佩,一脸殷勤的对西门吹雪说道:“我这里有张独一无二的糕点方子,你有没有兴趣买断它?”
  其实比起自己开糕点铺,买断配方才是更明智的选择。
  苗七很早就升起过这个念头,但苦于找不到靠谱的门路,就一直搁置了下来。
  现在,突然得知那个很有名,据说在全国各地都开有分店的合芳斋,竟然是万梅山庄的产业之后,他下意识就把这句话问出了口。
  对朋友,西门吹雪一向十分大方。
  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要求,他很少会开口拒绝。
  所以,在苗七提出这个问题之后,他想都没有,就打算点头应下。
  “等等!”
  看出西门吹雪的心思,苗七赶忙抬起手,比了个卡的姿势,道:“你们中原有句话,叫亲兄弟明算账,咱们虽然是朋友,但不该占的便宜我也绝对不会占。”
  苗七虽然不介意偶尔蹭一下朋友的光,但在正经事上,还是会选择坚持自己的原则。
  走关系不可耻,但起码也得走的光明正大一些啊。
  “这样吧,回头我自己拿方子去跟合芳斋的人谈,如果他们能看中我的方子,你这个当老板的就多给我漏点儿油水。”
  换言之,要是人家看不中,那这件事就拉倒了。
  “好。”
  西门吹雪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点头应了下来。
  他虽然不介意给朋友行些方便,但苗七的这种态度,却让他更加欣赏。


第78章 
  收尾并没有花费苗七他们太多的时间。
  要不是因为这件事不宜声张,知情的人越少越好,苗七他们压根儿就不必再留在山西。
  不过这没有耽搁他们太久的时间,大多是事情都是由闫铁珊和独孤一鹤处理的,而苗七等人只不过是在人手不足的时候,贡献了一下人力。
  十月中旬,重阳节前夕,苗七三人就已经回到了江南。
  说来也巧,三人几乎是前脚刚到百花楼,后脚,陆小凤先前拜托帮忙注意房屋消息的朋友,就派人送来了一份资料。
  这份资料很详尽。
  里面不仅记载有这段时间来所有准备出售的房屋信息,还提前进行过筛选,留下的都是一些地段好的,价格还很适宜的房子。
  最后,在花满楼和陆小凤的帮助下,苗七谈下了一处位于百花楼后街的小宅院。
  尽管屋主看在花满楼的面子上,已经打了不少折扣,苗七还是花光了八成的积蓄,分分钟就要面临着吃土的窘境。
  为了避免落到要每天去花满楼那里蹭吃蹭喝的境地,苗七只好揣着一张切糕的配方,来到了合芳斋。
  讲真,作为一个没有任何经验,根本就不会跟人谈生意的菜鸟,苗七刚开始的时候,心里难免会有些忐忑。
  但当他结结巴巴的和掌柜解释完自己的来意后——
  “阁下原来就是庄主信中提到的那位朋友啊!”
  掌柜的态度立马从一开始的公事公办,变得万分热情。
  他很是殷勤的将苗七引进后院,叫人奉上了最好的茶,然后二话不说就掏出一份契书,递到了一脸蒙圈的苗七面前。
  “辣、辣锅,西门他已经通知过泥了?”
  大致看了眼那份条件无比优厚的契书,在瞄到最后给出的买断价格后,苗七眼皮一抖,险些没抵住诱惑,直接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但好在,他还是忍住了冲动。
  看着苗七迟迟没有落下的笔,合芳斋的掌柜了然一笑,解释道:“您放心吧,契书里的条件是很优厚,但如果不是看中了您的方子,小的也不会这么快就把契书拿出来。”
  “真的?”
  苗七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小声道:“你别是因为顾忌西门的面子……”
  “您多虑了。”
  掌柜的立马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姿态,详细的同苗七分析道:“咱们合芳斋走的是精贵路线,卖的糕点不仅要色香味俱全,还一定要有独特的地方,这切糕虽然味道上不一定能迎合大多数人的口味,但光是冲着这在中原独一无二的名号,就足以吸引很多人来购买。”
  最重要的是,口味不合,还可以做适当的调整。
  卖了十几年的糕点,掌柜早就摸清了顾客的心思。
  只要将切糕的味道调整到中原人觉得适宜的程度,再打出独一无二的口号,他敢确定,这种糕点一定会大卖。
  其实西门吹雪并没有在信中要求他给苗七走后门。
  他只是吩咐掌柜的,在确定方子符合条件之后,多给苗七一些优惠罢了。
  如果苗七的方子不够好,他或许会看在西门吹雪的面子上,勉强买下配方。
  但给出来的契书,却绝对不会是现在这一份。
  苗七或许不会谈生意,但看人脸色的功夫还不赖。
  确定掌柜的说的是实话之后,他才落下笔,在契书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当揣着卖断配方的第一桶金,离开合芳斋时,苗七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红红火火恍恍惚惚的状态里,连走路都有些打飘。
  这笔钱的数目,实在是超乎他的想象。
  而且这还只是卖断的钱。
  日后,他每个月还可以收到一笔分红。
  只要真如掌柜所说的那样,切糕能够大卖,那他以后就可以啥也不用干,吃分红吃到老了!
  “阿七。”
  恍然间,苗七好像听到一旁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但他的脑袋里这会儿全是白花花的银子,反应起来难免会迟钝一些。
  过了好几息的功夫,苗七才一脸傻笑的扭过头,朝着出声的方向望去。
  “!!”
  只一眼,苗七原本混乱的思绪就迅速调回了正轨。
  仿佛有一桶冰水兜头淋下,将他的喜悦全部浇熄。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苗七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拉开他和玉罗刹之间原本就不是很近的距离,然后如临大敌一般的质问道。
  玉罗刹莞尔一笑,道:“我当然是来道贺的。”
  苗七立马听懂了玉罗刹的意思。
  感情这厮是打着给他庆祝‘乔迁之喜’的名头找过来的。
  要换做是西门吹雪来道贺,苗七一定会万分欢迎,但是玉罗刹嘛……呵呵,回头他就在自家院门上贴句‘狗与玉罗刹不得入内’。
  苗七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尽量绷住脸上冷漠的表情。
  他打算给玉罗刹来个冷处理。
  虽然这么做对脸皮厚度难以堪测的玉罗刹而言,可能起不到任何作用,但最起码,他的把自己的态度给摆出来。
  要不然玉罗刹肯定会登鼻子上脸。
  丝毫都没在意苗七的态度,玉罗刹自顾自的抬起左手,将手中提着的那个被丝缎遮盖着的笼子,递到了苗七面前。
  “这是我特意挑选的礼物。”
  苗七当然不打算收下这份礼物。
  鬼知道玉罗刹会送给他什么烫手的玩意儿。
  但下一秒,一声软萌软萌的猫叫,突然从那个笼子里传了出来。
  这声听起来有些虚弱的猫叫,瞬间动摇了苗七原本很坚定的念头,他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伸出手,缓缓的揭开了那块丝缎。
  我就看一眼,就看一眼,绝对不会收——
  QAQ好萌~
  在看到那只大概刚刚足月,只有巴掌大小的奶喵后,苗七瞬间将之前在心底下的保证忘了个一干二净。
  他几乎是迫不及待的,从玉罗刹手里拿过了那个笼子。
  蹲下身,把笼子放到地上之后,苗七打开笼门,小心翼翼的捧起了那团小毛球。
  小家伙真的很小,小的捧在手心几乎感觉不到什么重量,但那暖融融的触感,却让苗七脸上的表情瞬间软化。
  “这是一只波斯猫,跟你很配。”
  玉罗刹笑眯眯的看着蹲在地上挪不开眼的苗七,抬起手指,轻轻的点了点那只小猫崽的脑袋。
  苗七瞪大了双眼,赶忙挪开手,一脸不高兴的冲玉罗刹嚷道:“你别动手动脚的,万一弄疼它了怎么办。”
  好像被苗七稍微有些大的嗓门儿给吓到了,那只小奶喵轻轻的哆嗦了两下。
  感觉到它的颤动之后,苗七赶忙心疼又怜惜的给它顺了顺毛。
  大概是被苗七‘冒犯’的次数太多,玉罗刹都已经习以为常,不会再生出什么不悦的感觉来了。
  他挑起眉头,环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然后对苗七问道:“你确定要一直蹲在大街上陪它玩儿么?”
  周围,已经有好几个路人注意到了这边的状况。
  甚至有两个小姑娘,已经跃跃欲试的想要靠过来,和苗七一块欣赏这只漂亮又可爱的小猫崽了。
  后知后觉的注意到这些情况,苗七赶忙站起身来,冲玉罗刹挑了挑下巴,道:“把笼子给拿上,走吧。”
  大概是真的胆子肥了不少,又或许只是破罐子破摔。
  苗七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没有那么怕玉罗刹了。
  反正有西门吹雪这个中间人在,玉罗刹应该不会轻易的对他动手。
  再者,对方现在是以西门玉,以他老朋友的身份出场,他也没必要非要撕破脸皮,逼玉罗刹提前露出真面目。
  似笑非笑的瞥了苗七一眼,在苗七理直气壮的回视后,玉罗刹轻笑一声,‘听话’的提起了那个空笼子,跟苗七一同朝小院的方向走去。
  “喵,喵。”
  要换做以往,能从玉罗刹身上扳回一城,苗七肯定会暗自得意,但这会儿,他的注意力已经全部被手心里的那只小猫崽给吸引走了。
  他头也不抬的,靠着感应,避开一个个路人。
  然后全神贯注的逗着那只小猫。
  小家伙倒也配合,也跟着苗七叫了几声。
  那带着些许颤音,软绵绵又轻飘飘的叫声,让苗七忍不住傻笑了起来。
  “看来,这个礼物要比之前的玉佩更得你的心意。”看着沉迷于和小猫互动的苗七,玉罗刹冷不丁的提到了之前那枚玉佩。
  脚步微微一顿,苗七想了想,决定当做啥也没听见。
  嗯,还是继续跟小猫玩耍吧。
  “算起来,这枚玉佩一共被你卖了一万七千两了吧。”
  玉罗刹也在意苗七有没有回应,自顾自的继续说道:“我要是再把它送给你,你会打算用什么价格再把它卖出去?”
  苗七……苗七嘴角一抽,终于没法再装聋作哑了。
  “咳咳咳,那什么,你别再把它送给我不就没事儿了么。”
  明知道他还会继续把东西卖出去,这人应该不会再把玉佩送给他了吧。
  “但我很想知道,你究竟能卖掉它多少次。”
  玉罗刹忽然伸出手,将一枚苗七很熟悉的玉佩,塞进了他的怀里。
  是不是傻?!
  苗七眼神古怪的看着玉罗刹,心说这人脑子是不是不太正常,哪有上赶着给人送钱的道理啊。
  嘴角勾起一道诡异的弧度,玉罗刹低下头,凑到苗七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够听到的声音,对苗七说道:“你要知道,我的耐心一向很足,不管你折腾多少次,都只是白费力气罢了。”
  他想要得到的,不管是人还是物,从来就没有失手过。
  而他想要送出去的,也从来没有人能拒绝。


第79章 
  苗七的小院子收拾得很不错。
  虽然经费有限,但苗七还是尽可能的进行了一些装修。
  一推开门,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那面积不算很大,却几乎环绕了整片院墙的花圃,花圃内栽种着成片的向日葵,零散还点缀有一些随处可见的无名野花。
  在向阳的地方,还有一个明显是自制的葡萄棚架。
  苗七在架子下摆了一个铺着软垫的躺椅,椅子旁还有个小小的石桌,上面放着一套茶具,和一本看到了一半,用茶杯压着的话本。
  另一侧的大树上,还装了一个晒太阳专用的秋千。
  这座院子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安宁。
  在院子里转悠了一圈后,玉罗刹走到苗七身后,意味不明的叹道:“看来,你确实是打算在这里定居了。”
  “那是自然。”
  把小猫安置到躺椅上,苗七转过身,挑眉道:“我记得第二次见面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我有这个打算。”
  玉罗刹笑了笑,没有对苗七这句明显含有其他意思的话做出回应。
  “说吧,中午想吃点儿什么。”
  低头看了眼蜷缩在躺椅上,乖巧又安静的小猫崽,苗七抬手挽了挽袖子,然后抬起下巴,对玉罗刹问道。
  这会儿已经快到午时了,也该准备午饭了。
  在苗七看来,玉罗刹既然是以客人的身份来拜访,那他自然该摆出主人的姿态——虽然他们两个都清楚,这种‘客套’只不过是面上功夫。
  “你来做?”
  看到苗七摆出来的架势,玉罗刹有些诧异的问道。
  “不然嘞。”
  很是光棍儿的摊开双手,苗七状似无奈的回道:“我可是个穷人,没钱请你去外边儿吃大餐,你要是吃不惯家常便饭的话,那就只能自个儿出去吃了。”
  “有你这样招待客人的主人家么?”
  好笑的弹了弹苗七的脑门儿,在苗七炸毛之前,玉罗刹已经抬脚饶过他,侧坐到了那张躺椅上。
  “你去做准备吧,我在这儿帮你看着这只猫。”
  就这样?
  苗七捂着脑门儿,狐疑的打量了一番玉罗刹,心底的警戒度再次上升了一个档次。
  讲真,玉罗刹今天的画风实在太奇怪了,除了刚才在说玉佩这个话题的时候,露出了真面目,其余时间的态度,就好像回到了他们两个最初认识的那段时间。
  就好像他还是那个玉商西门玉,而不是魔教教主玉罗刹。
  常言道,事出反常必有妖。
  苗七暂时看不出玉罗刹在打什么算盘,但保持戒心总是没错的。
  这样最起码不会太容易的被对方忽悠。
  午饭不是很丰盛,但也不算太差劲。
  苗七其实动过故意把饭菜做的很难吃,膈应玉罗刹的念头,不过,想到自己的胃,他最后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所谓熟能生巧,苗七的厨艺比起在沙漠的那段时间,已经长进了很多,虽然还远远比不上酒楼的大厨,但做出来的饭菜绝对能够入口。
  四菜一汤,两荤两素,就是寻常双人份的饭菜。
  但这样的待遇,对养尊处优的玉罗刹而言,确实有些寒酸。
  他至少有二十多年,没有吃过这么‘普通’的饭菜了。
  见玉罗刹迟迟没有动筷,苗七翘起嘴角,慢吞吞的夹了筷番茄炒蛋塞进嘴里,然后还故意吧唧了一下嘴。
  “别客气呀,赶紧吃吧,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观察了一下苗七脸上的表情,确定没有异样之后,玉罗刹才拿起筷子,从那盘颜色看起来挺漂亮的番茄炒蛋中,挑了块还算完整的鸡蛋,放进了嘴里。
  苗七的口味比较重,做饭喜欢多放油盐。
  所以刚开始的时候,吃惯清淡的玉罗刹稍稍有些接受不良。
  就着几口米饭下肚后,他慢慢适应了下来,也能够品出些这些菜肴的‘美味’了。
  比如说那份凉拌的牛肉片,肉卤的很到位,不比酒楼里做得差,就是加了太多的麻果和辣椒,味道过于刺激。
  耦合里夹的不是新鲜的猪肉,而是腊肉,味道香的有些过头。
  最合玉罗刹心意的是那道清炒小白菜。
  因为它的味道是所有菜肴中最清淡的。
  嗯,淡到几乎连盐味儿都尝不出来。
  而唯一的那道汤,是在玉罗刹看来,味道有些过于腥冲的鱼头汤。
  “喵~喵喵喵~”
  桌下,蹲在垫子上舔着鱼汤的小猫崽,时不时发出一阵满足的叫声。
  苗七仔细的把鱼肉中所有的小刺去处后,放到一个小盘子里,递到了小猫崽的嘴边。
  放下筷子,玉罗刹饶有兴趣地看着那只被苗七照顾的仔仔细细、妥妥帖帖的小猫,打趣道:“你这架势不像养宠物,反倒像是在在养孩子。”
  “没养过孩子的人有什么资格评价别人。”
  苗七多少知道些玉罗刹和西门吹雪之间的‘过往’,所以听到玉罗刹这样说之后,就忍不住替自己的朋友抱起了不平。
  作为一个曾拥有双亲,却又不幸失去的人,苗七清楚地知道,亲情对一个孩子而言,是多么重要的存在。
  在他看来,玉罗刹这个爹当得太不合格了。
  哪有人能把刚出生的孩子丢到别处去,一直交由仆人去照顾?
  西门吹雪能不长歪,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没料到苗七会是这种反应,玉罗刹愣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他垂下眼眸,轻笑了一声,低声道:“我确实不会养孩子。”
  但他并不后悔没有亲手抚养小宝。
  每当玉罗刹看到那个已经彻底废掉的玉天宝,就会庆幸自己当初没有因为心软,而把小宝留在自己身边抚养。
  再说了,小宝现在不是很好么。
  他除了性子冷淡了些,其他各方面都十分优秀,是个让人很满意的继承人。
  苗七不可置否的撇了撇嘴。
  解决完午饭,苗七原本以为,玉罗刹会离开自家院子,但没想到的是,这厮竟然往他偷懒专用的躺椅上一坐,就摆出了一副不打算走人的架势。
  这是逼他开口送客么?
  抱着吃饱后就开始睡觉的小猫崽,苗七一脸无语的瞪着玉罗刹。
  双手交叉,姿态随意又慵懒的靠在椅子上,玉罗刹笑眯眯的对苗七说道:“我这大老远的跑来一躺也不容易,作为东道主,你难道不该多招待我几天么。”
  苗七忍不住冲他翻了个白眼。
  “你爱咋咋地吧,我要回房午睡了,客房在左边,你要不嫌简陋就住吧。”
  打又打不过,说也说不过。
  他除了认命还能怎么办?
  看着撂完话就转身走人的苗七,玉罗刹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刚才那么说,原本只是为了逗一逗苗七,看他炸毛或者跳脚,但现在,倒是真有那么几分想要住下来的想法了。
  这趟来中原之前,他已经安排好了魔教里所有的事宜。
  要不了多久,‘玉罗刹’闭死关修炼的消息应该就会传出来,等再过一段时间,说服西门吹雪之后,他就可以进行下一步的计划了。
  但想说服西门吹雪,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玉罗刹之前已经尝试过很多次了。
  西门吹雪的态度始终没有丝毫软化。
  对自己的亲儿子,玉罗刹总不能采取什么强硬的手段,他之所以会来到苗七这里,就是想要从侧面入手,以‘朋友的安危’来逼迫西门吹雪妥协。
  明眼人都看得出,西门吹雪对朋友的在意。
  在苗七和西门吹雪成为朋友之前,玉罗刹想要下手的目标其实是陆小凤,但后来,他改变了主意。
  他打算一箭双雕。
  不仅要让继承人归位,也要让苗七成为魔教的一员。
  但做这件事,并不需要他一直待在苗七的身边。
  只要让西门吹雪知道,他近来频繁的出现在苗七面前,就足以达成目的了。
  玉罗刹原本已经在附近准备好了暂居之处。
  可这短短一个多时辰的相处,却让他改变了主意。
  和苗七相处,总能让他感到很愉悦很轻松……因为在苗七这个知晓他真实身份,并且‘淡然’接受的人面前,他完全不需要任何的伪装。
  午后的阳光明亮却不灼人。
  光线穿过葡萄架,斑驳的撒到身上,叫人感觉莫名的惬意。
  玉罗刹眯着眼睛,一边撸着猫,一边拿起了那本被放在桌上的话本。
  他打眼一扫,脸上的表情立马古怪了起来。
  ‘绣娘咛嘤一声,无力的依在那个刚刚从歹人手中,将她救出来的年轻侠客怀中……从此以后,二人结为夫妻,男耕女织,过上了幸福又美满的生活。’
  这不是姑娘家喜欢看的那种‘英雄救美’的小故事么。
  啧。
  看来,这只猫儿是到了思春的年纪了。
  或许,他可以试试派人对苗七用美人计,把人给忽悠进魔教?
  屋内。
  苗七顶着一床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了一双眼睛,偷摸的从窗户缝里观察者玉罗刹的一举一动。
  他的手里紧紧的握着两枚玉佩。
  一枚是西门吹雪之前交给他的,另一枚,则是玉罗刹今天第三次‘送’给他的。
  要是玉罗刹真打算住在这儿不走,他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西门吹雪呢?
  还有,他到底要不要在玉罗刹放话威胁之后,再把这枚烫手的玉佩给卖掉呢?
  苗七皱着脸,很是苦恼的想道。


第80章 
  苗七也是心大,最后还真睡着了。
  而且还睡得挺沉,沉到连玉罗刹抱着小猫崽站在窗户前,盯着他看了半晌,都没有丝毫的反应。
  等他一觉睡醒,已经是申时了。
  苗七抱着被子坐起身来,缓了大概有一盏茶的功夫,眼中的惺忪之色才全部散尽,窗外,麻雀的叫声和小猫崽奶声奶气的喵呜声,让他忍不住勾起嘴角,露出了一抹愉悦而轻松的笑容。
  迅速换好衣服,又洗漱了一番,苗七精神抖擞的打开房门。
  “睡好了?”
  玉罗刹仍旧保持着苗七进屋休息时的姿势,靠坐在那张躺椅上,看起来还挺惬意的。
  按理来说,一觉醒来,看到这个大麻烦还没走人,苗七的心情应该会受到一些影响。
  但在看到那只一直试图爬上玉罗刹的头顶,被阻拦后,还挥舞着爪子试图‘反击’的小家伙时,苗七脸上的笑容反而越发灿烂了起来。
  小家伙挠起人来没有半点儿杀伤力。
  可它成功的弄乱了玉罗刹的衣服。
  看了眼玉罗刹皱巴巴的衣襟,苗七忍住幸灾乐祸的冲动,走过去把小猫崽从玉罗刹的魔爪之下拯救了出来。
  有趣的是,这只在玉罗刹手中各种张牙舞爪的小东西,一到苗七的手上,却立马乖巧了下来。
  它还伸出小舌头,舔了舔苗七的掌心。
  就像是在撒娇。
  “啧。”看到这一幕场景,玉罗刹半真半假的抱怨道:“真是只没良心的小东西,我陪它玩儿了半晌,也不见它这么亲近过我。”
  这句话听起来,有些一语双关的意思。
  苗七总觉着,玉罗刹明着是在说小猫崽,暗着却好像是在说他。
  不不不这一定是他想多了……苗七咧咧嘴,迅速将这种想法从脑海中清空,然后抬脚踢了踢椅子腿儿,很不客气的冲玉罗刹问道:“你真打算赖着儿不走了?”
  “我记得有人前不久才说过,让我想怎样就怎样。”
  玉罗刹故作诧异的挑起眉头,对苗七反问道:“你该不会是打算出尔反尔吧?”
  皮笑肉不笑的‘呵’了一声,苗七抬起下巴,摆出一副无赖的嘴脸,道:“我当然不会出尔反尔,不过丑话先说在前头,那客房我可没有收拾过,想住的话你就自个儿动手,反正我——”是绝对不会动手的。
  苗七最后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玉罗刹给打断了。
  “放心,不会劳烦你动手。”
  沃特?
  苗七有点懵圈儿。
  玉罗刹‘好心’的解释道:“在你睡觉的时候,我已经命人收拾好了房间。所以接下来这段时间,还请阿七你多多担待着些。”
  “……”
  苗七一脸木然的看着玉罗刹,心中无数匹草泥马奔腾而过。
  他发现,自己之前还是低估了玉罗刹的脸皮厚度。
  这特么人干事儿!他就没见过有哪个客人,连招呼不打就带外人进门折腾的,这院子的主人究竟是他还是玉罗刹?
  无视苗七满含谴责和怨念的目光,玉罗刹自顾自的继续说道:“当然,我也不会在这里白吃白住,之前你卖玉佩换来的钱,就算作是住宿的费用吧。”
  听到这句话后,苗七终于炸了。
  “泥泥泥、泥给窝适可而止一些!”
  发作之前,苗七还不忘捂住小猫崽的耳朵,生怕自己声音太大会吓到这小家伙。确定自己的音量不会吓到小家伙之后,苗七才放心的开始跟玉罗刹算总账。
  “泥说话不算数,不是说那玉佩既然送给窝了就是窝的东西,随便窝怎么处置都阔以么?”
  “结果嘞?”
  结果,玉罗刹不仅三番五次的提及他卖玉佩的事情,以此来要挟他,现在,还想拿那笔钱来低调住宿费——
  不能忍,这绝壁不能忍啊。
  蹬鼻子上脸也要有个限度好么。
  老虎不发威真当他是病猫了还。
  看着被自己逗炸毛的苗七,玉罗刹眼中溢满了笑意,他耐着性子,听完苗七所有的指责之后,才不紧不慢的开口道:“别激动,我刚才只是开个玩笑罢了。”
  这句话根本起不到任何安抚的作用。
  反而更加激起了苗七的愤怒。
  不管玉罗刹是不是在开玩笑,光是这种以捉弄自己为乐行径,就足以让苗七火冒三丈了。
  打过这么多次交道,苗七当然早就发觉,玉罗刹在很多时候,都是故意撩拨他戏弄他,逼他跳脚或是出丑。
  苗七在很多时候,都会感到很憋屈。
  那种被当成跳梁小丑的感觉,任何一个有自尊心的人,恐怕都无法忍受。
  他知道,在一个自己敌不过的强者面前,身为弱者,忍气吞声才是最明智的选择,但他的自尊心却让他无法一直忍受着这种践踏。
  为此,他怯弱过,也犹豫过。
  没有人会不珍惜自己的性命,尤其是像苗七这种,体验过一次死亡滋味儿的人。
  苗七不想死。
  但如果只能在尊严和生命之间选择其一,他宁愿选择前者。
  怒气升到了极致,苗七脸上的表情反倒沉寂了下来。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玉罗刹,用仿佛不含任何情绪,却又好像压抑到了极点的语气,缓声道:“我不想再陪你玩下去了,你如果要动手,麻烦给我个痛快点儿的死法。”
  再说到最后那句话时,苗七的眼中漫起了一层水雾。
  但很快,他就压下了这阵因愤怒和委屈而生出来的泪意。
  他不想在玉罗刹面前示弱。
  啧。
  这次好像有些逗过头了啊。
  玉罗刹拧了拧眉,忽略掉心底忽然冒出来的异样感觉,站起身来,在苗七的脑袋上揉了一把。然后,像往常一般,对苗七打趣道:“你这猫儿,脾气倒是越来越大了,连玩笑都开不得了。”
  “我怎么会舍得杀掉你呢?”
  这么多年来,玉罗刹还是头一次遇到一个像苗七这样有趣的人。
  所以他不会轻易的杀掉苗七。
  至少,在他对苗七的兴趣还没全部消磨之前,苗七这些不痛不痒的反抗,他都可以容忍下来。
  万万没料到自己连找死都会失败的苗七:“……”
  看着耷拉下眼角,满脸生无可恋的苗七,玉罗刹好笑的摇了摇头,从袖中取出一叠银票,放到了苗七手中。
  “喏,赔罪礼。”
  看着那叠足有十几张,至少不下一万两数目的银票,苗七犹豫了几秒钟,还是默默的把钱收进了怀里。
  他发誓,他真的不是那种没原则的死财迷。
  他只是在合理的收取精神损失费而已。
  顶着玉罗刹满是揶揄的目光,苗七故作淡定的咳嗽了两声,解释道:“住宿的费用要了不了这多,我也不占你便宜,多余的那部分,我会用在改善伙食这方面。”
  嗯,他也可以跟着多吃点儿好的。
  吃好了才能打起精神继续跟玉罗刹对抗嘛。
  万一哪天玉罗刹没了耐性,突然改变主意,要对他下杀手,这也能算做是他的断头饭了。
  听到苗七这番理直气壮的话语,玉罗刹不禁哑然失笑。
  抱着这种心思,当天晚上,苗七就干脆带着玉罗刹去了江南城最好的酒楼,点了一桌价格最贵,但味道却不一定是最好的菜肴。
  这一大桌的菜,两个人肯定是吃不完的。
  苗七也没打算浪费食物,那些没有吃完的饭菜,他直接让酒楼的小二端下去,送给了那些时常流连在酒楼附近的乞丐。
  餐具钱他也付了——用的是玉罗刹出的那笔钱。
  玉罗刹对此没发表任何意见。
  不过是万儿八千两的银子,对他来说,根本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只要苗七能玩的开心,有精力继续给他制造乐趣,这点钱倒也花的值当。
  在玉罗刹的‘纵容’下,苗七果然越发肆无忌惮起来。
  刚开始的时候,他还会打着改善伙食的理由,使劲儿的往外砸钱,但等到两三天后,他干脆就连理由都懒得找了。
  他相当奢侈的请来了城中最好的木匠,给家里所有的木质家具来了个大换血,还为自家小猫崽量身定做了一个猫窝。
  哦对了,小猫崽现在有名字了,叫做球球。
  这个名字是有来历的。
  很多剑三游戏的明教玩家,在满级之后,都可以通过一系列任务,获得一只小猫做跟宠,其中最受欢迎的,是一只纯白毛色的波斯猫。
  那只猫就叫球球。
  讲真,苗七眼馋别的玩家的球球已经很久了。
  可惜的是,在穿越之前,他的游戏等级还没有升满,也就没能完成这个任务。
  而现在,他终于得偿所愿,拥有了一只属于自己的球球。
  作为一名新晋铲屎官,苗七简直恨不能把自家球球宠上天去,他这段时间的日常,除了花式膈应玉罗刹之外,就是和自家球球相亲相爱,共度美好时光=v=
  这种算得上和谐的生活方式,在某种程度上,已经对苗七造成了影响。
  他大概没有意识到,自己对玉罗刹的反感,好像在慢慢的减弱。
  玉罗刹对此倒是乐于成见。
  苗七的性格弱点其实很明显,他是个吃软不吃硬人,用温水煮青蛙这一招来对付苗七,最为合适不过,只要这种状态能一直持续下去,玉罗刹确信,用不了很久的时间,苗七的态度就会软化。
  玉罗刹一贯喜欢采取这种‘兵不血刃’的方式来征服对手。
  转眼,半个月的时间就过去了。
  这日清晨,苗七和往常一样,踩着点儿去白记包子铺买好了早餐,但在他准备回家的时候,却忽然听到了一段路人的对话。
  对话中的某些词眼,瞬间引起了苗七的关注。
  “真可惜,听说那场大火几乎烧毁了大半个珠光宝气阁,也不知道烧毁了多少的宝贝,难怪闫老板会大发雷霆,花重金悬赏,请人去调查那个纵火之人的消息。”
  “最近江湖上不是冒出个据说查案很厉害的陆小凤么?听说他和闫老板交情不错,你说闫老板为啥不找他去查这个案子啊。”
  “谁知道呢……”
  珠光宝气阁,又失火了?
  苗七眨了眨眼睛,不知为何,突然生出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上一次,珠光宝气阁失火,是天禽门的人为了救出霍天青所为,那这一次,又是什么人干的呢?


第81章 
  回家的时候,苗七特地绕了个圈,去百花楼看了看。
  果不其然,花满楼还没回来。
  从山西回来的第三天,花满楼就回了花家,陪家人一起共度重阳佳节去了,他走之前还和苗七交代过,说是可能会在家里多住一段时间。
  紧接着,陆小凤也离开江南,不知道去哪儿潇洒了。
  不过苗七觉得,如果珠光宝气阁这次走火的事情,真如他所想的那样不简单,陆小凤一定不会束手旁观。
  当苗七揣着已经有些泛凉的包子,回到自家小院时,玉罗刹正在拿着一根狗尾巴草,很接地气的蹲在球球的猫窝前,试图把球球从猫窝里引诱出来。
  说来也怪,球球一直都不怎么喜欢玉罗刹。
  有苗七在场的时候,它还会给玉罗刹一些面子,跟他做些互动,但只要苗七一离开家门,它就会立马缩进猫窝,无论玉罗刹拿什么引诱它,也绝不踏出猫窝半步。
  玉罗刹也是闲的无聊,非要跟一只猫较劲。
  苗七已经不是头一次看到这种场景了。
  “回来了。”听到推门声,玉罗刹不急不缓的站起身来,似是有些好奇的问道:“今天怎么耽搁了这么久?”
  “你难道没收到珠光宝气阁出事的消息?”
  苗七翻了个白眼,对某人明知故问的行径很是鄙夷。
  西方魔教的势力早就悄悄渗入了中原,以玉罗刹的消息灵通度,知晓这个消息的时间,肯定不会比那些路人晚。
  玉罗刹笑了笑,略过这么问题,继续问道:“你是打算继续插手这件事么?”
  “看情况吧。”
  将装着包子的纸袋丢到玉罗刹怀里,苗七弯下腰,抱起趁机钻出猫窝,跑到自己脚下的球球,一边撸着猫,一边二大爷似的对玉罗刹‘下令’道:“包子有点凉了,你拿到厨房去热一下。”
  揣着那袋包子,玉罗刹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
  “哪有主人家这么使唤客人的。”
  这几天,苗七对他的态度是越来越不客气了。
  一开始,还只是试探性的提出一些小要求,比如说是倒杯茶什么的,到现在,已经发展成了敢理直气壮的使唤他干各种琐事。
  这蹬鼻子上脸的速度,也是叫人叹为观止。
  说实话,玉罗刹虽然有意纵容苗七,却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纵容到这种地步。
  想他堂堂魔教教主,竟然会沦落到要给人端茶送水,收拾碗筷的地步——这事儿要是说出去,肯定不会有人相信。
  “我这是不拿你当外人看呀。”
  抱着球球坐到躺椅上,苗七一边翘起二郎腿,一边眯起眼角,似笑非笑的调侃道:“毕竟咱们也是老‘朋友’了,没必要搞得那么见外,你说对吧,西门大兄弟?”
  “对对对,你说什么都对,行了吧?”
  看到苗七那明显是从自己照搬过去的表情和语气,玉罗刹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抬脚朝厨房走去。
  等玉罗刹走进厨房后,苗七脸上立马露出了一副得意的笑容。
  “来,球球,跟爸爸击个掌!”
  举起球球的爪子,比了个击掌庆贺的姿势后,苗七想了想,又扬声朝厨房的方向喊道:“对了,你热好包子之后,记得顺便把饭也给端到屋里。”
  啧。
  闻声,玉罗刹抬起头,顺着窗口看了眼满脸得意之色的苗七,忍不住又摇了摇头。
  这猫儿,胆子真是越来越肥了。
  再这样下去,说不定要不了多久,他就敢爬到自己头上去作威作福了。
  这可不行。
  心底刚刚生出给苗七一个教训,叫他明白什么叫适可而止的念头,玉罗刹忽然就想起,那天,被自己逗得狠了的时候,苗七那副‘慷慨赴死’的模样。
  罢了。
  玉罗刹垂下眼眸,心道,反正苗七现在的作为,还在自己可以容忍的范围内。
  等真的到了不能容忍的时候,再出手教训也不迟。
  山西,珠光宝气阁。
  闫铁珊面色冷厉的看着被烧得只剩残垣断壁的后阁,寒声道:“早知如此,我当初就不该心软,因着那上官飞燕身上流着皇族的血脉,留了她一条性命。”
  抬手拍了拍闫铁珊的肩膀,独孤一鹤长叹一声,道:“这都是我的过错。”
  其实,在从霍休口中,听说了上官飞燕的所作所为之后,闫铁珊就动过杀掉上官飞燕的心思,当时,是他开口劝说闫铁珊,留下上官飞燕性命的。
  闫铁珊或许会因为上官飞燕是皇族后裔,而生出些许犹豫。
  但如果不是他的劝说,以闫铁珊的性格,最后八成还是会除掉上官飞燕。
  独孤一鹤和闫铁珊都是忠臣,但比起独孤一鹤,从祖上几代开始,就一直效忠于金鹏王朝的闫铁珊,显然更加无法容忍叛徒的存在。
  所以,在独孤一鹤看来,这件事的责任,应该算在他的身上。
  闫铁珊侧过头,看了眼满脸愧色的老友,无奈的叹道:“算了,咱们就别在纠缠于到底是谁的过错了,事到如今,最重要的,是查清楚纵火之人的身份。”
  三天前,独孤一鹤提出了辞行。
  他打算尽快回到峨眉,着手安排苏少英继任掌门的事宜。
  那天晚上,闫铁珊和独孤一鹤喝了很多酒,也谈了很多心里话,他们一直喝到了后半夜,喝到了几乎神志不清醒的地步。
  就在这时,忽然有数位蒙面人闯进了珠光宝气阁。
  这些人四处纵火行凶,调走了大部分的侍卫,闫铁珊和独孤一鹤当时状态不佳,头脑也不是很清醒,只想到先去火势最汹涌的中阁,处理那里的问题,却遗漏了被关押在后阁的上官飞燕。
  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为时已晚。
  上官飞燕已经被人劫走了。
  有几位袭击者被当场击毙,闫铁珊查过他们的身份,试图从中找出幕后指使的线索,但调查的结果却并无任何用处。
  他们都是青衣楼的余党。
  霍休死后,独孤一鹤就暗中通知了其他几大门派的掌门,联合他们,迅速对青衣楼的党羽进行了围剿。
  围剿行动进行的突然,而青衣楼也没了主心骨,在群龙无首的情况下,这件事进展得非常顺利。
  不过短短十日的功夫,那些明面上可以查到的青衣楼成员,几乎都被各大门派给处理掉了。
  而剩下的那一部分余党,倒也不急着解决。
  在各大门派的震慑下,他们应该会老实一段时间,而各大门派也可以趁着这段时间,慢慢的深入调查,一点点清除这些残余势力。
  之所以说,这些人的身份,对查出幕后指使没有任何用处,是因为闫铁珊很清楚,这件事绝对不会是青衣楼的余孽所为。
  他们或许会报复闫铁珊,但该是在这个时候动手。
  而且这些人,明显是冲着上官飞燕来的。
  据他们所知,青衣楼的人,应该并不知晓上官飞燕和霍休是情人的事情。
  霍休也不会容许这件事情被青衣楼的人知道。
  因为如果让人知道,上官飞燕是他的情人,那么在霍休死后,上官飞燕就能找到理由,得到霍休留下的那些财富了。
  既然青衣楼的人不可能知道上官飞燕和霍休的关系,那他们又怎么会费这么大的力气,冒这样大的风险,来救上官飞燕呢?
  除非,有另一股势力,在背后指使。
  当然,现场也不是没有任何线索。
  在曾经囚禁上官飞燕的密室中,闫铁珊和独孤一鹤,发现了一只绣着猫头鹰的红鞋子。
  这与其说是线索,倒不如说是挑衅。
  可任凭闫铁珊和独孤一鹤绞尽脑汁的去想,去调查,也找不到任何和红鞋子有关的消息,江湖中,根本就没有和红鞋子有关的传闻。
  三天过去了。
  独孤一鹤甚至动用了峨眉派的人力,也仍旧一无进展。
  察觉出闫铁珊竭力掩盖的那丝愤怒,独孤一鹤迟疑道:“要不然,我们再请陆小凤帮一次忙?”
  虽然独孤一鹤并不不认为,陆小凤会比整个峨眉派的人加起来还要厉害,但不可否认的是,陆小凤在某些方面,确实有着旁人无可媲比的‘优势’。
  他那神奇的直觉和运气,或许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闫铁珊有些为难。
  陆小凤已经帮他们解决了一个很大的麻烦。
  他实在不好意思,再拖对方搅进这摊浑水。
  “想请我帮忙倒也不是不可以!”
  忽然,一道让闫铁珊和独孤一鹤感到万分惊喜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
  “听说闫老板的酒窖里,还珍藏了不少难得一遇的佳酿,你要是肯请我喝个痛快,说不定我就答应帮忙了呢?”
  红色的披风在空中划出一道炫丽的光芒,陆小凤身形潇洒的掠到了二人面前,脸上挂着一贯没心没肺似的笑容,冲闫铁珊眨了眨眼睛,道:“不知道这个条件,大老板你答不答应。”
  “你这家伙。”
  闫铁珊本想板起脸,佯装恼怒,下一下陆小凤的‘微风’,但在看到陆小凤那双溢满了笑意的眼睛后,立马就破了功。
  他走上前去,大笑着给了陆小凤一个拥抱。
  “陆老弟,感谢的话俺就不多说了,甭说是酒窖里的那些藏酒,只要你想,俺以后可以请你喝一辈子的酒!”
  “这感情好。”陆小凤莞尔一笑,然后瞬间正经了神色,直入主题道:“还请大老板先带我去之前关押上官飞燕的地方,仔细勘察一遍。”
  欸?
  闫铁珊愣了一下,觉察出了一些异样。
  以陆小凤的性格,正常来说,他的反应肯定不会是这样,勘察现场的事情,压根儿就不用赶得这么急。陆小凤这样反常,肯定是有其他的原因。
  这么想着,闫铁珊的脑袋里突然冒出了一个猜测。
  “陆老弟,你是不是……已经查到了什么?”


第82章 
  陆小凤确实查到了一些和‘红鞋子’有关的线索。
  这还要从两日前说起。
  陆小凤有很多红颜知己,但其中最特殊的一位,是一个名叫薛冰的姑娘。
  提起薛冰这个名字,或许大多数江湖中人在短时间内,都想不起她是谁,但若是提起薛冰的另一个名字——冷罗刹,一定会有很多人知道。
  冷罗刹,江湖中‘鼎鼎有名’的四大母老虎之一。
  母老虎这个词,明显不是什么褒义词。
  薛冰在江湖中的名声说不上太好,因为她行事乖张,时常一言不合就动刀,出手即便不取人性命,也会断了对方的手脚。
  但若是刚认识薛冰,并不知道她那些‘丰功伟绩’的人,一定不会认为,这个女孩子就是传闻中那个心狠手辣的冷罗刹。
  她是个很容易脸红的女孩子。
  连跟陌生人聊两句话,都会忍不住害羞。
  在陆小凤眼中,薛冰实在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虽然性格确实泼辣了一些,却不失天真烂漫……嗯,只要不戳中她的逆鳞,她一般是不会变身母老虎的。
  刚解决完一桩大案,陆小凤就想好好的放松一下。
  而在陆小凤看来,最好的放松方式,就是约上薛冰,一块儿去游山玩水,品尝各地的美酒佳肴。
  薛冰很喜欢陆小凤。
  任何一个认识薛冰的人,都会知道她究竟有多么喜欢这个四条眉毛的混蛋。
  怀春少女的心思,总是无法掩盖和遮挡的。
  从江南出发,奔波了近十日,陆小凤终于赶到了神针山庄。
  在神针山庄外的花丛中,他见到了薛冰。
  薛冰身上穿着一件飘逸的白色长裙。
  陆小凤记得,自己曾经夸过薛冰穿白衣时最漂亮,后来,薛冰每一次出现在他面前时,身上必定都会穿着一袭白裙。
  她红着脸颊,俏生生的站在花丛中,美得就像一朵正值花期、娇嫩又鲜艳的花儿。
  她看着陆小凤的眼神里,也一如既往地带着种说不出的温柔笑意。
  二人一番打情骂俏后,陆小凤便迫不及待的向薛冰提出了邀请。
  可薛冰的反应却十分反常。
  以往,只要是陆小凤提出的邀约,薛冰无论如何都不会拒绝,也从来都没有拒绝过。
  但是这一次……
  她竟然冷下了脸,然后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一阵清风刮过,掀起了薛冰的衣角,一抹鲜艳的红,从她的裙摆下一闪即逝。
  那时,珠光宝气阁走火,闫铁珊高价悬赏‘红鞋子’的消息,已经在坊间传遍了,陆小凤当然也有所耳闻。
  所以,在看到那抹红色之后,陆小凤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甚至忘记追上去拦住薛冰,问个究竟。
  他原本不该因为看到薛冰穿了双红绣鞋,就如此敏感,把薛冰联系进这件事情里,但是那抹红色,却唤醒了陆小凤很多埋藏的心底角落的记忆。
  好像,自从他认识薛冰以来,薛冰就一直穿着这种艳丽的红绣鞋。
  哪怕有些时候,她明明穿了一身和红绣鞋很不搭调的衣服,也从来都没有换过其他颜色的鞋子。
  直觉告诉陆小凤,薛冰和‘红鞋子’之间,有牵连。
  陆小凤一直很相信自己的直觉,但在此时此刻,他却宁愿自己的直觉并不是那么的准确。
  ‘红鞋子’并不是一个人,也不是一个代号。
  它是一个组织,一个神秘的,不容小觑的,从未在江湖中冒过头的组织。
  这是陆小凤听说了珠光宝气阁的事情后,就立马做出的判断。
  闫铁珊忍不住打断了陆小凤的叙说,不解道:“你为什么会这样觉得?”
  陆小凤解释道:“因为上官飞燕不管是以什么身份出现时,脚上穿着的,也都是一双红绣鞋。”
  不过,上官飞燕的鞋子上,绣的是一只燕子。
  而那只留在牢房内的鞋子上,绣的却是一只猫头鹰。
  陆小凤之所以会认定‘红鞋子’是个组织,是因为,没有任何一个爱美的女孩子,会一直只穿着同一款式的鞋子。
  这应该是那个神秘组织的特殊标志。
  闫铁珊忍不住打趣道:“俺说陆老弟,你看女人的时候,竟然不是看脸,而是看人家的脚么?”
  虽然闫铁珊对女人不感兴趣,但想也知道,怎么会有男人会放着美人的脸蛋和腰身不去欣赏,而是专门去观察人家裙摆下穿着的是什么款式、什么颜色的鞋子呢?
  陆小凤嘴角一抽,有些无奈的摸了摸胡子。
  “我只是观察力比较仔细而已,怎么从你嘴里说出来,就好像变成了另一种意思?”
  不,你分明是观察的侧重点与众不同。
  闫铁珊翻了翻眼皮,不再纠缠这个话题,让陆小凤继续往下讲正事。
  “说实话,我当时并不愿意相信我的直觉。”
  薛冰可是陆小凤最喜欢的女孩子,他当然不愿意相信,她会同那个行事作风看起来不怎么正派的组织,有任何关联。
  但怀疑的苗头一旦生出,就会疯狂生长,无法制止。
  最后,陆小凤还是没忍住,再次找到薛冰,向她询问了有关红鞋子的问题。
  他当然没有直接问起那个组织。
  他只是问薛冰,为什么要一直穿着红鞋子,白色的衣服,不是应该配白色的鞋子才更适合么?
  薛冰的反应,给了陆小凤答案。
  她在回避有关红鞋子的任何话题。
  “然后呢?”闫铁珊满脸期待的追问道:“你有没有从她口中问出什么关于那个组织的消息?”
  陆小凤有些尴尬的摇了摇头。
  他倒是想问,但实在问不出口啊。
  如果他不向薛冰求证这件事,那他还可以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薛冰不一定跟这个组织有太深的牵连。
  可如果他问了,薛冰给出的答案,是他最不想接受的那一种……
  “唉!”
  闫铁珊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瞪了陆小凤一眼,却没有说什么‘指责’的话。
  反正陆小凤这一遇到女人就心软的毛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这毛病压根儿就没法儿治。
  另一边。
  自从苗七开始关注珠光宝气阁失火案,他就会每天都到百花楼看一看,确定花满楼有没有回来。
  这天傍晚,吃完晚饭后,苗七便习惯性的带着球球到百花楼那儿绕了一圈。
  嗯,顺便散散步消消食。
  在远远看到百花楼的二楼,那盏已经熄灭了半个月的灯笼,竟然亮了起来之后,苗七就知道,一定是花满楼回来了。
  他立马快步冲进了百花楼。
  “花大哥!花大哥!”
  不消半盏茶的功夫,苗七就爬上楼梯,来到了二楼。
  “你呀,跑这么快做什么,我又不会突然消失不见。”
  听到苗七的脚步声和呼唤声,花满楼就立马走到了楼梯口等着了,待苗七站定身子后,他才笑吟吟的打趣道。
  苗七傻笑两声,抬手挠了挠后脑勺。
  “那什么,我这不是一时激动么。”
  花满楼轻笑一声,抬手敲了敲苗七的脑门儿,然后引着他走到桌边,道:“你来的正巧,我刚冲好一壶新茶,坐下来尝尝吧。”
  这茶不是花满楼平日里常喝的那种自制的花茶。
  而是今年刚产的顶级碧螺春。
  这样好的茶,往往大多数都被上供给了朝廷,给那些皇亲贵胄,和朝廷重臣享用。
  当然,特别有钱有势的人,也会有门道能弄到一些。
  但花家上下都不是那种特别奢侈的人,花如令虽然也好茶,却不会为了喝到一杯好茶,而浪费太多的财力和人力。
  这茶是皇帝赐给花家六童的赏礼。
  花满楼的六哥在朝中任职,职位虽然不是特别高,但因为很受皇帝的青睐,才会收到这样一份赏赐。
  因为惦念着好茶的父亲和弟弟,花六童就特地叫人赶在重阳节,把这份顶级的茶叶送回了家。
  茶叶的分量并不多。
  花满楼原本打算把茶叶都留给自家父亲享用。
  但是,在花满楼不知道的时候,花如令竟然偷偷把一般的茶叶,藏进了他的包袱。
  嗅着那扑鼻的清香,花满楼脸上满是温暖的笑容。
  可惜的是,苗七压根儿就不会品茶,再好的茶到了他的嘴里,也就是那个味儿。
  等他喝完一杯茶之后,花满楼忽然伸出手,试探性的摸了摸正乖巧的蹲在苗七腿上,也不知是在打盹儿,还是在神游的球球。
  “阿七,这是你刚养的宠物么?”
  “(⊙v⊙)嗯!”
  苗七献宝似的捧起球球,像父亲对旁人介绍自家最出色的孩子一般,自豪道:“它叫球球,是只波斯猫,虽然还不到两个月大,但却很懂事也很有灵性。”
  球球立马仰头‘喵’了一声。
  就好像在应和苗七的话。
  花满楼忍不住笑了起来,指尖轻柔的摸了摸球球的脑袋,夸道:“小家伙果然很有灵性。”
  球球又软绵绵的叫唤了一声,然后回蹭了几下花满楼的手指。
  “花大哥,球球很喜欢你欸。”
  苗七有些惊奇的睁大了眼睛,小声嘀咕道:“我还是头一次见球球对除了我之外的人,主动示好呢。”
  想想球球平时在玉罗刹,又或者是其他人面前,那副高冷又傲娇的嘴脸,苗七就忍不住好奇了起来。
  难道,花满楼的亲和力已经强到连动物也会受到影响的程度了么?
  “我也很喜欢球球。”
  花满楼轻笑一声,动作十分熟练的给球球顺起了毛。
  他确实从小就格外受小动物的喜欢,之前,也自己养过一只猫。
  可惜,在他搬出花家之前,那只陪伴了他十二年的猫儿……


第83章 
  “花大哥,你怎么了?”
  注意到花满楼眉间流露出的那抹哀伤,苗七眨了眨眼睛,有些担忧的问道。
  在苗七的印象中,花满楼总是在笑,身上也永远都散发着能够感染到身边人的快乐,苗七头一次,从花满楼的脸上,看到这种‘不开心’的表情。
  “别担心,我没事。”
  花满楼笑了笑,轻声解释道:“我只是忽然想起小时候养过的一只猫儿……我刚刚收到它的时候,它也只有球球这样大。”
  苗七立马就反应了过来。
  和人类比起来,猫的寿命很短暂,平均只有十三四年,照时间算,花满楼那只猫既然是从小养起的,那现在,肯定是已经寿终了。
  这样的话,也难怪花满楼会伤心了。
  人与宠物之间的关系,并不单单只是饲养,就和人与人之间相处一个道理,人与宠物相处的时间越久,感情也会越发的深厚。
  苗七经常说,球球是自己的儿子。
  这句话看似是玩笑,但实际上,苗七是真的把球球当作亲人和朋友来看待。
  倘若有那么一天,球球离他而去,他肯定也会像花满楼一样难过。
  虽然能理解花满楼的心情,但苗七并不擅长说那些安慰人的话。
  他想了想,把球球放到了花满楼腿上。
  以前,每当苗七心情不好的时候,他都会选择用甜食来治愈自己,但有了球球之后,苗七发现,比起甜食,萌宠治愈的效果貌似要更好。
  果不其然。
  在球球的撒娇攻势下,花满楼很快又露出了笑容。
  看到花满楼心情好了起来,苗七脸上也露出了一抹微笑。
  “阿七,谢谢你。”
  对苗七道了声谢后,花满楼有些好奇的问道:“对了,我看你刚才的样子有些着急,可是有什么事情想要告诉我?”
  听花满楼这么一问,苗七才恍然想起自己原本的来意。
  他有些懊恼的拍了拍脑门儿,赶忙将珠光宝气阁又失火的事情告诉了花满楼。
  其实表面上看来,这件事跟他们的关系并不大,毕竟,他们和闫铁珊之间的交情,还远远算不上深厚。
  问题是,陆小凤有可能会插手此事。
  “我总觉着,这件事背后的水也不会很浅,不是那么好淌的,万一陆大哥搅和进去,又遇到什么不好解决的麻烦……”
  苗七说着说着,声音就慢慢弱了下去。
  因为他看到,花满楼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
  “阿七,这次恐怕又被你说中了。”
  在苗七止住话头之后,花满楼无奈的解释道:“今天下午,我收到了小凤的来信,他现在人已经在山西了。”
  苗七嘴角一抽,忽然觉得自己可能有点乌鸦嘴的潜质。
  这简直是怕什么来什么啊。
  要知道,这次的事情给苗七的预感,可要比金鹏王朝那次还糟糕。也就是说,陆小凤会遇到的麻烦,很有可能要比上一次还严重。
  苗七原本是想请花满楼帮忙联系陆小凤的。
  要是陆小凤有插手的意思,苗七很乐意助他一臂之力。
  但陆小凤的行踪实在不好查,苗七又不想从玉罗刹那里入手,就只能走花满楼这条线了。
  没想到,他还是晚了一步。
  苗七虽然没有吭声,花满楼却好像能够听到他的心声。
  “不要担心。”他抬手拍了拍苗七的肩膀,笑道:“你陆大哥机灵着呢,要是事情不好解决,他肯定不会一个人硬抗,咱们就安心在这里等着他的消息吧。”
  “唉。”
  苗七叹了口气,焉了吧唧的回道:“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先等等看吧,要是一直等不到陆小凤的消息,大不了,他就直接跑去山西找人。
  苗七在百花楼和花满楼足足聊了半个时辰。
  直到亥时,他才意欲未尽的同花满楼道了别,带着已经昏昏欲睡的球球,回到了自家小院。
  “和朋友叙完旧了?”
  放下手中未看完的信,玉罗刹抬起头,看着刚刚半只脚迈进正堂,有些垂头丧气的苗七,笑道:“看样子,你的目的没有达成吧。”
  白了玉罗刹一眼,苗七没好气的哼道:“少在这儿幸灾乐祸。”
  惹恼了他,小心明天就只能吃到猫粮(鱼汤)。
  玉罗刹挑了挑眉梢,然后起身走到苗七面前,在苗七下意识打算回避的时候,抬手抓住了苗七的肩膀。
  “我有幸灾乐祸?”
  弯下腰,拉近自己和苗七之间的距离,玉罗刹眯起眼角,低声道:“猫儿,你可不能因为心情不好,就莫名其妙的迁怒于我啊。”
  尤其是,苗七心情不好的原因并不在他身上。
  玉罗刹不介意苗七偶尔对自己发些小脾气,但前提是,那些气是由自己引发的。
  “我就是迁怒你了,那又怎么样。”苗七扯起嘴角,很是肆无忌惮的对玉罗刹挑衅道:“不爽你就干掉我呀。”
  小爷怕你咋地╭(╯^╰)╮
  好气又好笑的看着苗七那张写满了‘不怕死’的脸,玉罗刹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抬起另一只手,在苗七的脸上捏了一把。
  “你是算准了我不会动你,对吧?”
  苗七斜篾了玉罗刹一眼,心道又不是他求着玉罗刹别杀他的。
  相反,他明明已经很主动的‘求死’过了。
  玉罗刹自己不动手,跟他有毛线干系啊。
  “你知道你现在这副样子,该用什么词来形容么?”
  指尖顺着苗七的脸向下划去,玉罗刹微微使力,抬起苗七的下巴,低头,凑到苗七耳边,轻声道:“猫儿,你这叫恃宠而骄。”
  当然,这是好听的说法。
  难点的说法就是蹬鼻子上脸。
  苗七自动把这个词的意思翻译为后者。
  不过,那又怎么样呢?
  “这不都是你惯出来的么?”
  苗七笑眯眯的抬起手,拍了拍玉罗刹的胸口,语气十分欠抽的回道:“所以说,原因还是在你,后果当然也该由你来背。”
  玉罗刹愣了两秒,忽然放声大笑了起来。
  他原本以为,在自己刚才那样做之后,苗七会像以前一样,恼羞成怒,没想到的是,这只猫儿的胆子变大之后,连这方面的反应都变得更有趣了。
  苗七也被玉罗刹的反应吓了一跳。
  或者说,是被玉罗刹的笑声吓了一跳。
  蛇精病呀,突然在人耳边这么大笑,耳朵都要被震聋了好么……苗七在心底诽谤了两句,然后用力推了推玉罗刹。
  “去去去别挡道,我要回屋休息了。”
  “不急。”
  原本按在苗七肩头的手转至手腕,玉罗刹语气温和,却又不容置疑的说道:“我有些话想同你谈一谈。”
  如果玉罗刹不想松手,苗七无论如何都没法挣脱他的控制。
  这一点,苗七很清楚。
  所以,他没有选择白费功夫的去挣扎,只是有些不耐的回道:“天色已经很晚了,你要说什么就赶紧说吧,别浪费时间。”
  玉罗刹没有应声。
  他不慌不忙的拉着苗七走到桌边,然后按着苗七坐了下去,径自将那张放在桌上的信纸,推到了苗七面前。
  这是,让他看信的意思?
  苗七有些纳闷儿的侧过头,瞟了眼站在自己身后的玉罗刹,在收到玉罗刹不可置否的一记眼神后,有些犹疑的翻开了那张压着放的信纸。
  “七年间,红鞋子头目公孙兰,分别以女屠户、熊姥姥、五毒娘子等身份出没于川蜀等地,用多种手段,杀害三十四位武林中人,两百余位寻常百姓……”
  在看到信中的内容后,苗七的脸色猛然一变。
  他嘴里下意识念出了信中最叫他震惊的那段记载,捏着信纸的指尖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这段记载,简直是触目惊心!
  这个叫公孙兰的女人,竟然杀害了两百多个寻常百姓……两百多个呀,苗七无法想象出,这个女人的心到底得有多狠,才能做出这样天理难容的事情。
  这个女人,比石观音还要可怕。
  石观音杀的人也不在少数,但最起码,她还没有丧心病狂到对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出手。
  每一个行走江湖之人,都会知道‘不能对寻常百姓出手’这条基本准则。
  这是最基本的人伦道义。
  一旦有人违反了这一点,绝对会遭到整个武林的唾弃和排挤,甚至还会有大把的正义之士,愿意替天行道,惩凶除恶。
  在苗七看来,哪怕只是一条无辜的性命,就足以判那个行凶者不可饶恕之罪了。
  那两百多条性命呢?
  苗七第一次生出这样强烈的杀心,他想抓到这个公孙兰,想要将她千刀万剐,以祭那两百多条亡魂的在天之灵!
  “你知不知道她现在在哪儿?”
  信中并没有记载公孙兰的具体行踪。
  看完整封信后,苗七怒不可歇的一拍桌子,然后站起身来,急声向玉罗刹询问道。
  看到苗七那双因为染上了杀意,而显得格外妖异的眉眼,玉罗刹忽然发觉,自己的心跳好像比平时快了几拍。
  “你想杀她?”
  压下心头窜起的某种苗头,玉罗刹勾起嘴角,伸出手指,轻轻在苗七的眼角蹭了蹭。
  紧紧的握着拳头,苗七强忍怒火,一字一顿道:“告诉我。”
  脸上挂着一抹诡秘的笑容,玉罗刹缓声道:“我当然可以告诉你,但是,你要先帮我去做一件事情。”
  眼神瞬间冷了下来,苗七绷着脸,面无表情的看着玉罗刹。
  良久的沉默后。
  苗七突然开口道:“背叛朋友的事我不做,违背道义的事我也不会做,如果你要我做的事,不符合这两点,那就不用再多说什么废话了。”
  他是很愤怒,也很想尽快除掉这个杀人狂魔。
  可如果他要为此付出的代价,超过了他的底限……


第84章 
  “放心,我要你做的事情很简单。”
  看着苗七写满了不相信的脸,玉罗刹轻笑一声,抬手将苗七重新按回椅子上,低声道:“过段时间,武林中会传出一则‘西方魔教教主暴毙身亡’的消息。”
  所以嘞?
  苗七有些茫然的歪了歪脑袋。
  话说,不管玉罗刹是真死还是假死,貌似都跟他没有任何关系吧。
  “这怎么会和你没有关系呢?”仿佛能听到苗七心里的疑惑,玉罗刹不紧不慢的解释道:“我必须确保,在这则消息传出后,除了小宝和你之外,不会再有其他人知道‘玉罗刹’还活着的事情。”
  自魔教成立起,玉罗刹就在策划这场盛大的阴谋。
  他先是放出了一枚吸引力极强的诱饵——罗刹牌,并立下在自己百年之后,将罗刹牌传给谁,谁就是魔教继任教主的玉律。
  又有意培养出了一个一无是处的草包少主。
  这一切的一切,全部都是为了这场阴谋而埋下的伏笔。
  待到时机成熟,玉罗刹只要制造出自己暴毙身亡的假象,便可以顺理成章的掀起一场滔天巨浪。
  而在玉罗刹原本的计划中,除了他自己和西门吹雪之外,并不会有第三个人还知道他假死的真相。
  苗七的出现,无疑是个变数。
  他会为玉罗刹的计划带来很多的隐患。
  玉罗刹先前之所以会对苗七生出杀意,就是因为苗七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多到已经远远超乎玉罗刹的预料。
  他不介意让苗七知道西门玉就是玉罗刹——这个消息甚至还是他故意透露给苗七的。
  他也不介意让苗七知道自己是刀客阳明的传人。
  因为这个消息就算走漏,也不会给他带来什么影响。
  可苗七不该知道,他和西门吹雪是父子关系。
  这段父子关系一旦被透露出去,便很有可能,会毁掉玉罗刹策划了二十多年的阴谋。
  在累死了无数的脑细胞之后,苗七终于理清楚了一丢丢头绪。
  玉罗刹显然是在打算搞一件大事情。
  但叫苗七想不明白的是——
  “你干嘛要这么多费周折,直接杀了我灭口不是更稳妥么?”
  玉罗刹挑起眉梢,意味不明的对苗七反问道:“你知道,变数为什么被称之为变数么?”
  苗七……苗七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不好意思哈,他的脑容量太小,上学时学过的那些哲学课的内容早就丢去喂狗了,丁点儿都没有储存下来。
  不过话说回来,为什么一个古人能问出这么富有哲理的问题?
  “因为它充满了不可预料的可能性。”
  玉罗刹自顾自的回道。
  对他而言,苗七就是一个变数。
  说实话,在今日之前,玉罗刹心里一直藏着一个念头,一个在计划正式开展之前,除掉苗七的念头。
  但现在,他却改变了主意。
  他不想,也不能杀掉苗七。
  “你能不卖关子么?”苗七一脸生无可恋的提议道:“换种简单直白点儿的方式解释,成么。”
  宝宝完全没听懂啊_(:зゝ∠)_
  抬手在苗七的脑袋揉了一把,玉罗刹意味深长的笑道:“别急,等到日后,你自然会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现在挑明的话,这只猫儿肯定会被吓跑。
  所以他还是‘善意’的隐瞒下去吧。
  苗七对此只有一个感受。
  心塞。
  跟聪明人说话,果然是一件很容易让人产生‘智商受到侮辱感’的事情。
  “好了,时间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趁着苗七没精打采,连反抗的心思都提不起的时候,玉罗刹又上手在苗七的脑袋上揉了两把。
  然后在苗七反应过来之前,迅速撤离。
  顶着被揉的乱糟糟,仿佛一颗绒毛团的脑袋,苗七恶狠狠地磨了磨后槽牙。
  决定了!他要连续一周,不,连续一个月都只做鱼汤,膈应死这个毁人发型的老混蛋。
  另一头。
  陆小凤那如有神助般的运气,好像忽然消失了。
  他明明已经知道了足够多的线索,调查还是毫无进展,仍旧被卡死在‘红鞋子’这一关,找不出突破点。
  尽管闫铁珊从未出言催促过,陆小凤还是感到了很大的压力。
  这压力不仅是来自于毫无进展的调查,更多的,是来自于薛冰忽然传给他的一封信。
  那是一封警告信,警告陆小凤,不要再继续调查红鞋子的事情。
  这封信证实了薛冰与红鞋子这个组织的联系,让陆小凤走到了一个两难的境地。
  如果红鞋子是个无害的组织,也就罢了。
  可这个组织,连上官飞燕那种阴险毒辣的女人都收,还能为了救她做出杀人放火的事情,想也知道,这个组织的头目,一定不会都是什么良善之辈。
  它甚至可能会成为第二个危害江湖的‘青衣楼’。
  责任感和正义感,让陆小凤无法选择收手。
  但薛冰的存在,给他带来了许多困扰。
  再继续调查下去,万一把对方给逼急了,那个头目会不会拿薛冰的性命来威胁他呢?
  陷入困境的时候,陆小凤总会下意识的想起花满楼。
  他需要一个时时刻刻都能保持理智的人,帮自己出谋划策,稳定情绪。
  几日后,花满楼在逛街时,收到了一封信。
  信封上没有任何署名。
  但花满楼却立马就猜出了这封信是谁传来的。
  信是一个小乞丐送到花满楼手中的,这是陆小凤惯用的联系手段,在陆小凤看来,这种传信手段,要比什么飞鸽传书稳妥多了。
  而且速度也不慢。
  因为无论在任何地方,都会有丐帮的成员。
  花满楼想了想,并没有立马打开那封信,而是拿着信,去找了苗七。
  说起来,这还是花满楼回到百花楼之后,第一次到苗七家里来。
  这倒不是说,花满楼不想去朋友家做客。
  如果苗七愿意的话,花满楼一定会很乐意经常过去找他,但在花满楼回来的第一天晚上,两人聊天的时候,苗七曾委婉的告诉花满楼,让他尽量不要到自己家里去。
  拒绝朋友到自己家里做客,貌似是一件很不妥当的事情。
  但花满楼却知道,苗七一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才会这样做。
  他没有去追问过原因,也一直都按照苗七的希望,没有主动踏入过那座院子,可这并不代表,他不会好奇和担忧。
  花满楼一直是个很细心的人。
  他不会察觉不出,苗七偶尔流露出的烦躁和苦闷。
  花满楼本来无意干涉朋友的私密……如果不是偶然听到邻居提起,苗七家里住进了一个客人的事情,他或许会一直遵循苗七的意愿。
  显然,那位神秘的客人,就是苗七烦闷的源头。
  而以苗七的表现来推断,这个客人的来历一定不简单,而且,也不是苗七的朋友。
  花满楼不得不担忧,苗七现在的处境。
  他猜测,苗七可能是惹上了什么不好惹的人,甚至可能受到了什么威胁。
  如果事情真如他所料想的那般,他又怎么能坐视不管呢?
  抱着这种心思,花满楼心情有些沉重的敲响了院门。
  此时正值晌午,阳光和煦,清风袭人。
  是个适合晒太阳的好时间。
  苗七很是悠闲的躺在葡萄架下,抱着球球,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着手中的话本。
  要是换做三天前,这个时间点儿,苗七一般都会在厨房里准备午饭,但这两天,也不知道玉罗刹是抽了哪门子的风,竟然主动包揽下了准备饭菜的活计。
  当然,养尊处优的魔教教主怎么会做饭呢?
  玉罗刹其实只是从酒楼里订好了饭菜,让人在饭点儿之前送到家里,然后重新装个盘罢了。
  苗七早就放弃了去琢磨玉罗刹深不可测的心思,也懒得再去消耗心力的思考,玉罗刹每一个行为的深意。
  既然玉罗刹想这么做,那他就心安理得的接受呗。
  敲门声响起后,苗七反射性的扯着嗓子叫了玉罗刹一声,想要‘使唤’他去开门迎客。
  好在话还没有说出口,门外就响起了花满楼的声音。
  “阿七,是我。”
  捏着话本的手猛地一哆嗦,苗七赶忙窜起身来,一边冲向大门,一边对应声走出厨房的玉罗刹嚷道:“没事没事,你回去继续折腾你的吧。”
  玉罗刹似笑非笑的勾起唇角,抬手理了理稍稍有些凌乱的衣袖,并没有按照苗七希望的那样,重新拐回厨房,而是好整以暇的站在原地,将视线投到了院门前。
  注意到玉罗刹的动作,苗七脚步一顿,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之色。
  他到底该不该开门呢?
  脸上笑意更深,玉罗刹忽然迈开步,朝门口走去。
  苗七眼皮一跳,飞快的窜到玉罗刹身前,伸开双手,摆出了一副护犊子的架势,小声警告道:“你要是敢动我的朋友,我就跟你拼命!”
  “是么。”
  玉罗刹挑起眉头,忽的抓住了苗七的胳膊,把苗七拽进了自己的怀里。
  与此同时。
  听到院内的动静,心里越发担忧的花满楼,终于也按耐不住,伸手推开了那扇并未上锁的院门。
  ‘吱吖——’
  推门的声音,让被玉罗刹这一突袭,吓的有些蒙圈的苗七,猛然回过了神。
  他下意识想要推开玉罗刹,或者从玉罗刹怀里退出去。
  但还没有来得及实施,院门就已经被推开了。


第85章 
  “阿、阿七……?”
  隔着那扇半开的门,花满楼和苗七四目相对。
  一方惊慌尴尬,另一方则惊讶万分。
  苗七当然知道,花满楼其实什么也没有看到。
  但,以花满楼那远超常人的听力,一定能够通过声音,判断出他和玉罗刹此时所处的姿势。
  有那么一瞬间,苗七很想用贪魔体遁到地下,把自己给藏起来。但比起掩耳盗铃,他现在更想做的,是拔刀捅死玉罗刹这个混蛋。
  “你、放、手!”
  他咬牙切齿,一字一顿的对玉罗刹说道。
  将苗七握住刀柄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玉罗刹挑起眉梢,轻笑道:“这恐怕不行,我可不想等下被你拿刀追杀。”
  苗七扯起嘴角,露出一抹杀气腾腾的笑容,冷笑道:“呵,我怎么会拿刀追杀你呢——因为就算不拿刀,我也照样可以追杀你!”
  话落,苗七的腿已经冲着玉罗刹两腿之间踹了过去。
  玉罗刹迅速闪身,避开了这一记阴险的突袭。
  见状,苗七二话不说就拔出双刀,对玉罗刹展开了追杀。
  玉罗刹一边施展轻功,在面积不大的院子里,游刃有余的同苗七玩起了‘躲猫猫’的小游戏,一边状似无辜的问道:“你到底在生什么气?我好像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吧。”
  “少跟我装傻,你这个老流氓!”
  在阳光的照射下,一柄闪烁着刺眼寒芒的弯刀,嗖的一声,从玉罗刹腰边擦过,狠狠的插进了他身后的墙壁内。
  “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而已。”
  拍拍胸口,做出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玉罗刹满脸无奈的对苗七说道:“用不着真下这么狠的手吧?”
  连武器都给丢过来了,可见苗七这会儿有多么的恼怒。
  当然,不管苗七再怎么大发雷霆,对玉罗刹而言,也都只不过是牛毛细雨。
  如果玉罗刹想,他其实有很多种方法,可以化解苗七此时的愤怒,可他不但没有这样做,还反而是故意去撩拨苗七,让他炸毛炸的更彻底。
  嗯,玉罗刹承认,他这种行为有些恶劣。
  但他就是喜欢看苗七脸红的样子。
  不管是害羞的红,还是愤怒的红,在玉罗刹看来,脸红的苗七实在是太可爱了,可爱到让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恶趣味。
  可惜的是,苗七并不知晓玉罗刹的邪恶念头。
  如玉罗刹所愿那般,苗七因为愤怒而憋红了脸,拎着刀,朝着站在墙壁前,忽然停下不动的玉罗刹冲了过去。
  然后,他就撞进了玉罗刹的怀中。
  看起来就像苗七主动投怀送抱一样。
  事实当然不是这样,只是过程结束的太快,快到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只有苗七和玉罗刹知道,在那短短的一瞬间,他们两个已经交锋过不下十招。
  战果很明显。
  苗七输了,输得毫无悬念。
  在另一柄刀被卸掉的同时,玉罗刹还顺势点住了苗七的穴位,害的苗七在毫无防备之下,又栽进了他的怀中。
  顶着苗七怒不可歇的目光,玉罗刹占了便宜还要卖乖的解释道:“这次可真的不能怪我,我只是为了制止你,才点了你的穴道。”
  言外之意就是说,苗七这次的投怀送抱,纯粹只是意外。
  苗七努力的抬起软绵绵的胳膊,对玉罗刹比了个中指。
  大爷的,我信了你的邪!
  玉罗刹笑眯眯的抬起手,揉了揉苗七的脑袋,然后搂住苗七的腰身,半拉半抱的带着苗七走到了门口。
  “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咳、咳咳。”
  花满楼有些尴尬的清了清嗓子,努力压下心头翻涌出的、某些不纯洁的想法,礼貌性的对玉罗刹回了一抹微笑。
  “在下西门玉,是阿七的‘好’朋友。”
  在说到好字时,玉罗刹有意无意的加重了一些音量,然后端出一副和善又温和的姿态,对花满楼笑道:“想必阁下就是花家的七公子吧,说起来,我和令尊在生意上还有过一些往来,不过同花公子倒是第一次见面。”
  听到玉罗刹这么说之后,花满楼的戒备心又降低了一些。
  他觉得自己之前可能是想多了。
  或者说,是想偏了。
  一来,玉罗刹和苗七的相处方式,看起来明显不像是陌生人或者是敌人。
  二来,花如令从来不会和人品太差的商人打交道。
  而苗七之前表现出的异常……倒也能够说得通。
  花满楼觉得,如果苗七和这个西门玉的关系,真如他猜测的那样,苗七或许会因为不好开口跟他讲,又觉得隐瞒了朋友,心里过意不去,才生出了烦闷的情绪。
  这都是可以理解的。
  因为男人和男人在一起,确实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绝大多数的人,对这种事情的看法,都会比较排斥。
  甚至于会厌恶和反感。
  苗七或许是怕,他也会和大多数人一样,对这种事感到排斥和厌恶,所以才一直不敢坦白告诉他——这么想着,花满楼默默转移‘视线’,对苗七露出了一抹饱含深意的笑容。
  被点了软穴和哑穴,还被玉罗刹压在怀里,丝毫动弹不得的苗七:“……”
  不不不花满楼你千万不要自己脑补啊!
  那个理解和安抚的笑容又是什么意思Σ( ° △°|||)︴
  在苗七不甚安分的脑袋上揉了一把,玉罗刹低下头,柔声道:“乖,不生气了好么,我给你准备了你最喜欢吃的全鱼宴。”
  苗七愤愤的瞪大了眼睛。
  随后,在玉罗刹解开他的哑穴后,苗七立马放声嚷道:“我是个有原则的人,你休想用一道全鱼宴就收买我!”
  “那,一个月?”
  瞬间,苗七的脑海里浮现出无数道色香味俱全、红烧清蒸糖醋等做法的鱼……然后,他可耻的,动摇了。
  “又或者,你想吃多久就吃多久。”
  玉罗刹满脸宠溺的看着苗七,抛出了最后的一击。
  没出息的吞了口口水,苗七眨巴着眼睛,试探性的提出了一个期限:“一年也可以么?”
  咳咳,原则什么的,偶尔也是可以改一下的嘛。反正玉罗刹对他耍流氓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既然明知道出不了这口恶气,他总得把本儿给收回来吧。
  玉罗刹不可置否的点头道:“当然。”
  别说是吃一年,如果苗七真的吃不腻这东西,就是吃一辈子他都养得起。
  眼珠子迅速的转动了一圈,苗七得寸进尺道:“光吃鱼总会腻味的,要不,你再把别的伙食费也给报销了?”
  “行行行,你开心就好。”
  苗七立马咧开嘴,笑得无比得意和心满意足。
  状似无奈的叹了口气,玉罗刹抬起头来,对强忍着笑意的花满楼招呼道:“花公子,实在是不好意思,方才只顾着和这只馋嘴猫谈条件了,多有失礼之处,还请担待则个。”
  “先生不必如此多礼。”
  握拳掩住嘴角难以压下的笑意,花满楼温声笑道:“我与阿七也是老朋友了,朋友之间,无需太过见外。”
  言语间,花满楼赫然是将西门玉与苗七当做了一体。
  这倒也不能怪他。
  实在是苗七和西门玉刚才的那番交流,太容易引人误会。恐怕换做任何一个人,在看到或听到那番对话之后,都会对苗七和西门玉之间的关系,生出某些误解。
  讲真,如果苗七的反应能再敏锐一些,情商能再高那么一点,一定不会察觉不到花满楼言语中流露出的意思。
  但很可惜,他的情商实在有些欠缺。
  而且,他的脑袋瓜里,这会儿还一直惦记着那些数不尽的美味佳肴呢。
  总而言之,一个解释清楚误会的最佳时机,就这样在苗七毫无所觉得情况下,错过了。
  玉罗刹满意一笑,终于解开了苗七身上的软穴。
  “猫儿,你先招待花公子,我去厨房继续准备饭菜。”
  “嗯嗯嗯去吧去吧。”
  苗七很是敷衍的挥了挥手,然后招呼着花满楼到了正堂。
  虽然经历了一场有趣的‘风波’,但花满楼却没有忘记,自己来找苗七的另一个目的和原因——那封陆小凤送来的信。
  早在数日之前,他们二人就在等着这封信的到来了。
  言简意赅的对苗七道明了自己的来意后,花满楼取出一直收到怀中的信封,递到了苗七面前,道:“阿七,你来读吧。”
  陆小凤写信的时候,一定会用花满楼能够‘看到’的方式,不过既然有苗七在场,花满楼也乐得偷个懒省个事儿。
  苗七自然不会拒绝这个提议。
  他接过信,迅速打开信封,取出那张并没有留下太多笔墨的纸,先是大致的扫了一眼,然后从头念道:“七童拜启……”


第86章 
  大概是怕信件中途被截,流落到他人手中,所以,陆小凤在信里并没有谈到案件的详细进展。
  他只是告诉花满楼,自己现在遇到了一些瓶颈。
  这看起来就是一封很寻常的,和朋友闲话家常、倾诉苦闷的信,但花满楼和苗七都能猜到,陆小凤真正想要表达的意图。
  “看来,陆大哥是遇到棘手的事情了。”
  苗七耸耸肩,对这个情况半点儿都不觉得意外。
  他的直觉准确度,从某些方面来讲,准确率也是蛮惊人的。比方说,好的预感一般都不灵验,但坏的预感,基本上都会应验。
  “意料之中。”
  花满楼笑了笑,接过苗七递过来的信纸,指尖在那些稍稍凸起的字迹上摩挲了几下,然后对苗七问道:“阿七,你有什么打算么?”
  这个问题,似乎有些明知故问的意思。
  早在几天前,苗七就对花满楼说过自己的打算——等收到陆小凤的求助信后,就立马出发,前往山西。
  不过现在嘛。
  花满楼觉得,苗七大概是有了其他的计划。
  因为他并没有在看完信后,表示要立马出发祝,去陆小凤一臂之力的意思。
  这可不太符合苗七平常的行事作风。
  “真是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
  苗七似是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脸上的表情却渐渐凝重了起来,他沉默片刻后,才开口道:“其实,我已经知道红鞋子组织头目的身份了。”
  花满楼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却没有急着开口。
  因为苗七显然还有一些话没有说完。
  “这个女人很难对付,想要抓到她不是一件易事。我觉得,我们应该分头行事,不能全都暴露在明处,以免太早打草惊蛇。”
  玉罗刹给苗七提供的情报非常详细。
  正是因此,才让苗七越发的清楚,想要抓住这个红鞋子的头目,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
  更难的是,就算抓住了她,也不一定能找到足够的证据给她定罪。
  想要给她定下死罪,苗七就一定要找到能够证明:女屠户、熊姥姥、五毒娘子这些身份,全部都是公孙兰的证据。
  公孙兰的易容术十分高明。
  她从不轻易用真面目示人,在行凶作恶时,使用的全部都是假身份,而红鞋子头目这个身份,是她所有身份中最为清白的一个。
  苗七并不打算亲手杀掉她。
  在最开始的时候,他确实升起过亲手了结公孙兰的念头,但冷静下来之后,他又改变了想法。
  亲手了结公孙兰,只能平息他的愤怒,却不能平息真正的受害者的愤怒。
  那些被公孙兰杀害的无辜百姓,还有他们的父母、伴侣、子女……这些人,才是真正需要有一个交代的人。
  他要揭穿公孙兰所有的罪行,然后把她送交公堂,让她在所有受害者的亲人面前,被处以死刑。
  苗七和那些土生土长的江湖人不一样。
  真正的江湖中人,在解决类似的问题时,一般都会采取快意恩仇的方式,他们不会去考虑其他方面的问题。
  但苗七受过了二十多年‘遵纪守法’的教育。
  他在考虑问题的时候,所用的角度,和那些本土的江湖中人是不一样的。
  至少现在还是不一样的。
  或许,再过个几年,苗七的思维方式就会被这个世界给同化,也变得跟那些江湖中人一样。
  花满楼是个很聪明的人。
  尽管苗七没有把自己具体的打算说出来,他却仍旧能够通过苗七的语气,和平时展现出的行事作风,猜出个大概。
  他很欣赏,也很赞同苗七的想法。
  真的算起来,花满楼也只能算是半个江湖中人。
  他出身商贾之家,上头还有一个在朝为官的哥哥,对律法的看重度远远要高于那些江湖中人。
  而且说实话,花满楼其实挺不喜欢江湖中人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行径。
  那些所谓的快意恩仇,说白了,就是用极端的方式去解决私人恩怨。
  那些所谓的惩恶扬善,有些时候,也未必就真的是惩恶扬善。
  这其中不可避免的会掺杂进个人的偏见。
  有些人或许有罪,但不一定就罪大至极,不可饶恕,而偏见,往往会徒增许多原本可以避免的牺牲和死亡。
  ……
  等玉罗刹准备妥当,把饭菜端上饭桌的时候,苗七正在向花满楼求教养猫心得。
  他早就已经习惯了玉罗刹的殷勤,所以享受的心安理得。
  花满楼却有些不太自在。
  之前的时候,因为注意力一直都放在玉罗刹和苗七的互动上,花满楼并没有太多单独的关注玉罗刹本身。
  但现在,他却觉察出了一些异样。
  玉罗刹的一举一动间,总会流露出一种独特的气场。
  那是一种会给人极强压迫感的气场。
  气场这种东西,不是短时间能够培养出来的,也不是轻易能够隐藏起来的。
  花满楼见过的贵人不在少数,他出身富贵,有很多机会同各种有钱有势的人打交道,但无论是富甲一方的有钱人,还有身份尊贵的朝臣,给花满楼的感觉,都没有玉罗刹这样有压迫感。
  这太奇怪了。
  按理来说,玉罗刹所展现出的言行举止,确实就像一个‘普通’人,就算他富有,且武功高强,也不至于给花满楼这样强烈的压迫感。
  有那么一瞬间,花满楼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感觉。
  注意到花满楼几乎微不可查的神色变化,玉罗刹抬手为对方斟了杯酒,笑道:“先前不知花公子会来做客,所以没来得及准备更好的酒菜,多有简陋之处,还望花公子多多海涵。”
  “先生太谦虚了,这样丰盛的菜肴,怎么能说是简陋呢?”
  花满楼不动声色的端起酒杯,对玉罗刹回敬道。
  苗七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儿明明是他家好么。
  怎么反倒是玉罗刹摆出了主人的谱,抢了他的活计?
  看到苗七的小动作,玉罗刹莞尔一笑,一边给苗七倒酒布菜,一边小声赔起罪来。
  玉罗刹这番‘伏低做小’的姿态,让苗七很是暗爽不已。
  努力压下因为得意,而忍不住上翘的唇角,苗七故作矜持的抬了抬下巴,开口道:“好了好了,大家就别客套来客套去了,赶紧动筷吧。”
  讲真,从菜肴摆上桌开始,苗七就在盼着开动了。
  在一个吃货,一个尤其喜欢吃鱼的吃货面前,摆着这么一桌香气四溢,热气腾腾的全鱼宴,谁还会有心思去关注其他的事情呢?
  “真是只馋猫。”玉罗刹满脸揶揄的对苗七打趣了一句,然后弯下腰,捞起一直在苗七脚边转悠的球球,笑道:“行了,你且安心的吃着,这只小馋猫就由我来帮你照顾吧。”
  “说谁嘴馋呢你。”
  苗七撇撇嘴,习惯性的怼了玉罗刹一句。
  玉罗刹笑而不语。
  又来这一招?!
  第N次被玉罗刹这招给堵住话头,感觉无比憋屈的苗七,一边恶狠狠的瞪着玉罗刹,一边飞快地往碗里夹菜,决定化憋屈为动力,把桌上所有的菜都吃光,让玉罗刹无菜可吃。
  苗七这赌气般的举动,让花满楼忍不住笑了起来。
  也让花满楼决定,不再去过关的关注西门玉的底细。
  或许,这个西门玉的背景来历确实很不寻常,但这跟他其实并没有什么关系,不是么?
  作为朋友,他当然不会去干涉苗七的私事——
  只要西门玉对苗七不会有任何危害性。
  一顿说得上愉悦的午餐过后,苗七挺着因为吃的太饱,而稍稍有些凸起的小肚子,将花满楼送离了院子。
  他们已经商量好了接下来的行动计划。
  花满楼会率先出发,去山西和陆小凤汇合,而苗七,则是单独行动,在暗中搜集调查公孙兰的罪证。
  等到两边进展到一定程度之后,双方再做汇整。
  ‘嗝~’
  目送花满楼走出视线范围之后,苗七才关上院门,捂着发胀的肚子,把刚才一直给憋着的饱嗝打了出来。
  “吃撑了吧?”
  玉罗刹端着消食汤走到苗七面前,哭笑不得道:“你这猫儿,至于为了赌口气,就这么折腾自己么。”
  “没听说过不争馒头争口气这句话么。”
  没好气的白了玉罗刹一眼,苗七接过那碗卖相还不赖的汤,试探性的尝了一口。
  这是玉罗刹第一次真的自己动手做出来的食物。
  凭良心说,味道还挺不错的。
  吧咂着嘴,回味了一下那酸酸甜甜的味道,苗七冷不丁的开口,对玉罗刹质问道:“你这几天很反常啊,突然对我这么好……老实说,是不是又在算计我什么?”
  “难道我之前对你不好么?”
  抬手撑在苗七身旁,玉罗刹俯下身,语气很是无辜的反问道。
  呵呵呵。
  看着玉罗刹那张‘纯良无害’的脸,苗七挑起眉梢,眼中露出一抹毫不掩饰的嘲讽之色。
  对,玉罗刹确实没有在行动上伤害过他。
  但那些言语上的欺骗、利用和威胁呢?
  在苗七看来,有些时候,精神上的伤害,远远要比身体上的伤害,更加让人痛苦。
  这些天来,他在玉罗刹面前,一直摆着一副肆无忌惮没心没肺的样子,可在人后独处的时候,却从来没有半分轻松或者愉快的时刻。
  用忐忑二字,已经不足以形容他的心情。
  玉罗刹对他越好,就越是让他提心吊胆。
  那种失控的不安感,甚至开始压过他一直以来,竭力维持的冷静。
  苗七总觉得,玉罗刹的这些异常举动的背后,在酝酿着一个不小的‘阴谋’。
  针对他的阴谋。
  (↓作收赠送六百字↓)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上——
  苗七总觉得,玉罗刹的这些异常举动的背后,在酝酿着一个不小的‘阴谋’。
  一个针对他的阴谋。
  他打算和玉罗刹摊牌。
  尽管他几乎没有任何‘胜算’的把握。
  但这种心理上的煎熬,已经完全战胜了苗七对玉罗刹残存的恐惧感。
  当然,苗七敢这么做,也不排除有捏准了玉罗刹在短时间内,确实不会对他动手的缘故。
  此时,玉罗刹和苗七之间的距离,几乎已经拉近到了极点。
  两人中间,只隔着一个小小的汤碗。
  那汤碗只有掌心大小,碗中的汤水,飘散出丝丝缕缕的雾气,仿佛在两人脸前挡上了一层薄纱,让苗七有些看不清楚玉罗刹的表情。
  但他能够清晰的看到玉罗刹的双眼。
  这是苗七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和玉罗刹对视。
  很明显,玉罗刹现在顶着的这张脸,并不是他原本的真面容,苗七也不知道,在这层假面的下面,究竟长着一张怎样的脸孔。
  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眼睛是心灵的窗口。
  据说,想要看透一个人的内心,最好的办法,就是直视他的双眼。
  一盏茶时间后——
  苗七:“……”
  卧槽,这说法是假的吧?
  他眼睛都快瞪瞎了也啥都没看出来啊!
  忍不住眨巴了几下酸涩的眼睛,苗七一脸木然的张开嘴,准备开口结束这场毫无异议的‘对峙’,却在下一秒,被玉罗刹的举动给吓成了一尊石雕。
  舔了舔沾上了一丝甜味的唇角,玉罗刹缓缓的拉开距离,视线意犹未尽的从苗七的嘴唇上移开。
  “现在。”
  满含笑意的眼睛再次对上苗七的双眼,玉罗刹伸出手臂,亲昵又暧昧的揽住了苗七的腰,轻声道:“知道我为什么会对你这么好了么?”
  苗七:我是谁,我在哪儿,沃特海盆的!!!


第87章 
  在苗七回过神之前,玉罗刹已经在心里罗列出了苗七等下可能会有的N种反应。
  惊慌、暴怒、恐惧……亦或者,是羞恼。
  但不管苗七会是哪一种反应,玉罗刹都有自信能够将其化解。
  玉罗刹承认,自己刚才的举动是有那么几分冲动。
  他原本是打算,先打消苗七的戒心和防备心,让苗七对自己产生足够的依赖感,然后,再用温柔和宠溺画地为牢,引诱这只猫儿自己走进牢笼。
  但苗七在某些方面的反应太迟钝了。
  他和花满楼交流时,分明已经故意的表现出了非常明显的误导之意,可苗七竟然能一点儿都察觉不出来……这情商,未免也太低了一些。
  低到都让玉罗刹忍不住去怀疑,如果一直没有人去点醒苗七,而自己还按照原计划,继续这么温吞的宠着苗七,宠到最后——苗七会不会直接把他当成长辈看待了?
  仔细想想,这个可能性还蛮大的。
  他之所以会冲动行事,一方面,是受到了这种想法的刺激,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低估了苗七对他的‘诱惑’力。
  苗七的样貌十分出色,尤其是那双猫儿似的异瞳。
  在那样近的距离下,被这么一对儿漂亮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很难有人能够无动于衷。
  尤其是,玉罗刹本来就对苗七存了别的心思。
  咳。
  说实话,玉罗刹也没料到,自己会这么容易被蛊惑。
  因为在苗七之前,他也见过许许多多的美人,这其中,不乏有容貌不下于苗七的绝色,但无论是谁,都从未让他生出过半分的欲念。
  玉罗刹所练的内功是阴寒属性。
  修炼这种属性功法的人,对欲望的渴求,原本就会比常人淡薄许多。
  他早就习惯了清心寡欲的生活。
  哪怕有段时间,关于自家教主可能有‘难言之疾’的传闻,在魔教内部传得沸沸扬扬,甚至连中原武林都有所耳闻的时候,玉罗刹也没有动过去找个女人,用‘事实’证明自己能力的念头。
  对他来说,旁人的非议根本就不重要。
  只有心性不够坚定的人,才会因为那么几句不痛不痒的谣传,就去做一件自己原本并不想做的事情。
  西门吹雪在这方面倒是随了他。
  又或者说,是受到了他的影响。
  想要看清玉罗刹的为人,其实并不难。
  苗七只不过是用错了方法。
  所谓窥一斑而知全豹。
  西门吹雪和玉罗刹不仅是父子,还是继承与被继承者的关系。
  在培养继承者的时候,玉罗刹肯定会有意将西门吹雪的性格,往自己想要的方向去引导和塑造。
  但凡苗七有心,多注意些西门吹雪的性格和作风,就不难发现,他的身上其实有很多地方,都和玉罗刹很相像。
  比如说,对无关之人的冷酷和无情。
  又比如说,对感兴趣的人或事,近乎是‘狂热’的执着。
  从被玉罗刹看上的那一刻,苗七的未来,基本上就已经定了型。
  因为,像玉罗刹这样的人,一定会不择手段的去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无论是人,是物,还是感情。
  如果苗七能够看透这一点,或许还为时不晚,有一丝机会改变自己的未来,但很可惜,就目前而言,苗七还对这个‘可怕’的结果一无所知。
  ……
  苗七用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才把自己被吓到短路的思路重新唤醒。
  在清晰的回想起,玉罗刹对自己做了什么事情之后,苗七几乎要被气到原地爆炸——他的初吻,他纯洁的,原本打算留给初恋姑娘的吻,竟然被这么个臭流氓给夺走了?!
  “玉、罗、刹。”
  强忍着胃部传来的阵阵绞痛感,苗七猛地抽出双刀,几乎是使尽了全身的力气,朝玉罗刹砍了下去,这是自打他在知晓玉罗刹的真实身份以来,头一次真的叫出对方的名字。
  这么做,就意味着苗七打算彻底的跟玉罗刹撕破脸皮了。
  见状,玉罗刹也认真了起来,不再像上午被苗七‘追杀’时故意防水,装模作样,而是干脆果断的,一招夺下了苗七的武器。
  双刀脱手的那一瞬,苗七鼻头一酸,险些没被气哭。
  这也忒欺负人了,平时的那些捉弄他忍忍也就罢了,可现在呢?这老流氓的节操是都给狗给吃了么,竟然真特么敢上嘴啃啊!
  好在苗七还保留了一份理智。
  为了不在玉罗刹面前,把自己仅剩无几的面子和里子全部丢尽,他愣是在眼眶里的雾气汇聚成滴之前,硬生生又憋了回去。
  视线掠过那双落在玉罗刹手中的弯刀,最后定格在玉罗刹那张怎么看怎么招人恨的脸上,苗七忽的恶向胆边生,也不知是打哪儿冒出来了一股子狠劲儿,抬手就朝着玉罗刹的脸招呼了过去。
  苗七的这一举动,显然不在玉罗刹的容忍范围之内。
  他面色一寒,迅速擒住那条刚刚挥至一半的手臂,打算将其别回苗七身后。
  薄怒之际,玉罗刹的力道难免有些失控,而苗七在出手的时候,也是使出了百分之一百二的力气,这两股力道碰撞到一起,却造成了一个让玉罗刹意想不到的结果。
  一道清脆的‘喀嚓’声,自苗七手肘处响起。
  手臂被硬生生扭折的疼痛感,绝非常人可以忍受,但苗七却一声不吭的忍了下来,锲而不舍的又抬起另一只完好的手臂,再次朝玉罗刹脸上扇了过去。
  说实话,苗七在动手的时候,甚至都做好了在被扭断一条胳膊的准备。
  他根本就没有想到,自己这一巴掌,真的能够挥出去。
  但出人意料的是,直到他的手切切实实的打到了玉罗刹的脸上时,玉罗刹都没有做出过任何阻拦,或者闪躲的动作。
  伴随着那响亮的巴掌声,苗七脑袋一懵,整个人也跟着傻住了。
  良久的沉默过后。
  “呵。”
  玉罗刹忽然发出一声低不可闻的轻笑,然后缓缓的转过头来,在苗七有些呆滞的目光中,抬手,从耳后撕开了一层薄如蝉翼般的‘面具’。
  如果换在之前,看到玉罗刹的真容之后,苗七一定会感叹不已。
  因为玉罗刹这张脸,看起来实在是太过年轻,完全不像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就算说他只有二十多岁,恐怕都不会有人去怀疑。
  仔细看的话,不难发现,玉罗刹和西门吹雪之间,至少有五分的相像。
  但第一眼看上去,一定不会有人把他们两个联系到一起。
  因为他们两人的气质,截然不同。
  西门吹雪的脸就像他的人一样,有种冷硬感,但那种冷硬,只是会让人觉得他不好接近;而玉罗刹的眉眼,虽然乍看起来,要比西门吹雪柔和一些,却充满了侵略性。
  不过苗七这会儿可没功夫去关注这些,他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了玉罗刹右脸的那个巴掌印上,心里边想的,也全部都是该如何应对接下来的‘危机’。
  看着那五道清晰的指痕,苗七觉得,他大概是没啥机会再看到明天的太阳了。
  在逃跑和不逃跑之间,犹豫了三秒钟的时间,苗七最后还是选择了乖乖等死。
  且不说在武功深不可测的玉罗刹面前,他有没有机会逃跑,就说他能从玉罗刹的手里逃过一死吧……然后呢?
  苗七有自知之明。
  他知道,无论自己逃的有多远,有多偏僻,早晚有一天,都会被西方魔教的人给抓住,到时候,等着他的,恐怕就不会是太干脆的死法儿了。
  再者,与其东躲西藏,活的像条丧家之犬那样狼狈,苗七更愿意死的有尊严一些。


第88章 
  玉罗刹一直没有出声,也没有做任何动作。
  他只是沉默的望着苗七,直望到苗七两腿发软,快要撑不下去,准备开口催他动手的时候——
  说实话,苗七这会儿真是盼着早死早解脱了。
  手肘部传来的疼痛感一波比一波强烈,还有一直没有消停下来的胃痛,两相叠加起来,让苗七觉得多活一秒都是在遭罪。
  ——玉罗刹终于动了。
  他伸手在苗七被扭断的手肘上摸索了两遍,然后干脆利落的把移位的骨头接了回去。
  “嘶!”
  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呼,苗七紧紧的拧着眉头,满脸狐疑的看着玉罗刹。
  “胃不舒服?”
  注意到苗七另一只手按压着胃部的小动作,玉罗刹挑了挑眉,忽的弯下腰,一把将苗七横抱了起来,转身朝着屋内走去。
  玉罗刹这一系列的举动,实在是叫人摸不清头脑。
  苗七愣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结结巴巴的开口道:“你、你你你……不杀我?”
  玉罗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等到一路被抱回房间,安置到床上之后,苗七还处于一种满头雾水的状态,他忍不住瞟了眼玉罗刹右脸上那个仍旧很‘鲜艳’的掌印,总觉得现在这幅场景有些魔幻。
  这不科学呀,玉罗刹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他啦?
  觉察到苗七偷瞄过来的视线,正站在桌边倒水的玉罗刹冷不丁的回过头去,冲苗七露出了一抹‘诡异’的微笑。
  反射性打了个哆嗦,苗七赶忙做贼心虚似的转移开视线。
  放下茶壶,玉罗刹端着那杯倒了八成满的水杯,缓步走至床前,坐了下去。
  苗七……苗七默默的往墙角拱了拱。
  “不想胳膊留下什么后遗症的话,你最好是不要随便乱动。”
  抬手把苗七盖到了下巴处的被子往下拉了拉,玉罗刹一边将水杯递到苗七嘴边,一边语气很平静的说道:“喝吧,喝完我们好好谈谈。”
  也不知道是不是想象力太丰富。
  苗七总觉得,这句话听起来,跟‘吃吧,吃完这顿就送你上西天。’有些异曲同工之处。
  这么想着,苗七却毫不迟疑的低头喝起了茶。
  其实他也没什么好犹豫的,因为不管玉罗刹打算怎么做,他都没有反抗的余地,既然如此,那这口茶喝了又有何妨。
  苗七并没有喝完整杯的茶水。
  他中午吃得太多,胃里早就没有空间再能容纳下其他的东西。
  不过这几口水下去,倒是让他的胃疼得到了一些缓解。
  揉了揉疼痛感不再那么明显的胃部,苗七神色从容又淡定的躺平身子,正打算主动开口,询问玉罗刹打算怎么处置自己,却在看到玉罗刹的举动后,瞬间卡壳。
  就着苗七用过的杯子,将杯中余下的那些茶水饮尽之后,玉罗刹一挥手,用内力将茶杯稳稳地送回了桌上。
  “怎么。”
  低下头,对上苗七有些呆滞的目光,玉罗刹轻笑一声,伸手捏住苗七的下巴,调侃道:“这么容易就被吓着了?”
  苗七嘴角一抽,果断摆出了一副什么都没听懂的表情。
  嗯,俗称装傻。
  但玉罗刹却并不打算让苗七继续这么糊弄下去。
  “我不介意再重复一遍之前做过的事情。”
  指尖轻轻从苗七的唇角擦过,玉罗刹眯起眼角,意有所指的说道。
  瞬间回想起自己被这个老流氓给夺走的初吻,苗七立马黑了脸,恶狠狠地冲玉罗刹警告道:“你要是再敢那么干,我就咬掉你的舌头!”
  “哦?那我倒是要来试试看,你的牙口究竟有多尖利。”
  玉罗刹莞尔一笑,迅速出手,点住了苗七的软穴。
  “泥、泥别过来,再过来……窝窝窝窝就喊了啊!!”
  看着那张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脸,苗七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打算喊什么,非礼么?”
  玉罗刹故意放慢了速度,一边欣赏苗七着急的神情,一边还‘添油加醋’的调侃道。
  大爷的你真当我不敢豁开脸皮这么干么!
  眼瞅着玉罗刹的脸几乎已经要贴上来了,苗七脑袋一热,当真张开嘴打算去喊那声非礼,但在‘非’字刚刚冒出声的同时,玉罗刹的嘴,也严严实实的堵了上来。
  和之前那次‘突袭’不同的是,这一次,玉罗刹的动作放慢了许多。
  他很有耐心的在苗七迅速闭合起来的唇上磨蹭着,时不时还做出一些充满挑逗性的动作,比如说,轻轻的啃咬,又或是温柔的含吮。
  这些举动让苗七冒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但这还只是一个开头。
  等到磨蹭的苗七都感觉嘴皮快被磨破的时候,玉罗刹忽然将一只手探进了被窝,也不知道是在苗七身上的哪个穴位按了按——
  一股又酥又麻的感觉突的从尾椎骨升起,直冲大脑,苗七脑袋一懵,忍不住哼哼了一声。
  抓着这个空挡,玉罗刹轻而易举的撬开了苗七的嘴唇。
  在察觉到玉罗刹把舌头探进来的时候,苗七猛然清醒过来。
  玉罗刹却好像摸准了苗七每分每秒的心思,在他准备咬下去的前一秒,又阴险的按了一下之前那个让苗七阵营失守的穴位。
  苗七:“唔唔……¥#……%……”
  半柱香时间后。
  “舒服么?”
  有一下没一下的按压着那个有催情作用的穴位,玉罗刹衣冠整齐的靠坐在床边,看着在情欲和理智中反复挣扎的苗七,嘴角勾起一道邪魅的弧度。
  苗七的脑袋已经乱成了一团浆糊。
  他的全副心神,都放在了抵抗那一波接着一波的情潮上。
  玉罗刹的声音或许传进了他的耳中,又或许是没有,但无论如何,苗七这会儿都给不出任何的回应。
  因为他不敢张嘴。
  “只要你乖乖的回答我接下来的问题,我就放过你,如何?”
  稍稍放缓了按压的频率,待苗七眼中的清明之色占据上风之后,玉罗刹再次开口问道。
  压下心头涌起的屈辱感,苗七闭上眼睛,缓缓的点了点头。
  “告诉我,你之前是不是故意想要消耗我的耐心,然后摆脱我?”
  苗七抬起眼皮,回给玉罗刹一记满含讥讽的眼神。
  没错,他之前确实是故意那样做的。
  那些那看似破罐子破摔的放肆,和越来越嚣张的行为举止,都只不过是为了在不真正激怒玉罗刹的前提下,消磨尽玉罗刹的耐心。
  他想要摆脱玉罗刹,但是又不想赔上自己的性命。
  所以只能采取这样麻烦的办法。
  因为看在西门吹雪的面子上,只要不是真的被惹怒,玉罗刹至少有一半以上的可能,不会对他动手。
  但很可惜,他到底还是没有沉住气。
  “你就这么讨厌我?”
  玉罗刹有些纳闷儿的问道。
  说实话,他很不理解苗七对他的反感究竟是从何而来。
  自打认识以来,玉罗刹自认从没做过任何会伤害苗七的举动,顶多就是偶尔会逗弄一下苗七罢了。
  他甚至还在很多方面,给苗七提供过帮助。
  就算不感激他,苗七也不应该讨厌他吧?
  看到玉罗刹那副‘无辜’的嘴脸,苗七忍不住闷笑了起来。
  “你这是在明知故问么?”
  “还是说,你是当真以为,受过你的那些小恩小惠,我就应该对你感恩戴德了?”
  前者也就罢了。
  要是玉罗刹的想法是后面那种,那苗七只能送他一句MDZZ了。
  开玩笑,玉罗刹哪次帮助他的时候,是没有抱着其他目的的?
  还有之前的那些欺骗和利用,一次又一次的捉弄……或许,在玉罗刹看来,这些都只不过是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但在苗七看来,那可不叫玩笑。
  说难听点,那就是欺骗和玩弄感情。
  玉罗刹这段时日的表现,确实很容易叫人心生好感,但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苗七压根儿就没有真的对玉罗刹放下过戒心,这些天来,玉罗刹所说的每一句话,他都无法相信,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会让他下意识去怀疑其用意。
  事实证明,他确实没有多疑。
  玉罗刹确实是另有图谋……虽然这个图谋,完全出乎了苗七的意料。
  对玉罗刹反问完那两句话之后,苗七脸上的表情慢慢沉寂了下去,在玉罗刹复杂的注视下,慢慢侧过头去,看着床内淡蓝色的纱帐,视线一点一点的暗了下去。
  几息后,觉察到苗七的呼吸声转缓,玉罗刹才站起身来,走到了桌前。
  他拿起那只还残留着几滴茶水的杯子,把玩了片刻后,忽的用内力将其摧毁成了粉末,然后抬手一甩,从窗口将那些粉末抛了出去。
  “来人。”
  回头看了眼已经陷入昏睡的苗七,玉罗刹大步走出房间,径直来到院门口,低声唤道。
  两道身形枯瘦的黑影应声从巷尾掠来。
  “本座要出去一会儿,你们给我守好这座院子,不能放任何人进去。”
  “是。”那两个身材枯瘦的蒙面男子齐声领命,然后在玉罗刹挥手示意之后,一左一右的分散开来,各自找好了位置,然后再次隐匿了身形。
  从头到尾,这二个人都没有抬起过头,看过玉罗刹一眼。
  这倒不是规矩问题。
  事实上,玉罗刹对他们这些只隶属自己所使的死士,态度可要比对待那些西方魔教内的教众‘温和’多了,就算偶尔有人偷看两眼,也不会动手发作。
  但作为一名合格的死士,想要活得久,装聋作哑这个技能是一定要修炼到家的。
  刚才风太大,他们什么都没听到:)


第89章 
  玉罗刹离开后没多久,原本应该‘中招’昏睡的苗七,却悄无声息的溜出了房间。
  他确实喝下了那杯加了料的茶。
  不过幸运的是,玉罗刹并没有发现,苗七藏在枕头下的那个香囊。
  这个香囊是苗七完成上一个隐藏任务后获得的特殊道具,效果类似于圣明佑,能够帮苗七清除自身所有的不利效果。
  和玉罗刹同住,苗七当然会准备一些防备手段。
  枕头下除了香囊之外,还放了一把匕首,是苗七为了应对不时之需所备。
  苗七刚才其实有动过取出匕首,偷袭玉罗刹的念头。
  但想也知道,这么做,除了会把自己推到更糟糕的处境之外,根本就没有别的用处。
  苗七并没有打算逃跑,他只是迅速的赶到合芳斋,让那位掌柜帮忙,给西门吹雪送了个口信。
  现在的情况太‘复杂’了,远远的超出了苗七原本的预料。
  苗七先前怎么也没有想到,玉罗刹对他,竟然是动了这种心思……老实说,他半点儿都不觉得这是什么荣幸。
  他只觉得头疼。
  就算不提玉罗刹的性别和年龄,苗七也绝无可能会接受这样一个可怕的‘追求者’。
  他可不是受虐狂。
  除了求助于西门吹雪之外,苗七想不出还有什么法子,能够让他摆脱玉罗刹的纠缠。
  做完这件事,苗七便又回到了小院。
  他逃不了,也不能逃。
  如果玉罗刹对他没有这种‘性趣’,逃跑的后果顶多也就是一死,但现在,后果就不太好说了。
  死很可怕,但更可怕的,是生不如死。
  确定玉罗刹对自己动了心思之后,苗七的脑袋里,就一直回放着那些被人圈养起来,当做玩物的异人们,悲惨的下场。
  他倒是可以选择现在就自己抹脖子,一了百了。
  但是他不甘心。
  在事情还没走到最糟糕的境地之前,他总归还是会抱有一线希望,相反设法的的去自救。
  玉罗刹大概离开了有半个时辰的功夫。
  他回到院子时,脸上已经重新戴上了那张‘西门玉’的假面,手上还提着几样和自身画风格格不入的小玩意儿。
  扒着窗户缝偷看的苗七:“……”
  玉罗刹手上拿的,全都是苗七平日里喜欢收集的那种小东西,这么做的用意简直不要太明显。
  然而苗七只想送他一句玛德制杖。
  给一棒槌再塞颗甜枣这种套路,连三岁小孩儿都不一定会吃了好么。
  耷拉着死鱼眼躺回床上,苗七干脆连装睡都懒得装了,反正估摸着药效,就算他之前中招昏睡,这会儿也该清醒过来了。
  拎着那些小东小西走进房间后,发现苗七已经清醒了过来,玉罗刹果然没有感到丝毫讶异。
  “胃还不舒服么?”
  玉罗刹走到床边,柔声对苗七问道。
  撇了玉罗刹一眼,苗七慢吞吞的翻了个身,背对着玉罗刹回道:“只要不看见你,我的胃就不会疼。”
  意味不明的轻笑了一声,玉罗刹伸出手,轻轻的在苗七的后脑勺上了拍了两把,笑道:“那你应该早点学会适应。”
  苗七没吱声,只是拉起被子,把脑袋也给捂了起来。
  他决定采取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尽量避免和玉罗刹交谈,省的控制不住自己的暴脾气,再给自己找罪受。
  但苗七的段数还是太低了一些。
  “你不是想要搜集公孙兰的‘罪证’么。”
  玉罗刹笑眯眯的抛出了一只诱饵,然后好整以暇坐到床头,等着某人自己上钩。
  半盏茶时间后,一只手从被窝里探了出来。
  “给我。”
  刚才玉罗刹进门的时候,苗七看到他从袖子里取出了一封信函。
  所以,听到他这么说之后,苗七就立马反应过来,猜出了那封信的内容。
  “这天底下可没有白来的午餐。”
  玉罗刹莞尔一笑,抬手隔着被子拍了拍苗七的脑袋,不紧不慢的道出了自己的条件,“你亲我一下,我就把它给你,如何?”
  苗七默默的缩回胳膊,用实际行动给出了答复。
  见状,玉罗刹眼中笑意更甚。
  他早就料到苗七会是这种反应了。
  事实上,倘若苗七不是那么的固执和重视原则,在最开始的时候,也不会挑起玉罗刹的征服欲。
  而现在,玉罗刹要做的,就是一步步去打破苗七固守的原则,逼着苗七去妥协。
  玉罗刹当然明白,自己这样做,一定会引起苗七的反感。
  但在‘温情攻势’明显已经不适用的时候,他只能择选使用这种强势的手段。
  给一棒槌再塞颗甜枣的套路,虽然已经司空见惯,但只要时间久了,让苗七养成习惯,同样能够达到他最终的目的。
  “再过几日,可就是十五了。”
  敛下嘴角势在必得的笑容,玉罗刹意有所指的说道。
  每逢初一十五月圆夜,公孙兰就会以熊姥姥的身份出现,向那些寻常百姓兜售糖炒栗子。
  每个月,都至少会有十几条无辜的性命,丧生在那些看起来香甜可口的糖炒栗子下。
  苗七妥协的话,就有机会能赶在月圆之前解决公孙兰,救下那十几条的人命。
  一个吻,换十几条人命——这看起来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
  缩在被窝里装死的苗七,默默地咬紧了牙关。
  他现在很纠结。
  苗七很想自私一把,置那十几条和自己没有关系的性命于不顾,可是他没法说服自己的良知和正义感。
  虽然他一直很反感系统逼他做好事的行径,但他反感的,只是‘被逼迫’的性质,而不是做好事本身。
  按理来说,苗七能在面对系统的时候,一次又一次的选择妥协,现在面对着玉罗刹,选择妥协,似乎也不是一件那么难以接受的事情。
  但这两件事怎么能同一而论呢?
  对玉罗刹妥协,意味着要让苗七丢掉自己的尊严和骨气,这比丢掉性命更难叫人接受。
  房间里一片寂静。
  玉罗刹没有再开口说话,苗七也迟迟没有出声,隔着一层被子,两人陷入了无声的僵持。
  这其实是一场没有太大悬念的‘对峙’,因为玉罗刹早已站在不败之地,而苗七的妥协,也显然只是时间的问题。
  只是,僵持的时间越久,玉罗刹的心情就越发的糟糕。
  当玉罗刹脸上已经露出了明显的不悦之色时,苗七终于钻出了被窝。
  他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意外的平静,动作也没有半分迟疑,撑起身子便对着玉罗刹吻了下去。
  “够了么。”
  稍显激烈的一吻结束后,苗七坐直身子,平复好有些急促的呼吸,然后语气无比平淡的对玉罗刹问道。
  看着苗七脸上那副麻木的表情,玉罗刹的心头,忽然涌起了一股浓浓的无力感。玉罗刹想不明白,为什么明明苗七刚才全程都很配合,甚至还回应了他的亲吻……他却仍旧没有感觉自己的心情有所好转。
  见玉罗刹一直默然不语,苗七垂下头,眼中飞快的闪过一丝狡黠。
  他想,他大概是找到了摆脱玉罗刹的正确方式。
  他的反抗,只会让玉罗刹觉得有趣,而服从,却反而会让玉罗刹觉得乏味。只要他继续顺从下去,玉罗刹对他的兴趣就会越降越低。
  沉默片刻后,玉罗刹忽然站起身来,将那封记录了公孙兰罪证的调查信放到苗七身边,然后抬脚走出了房间。
  计划通√
  苗七眯起眼角,努力压下嘴角上翘的弧度,拿起了那封颇有些厚度的信封。
  四日后,一行挂着镖旗的车队缓缓自官道驶进了汉中城。
  在时常有商队来往的汉中城,这支规模普通的车队,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关注。车队一路低调的穿过街市,最终,停在了城东的一家客栈前。
  这家客栈的规模也不大,生意有些冷清,大堂内细数下来满共也就七个人,商队的首领——一个穿着朴旧,身形富态的中年男子率先走进客栈,操着一口不甚地道的陕南官话,跟掌柜交流了起来。
  他的身后,跟着一个打扮有些古怪的男子。
  时下,虽然已经步入了十一月份儿,但汉中的气候还是挺暖和的,人们身上普遍都还穿着薄棉衫,但那个男子身上,却裹着一条看起来过于厚实的披风。
  而且他还把披风的领子都裹到了鼻子上放,就露出了一对眼睛。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过冬呢……掌柜的一边偷瞄着这个男子,一边忍不住在心底诽谤道。
  订好房间后,胖胖的中年男子一边招呼着其他人落座休息,一边对那个裹着披风的男子吩咐道:“小六子,你先上去给俺把房间整理好。”
  小六子是什么鬼?
  陆小凤有些无语的白了闫铁珊一眼,然后扯着嗓子应道:“好嘞,大老板您就安心在这儿歇着吧。那个小二哥,麻烦你带我上去认下房间吧。”
  二楼,某个房间内,苗七正坐在桌边拿小鱼干逗着球球玩,在听到这道熟悉的声音之后,他立马翘起嘴角,起身走到了窗户前。
  片刻后,找到房间的陆小凤打发走了店小二,然后关好门,悄悄从窗口溜了出去。
  “陆大哥。”苗七早就抱着球球,隐身等在了客栈后方的那条小巷内,等陆小凤从窗户翻出来之后,他才解开隐身,对陆小凤招呼道:“好久不见啦。”
  “好久不见。”
  陆小凤扯下高高竖起的披风领口,笑着回了一句,然后看了眼空荡无人的巷口,纳闷儿道:“难道红鞋子的人已经察觉到咱们的行踪了么?”
  “额。”苗七嘴角一抽,干巴巴的解释道:“那什么,你也知道,我这幅面孔和打扮很容易引人注意,所以就养成了一出客栈就开隐身的习惯。”
  “真的?”
  听出苗七的语气有些虚,陆小凤立马狐疑的眯起了眼角。


第90章 
  顶着陆小凤狐疑的目光,苗七顿感压力山大。
  那理由当然是苗七随口胡诌出来的,但真实的原因,苗七又实在是不愿意启齿。
  他总不能告诉陆小凤,说自己之所以要搞得这么神神秘秘,恨不得随时随地都开隐身,其实是为了躲避某个‘痴汉’的盯梢吧?
  事情还要从四天前说去。
  自从那日下午,苗七误打误撞的靠着主动,从玉罗刹身上‘扳回一城’之后,玉罗刹就开始变得特别的莫名其妙。
  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他不再强迫苗七去做任何不情愿的事情,也不再对苗七动手动脚。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苗七肯定会感到很高兴。
  因为这基本上就意味着,玉罗刹已经对他不感兴趣了。
  但与此同时,玉罗刹又做了许多像是在讨苗七欢心的举动,比如说,主动帮苗七调查公孙兰的行踪,还天天变着花样的给苗七送‘礼物’。
  苗七倒是明确的拒绝过这些礼物。
  但他前边刚拒绝了一样东西,后边,玉罗刹就会立马重新再送来另一样别的东西,重复了四五次之后,苗七就干脆开始采取冷处理的方式。
  玉罗刹爱送就送呗,反正他既不表示接受,也不表示喜欢。
  然并卵。
  玉罗刹送礼物的‘热情’仍旧没有减退。
  从江南到汉中这一路上,苗七都数不清玉罗刹到底送了他多少件礼物。
  因为太多了。
  多到哪怕其中一大部分的东西,都已经先让人送回江南了,余下的那小部分,也仍旧塞满了苗七在客栈所住房间的柜子。
  然并卵。
  这还不算玉罗刹所做的,最奇怪的举动。
  更丧心病狂的是,在苗七试探性的,委婉的向玉罗刹提出,不希望他跟着自己之后,玉罗刹竟然‘答应’了!
  注意,这个答应是要打引号的。
  玉罗刹这两天确实没有再出现在苗七面前。
  但是……人干事儿啊!
  丫不明着跟,改暗着跟也就算了,故意刷存在感让他察觉到又是要闹哪样?
  苗七表示,那种有人时时刻刻在旁边盯着看的感觉,简直是太特么糟心了。
  “算了算了。”
  陆小凤耸耸肩,对一脸难色的苗七笑道:“你要不愿意说我就不问了,咱言归正传。七童跟我说,你已经查出了红鞋子头目的身份,现在约我来这里汇合,应该是又有了更大的发现吧?”
  比如说,找到了对方的老巢。
  当然,陆小凤虽然有这种猜测,却并不敢太过确定。
  他们那边也一直在调查红鞋子这个组织,可越是调查,他们就越是意识到,这件事有多难搞定。
  这个组织藏得太深了。
  深到哪怕独孤一鹤动用了峨眉派的人力,闫铁珊花费重金发布悬赏,陆小凤调动了自己所有的朋友,都没有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老实说,在得知苗七查出了红鞋子头目的身份时,陆小凤就觉得不太对劲儿了。
  他倒不是怀疑苗七说谎,也没有小瞧苗七的能耐。
  只是觉得,这事儿有些不合常理。
  花满楼好像知道些什么内幕,但不管陆小凤怎么向他追问,他都不愿透露出半分消息。
  对好奇心极重的陆小凤而言,这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现在,他倒是可以直接向苗七询问答案。
  但是从花满楼先前的态度来看,这件事儿显然是不方便说的。
  在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和尊重朋友的意愿之间,陆小凤总是会选择后者。
  咳,当然,人的本性是很难改变的。
  陆小凤虽然不打算向苗七追问,却也会下意识地去探究这其中的‘秘密’,如果苗七真的是找出了对方的老巢……
  “我已经知道红鞋子的老巢在哪里了。”
  因为又察觉到了玉罗刹的视线,苗七难免会有些分心,便没有注意到,陆小凤脸上那抹一闪即逝的惊疑之色。
  他习惯性的在球球身上揉了两把,用来缓解内心的烦躁感,然后继续说道:“城南有一座小楼,每月中旬,红鞋子的成员都会在那里聚会。”
  “中旬?”
  那不就是今天么。
  陆小凤愣了愣,赶忙压下脑海中翻涌的其他思绪,肃声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该抓紧时间了。”
  现在已经是正午时分,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富裕。
  好在陆小凤事先预感到这次会搞大动作,提前就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除了他和闫铁珊之外,独孤一鹤也带着三英四秀跟了过来,还有花满楼,只不过,为了掩人耳目,他们并没有同时进城。
  “我们确实是得抓紧时间。”
  苗七垂下眼眸,寒声道:“陆大哥,你应该听说过‘熊姥姥’这号人物吧?熊姥姥和红鞋子的头目,其实是同一个人。”
  今天就是十五。
  如果不赶在夜晚降临,圆月升空之前,解决掉公孙兰,恐怕就又会有无辜之人命丧黄泉。
  “什么?”
  陆小凤猛地瞪大了眼睛,失声惊呼道:“你是说,那个臭名昭着,专挑月圆之夜毒杀寻常百姓的熊姥姥,竟然是红鞋子的头目!”
  讲真,陆小凤现在的心情几乎是崩溃的。
  因着薛冰的缘故,他其实一直都不大愿意,把红鞋子这个组织想的太坏。
  只要这样一来,薛冰就还是他心目中的那个好姑娘。
  他们之间的感情就可以继续维持下去。
  陆小凤这过于激动的反应,有些超出苗七的预料。
  他突然提高的音量,不仅吓了苗七一跳,还吓的球球都炸了毛。
  “陆大哥你干嘛呢。”
  苗七一边安抚着受到了惊吓的球球,一边有些纳闷儿的瞪了陆小凤一眼,小声嘀咕道:“你忘了上官飞燕是什么德行了吗。”
  窥一斑而知全豹呀。
  能收下上官飞燕这种人,红鞋子的头目当然也不会是什么善类。
  虽然公孙兰的恶毒,已经超出了大多数常人的想象,但陆小凤也不至于这么意外吧。
  “抱歉……”
  陆小凤苦笑一声,神情复杂的解释道:“我只是不太愿意相信,除了青衣楼之外,江湖中还藏有这样的组织。”
  对陆小凤这个说服力不强的解释,苗七选择不发表任何看法。
  在经历过那么多的事情之后,苗七领悟出了一个道理。
  不管是为了自己好,还是为了别人好——不该问的问题不要问,不该说的事情也不要说。
  苗七的体贴,让陆小凤稍稍感到了一些慰藉。
  尽力的平复好自己的心情之后,陆小凤勉强打起精神,将话题重新转回了正道。
  “这样吧,我现在就去城外通知七童他们。”
  “至于下一步具体该怎么行动,等大家汇合之后,在一起做商量吧。”
  苗七点了点头,然后抬手拍了拍陆小凤的肩膀,摆出一副过来人的姿态劝道:“陆大哥,如果你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一定不要自己闷在心里。”
  因为这样真的会很难熬。
  有些时候,苗七在感到心底挤压的负面情绪太多,已经到了崩溃的临界点时,就会通过和球球‘聊天’的方式进行排解。
  这样做虽然有些傻,但确实不失为一个纾解压力的好方法。
  对上苗七满怀关切的目光,陆小凤心头一暖,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笑容。虽然他的笑容中,仍旧带着几分难以化解的苦闷,但可以看出,他的心情确实要比之前轻松了那么一丢丢。
  “好啦,时候也不早了,我就不再这儿耽搁时间了。”
  反手在苗七的肩头也拍了拍,陆小凤故作轻松的笑道:“咱们等会儿再见。”
  目送陆小凤离开之后,苗七便又走窗户回到了房间。
  意外的是,已经足足在苗七眼前‘消失’了两天的玉罗刹,突然又冒了出来。
  看着后脚也从窗口跟进房间的玉罗刹,苗七挑起眉头,神色从容的走到桌边坐下,然后开口问道:“有什么事情么?”
  “方才,我收到了小宝的来信。”
  玉罗刹站在窗口,并没有靠近苗七,表情看起来十分平和。
  好像自从‘索吻事件’发生后,在苗七面前,玉罗刹就一直保持着这副不会让人感觉到有‘压迫感’的态度,在和苗七相处的时候,也有意的保持了距离。
  虽然不清楚玉罗刹这么做的原因和目的,但苗七不否认,自己这两天确实感到轻松了许多。
  有了良好的心境,在应对玉罗刹的时候,苗七就更能保持冷静和理智。
  他一边淡定的继续喂球球吃小鱼干,一边回道:“我之前找人给西门送了个口信,唔,就是在你那天给我下药之后。”
  玉罗刹笑了笑,对这个答案并不感到意外——因为除了那天下午的空挡之外,他想不出苗七还有什么机会,能瞒过自己,和西门吹雪进行联系。
  “想看看小宝在信里写了什么吗?”
  稍稍向前走了两步,玉罗刹从袖中取出那封信,递到了苗七面前。
  捏着小鱼干的手顿了顿,苗七抬起头,打量了一下玉罗刹脸上的表情。
  老实说,这封信里的内容,就算不用看,苗七也能猜出七八成,他比较想知道的是,玉罗刹在看到这封信之后,会是什么反应。
  但从玉罗刹的脸上,苗七并没有看到任何的表情变化。
  没有怒意,也没有不悦,玉罗刹的表情看起来还是那么的平和。
  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苗七放下小鱼干,慢吞吞的取出帕子,擦干净了手上沾着的油渍,然后伸手——推开了那封信。
  “信就没必要看了,你就说你打算怎么着吧。”
  “我想和你好好谈谈。”看着苗七这副软硬不吃,油盐不入的态度,玉罗刹轻叹一声,尽可能的放软了表情,用一种商量的语气,对苗七问道:“可以么?”
  苗七勾起嘴角,不可置否的回道:“可以呀。”
  虽然他并不觉得,自己和玉罗刹之间,还有什么好谈的。


第91章 
  “如果说。”
  玉罗刹斟酌着语气,缓声道:“我以后,不再逼你做你不喜欢做的事情……你会接受我么?”
  苗七默默的往嘴里塞了一只小鱼干。
  他需要冷静一下。
  嗯,不能冲动,不能拔刀,也不能怒怼,以免再刺激到玉罗刹,给自己找罪受。
  见状,玉罗刹忍不住又叹了一声,无奈道:“阿七,我没有逼迫你的意思,有什么话,你大可以都放心的说出来,我保证不会动怒,也不会伤害你。”
  他知道,之前发生的那些不愉快,已经给苗七留下了很多的负面影响。
  他也清楚,苗七现在仍旧对自己十分反感。
  这几天,玉罗刹真的反思过自己之前的行径,也意识到了自己对待苗七的方式是不正确的。
  他不该用对待‘猎物’的方式来对待苗七。
  用强硬的手段,或许最终确实是能够达成他的目的,但那样做,他所得到的,只会是一个被磨平了棱角,拔光了爪牙的‘宠物’。
  那并不是他真正想要的结果。
  他之所以会对苗七心动,就是因为苗七和其他人不一样。
  玉罗刹如果只是想要一个乖巧听话,会对他百依百顺的情人,只需要放句话的功夫,就不愁没有人会自己送上门来。
  但显而易见的是,他并不想要一个这样的情人。
  这么多年来,玉罗刹见过了太多对他满心敬畏,唯命是从的人,也见过了太多因为他的权势,而百般献媚讨好的人。
  可以说,在遇到苗七之前,这天底下也就只有西门吹雪一个人,敢光明正大的和玉罗刹‘作对’。
  一开始的时候,玉罗刹只是因为这份特殊,对苗七多了几分关注和兴趣。
  但是后来,这份关注和兴趣,不知不觉间竟转变成了喜爱。
  这份喜爱或许并不是特别的深,但对玉罗刹而言,却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他已经什么都不缺了。
  他所创建出的西方魔教现在已是如日中天,雄霸一方,而他的继承人,也成长的十分优秀,足以担当大任。
  钱财、地位、权利——这些东西对玉罗刹而言,通通都是唾手可得的东西。
  他的所有野心,都已经得到了满足。
  在这个时候,和绝大多数人一样,玉罗刹自然会开始追求,自己以前没有得到过的‘东西’。
  但他错就错在,不该习惯性地为了达成目的而不择手段。
  因为感情这种东西,是强求不来的。
  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之后,玉罗刹自然会在第一时间就进行纠正——这就是他这几天举止‘反常’的缘故。
  玉罗刹想要弥补自己之前对苗七造成的伤害。
  但他在苗七心中留下的坏印象,已经根深蒂固了,不是轻易就能够改变的。
  想要让苗七对自己改观,需要花费一段很漫长的过程,玉罗刹倒不是缺乏耐心,相反,他一向是个耐性极佳的人。
  只不过,在弥补之前,他至少要让苗七先看到自己的诚意。
  以免苗七会因为之前的事情,再将他现如今的举动,全都视作是另一种‘算计’。
  “……”
  苗七沉默了很久。
  他在反复掂量,玉罗刹的那句保证,究竟是真是假。
  如果是真的话——
  一个能随心所欲的,不需要有任何顾忌的发泄怒火和憋屈的机会,还是挺有诱惑力的。
  如果是假的话——
  那苗七宁愿继续自个儿憋着,反正憋又憋不死人。
  在憋屈和找死之前,估计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前者。
  看出苗七的犹疑,玉罗刹只好再次保证道:“我发誓,不管你等下会说什么,我都不会食言。”
  “真的?”
  苗七歪了歪脑袋,小声嘀咕道:“那你万一要是反悔了呢,誓言这玩意儿能不能当真,那可得看人品。”
  而玉罗刹的人品……啧,如果要苗七打分的话,那肯定会是负分。
  玉罗刹简直要无话可说了。
  得,谁让他自个儿之前做了太多的孽事儿呢。
  看到玉罗刹这副哑口无言的模样,苗七偷偷地在心里边儿暗爽了几秒,然后一脸勉为其难的说道:“也罢,既然玉大教主您都这么自降身段,愿意跟我这个小人物表诚心了,那我就最后再信你一次。”
  反正他还有保命的绝招没在玉罗刹跟前使过呢。
  了不起咱就遁地逃跑呗。
  这不还有西门吹雪给他做后盾嘛。
  到时候,他大可以跑到万梅山庄去,躲个三年五年的,等玉罗刹忘了自己,又或者,是等自身的实力提升到顶级的时候,照样能重出江湖再做一条好汉!
  玉罗刹:“……”
  他当然能看出苗七实在故意折腾自己。
  但是那又能怎么样呢?
  打不能打,凶也不敢凶,他除了自吞苦果之外,根本就那苗七没办法。
  “咳咳。”
  清了清嗓子,苗七摆正姿势,然后施施然的抬起手,对玉罗刹比了个请的姿势,“坐吧。”
  玉罗刹默默地走到桌对面坐下,然后,给自己倒了杯茶。
  他也需要提前冷静一下。
  省的等下会被刺激的太失态。
  抬手在球球的脑袋上撸了两把之后,苗七才开口道:“我还是先回答你刚才问的那个问题吧。”
  关于,会不会接受玉罗刹的问题。
  “老实说,我实在想不出我会有任何的可能,去接受你。”
  玉罗刹继续喝茶。
  “一来呢,你是个男的,而我呢,喜欢的是女人。”
  喝茶的动作顿了顿,玉罗刹张了张嘴,似乎打算说些什么,却被苗七抢先一步给堵了回去。
  “当然了,世事无绝对。但就算我能够接受一个男人——也不会接受一个年纪大到能当我爹,连儿子都跟我一般大的男人。”
  玉罗刹捏着茶杯的手,微不可查的抖动了一下。
  “好吧,就算连年龄问题也不计较。”
  好整以暇的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苗七莞尔一笑,对玉罗刹问道:“请问,你会喜欢上一个屡次三番算计你、欺骗你、伤害你的人么?”
  “所以。”玉罗刹垂下眼眸,低声道:“这才是问题的根本,对么。”
  前边所说的那些,有关于性别和年龄的问题,或许是很重要。
  但对苗七而言,却显然并不是最重要的。
  “没错。”
  苗七一脸坦然的应道。
  同性之间的恋情在这个时代并不多见,在现代却很常见。
  苗七不是反同主义,虽然没想过自己未来会找个同性恋人,但最起码,他对这个设想,并不会感到太多的反感和抗拒。
  年龄的差距,对他而言也不是什么问题。
  在感情这一方面,苗七一向是奉行着‘有爱就可以’的观点。
  而他对玉罗刹,显然是只有憎,没有爱。
  缓缓抬起双眼,对上苗七无比坦然和清澈的眼眸,玉罗刹头一次尝到了后悔的滋味儿。
  如果换作之前,玉罗刹此时或许会发怒,又或许会满不在乎。
  但现在,他却只想着尽可能的再去换取一次机会。
  平复好有些紊乱的情绪,玉罗刹勾起嘴角,温柔而又诚挚的望着苗七,开口道:“倘若,这些错误,我都能够弥补回去呢?”
  他有的是时间,也有的是耐心,可以用来弥补先前所做过的那些错失。
  前提是,苗七愿意敞开心扉,给他这个机会。
  苗七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不可置否的笑了笑。
  就像伤口虽然会愈合,但疤痕却会永远留下一个道理。
  苗七并不认为,玉罗刹能够弥补他之前给自己留下的那些伤害。
  “我明白了。”
  脸上的笑容缓缓敛没,玉罗刹放下茶杯,离开了座椅。
  苗七迅速绷直了腰板儿。
  只要玉罗刹稍有异动,他就会立马用贪魔体遁地逃跑。
  见状,玉罗刹只能无力的叹息一声,安抚道:“我说过,我不会伤害你。”
  →_→
  苗七:宝宝给你一个眼神,请你自己体会。
  “但是我也不会轻易的放弃。”
  抬起手,从袖中取出一个小木盒,放到了苗七面前的桌面上后,玉罗刹微微一笑,对苗七说道:“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放下那些芥蒂。”
  如果一天不够,那就一年,一年不够,那就三年五年。
  他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耗。
  玉罗刹相信,只要自己对苗七足够的好,苗七总有一天会原谅他。
  因为这只猫儿,从来都不是心硬之辈。
  放完这句‘狠话’,玉罗刹便径自离开了房间。
  确定人走远了之后,苗七才默默的,冲着窗口翻了个白眼儿。讲真,他才不在意玉罗刹打不打算放弃呢,反正只要玉罗刹不再威胁他、逼迫他,他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第92章 
  夕阳西下,日落黄昏。
  一个手提挎篮、年纪大到仿佛连路都走不稳的华发老妪,慢悠悠的踏进了城门。
  她漫无目的似的在城东兜了两个圈子,待到有些寻常百姓家已经点起了烛火的时候,忽然拐进了一个菜馆。
  片刻后,一个衣着褴褛的小乞丐,从菜馆的后门走出,转入了一条偏僻的小巷。
  小巷中只有一扇门,是一家大户花园的角门。
  这小乞丐却好像回到了自己家里一样,连门也不敲便扬长而入。
  他显然对这个地方很熟悉,在轻车熟路的拐过花园,走过桥廊后,来到了一坐建在荷塘边的小楼前。
  小楼内灯火辉煌,却并没有任何人声传出。
  小乞丐步履轻快地迈进小楼,走进了二楼的一间雅室内,室内空无一人,中间的桌子上却摆放了一桌看起来很精致的酒菜。
  桌上一共摆放着九副杯筷,小乞丐在主位上坐了下来,然后拿起筷子,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他就是公孙兰?”
  楼对面的一颗银杏树上,陆小凤一边轻轻地挑开眼前浓密的枝叶,透过缝隙,观察着那个看起来普普通通,却又浑身透着古怪的小乞丐,一边对身旁的苗七传音问道。
  “显而易见。”
  苗七就坐在正对着窗口处的那支树干上,仗着有隐身神技在手,他连半分的掩饰都没有做。
  看着除了主位之外,还空置着的另外八张座椅,苗七眯起眼角,目中闪过一抹势在必得的寒光。
  他们今天的目的,就是把这九个红鞋子的主要成员,一网打尽。
  楼内,公孙兰已经饮下了第三杯清酒。
  楼外,陆小凤和苗七突然听到了一阵细微的声响,自身后放掠来。
  一条快如飞燕般的人影,从他们藏身的那颗银杏树的树梢飞掠而过,眨眼间,便已掠入了小楼。
  “这人好俊的身手……”
  陆小凤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个背对着窗口,身着一袭紫衣的女人,心情复杂的感叹道。
  老实说,江湖中武功高强的女人其实并不多。
  因为习武并不是一件轻松又简单的事情。
  陆小凤浪迹江湖多年,所见过的、听过的武功比较出色的女孩子,基本上都是出身于各大武林门派,又或者是江湖世家。
  比如说薛冰,再比如说,独孤一鹤的四位女弟子。
  而这个轻功一流的紫衣女子,并不在陆小凤所知道的那些人之中。
  这让陆小凤生出了一种自己其实挺寡见少闻的感觉。
  紫衣女子缓步走到了公孙兰的左手边。
  她看起来并不年轻,至少也有四十岁左右,但风韵却丝毫不减,眼角眉梢处所流露出的那种风情,仍旧十分迷人。
  等她落座之后,陆小凤和苗七才看到,她的手里也提着东西。
  公孙兰提着的是个竹篮,而紫衣女子拿的,却是一个黄布包袱。
  “果然,每次都是你来得最早。”
  将包袱放到桌面上,紫衣女子嫣然一笑,对公孙兰说道。
  “因为我怕来得晚了,这醉仙居的招牌好菜,就会被你们先给吃光了。”
  公孙兰也笑了起来,她的笑声听起来十分的柔媚动人,和外表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这时,风中忽然又传来了一阵清脆的笑声。
  “七妹也来了。”
  公孙兰含笑望向窗外。
  “大娘,二娘!”
  一个明眸皓齿的红衣姑娘跳进了屋子,她的手里边也提着一个黄布包袱。
  听到这声招呼,陆小凤和苗七才知道,原来那个紫衣女子,就是公孙二娘。
  很快,红鞋子的其他成员,也陆陆续续的抵达了小楼。
  看起来温柔优雅的三娘,妩媚多情的四姐,气质贤淑的五姐,出家人装扮的六姐——以及,排行八九的薛冰和上官飞燕。
  这后两个成员都算是陆小凤的老熟人。
  但让他意外的是,前几个人中,也有两位是他认识的人。
  四姐欧阳倩,是一位花名远扬的青楼名妓。
  作为一个经常出入青楼的风流浪子,陆小凤自然也曾经同她打过交道。
  五姐江轻霞,则是陆小凤一位好朋友的未婚妻子。
  在人都到齐之后,藏在树上的苗七和陆小凤,以及潜伏在院中其他角落的独孤一鹤等人,却并没有立马展开行动。
  陆小凤和苗七没有动手,是因为他们还在等,等这些人打开她们带来的包袱。
  这些包袱里,装的显然都是她们这段时间的活动‘成果’。
  也是最后断定这个组织好坏的证据。
  独孤一鹤等人也没有动手,是因为他们事先已经约好了,要先等苗七和陆小凤动手。
  等着验收包袱的不止是苗七和陆小凤两人。
  作为红鞋子这个组织的头目,也作为组织活动最大的受益者,公孙兰显然是最期待打开包袱的人。
  所有人都已经入座。
  公孙兰率先领头,掀开了自己带来的那个竹篮。
  篮子里装着的,是一颗颗热气还未褪尽,散发着甜香气息的糖炒栗子。
  “这里一共有一百零八颗栗子,是我这几个月卖出去的成果。”
  直白来说——这每一颗栗子,都相当于一条人命!
  陆小凤不禁暗暗的吸了一口凉气。
  “大姐果然是大姐。”三娘有些郁郁的叹了口气,一边解着自己的包袱,一边无奈道:“我原本还以为这次聚会,能够在收成上略胜一筹呢。”
  话落,包袱上的扣终于被解开。
  但里边还包着一层油纸。
  三娘的动作很慢,也很优雅,连每一个小动作都透着温柔又缱绻的味道,其他人显然早就习惯了她的速度,也不着急,只从容淡定的喝着酒水,安静地等待着。
  拆完油纸,又打开最里边包着的那层红缎子,三娘的‘成果’终于露了出来。
  看到那红缎子里包着的东西之后,陆小凤险些没从树上跌下去。
  那里边包着的,竟是七八十个大大小小不同的鼻子!
  人的鼻子!
  陆小凤简直不敢相信,这个看起来温柔又斯文的女人,竟然能做出这等凶残又狠毒的事情。
  “还不错,不过想要胜过我,你可还得再努力一些呢。”
  验收罢数量,公孙兰掩唇轻笑了起来。
  三娘摇了摇头,苦笑道:“大姐你就别说笑了,我知道,不管我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赢得了你。”
  “但你若是多试几次,说不定就能赢我一次了。”
  抬手为三娘斟了杯酒,公孙兰语气温柔的‘鼓励’道。
  听到这些对话,陆小凤的心都要凉透了。
  这哪里是正常人能说出来的话?
  任何一个心怀半分善念的人,恐怕都不会做出这种以杀人为乐,甚至还以杀人的数量来比较胜负的行为!
  他简直无法想象,薛冰怎么会同这样一群丧心病狂的人混在一起。
  可事实告诉他,薛冰不仅和她们混在了一起,还变成了和她们一样的人。
  因为听到这些对话的时候,薛冰的脸上,竟然还带着笑容。
  心思百转间,其他人的包袱也逐一打开。
  这些人的成果并不全是‘人命’。
  还有大笔大笔数量惊人的钱财。
  其中最少的一笔,也有近百万两的数目。
  陆小凤想不出,有什么‘正当’的渠道,能够让人在短短几个月内,就获得这样多的财富。
  “陆大哥,咱们动手吧。”
  “……好。”
  闭上双眼,将心头对薛冰残留的情意全数压下后,陆小凤深吸了一口气,抬起手,打了一个响亮的呼哨。
  霎时间,潜伏在小楼周围的独孤一鹤、闫铁珊、花满楼,以及其他人,同苗七和陆小凤一同,迅速的扑进了那座小楼。
  “不好!”
  胡哨声响起的同时,屋子内的九个人就反应了过来。
  她们倒是想要逃散,却发觉四面八方都充满了敌人,根本就无路可逃。
  公孙兰最为镇定。
  她立马从竹篮下方取出自己的武器——一对短剑,然后开始组织其他人,准备从窗口处展开突围。
  窗外,苗七和陆小凤已经双双现出了身形。
  “陆、陆小凤!”
  看到陆小凤的那一刻,薛冰脸上明显地露出了惊慌之色,她甚至下意识的往身旁的欧阳倩身后躲了躲,试图避开陆小凤的视线。
  苗七已经拔出了双刀,正准备冲进屋内,制服这群邪恶的女人。但在看到薛冰的反应之后,他的动作又忍不住停顿了下来。
  他忽然明白了陆小凤先前的异常,是因何而起。
  这个红鞋子的成员,和陆小凤之间,明显有着不浅的关系。
  注意到苗七的停顿,陆小凤苦笑一声,低声道:“阿七,动手吧……不用因为我的关系而手下留情。”
  放红鞋子这个邪恶的组织继续存活下去,就相当于置无数无辜之人的性命安危于不顾,陆小凤是很重感情,但他不会因着自己的私情,就去选择‘伤害’其他人。
  犹豫间,公孙兰已经率先带着其他几名女子,冲出了窗口。
  但是那个和陆小凤关系匪浅的女孩子,却还站在屋子里,没有任何动作。
  苗七回头看了陆小凤一眼,顾不得多说什么,也顾不得多想什么,迅速扑身上前,用极乐引将试图分头突围的公孙兰等人拽了回去。
  独孤一鹤等人也立即赶到,配合着苗七,火速将这群女人个个制服。
  在薛冰不安又暗藏希望的目光中,陆小凤从窗口掠进屋内,迈着缓慢而又沉重的步伐,一步步向她走进。


第93章 
  在刚刚怀疑薛冰和红鞋子这个组织有牵连的时候,陆小凤就想过这个问题——假如,有一天,事情真的发展到了最坏的地步,他该如何去面对薛冰,又该如何去面对自己和薛冰之间的感情呢?
  陆小凤一直没有想出答案。
  但现在,当他走到薛冰的面前,当他看到薛冰那不安又希冀的目光时,答案忽然浮出了心底。
  犹豫、踌躇、无措,这些情绪在一瞬间全部清空。
  “冰冰,你为什么要加入这个组织?”
  他目光平静而温柔的望着薛冰,用一种单纯只是疑惑不解的语气,对薛冰问道。
  是的,陆小凤发现,他现在唯一想要、也唯一需要弄明白的问题,就是薛冰会加入红鞋子的原因。
  陆小凤的反应越是平静,薛冰的心情就越发的忐忑。
  她有些慌张的捏紧了袖角,语无伦次的解释道:“我、我只是觉得这样比较好玩而已,组织里有很多姐妹,她们……她们和我以前见过的那些女孩子不一样,大家聚在一起的时候,总能聊得很开心……”
  薛冰的家室其实很显赫。
  她是大名鼎鼎的‘针神’薛夫人的后代,还是家财万贯的千金大小姐。
  薛家到薛冰这一代,也就只有她这么一个独苗。
  所以从小到大,薛冰从来就没有缺少过任何东西,无论是吃穿用度,金银珠宝,还是来自家人的关心疼宠。
  在这种环境中长大的薛冰,身上总会带着些高傲和娇蛮。
  她看不惯那些养在闺中,只会琴棋书画的乖乖女,又和那些举止粗鲁,整天和男人混在一起的江湖女侠聊不来。
  但红鞋子里边的成员不一样。
  她们有的人或许出身低贱,却举止高雅,并且个个都武功高强,很有见识。
  薛冰觉得,和这样的人来往,才符合自己的身份和品位。
  她加入红鞋子的时间已经很久了,久到在刚加入红鞋子的时候,她甚至还只是一个豆蔻年华,涉世不深的小姑娘。
  在其他成员的耳闻目濡之下,薛冰的是非观自然也会发生扭曲。
  那些在正常人看来,显得无比邪恶和狠毒的行径,在薛冰看来,却只是一种姐妹之间的‘小游戏’。
  只是为了‘好玩’而已。
  “你觉得杀人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么?”
  理清楚薛冰想要表达的意思之后,陆小凤的心情顿时变得极其的复杂。
  他感到很自责。
  因为他原本可以提前发现薛冰的不对劲,并且在薛冰深陷其中之前,把她拉回正道。
  他也感到很愤怒。
  因为薛冰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样,明显是受到了公孙兰和其他人的挑唆和误导。
  可陆小凤知道,不管他现在怎么说怎么做,都已经是于事无补了。
  看着脸上仍无半分悔意的薛冰,陆小凤闭上眼睛,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我不想对你动手,所以你还是自己放下武器,束手就擒吧。”
  “陆小凤。”强忍着已经快要溢满眼眶的泪水,薛冰哽咽着低声哀求道:“你帮帮我,让他们放过我们好不好?”
  薛冰的是非观或许已经被扭曲,但常识还是有的。
  她知道,如果她和公孙兰等人被擒,如果红鞋子所做的事情被曝光出去,后果一定会很糟糕。
  “不可能。”
  这个问题,陆小凤回答得很快,语气也很坚定。
  红鞋子这个组织是必须要铲除的,他不会因为心软,就放走这个组织里的任何人——包括薛冰在内。
  以目前的情况来分析,只要有机会,这些女人绝对不会轻易的收手。
  她们十有八九会继续为祸人间。
  甚至还会变本加厉,越发的猖狂。
  想到一时心软会造成什么样的可怕后果之后,陆小凤只能狠下心来,无视薛冰满含哀求的双眼,迅速出手,拿下了薛冰。
  他不能再耽搁时间了。
  这里毕竟是红鞋子的地盘。
  常言道,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万一公孙兰留有什么后手,他们的麻烦可就大了。
  半个时辰后。
  郊外,一处早已荒废、人迹罕至的荒苗中。
  看着已经被点了穴,捆了手脚,绝无任何反抗余地的一众红鞋子成员,闫铁珊很是头疼的捂住了脑门儿。
  “俺说,你们到底商量出结果了没?”
  从城中安全撤离之后,苗七等人就开始就着该如何处置这群人的问题,展开了一场争论。
  大家分成了两方阵营。
  由独孤一鹤和三英四秀组成的江湖阵营认为,红鞋子既然是江湖组织,就该按照江湖人的规矩论处。
  而另一边的苗七和花满楼则主张,把这件事交由官府去处理。
  陆小凤选择弃权,哪边都不站。
  闫铁珊则是夹在中间摇摆不定。
  他本质上是个生意人,既不想掺和江湖事,也不想的得罪朝廷。
  而红鞋子的这群成员里边,除了一个上官飞燕,跟他算的上有私仇之外,其他人怎样,跟他其实并没有太大的瓜葛。
  就算这群人放火烧了珠光宝气阁的事儿……
  老实说,那点儿损失,对闫铁珊而言也算不上什么大问题。
  现在主要的问题是,这两边争论不休的主力,一个是他的挚友,一个是他的救命恩人。
  估计不管是谁,都会和闫铁珊一样头疼。
  苗七耷拉着脸,有气无力的白了闫铁珊一眼。
  他这会儿也挺烦躁的好么?
  讲道理,苗七觉得自己的要求其实很合理啊。红鞋子的其他成员,独孤一鹤想怎么处置都无所谓,他要的,不过就是公孙兰一个人的处决权而已。
  作为这整件事情中‘出力’最大的人,他难道不该有优先的选择权么。
  苗七:伐开心,宝宝要有小情绪了。
  看出苗七脸上隐隐露出的那丝不忿,苏少英立马开口打起了圆场。
  “大家都是江湖中人,江湖事江湖论的道理,小哥儿你也应该明白。”
  “但公孙兰杀害的大都是寻常百姓!”死死的咬准这一点,苗七有些义愤填庸的嚷道:“他们难道不该得到一个交代么?”
  那些丧命于糖炒栗子之下的寻常百姓,或许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死在了谁的手中。
  他们的家属也不知道这一点。
  所以在苗七看来,只有用自己提议的方式,才能给那些受害人和受害人的家属一个交代。
  这话说的确实有道理。
  尤其是在苗七已经重复了许多次以后。
  有的话只说一遍,或许不会给人留下什么印象,但重复的次数多了,多多少少都会给人造成一些影响——至少,对出身书香门第,本身还有功名在身的苏少英来说,它已经产生了影响。
  “唉。”
  观念被动摇的苏少英,只好无奈的退下阵来。
  不过峨眉派可不止他一个人‘能说会道’。
  “欸我说你这异族人,懂不懂什么叫做敬重前辈啊!”三英四秀中脾气最火爆的石秀雪一开口,就是这么一句火药味儿十足的话语。
  “我师父都说要按照江湖规矩论处了,你还在这儿瞎搅和什么——”
  “住口。”
  不等石秀雪继续把话说完,独孤一鹤便怒声喝止道。
  “逆徒,谁教你的仗势欺人?还不赶快同阿七少侠赔礼道歉!”
  被自家师傅这突如其来的怒火吓了一跳,石秀雪浑身一个哆嗦,立马委屈巴巴的挤起了眼泪。
  作为三英四秀里最受疼爱的老幺,哪怕是平日里刻板严厉的独孤一鹤,在对待石秀雪的时候,也免不得多出几分疼爱和宠溺。
  所以石秀雪并不像其他同门那样惧怕独孤一鹤。
  她虽然没有顶嘴,但也没有打算对苗七赔礼道歉,因为在她看来,她刚才根本就没有说错什么,独孤一鹤也不该这样的斥责她。
  “你没听到,为师刚才说的话么?”
  独孤一鹤脸上的怒意越发明显起来,吓的苏少英等人纷纷噤若寒蝉,连出声替石秀雪说好话的胆量都提不起来。
  苗七满脸无语的看着这一幕,感觉心累到无以复加。
  这是搞什么情况,内乱么?
  其实,独孤一鹤的怒意并非是针对石秀雪本身,而是针对石秀雪的言行。
  早在石秀雪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独孤一鹤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独孤一鹤知道,石秀雪的性格被他和苏少英等人给惯的有些娇蛮和任性,但他没有想到,她竟然会任性到蛮不讲理的程度。
  是,他在武林中的辈分和名望确实很高,但这可不是拿来让石秀雪‘仗势欺人’的资本。
  再者,什么叫做异族人?如果非要算的话,身为金鹏王朝遗民的他,从本质上来说,也不能算做是根正苗红的中原人。
  石秀雪那句话,在所有知情人听来,根本就是一个笑话。
  眼瞅着事态不妙,闫铁珊赶忙出言劝道:“好了好了,大家都消消气,依我看啊,这小丫头不过是护师心切,才一时失言说错了话,一鹤你这当师父的也别太严厉了。”
  “阿七少侠想必也不会跟一个小姑娘家斤斤计较吧?”
  收到闫铁珊投过来的眼色,苗七耸了耸肩,正想配合他把这件事给揭过,却忽然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庙外传来——
  “闫老板这一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手段,使得当真是不错。”


第94章 
  眼下大概是亥时左右,夜色已深。
  但今晚是月圆之夜,月色格外的明亮,明亮到让陆小凤等人能够清楚的看到,庙门外数丈距离内的任何风吹草动。
  在场的又都是五感极其敏锐的习武之人。
  按理来说,如果有人靠近,他们不可能一点动静都察觉不到,除非——这人的内力,要比在场的所有人都高深!
  所以,在听到这道陌生的声音之后,所有人都如临大敌,纷纷面露惊疑之色。
  除了立马认出来人身份的苗七和花满楼。
  花满楼莞尔一笑,对已经摆出备战架势的独孤一鹤等人笑道:“大家不必紧张,来的是一位朋友。”
  听到花满楼这么说,陆小凤便立马放下了警惕。
  闫铁珊等人却还有些迟疑不定。
  “阿七。”
  觉察到人群中仍旧稍显紧张的气氛,花满楼扭过头去,冲坐在自己旁边的苗七轻唤了一声。
  苗七嘴角一抽,颇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站起身来。
  顶着陆小凤等人好奇的目光,他慢吞吞的走到门口,然后拖着嗓子,冲面前看不到任何人影的空地叫道:“大晚上的就别装神弄鬼吓唬人了,快出来吧。”
  话音刚落,一道白影就迅速从远处掠到了苗七面前。
  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苗七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问道:“你来做什么?”
  不是说好了不会再随便出现在他面前,给他添堵的么。
  “抱歉,突然遇到了一些意外状况。”
  玉罗刹笑了笑,大致同苗七解释了一下自己突然现身的原因,然后抬起右手,略带讨好的对苗七笑道:“我知道你晚上没有吃好,所以特地给你带来了几份合芳斋的糕点。”
  苗七晚上确实没有吃好。
  其实不止是他,庙内的其他人也都没有吃好。
  晚饭那个点儿的时候,大家伙正忙着蹲守红鞋子,根本就没空去好好吃饭。
  所有人都是随便啃了几口干粮先垫着肚子。
  虽然庙里边儿有闫铁珊提前叫人准备好的食物和水,但在刚才那种情况下,苗七又哪里会有胃口去吃东西?
  玉罗刹这招‘美食计’实在是用得恰到好处。
  一来,苗七这个点儿正饿着肚子呢,很难去拒绝食物的诱惑;二来,这合芳斋的糕点嘛,是苗七除了鱼之外,最喜欢吃的东西。
  所以苗七不会拒绝玉罗刹的这份殷勤。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吃人嘴短啊。
  收了‘好处’的苗七,当然也不好再继续给玉罗刹甩冷脸。
  “咳咳,有什么事咱们进去再说吧。”接过那盒糕点,苗七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还算客气的架势,把玉罗刹请到了庙内。
  陆小凤等人一直在偷偷的观察打量着玉罗刹。
  当然,在确定对方是友非敌的情况下,这种打量并不会带有任何不好的涵义,他们只是对这个忽然冒出来,武功深不可测的高手,感到非常的好奇罢了。
  可惜苗七并不打算满足他们的好奇心。
  在一番极为简短的相互介绍之后,苗七便迫不及待的向玉罗刹问起了正事,“你刚才提到的意外,是不是和红鞋子有关?”
  “嗯。”玉罗刹略一颔首,对满怀疑问的众人解释道:“公孙兰背后的人已经发现了她的失踪,并且开始派人展开搜查了,想必要不了多久,就会找到这里来。”
  公孙兰背后竟然还有人?
  闻言,陆小凤下意识的朝被丢在墙角处的公孙兰看去,在捕捉到公孙兰眼中闪过的那丝喜色后,他就明白,玉罗刹的这番说辞并无虚假。
  “这可真是一滩深不见底的浑水啊。”陆小凤苦笑着感叹了一句,然后,试探性的向玉罗刹询问道:“不知阁下能否透露一下,那公孙兰身后之人的来历?”
  “可以是可以,只不过——”
  玉罗刹挑起眉头,意有所指的看了眼独孤一鹤,以及站在他身后的三英四秀,轻笑道:“不能是现在,也不能是在这里。”
  他的意思表达的很清楚,清楚到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能看明白,而且,这一举动中,还明显的带着几分针对的意味。
  联想到之前在闫铁珊替石秀雪说好话、打圆场时,玉罗刹所说的那句话,但凡是个有脑子的人,都能猜到玉罗刹为什么会针对他们。
  花满楼颇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在他看来,玉罗刹这样做,虽然会显得有些斤斤计较,却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因为那位石姑娘方才对苗七的态度,确实是过分了一些。
  连身为朋友的他,都会为苗七感到不平,又更何况是玉罗刹呢?
  被这样针对,独孤一鹤的脸色当然不会太好看,但他并没有表露出任何的不满之色。毕竟,不管玉罗刹怎么做,都是一件无可非议的事情。
  人家原本就没义务给他们提供消息。
  石秀雪倒是一脸忿忿的想要发作,却被眼疾手快的苏少英给按了下来。
  觉察到再次紧张起来的气氛,陆小凤摸了摸胡子,赶忙岔开话题,道:“此地不宜久留,大家还是先讨论正经事吧,那个公孙兰到底该怎么处置啊。”
  “这件事没有讨论的必要。”玉罗刹似笑非笑的勾起嘴角,反问道:“倘若没有阿七提供的消息,你们能抓到公孙兰么?”
  这个问题的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在苗七提供帮助之前,陆小凤他们哪怕是倾尽了全力,也半分线索都没有查出来。而这整件事情中,除了苗七之外的所有人,只不过就是在最后抓捕行动的时候,起到了一些作用。
  “所以。”敛起嘴角的那丝笑意,玉罗刹向前一步,目光冷厉的从独孤一鹤和三英四秀身上扫过,寒声道:“要怎么处理公孙兰,该由阿七来决定。”
  每一个被玉罗刹视线扫过的人,几乎都露出了不同程度的惊惧之色。
  因为玉罗刹的眼神中,还带有毫不掩饰的杀意,其气势之强盛,连沙场出身,剑下斩杀之人不下于百的独孤一鹤,都感到难以抵抗。
  三英倒还好些,虽然被吓得有些腿软,但好歹没有露出太多怯色,而承受力较弱的四秀,已经忍不住瑟瑟发抖了起来。
  “好了。”苗七满脸无奈的伸出手,扯了扯玉罗刹的袖子。
  在苗七出声之后,玉罗刹便立马收回了视线,周身的寒意也瞬间烟消云散,而当他转过身来,面对苗七的时候,脸上甚至已经挂上了温柔的微笑。
  其变脸的速度之快,让站在一旁的陆小凤叹为观止。
  “我已经叫人备好了马车。”
  握住苗七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手,玉罗刹低下头,低声对苗七解释道:“这里不是久留之地,不出半个时辰,那些人就能找过来。”
  瞟了眼还没缓过神来的独孤一鹤等人,又看了看花满楼和陆小凤,苗七才有些迟疑的开口问道:“你准备了几辆马车?”
  闫铁珊和独孤一鹤那边倒是不用担心,人在来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苗七也不太想跟他们待在一起,毕竟刚刚才闹过不愉快,继续相处下去,要么是引起更多的摩擦,要么就是两边都尴尬。
  但是陆小凤和花满楼……
  顺着苗七的视线望去,玉罗刹了然一笑,回道:“放心,我也为你的朋友们做了准备。”
  半个时辰后。
  一队卫兵装扮的人找到了这座位于荒郊野外的破庙。
  庙里早已空无一人,只有一堆早已熄灭的篝火,和一双未被完全烧毁的红绣鞋,鞋子上绣着的猫头鹰图案,被烧的几乎无法辨认。
  十几里地外的官道上,三辆毫不起眼的马车,在夜色的遮掩下,徐徐驶出了陕南地界。
  “公孙兰竟然是南王的人……”
  宽敞又布置的十分舒适的马车内,苗七一边斜靠在软垫上,翻看着玉罗刹递过来的那封密信,一边若有所思的嘟囔道:“那我就不能随便把公孙兰交给官府了。”
  苗七不了解官场,可是想也知道,像南王这种位高权重的皇亲国戚,一定不会有人敢轻易的得罪他,如果让官府的人知道,公孙兰是南王的人,他们十有八九会偷摸的给南王通风报信。
  到时候,他的目的不一定能够达成,还很可能会惹得一身麻烦。
  “你忘了,花满楼有位兄长在朝廷任职么?”
  抬手在苗七的脑袋上揉了一把,玉罗刹笑眯眯的提议道:“你可以请他帮忙,把公孙兰交到一位信得过的人手中。”
  挥开玉罗刹迟迟不打算撤开的手,苗七没好气的哼道:“你给我适可而止一点啊。”
  这老流氓之前趁机摸他手,吃他豆腐的事儿,他可还记着呢。
  收回手,玉罗刹颇为遗憾的叹了口气,然后在苗七脸色变冷之前,迅速开口,把苗七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其他方面。
  “这件事你想告诉陆小凤他们么?”
  “看情况吧,他要是不问,那我就不说。”低头又扫了眼那封记载着公孙兰与南王府私下来往的密信,苗七拧了拧眉头,心情有些沉重。
  苗七不是真的没有脑子,也不是什么事情都不懂的傻白甜。
  一个位高权重的皇室亲王,按理来说,不应该和公孙兰这种人有任何交集,而且,公孙兰还不是一般的江湖中人。
  她是一个心狠手辣,杀人如麻的女魔头。
  这俩看起来不搭边的人会凑在一起,肯定是有猫腻的。
  苗七当然也有好奇心,但他的好奇心可没陆小凤那么旺盛,比起去研究这其中的猫腻,苗七更在意的是,该怎样确保公孙兰会被顺利的送上断头台。


第95章 
  苗七最后并没有采取玉罗刹的建议。
  因为那样做,可能会牵累在中间帮忙牵线搭桥的花六童。
  “那你打算怎么做?”
  苗七翘起唇角,故作神秘道:“在解决麻烦的时候,我比较喜欢采取简单粗暴的法子。”
  “嗯……比如说?”
  玉罗刹配合的做出了一副好奇的表情。
  “比如说,直接把公孙兰的罪行散布出去,靠民间舆论给官府施压,让他们不得不尽快的处决公孙兰。”
  在搞谋略这方面,苗七知道,自己肯定没玉罗刹想得周全。
  所以他不介意暂时放下芥蒂,听取一下玉罗刹的建议。
  嗯,人尽其才,物尽其用嘛。
  苗七并没有掩饰自己的意图,玉罗刹却在尽力掩饰自己的愉悦。
  在玉罗刹看来,苗七能够这样做,就意味着他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反感自己了。
  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按耐住心头的喜悦,玉罗刹不动声色的拉近了自己和苗七的距离,开始尽心尽力地为苗七出谋划策。
  “这个方法确实不错,但我建议你,不要太早把公孙兰交给官府。”
  最好的时间点,是在舆论闹到沸沸扬扬,民愤已经上升到最顶端的时候。
  届时,就算官府的人有心想卖南王人情,也得掂量一下后果。
  听罢玉罗刹的一番分析和补充,苗七顿时茅塞顿开。
  “没错,事情闹得越大,南王府的人就越是不敢冒头。”
  除非是脑子进水,否则,南王绝对不会为了保全一个公孙兰,就在这种关头跳出来,去面对百姓的怒火。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连帝王都不敢去轻易地触犯民怒,又更何况是南王呢?
  玉罗刹补充道:“为防万一,我会派人先去搜集南王与公孙兰勾结的证据。”
  这样一来,就算南王在事后查到了苗七身上,想要对他进行报复,他们也能够以此来要挟南王。
  苗七眨了眨眼睛,忽然感觉有些压力。
  老实说,玉罗刹的这种态度,真的很容易叫人心生好感。
  苗七不害怕玉罗刹对自己采取胁迫的手段,也能够抵挡住那种包含着算计和虚伪的温情攻势。
  但这种真心实意的好,却很难让人抗拒。
  苗七很清楚自己的弱点。
  他对真心实意的好,几乎是没有任何抵抗力的,倘若玉罗刹一直这样做,他可以预想到,自己早晚会有沦陷的那一天。
  而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苗七猜测,玉罗刹八成就是这么打算的。
  “啧。”
  苗七心情复杂的撇了玉罗刹一眼,在玉罗刹回视过来得时候,忽然勾起唇角,略带几分诱惑意味儿的对他问道:“你想要什么好处么?”
  “好处?”
  玉罗刹愣了愣,脸上罕见地露出了一抹迟疑之色。
  老实说,有那么一瞬间,玉罗刹确实动了某些心思。
  他可以顺势向苗七索要一个吻,又或者是其他的‘报酬’,以苗七摆出的这份架势来看,他现在提出这些要求,苗七应该不会拒绝。
  只不过,玉罗刹拿不准,自己这样做,会不会造成因小失大的后果。
  玉罗刹的反应,落实了苗七的猜测。
  也让苗七生出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苗七早就意识到,玉罗刹对自己是真的动了心思,不是玩玩而已,也不是一时兴起。
  要不然,玉罗刹也没必要在他身上花费那么多的时间和心力。
  而他对玉罗刹的抗拒,绝大多数,都是源自于玉罗刹那种‘强迫’的态度。
  一旦玉罗刹放下强势和算计,只真心实意的对他好的时候,这份抗拒自然也就不复存在了。
  苗七很认真的估算了一下。
  他觉得,只要玉罗刹能一直保持这样的态度,那他沦陷的可能性,至少会在五成以上。
  既然如此,那他又为什么不能去尝试着接受呢?
  看着仍旧犹豫不决的玉罗刹,苗七目光微闪,忽的开口道:“你帮我去做一件事,事成之后,我们之前的那些不愉快就一笔勾销。”
  “好,你想要我做什么?”
  听出苗七的话外之意,玉罗刹呼吸一窒,立马毫不迟疑地应道。
  “你不用急着应下。”苗七垂下眼眸,缓声道:“这件事可不是那么容易办到的,就算你动用了西方魔教的势力,也不一定能够做成。”
  “放心。”
  玉罗刹俯下身,试探性的在苗七唇角落下一吻,柔声道:“不管是什么事,只要你提出来,我都会竭尽全力的去帮你达成。”
  这算是提前收取‘订金’么?
  苗七很是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却没有动手推开玉罗刹。
  尝到了甜头,玉罗刹心满意足的勾起唇角,语气轻快的对苗七问道:“说罢,究竟是什么事?”
  “给异人提供庇护,让他们免受迫害。”
  这件事说来轻巧,做起来却很困难。
  正如苗七所言那般,就算是玉罗刹动用了西方魔教的势力,也不一定能顺利的解决这个问题。
  异人遭受迫害的现状,已经在沙漠中形成了一股扭曲的风气。
  各方势力的高层成员中,或多或少都有参与过这种事。
  别的不说,就玉罗刹所知,在魔教的高层成员中,至少有将近七成的人,都在后院里养了异人取乐。
  要解决这件事,他首先要面对的,就是来自自方势力的‘阻拦’。
  “你可真是会给我出难题。”
  面对这个问题,连玉罗刹也不免有些头疼起来。
  “我不管。”
  苗七理直气壮道:“反正我又没强迫你答应,订金也提前给你了,你现在想反悔可来不及了。”
  订金?
  抓到苗七话里的‘漏洞’,玉罗刹立马板起脸,故作正经的同苗七商讨道:“在事成之前,我可以多拿一些订金么。”
  说着,他还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角。
  这家伙——
  眼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苗七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抬脚朝着玉罗刹踹了过去。
  这一脚当然没有踹中目标。
  苗七也没指望能够踹到玉罗刹,他只是想发泄一下罢了。
  但是,在看到玉罗刹那张满含笑意的,怎么看怎么欠扁的脸之后,苗七又忍不住抬腿踹了过去。
  ……
  听到那阵打闹的动静,原本正在闭目养神的花满楼,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这可真是对欢喜冤家。
  看到花满楼嘴角的笑意,正在屏息偷听的陆小凤眼睛一亮,立马小声问道:“七童,那个西门玉和阿七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这已经是陆小凤今天第七次问花满楼这个问题了。
  和前边那六次一样,花满楼的回答都是四个字:无可奉告。
  可他越是这样,陆小凤就越是抓心挠肺的想要知道答案。
  他急的上蹿下跳,绕着花满楼转了好几圈,使尽了浑身解数,却见花满楼仍旧老神在在的做闭目养神状。
  被逼无奈之下,陆小凤干脆一咬牙,决定亲自去一探究竟。
  听到窗帘被掀开的声音,花满楼眼皮一跳,赶忙抬起手,抓住了已经半只脚跨出车窗的陆小凤,“别胡闹。”
  “那你倒是把答案告诉我呀。”
  陆小凤皱着脸,可怜巴巴的哀求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性格,要是得不到答案,我会被急死的。”
  无奈的叹了口气,花满楼反问道:“你难道真的看不出来么?”
  西门玉根本就没有掩饰过他对苗七的感情,以陆小凤的观察力,不可能丝毫都没有察觉出来。花满楼知道,陆小凤只是一时没敢往那个方面联想罢了。
  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陆小凤愣了好一会儿,才恍然道:“他们两个,真的是那种关系?”
  花满楼笑了笑,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决。
  那就是默认的意思了。
  陆小凤收回腿,坐到花满楼身旁,迟疑道:“他们两个看起来,不像是恋人关系啊。”
  和没有经验的花满楼不同,陆小凤可是情场老手了。
  他确实看出西门玉对苗七有那方面的心思。可是从苗七的反应来看,这两个人之间,貌似还不到两情相悦的地步。
  陆小凤之所以想要弄清楚苗七和西门玉之间的关系,是因为他的直觉告诉他,西门玉是个极其危险的角色。
  说他多心也好,好管闲事也罢。
  总之,在搞清楚苗七现在的处境之前,陆小凤是没法儿安下心来的。
  “我知道你的顾虑。”
  花满楼了然一笑,缓声道:“但你莫要忘了,阿七是什么样的人。”
  对朋友掏心掏肺的好,是陆小凤的优点,也是陆小凤的缺点。
  陆小凤很容易会因为关心,而忽略其他方面的因素。比如说,他眼下只看到了西门玉的深不可测,看出了西门玉的危险性,却忘记了苗七的为人秉性。
  苗七可不是软弱可欺的性子,如果西门玉对苗七采取了压迫的手段,花满楼相信,苗七一定不会服软,而是会想方设法的去反抗。
  “你是说,阿七现在的处境没有问题?”
  被花满楼这么一点,陆小凤那颗聪明的脑袋,终于正常的运转了起来。
  “不,我只是认为,阿七现在还可以独自应对西门玉。”
  花满楼摇了摇头,嘴角露出一抹温暖的微笑,轻声道:“有必要的话,阿七会开口的。”
  闻言,陆小凤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听懂了花满楼的意思。
  不过多的去干涉朋友的私事,但在有需要的时候,会义无反顾的为朋友提供支持和帮助——这正是花满楼一向的行事作风。


第96章 
  有玉罗刹帮忙收尾,南王府的人自然是找不到任何可以追查的线索。
  一路风平浪静的回到江南后,苗七便按照计划,开始向外散布消息……额,好吧,苗七其实什么也没做。
  散布消息的任务直接被玉罗刹给揽下了。
  这只是计划的第一步。
  消息传播出去之后,会有一段时间的发酵期,就像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
  苗七原本以为自己能享受一段时间的平静。
  然并卵。
  麻烦总是会不期而至。
  那是苗七回到江南的第三天。
  傍晚时分,苗七和花满楼正在厨房里准备晚饭,玉罗刹和陆小凤在院子里喝酒闲谈,气氛看起来一团和乐。
  一阵激烈的兵戈碰撞声忽然自院外响起。
  “怎么了?”
  苗七从窗口探出头去,颇为诧异的对玉罗刹问道。
  他知道玉罗刹一直安排有人手守在附近,也知道那些人实力不弱,按理来说,如果有人在附近闹事,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就被解决掉。
  “不清楚,我出去看看吧。”
  玉罗刹也有些意外。
  早在动静还未闹大的时候,他就察觉到,自己安排在院外的暗卫已经赶了过去。
  但是情况似乎是有些棘手。
  否则,那两名暗卫不至于压制不下,让阵仗闹得这么大。
  他话音刚落,陆小凤已经打开院门,往交战处看了过去。
  院外的巷子里,有十几个人打作一团。陆小凤大致一看,便判断出这群人至少是来自于三个不同的阵营。
  人数最多的那一伙,看起来是职业杀手。
  他们个个身着同一款式的黑衣,手握匕首,招式也十分统一,明显是出身统一组织。
  被主要围攻的那两个男子武功十分厉害,哪怕手无寸铁,只赤手空拳的对战,也能轻而易举的克制敌手。
  而最后那伙人……看起来好像是搅局的?
  看着那俩貌似谁也不帮,只想把人撵走的蒙面人,陆小凤有些不甚确定的猜测道。
  这时,玉罗刹和苗七也先后赶到了门口。
  “楚大哥、胡大哥?!”
  认出那两个被围攻的人是谁之后,苗七立马瞪大了眼睛,抬腿就打算冲过去帮忙。
  “别急。”
  抬手拦住苗七,玉罗刹扬声对那两个暗卫命令道:“解决掉那群杀手。”
  收到命令,那两个原本还有些束手束脚的暗卫,立马便放开了手脚,协同楚留香与胡铁花,迅速制服了那群杀手。
  战局结束得很快,快到连一盏茶的时间都没用到。
  场上也没有任何的伤亡。
  那两个暗卫早就收到过玉罗刹的吩咐,不会在这里出手杀人。
  而楚留香和胡铁花也不喜伤人,除非是被逼无奈。
  “两位兄弟,谢了哈,回头俺老胡请你们喝酒!”胡铁花咧嘴一下,抱拳冲那两个暗卫道了声谢,然后便快步冲到了苗七面前。
  “阿七,好兄弟,好久不见啦。”
  抬手用力的回抱了胡铁花一下,苗七满脸喜色的冲楚留香和胡铁花问道:“你们两个大忙人,今儿个怎么有空来找我了?”
  胡铁花眼睛一瞪,假装不高兴的嚷道:“怎么着,你不欢迎我们呀?”
  “去去去。”
  哭笑不得的白了胡铁花一眼,苗七扭过头,冲神色有些不自然的楚留香眨了眨眼睛。
  见状,楚留香才稍稍的放下心来。
  他收回一直落在玉罗刹身上的余光,抬手摸了摸鼻子,对苗七笑道:“我和老胡这趟来,除了是想和老朋友聚一聚之外,也有件事情想要麻烦你。”
  “朋友之间哪来的麻烦不麻烦。”苗七笑了笑,抬手比了个迎请的姿势,道:“有什么事,咱们进屋再慢慢谈。”
  “好。”
  ……
  正堂内,花满楼已经备好了茶水。
  一行人说说笑笑的走进屋内,在一番互相介绍之后,气氛很快就热络了起来。
  胡铁花是个自来熟的性子,陆小凤也十分擅长交朋友,这俩人没一会儿工夫就称兄道弟起来。
  “你们先聊着,我去准备饭菜。”陪着众人坐了一会儿,见气氛融洽之后,苗七便打了声招呼,准备继续赶回厨房忙活晚饭。
  “我去帮你吧。”
  楚留香连忙站起身来,开口提议道。
  心知楚留香是有话要问自己,苗七自然不会拒绝。但在他开口之前,胡铁花就很不给面子的拆穿了楚留香的借口。
  “老臭虫你可得了吧,认识你这么多年,我咋没听说过你还会做饭?”
  楚留香:“……”
  看到楚留香脸上那副一言难尽的神色,苗七强忍着笑意,圆场道:“没关系,楚大哥就算不会做饭,也能来帮忙打个下手嘛。”
  “那要不要我也去帮忙打个下手?”
  玉罗刹也凑热闹似的提议道。
  说罢,他还似笑非笑的瞥了楚留香一眼。
  楚留香:“!!”
  “不用了。”
  冲玉罗刹翻了个白眼,苗七抬起手,拽着表情有些木然的楚留香离开了房间。
  “他怎么会在这里?”
  刚一走进厨房,楚留香就立马对苗七传音问道。
  说实话,楚留香怎么也没有料到,自己竟然会在苗七这里见到玉罗刹。
  而且玉罗刹貌似还就住在这里。
  楚留香的观察力一向很出色,在走进院子的时候,他就发现了许多不对劲的地方。
  比如说,院里的葡萄架下,放了两张躺椅。
  石桌上的茶具也是成双的。
  客房的门没有关严,从里面的布置来看,明显是有人居住,并且住了不短时间的样子。
  再看看玉罗刹所展现出的态度——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楚留香感到不可思议。
  他觉得自己的脑子都快乱成一团浆糊了。
  “楚大哥,你先喝口酒冷静一下。”
  苗七从柜子里拎出一壶烈酒,递到了楚留香面前,然后肃声道:“因为你接下来要听到话,可能会给你造成更大的惊吓。”
  楚留香默默的打开壶盖,往嘴里灌了口酒。
  酒不是什么好酒,但确实够烈,这是苗七从沙漠里带出来的‘特产’之一。喝出了熟悉的味道,楚留香的情绪很快便平复了下来,他放下酒壶,冷静道:“好了,你说吧。”
  “他在追求我。”
  话落,空气仿佛突然间凝滞了下来。
  在长达半盏茶时间的寂静后,楚留香才有了反应。
  他伸出手,提起放在一旁的酒壶,又猛地往嘴里灌了好几口酒水。压下了心头翻涌的惊骇感之后,楚留香才有些艰难的开口道:“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不算挑明的话,大概有一个多月了吧。”
  苗七扳着手指头算了算,有些不太确定的回道。
  如果从玉罗刹住进来,并且表现出追求的倾向的时候算起,那就是一个多月,只算挑明之后的时间,就是十来天的功夫。
  深吸了一口气,楚留香肃声问道:“他是真心的么?”
  “应该是吧。”苗七耸了耸肩,小声嘟囔道:“反正我还没动心呢,就慢慢等着瞧呗。”
  等玉罗刹拿出了足够的诚意,他才会真正的去试着接受对方。
  而在那之前,一切都还有待定夺。
  听到苗七这么说,楚留香倒是放心了许多。
  他相信苗七的判断力,也相信苗七心里会有个度,不过,有些话,他还是要叮嘱苗七一番。
  “阿七,你知道我的船停靠在什么地方。”
  楚留香经常四处奔波,没有固定的联系方式,但是那艘船是他固定的家。如果苗七愿意,那里也可以是苗七的家。
  苗七莞尔一笑,点头道:“放心吧,有需要的话,我一定不会和你客气。”
  “那就好。”
  楚留香抬起手,在苗七的脑袋上揉了揉,然后低声道:“天大地大,我们多得是地方可以去,所以不要有太多顾虑,也别给自己太多压力。”
  西方魔教的势力再大,也总会有触及不到的地方。
  楚留香的师父在金盆洗手之后,便远赴海外,找到了一处绝佳的避世桃源,那里不仅有各种阵法,还有几位信得过的隐世高人镇守。
  若有必要,楚留香可以带苗七去那里避难。
  楚留香对苗七有种特殊的责任感,在他看来,是他改变了苗七原本的生活,也是他,带着苗七来到了中原。
  所以他有责任去照顾苗七,保护苗七。
  苗七最是受不了这种温情又感性的氛围,他抽了抽鼻子,赶忙转移话题道:“好了好了,时间不早了,咱们赶紧准备饭菜吧。”
  凉菜和拼盘什么的,苗七和花满楼之前就已经准备好了,汤也提前就在炖着,他们现在只需要倒腾几道热菜,就可以收工上桌了。
  楚留香确实不会做饭,但切菜却是一把好手。
  毕竟这个任务也没什么难度。
  两边配合着一起行动,效率倒是要比苗七预料的还快,等到最后一道烧茄子入锅,就等着烧熟放盘的时候,苗七终于抽出空来,向楚留香问起了正事儿。
  “楚大哥,你之前说有什么事要找我帮忙来着?”
  楚留香一边擦拭着手上的水渍,一边说道:“其实也不算是什么麻烦事,我就是想请你给画张地图,就是从沙漠到你之前居住的地方之间,所有能够藏身,并且有水源可以补充的路线图。”
  “你要这个做什么?”苗七有些诧异的问道。
  “自然是准备进沙漠找人了。”楚留香叹了口气,解释道:“刚才那群黑衣人,是和一点红同一个组织出身的杀手。”
  自两个月前,和苗七分别之后,楚留香就察觉到,有人盯上了自己,为了安全起见,他立马将苏蓉蓉三女安置到了一个稳妥的地方,然后独自一人,引走了那些暗中跟着自己的人。
  随后,他便遭遇了一波又一波的暗杀。
  那些杀手全部都是来自同一个组织的成员,楚留香从他们身上,发现了一处暗记,一处在中原一点红身上也有的暗记。
  在那个时候,楚留香就意识到,这些人可能并不是单纯针对自己来的。
  经过一番调查之后,他终于查明了内情。
  原来,中原一点红为了帮他们摆脱危险,竟然接下了那两封追杀苗七和楚留香的单子,然后叛离了组织,成为了众矢之的,被那个组织下了格杀令。
  楚留香很难想象,在自己发现这件事情之前,中原一点红究竟经历过多少次的危险和磨难,但他知道,就算一点红现在还能抗住,也不可能一直独自支撑下去。
  这两个月来,他和胡铁花想方设法,四处去查找一点红所留下的踪迹,最后,终于在几日前,找到了一条线索。
  有人看到,身受重伤的一点红进了沙漠。
  楚留香知道,一点红对沙漠的了解并不多,他如果要寻找一个能够藏身的地方,最有可能选择的,就是自己曾经去过的地方。
  比如说,苗七之前在沙漠中的落脚处,又或者,是那附近有水源补充点的地方。而除了苗七之外,楚留香想不到,还有谁能提供出最详细的线路图。


第97章 
  想也知道,一点红现在的处境一定不容乐观。
  因为楚留香能够查到的消息,那个杀手组织必然也能查到。
  在杀手这个行当中,通常会把任务分成不同的等级,而一点红身上所背负的,是最高一级的‘格杀令’。
  这也就意味着,不管一点红逃到哪里,那个杀手组织的人都不会放弃追杀。
  就算一点红躲进了沙漠,也顶多就是能拖延一段时间。
  楚留香现在唯一能够依仗的优势,就是他们要比杀手组织的人更了解地形,可以提前一步找到一点红。
  其实最稳妥的办法,是请苗七亲自带路进沙漠去找人。
  沙漠的地形经常会发生变化,苗七已经离开那里有半年左右的时间了,他能给出的路线图和地标,或许并不适用与现在。
  但楚留香不想为难苗七。
  因为苗七并不喜欢那个地方。
  楚留香知道,如果自己开口,苗七一定不会拒绝。
  或许,就算他不开口,苗七也会主动要求帮忙。
  可那至少留给了苗七自主选择的余地。
  “时间很急么?”
  听罢事情原委,苗七并没有立马给出楚留香回复,而是问了一个看似并不关紧的问题。
  楚留香却明白,苗七这是已经决定要和自己一起进沙漠的意思。
  果然,不等楚留香回答,苗七就自顾自的继续说道:“刚好我最近也没什么事情,楚大哥你定好时间告诉我一声就行,咱们随时都能出发。”
  “阿七,谢谢你。”
  脸上露出一抹温暖的笑容,楚留香抬起手,在苗七的脑袋上揉了一把。
  “啧,你这话什么意思。”
  白了楚留香一眼,苗七有些不太高兴的嘟囔道:“小红是因为咱俩才遇到的危险,怎么你去帮忙就是理所当然的,我去帮忙倒显得不是分内之事了?”
  抬手摸了摸鼻子,楚留香无奈的笑道:“好吧,我认错。”
  “光认错可不够有诚意。”
  苗七挑起下巴,单手掐腰,做发号施令状,然后对楚留香‘命令’道:“今天端盘子的活就归你了,来吧,小二哥,该上菜了!”
  “好嘞。”
  楚留香强忍着笑意,学着客栈店小二的腔调应了一声。
  ……
  享用完一顿说不上有多丰盛,却很有氛围的家常便饭后,天色已经转暗。
  知道楚留香和胡铁花还有事要和苗七商谈,在小坐片刻之后,花满楼和陆小凤便离开了小院。等到院里只剩下苗七、玉罗刹、楚留香和胡铁花四人之后,气氛悠然间就冷清了下来。
  胡铁花是神经粗大,不大会看人脸色和气氛,但在有些时候,他的直觉却很敏锐,就像野兽一样,总能嗅出一些古怪的‘味道’。
  就好像现在。
  楚留香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忽然间消失不见,只一言不发的望着玉罗刹,玉罗刹也似笑非笑的回望着楚留香,一股若有若无的硝烟味在二人之间弥漫。
  这两人在搞什么鬼?
  满头雾水的胡铁花下意识朝苗七看去,却发现苗七正全神贯注的给那只叫球球的小猫崽梳毛,好像对此一无所觉。
  这种诡异的安静大概持续了有一炷香的时间,在胡铁花快要按耐不住,想要开口打破这种气氛的时候,楚留香终于出声了。
  “明天,阿七会和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玉罗刹笑了笑,扭头看了眼坐在一旁,好似半点儿都不在意他们交谈的苗七,柔声道:“不管阿七打算去哪里,我都会陪着他。”
  “是么。”
  楚留香不置可否的有些挑了挑眉,语气有些咄咄逼人的追问道:“那你打算陪他多久?”
  闻言,一直在选择性装聋的苗七忍不住翻了翻眼皮,果断出声中止了楚留香这种类似于‘娘家人的考验’的行为,强行把话题转移到了正事上。
  “那什么,你们联系姬大哥了没?”
  终于听到了一个能听懂的问题,胡铁花赶忙抢答道:“老臭虫已经写信通知过他了,约好了直接到沙漠边的那个镇子汇合。”
  “你们要进沙漠?”
  玉罗刹事先并不知道楚留香这次来找苗七的目的,自然也不知道苗七是打算进沙漠,但在听到这个消息后,他自然不会放过这样一个讨苗七欢心的大好机会。
  “这件事不用你插手。”
  在玉罗刹扭头看向自己的那一瞬,苗七就立马猜出了他的打算,不过这一次,苗七可不打算再接受玉罗刹的帮助。
  他不喜欢欠别人人情,尤其是玉罗刹的人情。
  所以,抢在玉罗刹开口之前,苗七就把拒绝的话先给摊了出来。
  “别急着拒绝。”玉罗刹轻笑一声,侧身凑到苗七耳边,用一种极其暧昧的语气说道:“就算给我一个讨你欢心的机会,又有何妨呢?”
  楚留香手一抖,险些没把茶杯给甩出去。
  讲真,虽然他已经得知了玉罗刹在追求苗七的事情,但听到和亲眼所见之间,能给人造成的那种刺激感,可不是同一级别的。
  看到楚留香那副如遭雷劈的表情,苗七眼皮一抖,抬手把玉罗刹的脑袋推到了一旁,然后站起身来,打算立马结束这场谈话。
  “时间不早了,大家都早点休息吧!”
  他话音刚落,玉罗刹就紧跟着补充道:“我已经命人把客房收拾好了,家里没有多余的房间,所以今晚就委屈两位将就一下。”
  闻言,已经迈开步子,准备撤离现场的苗七脚步一顿,猛然间想起了一件可怕的事情——他这儿,好像就只有一间客房吧?
  如果玉罗刹把房间让给了楚留香和胡铁花,那岂不是说,今天晚上,这个老流氓就要跟他同住一间房了Σ( ° △°|||)︴
  不幸的是,玉罗刹还真就打的这个算盘。
  等苗七缓过神来的时候,玉罗刹已经拉着他走出了正堂。
  羞耻心作祟,苗七没有立马出声向楚留香求助,而是选择了自救。在走到卧室门口的时候,他二话不说抬手扒住了门框,然后冲玉罗刹嚷道:“泥泥泥你今晚搬出去住!”
  “乖,别闹了。”轻而易举的掰开了苗七抓在门框上的手,玉罗刹一边把人往房间里带,一边用类似于人贩子诱拐小孩儿时的语气,对苗七哄道:“我保证什么都不做。”
  “你看,咱们住在一起这么久,如果我想要做什么,还用等到现在么?”
  苗七吞了吞口水,退后半步道:“那你晚上打地铺。”
  “睡哪里倒无所谓。”叹了口气,玉罗刹状似无奈的解释道:“但是家里只准备了三床被褥,这个点儿,就算想要临时去买,估计店铺也都关门了。”
  “好吧。”深吸了一口气,压下想要咆哮的冲动,苗七扯起嘴角,皮笑肉不笑的对玉罗刹说道:“床让给你,我晚上可以不睡。”
  呵呵,反正习武之人一晚上不睡觉也没什么嘛。
  “罢了。”玉罗刹一言不发的盯着苗七看了好一会儿,直看到苗七浑身发毛,脸上的表情都快绷不住了,才开口道:“晚上好好休息。”
  话落,他便毫不停留的转身离开了房间。
  真、真走啦?
  看着玉罗刹离开的背影,苗七愣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莫名其妙的,一股原本不应该升起的愧疚感窜上心头……其实,仔细回想起来,玉罗刹除了曾经有过一次过分的行径之外,确实没有再做过任何过分的举动。
  他的反应,是不是有些太过激了?站在原地反思了半晌,等苗七得出答案,犹豫不决的走出房间时,玉罗刹已经不见了踪影。
  看着空荡荡的院子,苗七忽然有种茫然不知所措的感觉。
  他重新回到房间,躺到床上,试图把脑袋里所有的思绪清空,可翻来覆去无数遍,还是没法儿摆脱困扰。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传进了苗七浑浑噩噩的脑袋里。房门没关,那阵脚步声一路从门外来到床边。
  保持着背对着房门的姿势,苗七闷声道:“你刚才干嘛去了。”
  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玉罗刹弯下腰,给苗七掖了掖被角,低声解释道:“我去处理那群被楚留香引来的杀手了,顺便,调查了一下那个杀手组织的情况。”
  眨了眨有些干涩的眼睛,苗七翻过身来,看着床边那道在黑暗中有些模糊的身影,含糊的嘟囔道:“你要是想休息的话,我可以把床分给你一半。”
  “当真?”
  听出玉罗刹那明显是故作夸张的语气,苗七没好气的哼道:“你爱睡不睡,不睡拉倒,反正我还不乐意跟别人挤——”
  温柔又不失强势的撬开苗七的唇齿,玉罗刹缓缓收紧手臂,压制住苗七并不算太过激烈的挣扎,待到苗七不再有抗拒的反应,才暂且撤开了唇舌。
  挥袖用内劲关上房门,迅速褪下外衫和靴子,钻进已经被暖的热融融的被窝,然后把苗七揽进怀里,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玉罗刹就做完了这一系列的动作。
  苗七:目瞪狗呆.jpg
  低头在苗七的嘴上又轻啄了一口,玉罗刹无甚诚意的狡辩道:“抱歉,你刚才那副模样实在是太可爱了,所以我才一时没能克制住。”
  “……出去。”
  “我保证不会再做其他的事情了,真的。”
  “把手拿开!”
  “嘘,别这么大声,会吵到其他人休息的。”
  “臭流氓你……唔……”


第98章 
  苗七觉得自己一定是脑袋被驴给踢了。
  而且还踢得不轻。
  要不然,他怎么会蠢到相信玉罗刹,相信对方那句‘什么都不会做’?
  如果只是亲亲嘴也就算了,毕竟初吻都已经没了,被亲一次两次跟三次四次也没啥差别,但这老流氓得寸进尺啊——他竟然还敢动手扒裤子!
  这绝壁不能忍啊!
  就算被撸的挺舒服……咳,那也不能忍!
  脑海中回荡着一连串的咆哮体,身体却可耻的臣服在对方高超的手技伺候下,分分钟就举旗投降的苗七,此时正满心的羞愤,恨不能挖个坑把自己给埋起来。
  偏生某人还一直在边上煽风点火。
  “舒服么,嗯?”玉罗刹一边伺候着手里的小小苗,一边欣赏着苗七因染上了情欲,而显得格外美艳惑人的脸,眼中露出了显而易见的炙热。
  苗七只是恶狠狠的瞪了玉罗刹一眼。
  他当然不会应声,也不敢开口应声,因为他怕自己一开口,就会泄露出什么羞耻度爆表的声音——客房里可住着楚留香和胡铁花呢。
  神经粗大,一旦睡着就雷打不动的胡铁花也就罢了,要是被楚留香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声音,那他明个儿可就真的没脸见人了。
  可就算只是一记眼神,对玉罗刹来说,杀伤力也是相当惊人的。
  玉罗刹的自控能力很强,但就算是再有忍耐力的人,看到自己喜欢的人,在自己面前露出这般诱人的姿态,也很难把持得住。
  要不是清楚现在还不是时候,还不能更进一步,玉罗刹绝对会忍不住直接要了苗七。
  不过就算不能吞吃下腹,舔两口解解馋也是可以的嘛。
  玉罗刹之前走的是禁欲路线,对床上的花样没什么了解,也不怎么擅长,但有了喜欢的人之后,目光长远的玉大教主,当然也不介意提前在这方面小小的做些研究。
  高智商的人想要学一样东西的时候,效率一般都不会太低。
  对于能不能在床上征服苗七,玉大教主是相当有自信的。
  几下看似随意的爱抚,再配合上手上控制的越来越好的力道和节奏,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玉罗刹就顺利的让苗七沦陷在情欲之中,化成了一滩春水。
  当身体的本能完全压制过理智时,想要苗七配合自己,对玉罗刹而言就完全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了。他刻意放慢了手上的速度,把苗七钓在一个上不去也下不来的位置,然后很阴险的对苗七提出了‘互助’的条件。
  男人都是用下半时思考的动物……这句话还真不是说假的。
  至少在还是初哥一枚,头一次尝到情欲滋味儿的苗七身上,很适用。
  尽管脑袋里还竭力的保留了一丝理智,但在浑身上下都在叫嚣着想要发泄的时候,苗七当然撑不了多久。
  在玉罗刹稍稍加快速度,放出了甜头之后,苗七几乎是半推半就的,在玉罗刹的引导下,握住了早就已经蓄势待发的小小玉。
  过了立冬,天气已经转寒,尤其是夜晚。
  屋外是瑟瑟寒风,屋内,却仿佛是一个热气腾腾的大蒸笼,那床不算太厚的锦被因为碍事,早就被玉罗刹掀到了一旁,两人身上的衣服虽然没有完全褪尽,却也差不多是赤裸相对了。
  身上在不知不觉中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苗七紧紧地咬着下唇,靠本能压下了一直徘徊在喉咙口的呻吟声,却压不下愈发急促的心跳和呼吸声。
  玉罗刹早就取下了易容,看起来年轻又俊美的脸上挂着餍足和欢愉的笑容,在苗七白暂的皮肤上烙下了一枚枚嫣红的吻痕。
  两具体温都有些灼人的身体紧紧地贴在一起,纠缠着,厮磨着,黑色与银色的发丝也缠绕在了一起,在床单上铺开了一幅暧昧又凌乱的画卷。
  “啊……”
  一波比一波强烈的快感如汹涌的浪潮,席卷过全身的每一处皮肤和血肉,连脚趾都是酥麻的,苗七一手扣在玉罗刹的肩头,一手被玉罗刹带着抚慰着二人贴在一起的欲望,脑袋一团空白,忍不住松开了牙关,自喉间溢出了一声低哑的呻吟。
  这声音仿佛开启了什么机关,让原本还保留了几分克制的玉罗刹瞬间疯狂起来。
  他松开了抚慰着欲望的手,抬起苗七有些无力的双腿,将其圈在腰间,然后托起苗七,略显粗暴的让两人紧紧粘合在一起的身体摩擦碰撞……
  这种动作所带来的刺激感和快感,要远胜于用手掌去抚慰。
  苗七抬起手臂,紧紧的搂住玉罗刹,身体本能的迎合着对方的动作,什么羞耻心和顾忌,在这一刻都全然抛到了脑后,连床铺渐渐作响的咯吱声,和不远处客房内戛然而止的呼噜声,也没法唤回他的理智。
  直到快感升至巅峰。
  急促的呼吸声缓缓平息,神智也渐渐回笼,看着侧卧在自己身旁,满脸餍足之色,脖子上和身上也印上了斑驳红痕的玉罗刹,苗七:“!!!”
  看着苗七的表情从震惊到呆滞到羞恼再到生无可恋的转变,玉罗刹忍不住闷笑了起来。
  苗七:好想喵带,但是放不下小鱼干怎么破QAQ~
  片刻后,玉罗刹终于止住了笑意,他伸出手,拂开苗七额上一缕被汗水打湿的发丝,然后低头在苗七的眉心印下一吻,柔声道:“先忍一忍,我这就去叫人准备水和干净的被褥。”
  苗七:灵魂出窍.jpg
  翌日。
  卯时刚过,晨光乍起,顶着两个黑眼圈的胡铁花就恍恍惚惚的爬起了床,和同样双眼无神的楚留香游魂似的‘飘’出了房间。
  然后,两个人傻子似的站在院子里吹了半晌的冷风。
  直到一片不知道从哪儿飞来的枯黄的叶子,打着旋儿糊到了胡铁花的脸上,他才僵硬地转过身,目光呆滞的看向了楚留香。
  “老臭虫……”
  迟了一会儿,楚留香才几不可闻的应了一声:“嗯。”
  “我大概是年纪大了,耳朵不太好使了。”往主卧的方向瞄了两眼,胡铁花自欺欺人的干笑道:“昨儿晚上啥动静都没有,对吧?”
  楚留香原本没有焦距的双眼渐渐恢复了神采,用一种疑似悲悯的眼神看着胡铁花,叹道:“老胡,掩耳盗铃是没用的。”
  狠狠的咽了口唾沫,胡铁花涩声道:“阿七和西门玉,真的是,那种关系?”
  楚留香沉默了片刻,最后,以一声长叹回应了这个问题。
  心塞。
  莫名有种家养的小白菜被猪给拱了的忧伤感。
  自欺欺人不成的胡铁花抬手抹了把脸,表情无比复杂的喃喃道:“这俩人瞅着可一点儿也不搭啊,他们怎么就凑到一块儿了呢。”
  在胡铁花的眼中,西门玉就是个比较有钱的商人罢了,长的吧,也只能说是中上等,还没老臭虫长得好看呢,他就想不通,苗七怎么会看上西门玉呢?
  讲道理,这年头,像苗七这样年纪轻轻,武功高强,长的好,会做饭还能喝酒的男人,想找个啥样的对象都不是事儿啊。
  就算苗七喜欢男的,也不该放着身边儿一堆的‘优良品种’不选,去选一个年纪大,还不会武功的西门玉。
  就连老臭虫都比那个西门玉适合苗七一百倍一千倍呀。
  抬手揉了揉有些发痒的鼻子,楚留香眯起眼角,似有所觉的瞥了眼胡铁花,警告道:“别在那儿胡思乱想,还有,收起你的好奇心,回头别老往西门玉身边凑。”
  那可是武功深不可测,出了名的喜怒不定的魔教教主。
  天知道他昨天看见胡铁花抓着玉罗刹称兄道弟,还硬要跟人家拼酒的时候,内心有多崩溃……心都快蹦到嗓子眼儿了好么。
  而且照楚留香对胡铁花的了解,在知道苗七和玉罗刹之间的关系后,胡铁花肯定会耐不住好奇心,找当事人打听感情史。
  找苗七打听倒没什么,楚留香就怕胡铁花这家伙会去找玉罗刹。
  要是他嘴上没门儿,在玉罗刹面前说什么‘两个人不搭调’的浑话,惹怒了玉罗刹,估计就算不会有性命之忧,也得被磋磨掉两层皮。
  压根儿就没睡着,躺在床上装死装了一宿,把院子里楚留香和胡铁花的对话,全部收入耳中的苗七:“……”
  “嘶!”
  正抱着苗七假寐的玉罗刹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睁开眼睛,看着正试图从自己的肩膀上咬掉一块儿肉的苗七,哭笑不得的揶揄道:“你这猫儿,就算是肚子饿了,也不能拿人肉当成小鱼干啃啊。”
  苗七冷哼一声,不依不饶的又拿着玉罗刹磨了一会儿牙,等到腮帮子都酸了才松开口。
  然并卵。
  看着玉罗刹肩膀上那个连皮没破的印痕,苗七耷拉着嘴角,一字一顿的评价道:“肉老了,果然会不好下口。”
  嗯,这是玉罗刹从苗七嘴里听到的,发音最为标准的一句话。
  被喜欢的人嘲讽岁数大,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可不是一件能够淡定接受的事情,玉罗刹缓缓的扯起嘴角,露出一抹在苗七看来满是不怀好意的阴险笑容——
  察觉到两腿间忽然抵进的硬物,苗七:“!!”
  收紧手臂,让苗七没法儿往后撤开身子,玉罗刹笑眯眯的‘保证’道:“你放心,就算是年纪大了,我也照样能够满足你。”
  艹哭你都不是问题。
  在心里补充上后半句,玉罗刹满意的看着苗七被臊红的耳后根,默默的开始在心里盘算,等到正式开荤的时候,该做多长时间,才能让这只猫儿以后再也不敢拿年纪这个话题来开玩笑。


第99章 
  苗七觉得,这是他有史以来,度过的最为尴尬的一个早晨。
  尽管他在走出房间之前,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尽管楚留香也提前交代过胡铁花,让他不要表现得太过大惊小怪,但是,真到了面对面的时候……
  除了玉罗刹之外,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大写的尴尬。
  食不知味的吃完早饭,苗七就立马找借口逃离了自家小院——额,其实严格来说,也不能算是找借口,苗七确实是有要事要办。
  楚留香是在五天前查到的一点红进沙漠的消息,如果杀手组织也是这几日查到的消息,那他们就必须要立马动身,才能有把握赶在杀手组织之前,找到一点红。
  然而,公孙兰的事情还没有安排妥当。
  因为要隐藏身份的缘故,玉罗刹现在能动用的人手并不多,只有寥寥数十个贴身暗卫,这趟进沙漠,玉罗刹也势必会带走一部分的暗卫。
  人手不足的话,制造舆论的事情恐怕就要半途中断了。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
  消息已经放出,舆论却还未扩散到一定规模,如果在这个时候中断,南王府的人便极有可能会趁机反扑,将局面扭转到另一个方向——一个苗七不愿意看到的方向。
  所以苗七需要向陆小凤寻求帮助。
  陆小凤喜好结交朋友,也喜欢天南地北的到处乱跑,他的朋友遍布五湖四海,而且大都很有能耐,散布舆论的事情转交给陆小凤去办,肯定是妥妥没问题的。
  只要这一计划能够顺利完成,后续事宜就简单多了。
  公孙兰的武功已经被苗七给废了,闹不出什么幺蛾子,看守起来没什么难度,如果在舆论已经达到足够的规模时,他们还是没有赶回来,玉罗刹留下的那几个暗卫也会按计划行事,把公孙兰当众交给官府。
  事后,就算南王府的人想要追查,也绝对查不出这些暗卫的来历。
  等苗七安排好这件事,打道回府的时候,楚留香和胡铁花看起来也缓过了劲儿,在面对苗七的时候,反应比之前从容淡定了许多。
  见状,苗七内心的尴尬也稍稍缓解了几分。
  从江南到西北沙漠,是一段十分遥远的路程,尽管一行人是轻车简行,路上没做什么耽搁,也耗费了将近半个多月的时间,才赶到关外小镇。
  姬冰雁早就在这里等着他们了。
  他们顾不上休息,也没工夫叙旧,在整合完队伍之后,便立马马不停蹄的踏进了沙漠。因为据姬冰雁所言,那个杀手组织的人,已经先他们一步进了沙漠。
  “情况很不乐观。”
  拢紧了罩在脸上的纱布,姬冰雁语速极快的说道:“那伙人是在五天前进的沙漠,他们人数众多,还请了熟悉沙漠地形的向导,如果一点红的运气不够好,或许就等不到咱们的支援了。”
  说话的时候,姬冰雁还特地用上了内力。
  这个季节的沙漠正值风季,哪怕是最边缘的地带,也受到了不小的波及,如果不扯着嗓子大喊大叫,又或者是用内力把声音扩散开来,在刺耳的风沙呼啸声中,哪怕是隔着半丈远的距离,也可能会听不到彼此的说话声。
  兰州城临近沙漠。
  借着距离的优势,姬冰雁抵达约定地点的时间,不仅比苗七等人早很多,也比那个杀手组织的人早了几天。楚留香在信中描述过那个组织的标志,所以在那群人出现的时候,姬冰雁就立马认出了对方的来历。
  老实说,姬冰雁觉得,他们现在只能是拼运气。
  运气好的话,他们或许能提前找到一点红。
  运气要是不好,那就只能是给一点红收尸了。
  楚留香原本就很沉重的心情,因为这个消息,直接沉到了谷底。他紧紧地拧着眉头,下意识往苗七那边看去,却见苗七忽然抬起手,接连打了三声响亮的呼哨。
  苗七这个动作,对楚留香、姬冰雁和胡铁花而言并不陌生,他们曾经见苗七这样做过很多次——在召唤那匹灵性过人的白驼时。
  每一次,在胡哨声响起后,那匹白驼都会应声出现。
  可是这次,在楚留香三人看来,苗七恐怕是要白费功夫了。
  一来,苗七离开沙漠的时间已经不短了,那匹白驼可不一定还记得他这个主人;二来,那匹白驼未必就在这附近,不一定能够听到苗七的呼哨声。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只要苗七想,他随时随地都可以召唤出那匹白驼。
  白驼是苗七的绑定坐骑,在苗七离开沙漠的时候,就自动被系统收回了坐骑空间,倘若不是为了掩人耳目,苗七连这三声呼哨都不用打,就可以直接召唤出白驼。
  打完呼哨,苗七特地多等了一会儿,才把白驼从空间里放了出来。
  四周弥漫的风沙为苗七提供了掩护,当那匹身形比寻常骆驼高大许多,还长了一身显眼的白毛的骆驼,隐约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时,虽然引起了一些惊讶,却不至于太过突兀和离奇。
  “我去,这骆驼神了啊!”
  看着那匹奔向苗七的白驼,胡铁花满脸惊奇的感叹道。
  楚留香和姬冰雁也是惊叹连连。
  抱住白驼蹭到自己怀里撒娇的脑袋,苗七咧嘴一笑,然后俯下身子,在白驼耳边小声问道:“阿白,还记得回家的路该怎么走么?”
  白驼发出一阵低沉的呼噜声,还极为人性化的点了点头。
  “乖,你现在先顺着老路回去,我很快就会跟上。”拍了拍白驼的脖子,苗七小声道:“如果在路上遇到了老朋友,记得立马带来过来找我。”
  依依不舍的在苗七怀里又蹭了半天,白驼才调头朝着‘家’的方向奔去。
  “唉。”凑在苗七身旁的玉罗刹轻叹了一声,半真半假的抱怨道:“真是人不如畜啊,你对待那只骆驼,都要比对待我的时候温柔多了。”
  苗七嘴角一抽,囧囧有神的回道:“你还能再不要脸一点么?”
  堂堂魔教教主,竟然要去跟一只骆驼争风吃醋,苗七很想知道,玉罗刹的节操和羞耻心,是不是都一块儿拿去喂狗吃了。
  “要脸可讨不到媳妇儿。”
  玉罗刹轻笑一声,忽的伸出手,把苗七拖到了自己所乘的那匹骆驼上。
  “你干嘛!”
  直觉不妙的苗七赶忙探出身,想要回到自己的那匹骆驼上,却被腰间那只手臂给拦的死死的,下一秒,玉罗刹的另一只手就扳过他的肩头,撩开了他蒙在脸上的纱巾……
  哇塞——
  看着旁若无人般亲到一块儿的苗七和玉罗刹,胡铁花张大嘴巴,发出了一声惊叹。
  还不知道玉罗刹和苗七变成了这种关系的姬冰雁:“!!”
  楚留香一脸木然的移开视线,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有点儿想呵呵。
  等到漫长的一吻结束,苗七的心情已经从羞耻、恼怒、抓狂,进化到了最终的麻木,他面无表情地抹了把嘴,然后用毫无波动的语调对众人说道:“走吧,别耽搁时间了。”
  作为系统出品的坐骑,白驼的速度快到足以超乎常人的想象,寻常骆驼要跑十天半个月的路,白驼只需要三分之一的时间,就能够抵达。
  路程越远,白驼的优势就越明显。
  只要一点红躲得足够远,苗七就有七成以上的把握,能赶在杀手组织之前找到他。
  当然,最后的结果还是要看运气,看一点红的运气,如果他藏得不够深,就算是苗七有白驼这个外挂助阵,恐怕也是回天乏力。
  一点红的运气算不上好,也算不上不好。
  他在之前的逃亡过程中受了重伤,并没有足够的体力,能支撑他赶到原本想去的地方,长期奔波,再加上沙漠恶劣的气候,导致他的伤势更加恶化,不得不在半途改变了方向。
  他其实没有走的太远,就在外围和内围的交界处附近,找了个附近有水源的地方藏身。
  那地方说不上有多隐蔽,只有一望无际的沙丘,和一片面积不大,勉强能用来补充水分和果腹的仙人掌,好在这地方人烟稀少,不是商队或者其他势力经常走的路线。
  杀手组织所请的那位向导,是个经常带领商队进出沙漠的老手。
  他对沙漠的地形确实很熟悉,只不过惯性所使,领路的时候,走的也都是常走的路线。
  一点红幸运的和他们擦肩而过。
  可他仍旧在面临着死亡的威胁。
  他受的伤太过严重,身上携带的药物也在一次次的逃亡中消耗殆尽,就算有水和食物,不至于饿死渴死,也早晚会因为伤势恶化而丢掉性命。
  一点红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
  或许是三天五天,又或许连第二天天亮都等不到,就会命丧黄泉。
  但只要还不到最后一刻,他都不会放弃求生的希望。


第100章 
  夜幕降临。
  风季的沙漠能见度很低,即便是在白天赶路,倘若稍有不慎,也会有走错路线的可能性,而要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中前行,就更是一件考验方向感和记忆力的事情。
  苗七等人不得不放慢了速度。
  约莫到了子时左右,在行至一处避风口的时候,楚留香提出了原地休息的建议。
  没有人提出异议。
  顶着风沙赶了一天的路,无论是人还是骆驼,都有些力倦神疲了。
  尤其是负责领路的苗七。
  有浑厚的内力做支撑,苗七在体力方面倒是没问题,但在精神方面,却已经到了临界点。收拾好营地之后,他甚至连东西都顾不上吃,只胡乱的洗了把脸,便一头扎进帐篷中,闷头大睡了起来。
  见状,楚留香不禁有些担忧的皱起了眉头。
  “阿七好像一整天都没怎么吃东西。”
  为减轻负荷,尽可能的提高赶路效率,他们这一趟进沙漠并没有准备太多的物资,除了一些生存必备的物品之外,在食物这方面,就只携带了容易储存,还不占地方的干粮。
  干粮的味道确实不太好,甚至是有些难以下咽。
  楚留香能够理解苗七的做法儿,因为不到逼不得已的时候,谁都不太愿意去啃那些没滋没味儿的干粮。
  苗七又显然是被累狠了,在这种情况下,无论换做是谁,恐怕都不太愿意去浪费时间,强打着精神,强迫自己先填饱肚子再做休息。
  但这样做会很伤身体。
  “我刚才好像看见附近有兔子洞。”胡铁花往嘴里灌了两口烈酒,然后一抹下巴,站起身来,对从帐篷里走出来的玉罗刹招呼道:“大兄弟,有没有兴趣跟我一块儿去打个猎?”
  “不用了。”
  玉罗刹摇了摇头,笑道:“我自己去就行。”
  视线从玉罗刹白白净净,似乎没干过任何粗重活的手上绕了个圈,姬冰雁有些狐疑的挑了挑眉,正想提出质疑,却被楚留香一记眼神给拦了下来。
  胡铁花也没有提出异议。
  为了预防胡铁花会做出什么冒失的举动,在经过苗七的允许之后,楚留香已经告诉过胡铁花,玉罗刹其实会武,并且武功还很高深的事情。
  对于一个高手而言,抓只兔子当然不是什么难事儿,胡铁花也乐意把这种机会留给玉罗刹,让他拿去讨苗七的欢心。
  半个时辰后,一阵扑鼻的肉香气钻进了帐篷。
  当饥肠辘辘的苗七挣扎着坐起身时,玉罗刹刚好捧着碗热气腾腾的兔肉汤,轻手轻脚的走进了帐篷。
  看着一脸迷糊,连眼睛都没睁开,却下意识顺着香味儿扑向自己的苗七,玉罗刹轻笑一声,腾开一只手臂,接住了难得主动向自己投怀送抱的苗七。
  嗅到近在咫尺的香气,苗七终于艰难的战胜了睡意。
  刚一睁开眼睛,苗七的视线就被那碗肉汤给牢牢的吸引了过去,他下意识张开嘴,冲着碗中堆得冒高,看起来无比诱人的兔肉啃了过去。
  结果——
  只啃到了一口空气的苗七:“……?!”
  对上苗七那茫然又委屈的小眼神,玉罗刹忍不住翘起嘴角,低头在苗七的脸上狠狠地亲了两口。
  “乖,汤还热着呢,等一会儿再吃好不好?”
  过了好几息的功夫,脑袋里还是一片空白的苗七,才稍显迟钝的点了点头。
  看着依偎在自己怀里,眼巴巴的盯着肉汤,明明馋得连口水都快流出来,却仍旧乖巧的忍耐着的苗七,玉罗刹有些按耐不住的舔了舔嘴角。
  这么‘可口的美味’放在眼前,他是吃呢,还是吃呢?
  考虑了不到一秒钟的时间,玉罗刹就做出了决定。
  他缓缓的勾起嘴角,带着苗七慢慢的往后方挪动,待到退至地毯前方后,便毫不迟疑地把人压了下去。
  这整个过程中,那碗被玉罗刹端在手上的肉汤,都没有泼洒出半滴的汁水,仍旧牢牢的吸引着苗七的注意力。
  直到,玉罗刹已经扒掉了他的裤子。
  胯下凉飕飕的感觉,终于唤醒了苗七的意识。
  这个过程看似很漫长,但实际上,距离玉罗刹走进帐篷,才过去了一盏茶不到的时间。
  玉罗刹一直在留神观察着苗七的表情,在苗七清醒过来的同时,他的手也抓到了苗七的‘要害’之处,提前斩断了苗七的退路。
  “艹……泥特喵的给劳资住手!!!”
  碍于帐篷外还有不少人在活动,苗七连骂人都只能用传音的方式。
  “你确定?”玉罗刹笑眯眯的看了眼已经抬起头的小小苗,一边继续动作,一边把汤碗送到了苗七嘴边,“来,吃点东西补充一下体力。”
  苗七恶狠狠的磨了磨后槽牙,然后撑起身子,猛然朝着玉罗刹的脖子啃了过去。
  玉罗刹当然不会坐以待毙,但他没有选择闪躲,而是选择了‘以牙还牙’的方式来进行化解。
  “唔!”
  下半身骤然强烈起来的快感,让苗七下意识闭合了牙关,支撑着身体的双臂也变得颓然无力,摇摇欲倒。
  “乖,只要你把这碗汤喝完,我就立马停手,如何?”
  对上苗七杀气腾腾的目光,玉罗刹不慌不忙的将汤碗再次递了过去,用一种听起来完全没有可信度的语气说道。
  苗七当然不会相信玉罗刹这句话,但他犹豫了一会儿后,还是老老实实的把嘴凑了过去。
  没办法,就算玉罗刹不停手,在空着肚子和填饱肚子之间,苗七都不会选择前者。
  何必要和自己的胃过不去呢?
  出人意料的是,当苗七咽下最后一口肉汤时,玉罗刹竟然当真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被撩到欲火焚身的苗七:“……”
  玉罗刹慢条斯理的收回手,理了理稍稍有些凌乱的衣衫,在苗七无比纠结的注视下,端着空了的汤碗,信步走出了帐篷。
  苗七默默的低下头,看了眼无比亢奋的小小苗,只觉千万头草泥马从脑海中奔腾而过。
  这尼玛,人干事儿啊!
  帐外,楚留香几人还未休息。
  玉罗刹之前出去的那一趟收获颇丰,蹭着苗七的光,他们也跟着喝上了香喷喷的肉汤。
  吃饱喝足之后,当然是要先消化一下再去休息。
  因着这锅肉汤,胡铁花对玉罗刹的好感度蹭蹭蹭的又上涨了一大截,见他端了空碗走出帐篷,便立马无比热情的招呼道:“大兄弟,来一块儿喝酒呀!”
  说着,他还把自己喝过的酒壶递了过去。
  楚留香的表情立马变得一言难尽起来。
  让魔教教主喝自己喝剩下的酒,这种事儿,估计也就胡铁花这没心没肺的家伙能干的出来了。
  “这酒,我恐怕是不能喝了。”玉罗刹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低声道:“阿七不喜欢我身上带着酒味儿。”
  苗七确实说过这话,还是当着胡铁花和楚留香的面儿说的。
  之前,在苗七家里聚餐的时候,苗七曾经用过这句话当借口,和陆小凤调换位置,坐到了‘远离’玉罗刹的另一边。
  想起这件事儿,胡铁花赶忙悻笑着收回了手。
  “瞧我这记性……咳咳,既然如此,那我就不跟你多客气了哈。”
  为防胡铁花再闹出什么幺蛾子,楚留香轻咳了一声,语气有些不自然的说道:“时间已经很晚了,大家都早点歇息吧。”
  “对对对。”
  胡铁花咧嘴一笑,冲着玉罗刹挤了挤眼睛,小声道:“我们几个都睡在上风口,晚上风声那么大,肯定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嗯,他们刚才也什么动静都没听到:)
  楚留香&姬冰雁:睁着眼睛说瞎话,胡铁花你的良心都不会痛么。
  玉罗刹莞尔一笑,对着胡铁花抱拳道了声谢,然后顶着众人的视线,又施施然的钻回了苗七的帐篷中。
  正在专心默念静心咒,试图平复欲火的苗七:“……”
  将帐帘封好之后,玉罗刹缓缓转过身去,在苗七无语的注视下,动作十分优雅的——开始脱衣服。
  凭心而论,玉罗刹的身材其实很不错。
  就像他那张颜值停留在巅峰时期的脸一样,他的身体也维持着最完美的状态,浑身上下没有半分赘肉,要腹肌有腹肌,要线条有线条。
  他甚至还有人鱼线!
  苗七收回视线,偷偷摸了把自己软绵绵的肚皮。
  QAQ这不科学啊,为毛一个四十多岁的老男人,身材竟然比他这个年轻小伙儿还要好?
  当玉罗刹一步步朝自己走近时,苗七忍不住揪紧了盖在身上的毯子。
  苗七也说不准,自己这会儿到底是什么心情,有些纠结,有些紧张,又好像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小期待。
  其实,上次那什么的感觉,还是蛮爽的。
  只是葫芦的话,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
  毫不费力的扯开了苗七盖在腰间的毯子,玉罗刹覆下身去,先是以一记绵长又温柔的吻,安抚了苗七稍显紧张的心情,随后,又用灵活的手指,将苗七体内原本就未平息的欲念,一点点的催化到了极致。
  呼吸声早已乱了节拍,苗七闭上眼睛,有些犹豫的伸出手,搭上了玉罗刹的肩头。
  喉间溢出一声微不可闻的轻笑,玉罗刹忽然停下了动作,用一种蛊惑似的语调,柔声对苗七唤道:“猫儿,睁开眼睛,看着我。”
  睫毛轻微的颤动了两下,几息后,苗七终于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与此同时,玉罗刹也抬起了苗七的双腿,低下了头。
  “唔!”
  瞳孔猛然紧缩,苗七难以置信的撑起身子,看着竟然用嘴去抚慰自己那处的玉罗刹,失声道:“你……你……”
  “怎么样。”玉罗刹舔了舔嘴角,抬起头,对苗七问道:“舒服么?”
  苗七吞了吞口水,小声道:“你、你没必要这么做。”
  虽然这样弄,确实要比用手弄更加舒服,但是让玉罗刹给自己做这种事,苗七会觉得心里边儿虚的慌。
  看着苗七因为欲念而染上了雾色的双眼,玉罗刹笑了笑,柔声道:“我说过,只要能够取悦于你,无论是什么事情,我都愿意去做。”
  玉罗刹知道,自己的身份还是会对苗七有所影响的。
  苗七虽然不会像其他人那样,惧怕自己,敬畏自己,但那种因为身份差异所带来的距离感,却始终横跨在他和苗七的中间。
  在中原的时候,这种感觉并不明显,但自从进了沙漠,玉罗刹就发觉,苗七开始下意识的疏远自己。
  那种疏远,并不是指行为举止上的冷落,而是心理方面的。
  倘若不能尽快遏制住这种情况,玉罗刹敢断定,他和苗七之间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那点儿亲近,要不了多久,就会云消雾散。
  在玉罗刹看来,这种床笫之间的‘付出’,不仅是一种情趣,还是一种能最快消除距离感的办法。
  这句话,苗七听玉罗刹说过很多次。
  但每一次,他都是一笑置之。
  因为在他看来,那些所谓的甜言蜜语,都只不过是空口白话罢了,说一千句一万句,也抵不过一次实际行动的可信度。
  可真当玉罗刹付诸行动的时候——苗七又忍不住慌了神,失了措,不知该如何应对。
  “你不用觉得有压力。”
  伸手将苗七拉进怀中,玉罗刹一边张开嘴唇,含着苗七敏感的耳垂吮吻,一边含糊不清的安抚道:“放心,我不会逼你去做决定,顺其自然就好。”
  不会逼着他做决定?
  “你也就嘴上说的好听罢了。”
  要是真的不想逼他,又干嘛要对他做这种事情,还专挑有别人‘在场’的时候这么做?
  苗七没好气的哼了一声,然后抬手勾住玉罗刹的脖颈,低下头,照着上次咬过的地方又啃了下去。
  不过苗七这一次用的力道,可要比上一次轻多了。
  这点不痛不痒的力度,反倒是撩的玉罗刹兴致大涨。
  他就着这脖颈交缠的姿势,将苗七压倒在地铺上,灵活的唇舌顺着苗七的下巴,一路挑逗至最柔嫩也最敏感的双腿之间,留下了一枚枚暧昧又艳丽的吻痕。
  “嗯……”
  欲望再一次被湿热的唇舌包裹,苗七头皮一麻,忍不住发出了一声低喘。
  玉罗刹的动作有些生涩,偶尔会因为掌握不好力道,把苗七给弄疼,但那点疼痛感掺杂在汹涌的快感之中,只会让苗七感到更加的刺激。
  帐外呼啸不绝的风声,让苗七稍稍放开了一些拘谨,不再将全副心神都放在压抑声音这方面。
  那一阵阵细微的,听起来叫人面红耳赤的吞吐声,燥的苗七浑身都冒出了一层薄汗。
  很快,玉罗刹便摸索出了适当的节奏和力道。
  快感愈发强烈,迅速的朝着巅峰攀升,在即将抵达的时候,苗七却忍不住开口叫了停。
  “够、够了!”
  玉罗刹能做到这个程度,就已经是超乎苗七的预料了,他实在是不能想象,也不敢想象,如果再继续下去……
  听到苗七的叫停声,玉罗刹的动作停顿了一瞬。
  他似乎也有些犹豫。
  但这个犹豫的过程太过短暂,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玉罗刹就继续了下去。
  “不……嗯、不要了……”
  苗七皱起眉头,脸上的表情似是痛苦又像是欢愉,有些颤栗的手臂摸索着探到了腿间,无力的揪扯住玉罗刹的头发,试图把他拉开。
  可这显然只是无用功。
  “啊、啊啊啊——”
  剧烈的快感骤然间从尾椎骨炸开,迅速席卷全身,冲的苗七大脑一片空白,仿佛飞上云端,又仿佛坠入深渊。
  几秒后,他才恍恍惚惚的缓过神来。
  玉罗刹正在擦拭着溢出嘴角的浊液。
  苗七涨红着脸,抖抖索索的撑起身子,尴尬又慌张的伸出手,想要帮他抹掉溅在下巴处的那抹白浊,却见玉罗刹忽然伸出舌尖,将指尖的那滴浊液舔进了口中。
  “!!”
  “味道其实还不赖。”玉罗刹似是回味的评论了一句,然后,一边朝着满脸愕然的苗七凑过去,一边轻声问道:“要不要尝一尝?”
  这个提议,苗七一开始是拒绝的。
  然鹅,一想到玉罗刹都做到这份儿上了……
  玉罗刹的嘴里还残留着那些味道,有些苦涩,又有些腥咸,苗七强忍着羞耻感,顺着玉罗刹的引导,将舌尖探进了他的口中,交换了一个漫长的吻。
  待到这一吻结束,玉罗刹突然施力,抬起了苗七的腰臀,把自己还未发泄欲望挤进了苗七紧翘的臀缝中。
  这个姿势太过危险,吓的苗七立马绷紧了身体,想要推开玉罗刹。
  一手紧紧的缚在苗七腰间,另一只手压在苗七的后颈,让他无法撤开身体,玉罗刹声音有些暗哑的笑道:“放心,我只蹭蹭不进去。”
  苗七眼皮一跳,那种菊花隐隐作痛的感觉愈发强烈起来,讲道理,在这种时候说这种话,就跟脱了衣服却说不会做其他事,只是亲亲抱抱一样不可信!
  就算换作是他,面对着这种箭在弦上的情况,也不一定能按奈得住,又更何况是节操和脸皮早就一块儿喂狗吃了的玉罗刹?
  滚烫的热物在臀缝间缓缓抽动,耳边是玉罗刹乱了节拍的呼吸,苗七无力趴在玉罗刹怀中,表情时而忐忑时而茫然。
  可口的美味就放在面前,不将其吞吃下腹,确实不是玉罗刹的作风。
  他很想彻底的占有的苗七,但理智却一直在提醒他,现在还不是时候。比起强迫性的占有,玉罗刹更想要苗七心甘情愿的接纳自己。
  靠着惊人的意志力,玉罗刹最后还是止在了最后一步。


第101章 
  翌日,当苗七被帐外胡铁花的呼喝声吵醒时,才赫然发现,自己竟然睡得那么沉。
  这大概是他有史以来,在沙漠中睡得最安稳的一觉了。
  以前,在沙漠中过夜的时候,不管有多困多累,苗七都没办法保持安睡,他总是会在半夜里惊醒,哪怕是一阵微弱的风声,都会撩动他紧绷的神经。
  可是昨天晚上,他却一次都没有被惊醒过。
  苗七恍惚察觉到,自己似乎是对玉罗刹产生了依赖感——若是换作之前,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苗七一定会立马提高警觉,阻止这种依赖感继续滋长下去。
  可是现在……
  每个人都会有自我保护心理,苗七本身又是个好强的人,玉罗刹的强势,会让苗七产生一种危机感,为了维护自己男性的尊严和自信,苗七自然会本能性的去抵触玉罗刹。
  在这段感情中,苗七一直处于弱势且被动的那一方,他无法从玉罗刹身上找到安全感,就只能给自己套上一层又一层的‘护盾’。
  而玉罗刹昨晚那‘示弱性’的举动,不仅成功的打开了苗七的心防,还在苗七的心里,留下了足够深的烙印。
  “早。”
  正在苗七思索着该如何处理这份依赖感的时候,玉罗刹稍显沙哑的声音,忽然自苗七的耳边响起,紧接着,一记温柔又亲昵的吻,落到了苗七的唇角。
  “……早。”
  听到苗七这声稍显迟钝的回应,玉罗刹勾起嘴角,柔声道:“抱歉,昨天折腾的太晚了,你要是还困的话就再睡一会儿吧。”
  帐外,正在洗漱的楚留香:“咳咳咳!”
  苗七耳根一红,有些羞恼的瞪了玉罗刹一眼,然后坐起身来,抓过被丢在一旁的衣服,手忙脚乱的开始往身上套。
  听到那阵悉悉索索的穿衣声,胡铁花颇有些幸灾乐祸的咧了咧嘴,冲楚留香传音道:“我说老臭虫,你这也忒没眼力见儿了吧。”
  人小两口正在你侬我侬,楚留香却偏要在这个时候出声,这不摆明了是故意膈应人呢嘛。
  楚留香恍若未闻似的继续洗漱。
  这会儿大概是辰时左右,气温已经开始回升,好在风势似乎比昨天有所减弱,趁着这个时候赶路,他们的效率应该会比昨天提高一些。
  早饭很简单,就是干粮加烧酒,昨晚的兔肉倒是没有吃完,但隔了一夜早就变了味儿,火速的填饱肚子,又收拾好营地后,苗七等人便乘上了骆驼,准备出发。
  “等等——”
  刚出发没多久,他们便发现了一具被风沙掩埋了大半,还未完全干化的尸体。从衣着上判断,这个人十有八九是那批杀手组织的成员,死亡时间应该在三日之内。
  真正引起苗七等人重视的,是尸体脖子上的伤痕。
  “这是剑伤。”看着那一点干枯的血迹,楚留香面色凝重的分析道:“一击致命,并且只留下了一丝剑痕,这很像是一点红的手法。”
  “不,不对。”
  苗七原本和楚留香一样,以为这是一点红的‘杰作’,可是,在看到尸体旁那几片很不起眼的,几乎已经枯萎到和黄沙融为一色的花瓣后……
  他眉头一挑,朝着玉罗刹看了过去。
  西方魔教一共有三位护法,分别是枯竹、孤松和寒梅,他们被称之为岁寒三友。
  和行事高调的枯竹孤松不同,那位寒梅护法平日里十分低调,甚少出现在人前,久而久之,人们也就渐渐的忽略了他的存在感。
  据苗七所知,这种杀人之后,会在尸体旁撒上梅花瓣的行为,正是寒梅标志性的手法。
  所以,苗七理所当然的以为,寒梅是受了玉罗刹的指使,才会出现在这里,才会对这群杀手组织的人下手。
  而事实上呢?
  事实上,玉罗刹也不清楚寒梅为什么会搅和进来。
  魔教的三位护法,个个都不是什么安分守己之辈,就连平日里看起来最老实最胆小的寒梅,私底下也没少干过违反教规的事情。
  玉罗刹根本就不信任他们。
  事实上,除了极少数玉罗刹的心腹之外,魔教的其他成员,根本就不知道玉罗刹的真实行踪,在他们看来,玉罗刹现在还在总坛‘闭关突破’呢。
  收到苗七无声的询问,玉罗刹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
  好吧。
  苗七耸了耸肩,对等着自己解释的楚留香示意道:“楚大哥,你看尸体旁的那些花瓣。”
  “是我太过心急了。”看到那些枯黄的花瓣,楚留香有些失落,又有些庆幸的叹道。一剑封喉当然不是一点红的独门招数,任何一个剑术高超的人,都能够做到这一点。
  楚留香不过是寻人心切,又先入为主,才会失去了以往的判断力。
  注意到苗七和玉罗刹之间的互动,姬冰雁若有所思的眯起眼角,对苗七试探性的问道:“阿七,你可能看出这是何人的手笔?”
  不等苗七反应,楚留香便立马转移了话题。
  “这个问题不重要,重要的是,既然这具尸体会出现在这里,就足以证明我们现在所找的方向没有错。”偷偷朝姬冰雁使了个不赞同的眼色,楚留香肃声道:“根据尸体的死亡时间来推断,那群人应该没有走出去太远。”
  “所以,抓紧时间的话,我们还是有机会追上他们的。”
  ……
  气氛霎时间尴尬了起来。
  看着满脸正色的楚留香,姬冰雁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苗七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说实话,要是楚留香不这么急着转移话题,苗七或许还察觉不到什么问题,可是现在嘛,除了神经大条到某种程度的胡铁花,估计没人会觉不出猫腻。
  楚留香对玉罗刹太过忌惮,以至于只要有玉罗刹在场,他连对待苗七的时候,态度都会变得格外地谨慎。
  谨慎到了反常的地步。
  当然,严格来讲,楚留香的反应其实还算是正常的,和玉罗刹这样极度危险的角色打交道,不管换做是谁,估计都会提心吊胆,万分谨慎。
  胡铁花和姬冰雁不知道玉罗刹的真实身份,对他的危险性也一无所知,作为唯二的知情者,楚留香身上所担负的压力,让他时刻都处于一种神经紧绷的状态。
  这种感觉苗七也亲身体会过,所以他能够理解楚留香现在的心情,而作为一个‘过来人’,苗七知道,自己现在应该要做些什么,来帮助楚留香缓解压力。
  “咳咳。”
  苗七清了清嗓子,然后抬起手,猝不及防的推了玉罗刹一把。
  玉罗刹:“??”
  “那什么,据我判断吧,这个人应该是死于魔教护法寒梅之手。”视线从玉罗刹身上打了个转儿,苗七勾起嘴角,用一种很是不以为意的语气,对其他人介绍道:“刚好,西门玉也是魔教的人。”
  胡铁花和姬冰雁顿时面露惊色。
  楚留香则是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稍微停顿了一会儿,留给大家足够的缓冲时间之后,苗七才继续说道:“要是有需要的话,我们可以派西门玉去打探一下情况。”
  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玉罗刹满脸宠溺的笑道:“好吧,只要是你的要求,就算是赴汤蹈火我也在所不辞。”
  噫——
  胡铁花猛地打了个哆嗦,一边抬手使劲儿的搓着胳膊,一边小声嘟囔道:“我说你们俩要不要这么肉麻啊,晚上黏黏糊糊的也就算了,这青天白日的,好歹也顾及一下围观群众的感受吧?”
  这一次,姬冰雁难得和胡铁花同仇敌忾了起来。
  这俩人实在是太过分了,自打进沙漠开始,就一路各种的在他们面前黏糊,一点儿都不知道收敛,作为一个孤家寡人,姬冰雁感觉自己受到了很大的伤害。
  顶着胡铁花和姬冰雁比起指责,更像是在揶揄的目光,苗七忍不住臊红了脸。
  “哟,阿七。”胡铁花故作夸张的嚷道:“昨个儿你们俩当着我们的面儿亲嘴儿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害羞啊,怎么这会儿反倒是脸红了?”
  “泥、泥泥——”
  “窝、窝窝窝咋地啦?”
  “不许学窝说话!!”
  “哈哈哈哈哈……”
  看着合起伙来‘欺负’苗七的胡铁花和姬冰雁,楚留香忍不住翘起了嘴角,原本凝聚在心头的那层阴霾,仿佛在骤然间消褪了下去。


第102章 
  玩闹过罢,一行人又继续踏上了行程。
  苗七的提议被众人给一致忽略了过去,毕竟,这件事和西方魔教有瓜葛的几率非常小,那个杀手组织的人会死在魔教护法的剑下,应该也只是一个意外。
  没有去调查的必要性。
  当然,就算这件事和西方魔教有瓜葛,那跟他们也扯不上什么关系。
  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赶在杀手组织的人之前,找到中原一点红。
  过去了半年左右的时间,沙漠里的地形确实发生了不小的改变,好在,苗七的记忆力和方向感都还算不错,在大方向上没有出过差错。
  半日后,一行人赶到了外围和中心地带的交界处,这附近有一处不大不小的绿洲,苗七打算带着众人过去补充水源。
  虽然他们随行携带的水还有近半的剩余,但有经验的人都会知道,想要在沙漠里更好的生存,就一定不能错过每一次可以补充水源的机会。
  因为谁也聊不准,下一次能够补充水源,是在多久之后。
  “咱们可以在这里休整一下。”补充完水源之后,苗七忽然开口提议道:“再往下走,咱们大概就没机会再好好休息了。”
  沙漠外围和内围的情况是截然不同的,不仅环境会更加的恶劣和复杂,遇到麻烦和危险的可能性也会加倍上涨,为了更好的应对接下来的情况,提前养好精神是很有必要的事情。
  这个道理谁都懂,可是放在当前的形势中,又好像不是太适用。
  所以苗七在提议的时候,语气也显得有些犹豫。
  “要不,还是算了吧。”楚留香轻叹了一声,然后习惯性的抬手摸了摸鼻子,无奈道:“在找到一点红之前,我们还是得尽量的节省时间。”
  毕竟,他们现在每耽搁一分钟,一点红遇险的可能性就会增加一分。
  胡铁花和姬冰雁都表示无所谓。
  习武之人的体力和耐力比寻常人强大许多,只要有水有粮,不眠不休的熬个三五日,对他们来说,也算不上什么问题。
  见状,苗七果断拍板道:“既然大家都没别的意见,那咱们就继续出发吧。”
  全程被忽略的玉罗刹:“……”
  收到玉罗刹幽怨的视线,苗七面无表情的回瞪了一眼,心道这次一定得好好给玉罗刹一个‘教训’,让他知道什么叫做收敛!
  这老流氓自己不要脸皮也就罢了,他可还想要呢。
  正当苗七等人骑上骆驼,准备离开的时候,一阵微弱的呻吟声忽然从远处传来,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要不要,过去看看?”
  苗七拧了拧眉头,有些迟疑的问道。
  系统并没有提示他,这附近有需要救助的对象,所以苗七有些怀疑,这会不会是一个圈套。这种圈套在沙漠中并不少见,那些靠着打劫为生的沙匪,经常会在有商队出没的水源附近,假装成遇难者,去吸引一些心地善良的过路人上钩。
  苗七主要是不想耽搁时间,至于麻烦,倒是没什么好担心的。
  以他们几人的实力,别说是一伙沙匪了,就算是一群训练有素的杀手,也不可能会危害到他们的安全。
  “还是过去看看吧。”
  楚留香毫不迟疑地回道:“反正也耽搁不了多久。”
  这个回答还真是半点儿都没有悬念,胡铁花咧嘴一笑,打趣道:“阿七,你这是在明知故问吧,老臭虫好管闲事的毛病你又不是不知道。”
  看着已经骑着骆驼,赶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的楚留香,苗七一脸无奈的耸了耸肩。
  好吧,他确实是问了句废话。
  等到苗七几人慢慢悠悠的赶到地方时,楚留香正守在一个昏迷不醒的男人身旁,神情凝重的给对方包扎伤口。
  看到那人身上所穿的衣物,苗七等人立马变了脸色。
  “这不是那个杀手组织的成员。”不等苗七几人发问,楚留香就立马出声解释道:“他是杀手组织雇佣的那位向导。”
  苗七迅速的翻身下骑,走到了楚留香的身旁。
  “他刚才有交代什么话么?”
  “嗯。”楚留香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掀开了那人的衣袖,沉声道:“他是因为失血过多而导致的昏迷。”
  那人的手臂上,竟有着数十道割伤,而且每一道伤口,都正对在血管上方。
  这些伤口造成的时间并不统一,不过明显都经过了治疗和包扎,有的已经愈合了大半,有的却还渗着血丝。
  楚留香赶到的时候,这人还保留了一丝神智,没有彻底昏迷过去。
  从他的口中,楚留香得到了一些有用的消息。
  这名向导带着杀手组织的人进入沙漠之后,就一路顺着商队惯常行走的,有水源补充点的路线,往沙漠深处行进,不过,他们在刚刚踏进中心区域,就意外的撞上了西方魔教的人。
  双方人马也不知为何发生了冲突,交起了手,杀手组织这边的人虽然都不是什么弱者,但和西方魔教的人打起来,肯定会是落于下风的那一方。
  见势不妙,杀手组织的人便想立马撤退。
  可魔教那边的人却穷追不舍。
  在撤逃的过程中,一部分人被冲散,另一部分人,也跑偏了路线,迷失了方向。没过两日,在找到正确的方向之前,他们身上所携带的水就差不多见底儿了。
  于是这个倒霉催的向导,就被杀手组织的人开刀放血,当做了临时的‘水囊’。
  血被放干之前,这名向导终于找到了正确的路线,他带着那群冷血无情的杀手,来到了这处绿洲,然后……
  “他们在这里遇到了一点红。”
  “什么!”
  苗七猛地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问道:“楚大哥,你确定他们遇到的是小红么?小红怎么可能会在这里?”
  “他说,他亲耳听到,那个杀手组织的人叫了一点红的名字。”
  这个答案,让苗七的心立马沉了下去。他们还是晚到了一步,或许,一点红此时此刻已经命丧于那群人的手下。
  楚留香也是这样想的。
  不过,在情况确定之前,他总归还是抱有一丝的希望。
  处理完那名向导身上的伤口,又在对方身旁留下了两袋水囊后,楚留香便立马站起身来,同苗七等人说道:“事情发生在半个时辰之前,他们应该还在这附近。”
  “咱们分头到各个方向去查找,一旦有所发现,就放信号弹通知其他人。”
  “好!”
  与此同时。
  一点红秉着呼吸,一边悄无声息的在沙丘中穿梭,一边用衣服死死的按住肩头的伤口,防止有血液滴落在地上,导致行踪被暴露。
  他的剑在之前的混战中被打落,现如今只剩赤手空拳,若非在关键时刻,用秘法激发了体内剩余的潜力,他或许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
  不过这种秘法也有很多限制。
  半个时辰的时间,他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能够用来逃跑,如果在时间耗尽之前,仍旧未能摆脱那群人的追踪,等待他的,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一点红唯一的优势,就在于他对附近地形的了解。
  但这点优势过于微弱,微弱到只能起到拖延时间的作用。
  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一点红忽然感到,自己的体力开始枯竭,跑动的速度渐渐变慢,连按着伤口的手,都忍不住开始颤抖。
  秘法的时限,要到了。
  终于。
  眼前似乎有一片白光闪过,一点红两腿一软,踉跄着跌倒在沙层中,意识恍恍惚惚的从身体中抽离,眼看就要陷入昏迷——
  “我找到他了,在那里!”
  “割下他的脑袋,拿回去向主人复命……谁?”
  一团诡异的灰雾,突然间悄无声息的‘飘’到了一点红的身旁,在那几个杀手警惕又紧张的注视中,缓缓的朝着他们逼近。
  浓郁的雾层下,苗七正使劲儿的掰着腰间的那条手臂。
  掰了好几次,发现自己半分都撼动不了那条手臂后,苗七只好无奈的投降道:“你先放我下去,我要去看看小红的情况。”
  “放心,他暂时还死不了。”笑眯眯的凑到苗七耳边咬了一口,玉罗刹轻声笑道:“让我再多抱一会儿,或者,你亲我一下,我就放你下去。”
  丫不耍流氓能死么(*`皿?*)??
  苗七简直要炸,可是玉罗刹脸上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却愣是把他给气得没了脾气……犹豫了不到一眨眼的功夫后,苗七便做出了选择。
  他飞快的凑上去,在玉罗刹的脸上亲了一口。
  “好了,我亲完了,你快放我下去。”
  啧,玉罗刹有些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然后伸手在苗七的屁股上捏了一把,‘威胁’道:“这种敷衍的亲法儿可不能算数,乖,重新来,要不然就换我主动了。”
  抓住那只扒到腰带上的手,苗七磨了磨牙,小声道:“你要是再这样得寸进尺,以后就别想再碰到我一根毫毛!”
  掂量了一下这句话的分量,玉罗刹只好默默的松开了手。
  好吧,他还是见好就收吧,毕竟这只猫儿不仅小心眼爱记仇报复心强,还向来说话算话,要真是惹急了,或许还真能让他半分便宜都占不到。
  嗯,强迫的那种不算。
  半昏不昏,隐隐约约听到了这些对话的中原一点红:“……”
  满心警惕,以为遇到了强敌的一众杀手:“……”


第103章 
  在苗七踏出雾团的同时,玉罗刹突然动了手。
  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那群杀手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苗七的面容,便纷纷断了气儿。
  有了对比,苗七才意识到,自己之前的某些想法,实在是天真的可笑——就算他把实力提升到了极限,也不可能和玉罗刹正面抗衡。
  玉罗刹的武功境界,远远要比苗七预料中的更加高深,更加恐怖。难怪连号称中原武林第一高手的水母阴姬,都忌惮到听见玉罗刹的名号,都要退避三分的地步。
  压下心头升起的那丝震惊,苗七快步赶到了一点红的身旁。
  一点红还保留着一丝意识,挣扎在清醒与昏迷的边缘,听到苗七的脚步声后,他下意识的想要撑起身体,却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继续保持着五体投地的狼狈姿势。
  注意到一点红那细微的小动作,苗七赶紧帮他翻了个身,然后取下水囊和随身备着的伤药,喂一点红服用了下去。
  “扛不住就别硬撑了。”
  过了一会儿,估摸着一点红能稍微缓过点儿劲了,苗七才开口道:“楚大哥他们也都来了,小红你就安心休息吧。”
  “多、多谢。”
  闻言,一点红一直紧绷着的神经才彻底放松了下来,他强打起精神对苗七道了声谢,然后才放任自己陷入了黑暗当中。
  放完信号弹,玉罗刹不急不缓的走到了苗七的身旁,他瞥了眼苗七,又瞥了眼气息虽然虚弱,却算得上平稳的中原一点红,不解道:“有什么问题吗?”
  人已经顺利的找到了,而且还活得好好的,没有生命危险——
  苗七为什么还是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
  放开一直按在一点红腕上的手指,苗七叹了口气,小声道:“我们还是来得太晚了一些,他伤的太重,连经脉都受了损,就算好生修养,武功恐怕也很难恢复到全盛时期了。”
  丹田或经脉一旦受损,不仅会失去更进一步的机会,甚至连原本的境界都会下跌。
  这对任何一个习武之人而言,都是一个极大的打击。
  苗七很自责,因为一点红是为了保护他和楚留香,才落到的这种境地……要是他当初能在一点红来通风报信的时候,稍微考虑一下后果,事情或许就不会走到今天这种地步了。
  “别担心。”
  抬手在苗七的脑袋上揉了揉,玉罗刹轻声笑道:“我会想办法帮他治好内伤的。”
  所谓爱屋及乌,中原一点红既然是为了苗七而受的内伤,玉罗刹自然会在对方有需要的时候,提供一些帮助。
  苗七抿了抿唇角,对玉罗刹道了声谢。
  “你知道的。”玉罗刹莞尔一笑,附身凑到苗七耳边,暧昧的暗示道:“比起一声感谢,我更想收到的,是其他的奖励。”
  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苗七稍稍侧过头,似嗔非嗔的瞪了玉罗刹一眼,小声嘟囔道:“你就不能正经一点儿么。”
  讲真,玉罗刹现在在苗七心目中的形象,已经被崩坏的差不多了。
  对着这么个整天就知道耍流氓,一张嘴就是调情的家伙,苗七有时候真的很怀疑,自己是不是认识了一个假的玉罗刹。
  “这恐怕不太可能。”玉罗刹满脸无奈的叹道:“谁让你这猫儿脸皮薄呢,为了能多得到一些福利,我只能是豁开脸皮主动去争取了。”
  苗七忍不住冲他翻了个白眼儿。
  要脸还是他的错咯?
  等楚留香等人寻找信号弹找过来的时候,玉罗刹正贴在苗七身上,旁若无人似的各种黏糊,一会儿亲亲脸,一会儿又咬咬耳朵,活像一只发了情却欲求不满的大型犬。
  楚留香&姬冰雁&胡铁花:“……”
  卧槽,眼睛都要被闪瞎了好么!
  三人满脸无语的撇开眼,果断的无视了这两个随时随地都能秀恩爱的家伙,闷不吭声的把昏迷不醒的一点红带走,然后开始在一旁安营扎帐。
  一点红现在的身体情况还很糟糕,需要静养一段时间,而这里的地形既能躲避风沙,又临近水源补充点,刚好是个适合驻扎的地点。
  至于那对糟心的男男……算了还是继续忽略他们吧。
  等到苗七把化身狗皮膏药的玉罗刹扒开时,楚留香等人已经高效率的扎好了营帐,生起了篝火,在烧水准备晚饭了。
  苗七在边上站了一会儿,发觉没什么能插上手的事情后,便立马找借口溜出了营地。
  看着跟苗七一同离开的玉罗刹,楚留香终于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
  楚留香知道,苗七到底还是沦陷了下去,或许苗七自己还没意识到这个问题,但身为旁观者,楚留香却能清楚地看到苗七的改变。
  他对待玉罗刹的态度,和之前完全是不一样的。
  在进沙漠之前,玉罗刹也会主动去亲近苗七,可那时候的苗七,身上还会透露出一种抗拒感,而现在,在和玉罗刹亲近的时候,苗七虽然同样也会抗拒,但那种抗拒,分明只是因为当着大家的面感到了不好意思。
  楚留香的心情有些复杂。
  作为朋友,他其实并不希望苗七和玉罗刹搅和在一起,这不单单是因为玉罗刹的身份,也不是因为玉罗刹的年纪和性别。
  像玉罗刹这种心思诡秘且手段狠辣的人,和苗七根本就不合适。
  除非玉罗刹愿意为了苗七金盆洗手,否则,楚留香可以预想到,这两人之间,早晚会有一天,得为了截然不同的立场而发生矛盾。
  但是抛开各方面的问题,只从感情上来看,楚留香也不得不承认,玉罗刹对苗七,确实是好到了无可挑剔的地步。
  混迹情场多年,楚留香当然能分辨出玉罗刹到底有没有动真情。
  他确定玉罗刹对苗七是真心的喜爱,只是,这份喜爱究竟有多深,还不得而知。
  “在琢磨阿七和那个西门玉之间的关系?”不知何时走到楚留香身旁的姬冰雁,突然开口道:“我觉得你最近忽然变得多愁善感了许多。”
  换句话说,就是想太多。
  姬冰雁生性多疑,又心思缜密,楚留香这两天的异常表现,早就被他看在了眼里。
  他不难分析出引发楚留香异常的源头,也很快就察觉到了西门玉身上的不同寻常之处。只是,他始终都想不明白,楚留香为什么要对苗七和西门玉之间的关系,那么的关注和忧虑。
  “……我知道。”楚留香苦笑着摇了摇头,小声道:“但有些时候,知道的事情越多,所担心的事情就会跟着变多。”
  姬冰雁淡声道:“我只知道,阿七一直都很有分寸。”
  和容易受感情影响的楚留香不同,姬冰雁永远会站在一个最冷静,也最理智的角度,去看待所有的问题。他虽然不知道楚留香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担忧,但他知道,那个困扰着楚留香的问题,苗七也一定会意识到。
  从某些方面上来讲,苗七的能耐,并不比他们三人中的任何一人来的弱。
  当初一起解决石观音的问题时,姬冰雁就发现,苗七或许没有楚留香那么聪明,却拥有着极其敏锐的判断能力,和十分灵活的应对能力。
  哦,还有那么点儿惹人羡慕的好运气。
  最后这一点格外重要。
  在姬冰雁的记忆中,楚留香虽然经常会惹上麻烦,遇到危险,但每一次,他都有办法化险为夷,顺利的把问题给解决掉。
  这里边真的有很大的运气成分。
  姬冰雁认为,苗七也是这种类型的人。
  说得玄乎点儿,像苗七和楚留香这种人,应该就是所谓的‘天之骄子’——受老天爷的眷顾,有大气运加身。
  楚留香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道:“我只是希望,一切都能往好的方面发展。”
  经历的事情越多,见过的不幸越多,楚留香就越是希望,自己所关心的人,都能够过得开心安稳,但有的时候,越是去在意一件事情,就越是容易感到焦虑。
  他想,再过个三五年,他或许也该隐退江湖了。因为,他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喜欢冒险,热衷于追逐刺激感,而是开始向往平静和安宁。
  “想通了?”
  “想通了。”
  “嗯,那就别浪费时间了。”姬冰雁抬起手,指了指放在一旁的小水桶,对楚留香指使道:“我要给一点红处理身上的外伤,你去湖边打桶水过来。”
  楚留香:……这不一向是老胡的活计么。
  姬冰雁笑而不语。
  要知道,苗七和玉罗刹这会儿应该也都在绿洲那边,在多少猜测到玉罗刹的危险程度后,姬冰雁怎么会让胡铁花那个没脑子的家伙,再上赶着往人跟前凑呢?
  这种事情,当然还是得交由楚留香去做更加稳妥。


第104章 
  一点红的命虽然是保住了,整体情况却仍旧不容乐观。
  姬冰雁大致的检查了一番,发现一点红身上虽然大都是不致命的外伤,但由于没能受到及时救治的关系,这些原本并不严重的伤势,已经恶化到了发炎溃烂的地步。
  这种伤势要是放在平时,以一点红那异于常人的自愈能力,只要悉心的疗养一段时间,要恢复完好自然不是什么难事儿,可问题是,一点红现在的情况实在是太糟糕,长时间的饥饿和疲劳已经掏空了他的身子骨,短期之内根本就没法儿恢复到之前的身体强度。
  “去拿瓶烈酒进来。”
  姬冰雁轻叹了一声,从怀里摸出一柄短匕,一边招呼着胡铁花去跑腿准备东西,一边将匕首放在烛火上反复炙烤。
  打水归来的楚留香踏进帐篷后,瞧见姬冰雁这幅架势,脸色登时难看了起来。
  “情况严重到这种程度了?”
  “还好。”姬冰雁目不转睛的炙着匕首,让火舌舔遍匕首的每寸每毫,语气毫无波动的回道:“没有致命的外伤,内伤虽然严重了些,但也没危及到性命。不过这些伤口已经严重溃烂了,若是不割除腐肉,很容易恶化感染。”
  如果感染发热,以一点红现在的身体的情况,能熬过去的可能性很低。
  所以姬冰雁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割除腐肉的手段。
  听到这番解释,楚留香的脸色稍稍好转了一些。
  他不通医术,只知道一些常识性的东西,所以看见姬冰雁要动刀子,就下意识以为一点红的情况特别严重,严重到得割除身上的哪个部件儿了……抬手揉了揉鼻子,楚留香拎着水罐走到塌边,把一半的水倒进另一个陶罐中,沾湿帕子,小心仔细的帮着一点红擦了遍身体。
  胡铁花在楚留香还没忙完的时候就拎着酒瓶回来复命了。
  他这次倒是一反常态,没闹腾着要上去帮忙,想来也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粗手粗脚的,上去只能帮倒忙。
  “唉。”胡铁花缩手缩脚的站在一旁,一直绷着嘴没有吭声,只是在看见一点红那瘦到几乎皮包骨头的身板儿之后,唏嘘的叹了一声。
  他一向是个重情义又感性的人,看着看着,眼圈就红了起来,在心底不知道把那群害一点红落到这个地步的杀手臭骂了多少遍,只恨自己赶到的太晚了一些,才害的一点红又白白遭受了那么多的磨难。
  苗七站在帐篷外安静的瞧了一会儿,等到姬冰雁开始动刀子的时候,才闷不吭声的把胡铁花拉了出去。
  老实说,他心里也不好受的很。
  一点红跟他们几人相处的时日并不长,可友谊这种东西,跟相处的时间长短并没有太大干系,这个平日里看起来冷酷无情的杀手,本质上其实是个特别单纯特别重情义的人,早就被苗七等人当成了真正可以交付信任的朋友。
  看见自己的朋友遭受这般磨难,而这磨难的起因又在他们,谁的心里都不好受。
  坐在篝火堆旁闷了良久后,胡铁花忽的抬起手,握拳狠狠的朝着地上锤了一记,怒声骂道:“去特娘的杀手组织!改明儿我非得抄家伙去把他们给一锅端了!”
  指尖在刀柄上摩挲了几遍,苗七默默扭头,朝一直坐在自己身旁的玉罗刹看去。
  话虽然没说出口,但苗七想表达的意思,玉罗刹却立马就接收到了。
  “我会让人去查的。”抬手摸了摸苗七有些泛凉的手背,玉罗刹勾了勾唇角,温声道:“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有我在呢,不必有任何后顾之忧。”
  左右不过就是一个杀手组织罢了。
  就算这个杀手组织背后的水再深,玉罗刹也不会将其看在眼里,唔,更何况,这还是苗七头一次主动的、没有任何抗拒心理的向他求助。
  玉罗刹表示,甭说是要铲除一个见不得光的杀手组织,就算是要灭掉一个小国,只要苗七开口,他都绝对不会有二话,立马动手开干!
  闻言,苗七从看到一点红伤势开始,就一直板着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不甚明显的笑意。
  趁机在苗七脸上偷了个香的玉罗刹更是笑得满面春风。
  胡铁花:“……”
  讲真,在这种气氛下还要秀恩爱是不是忒不道德了一点儿啊喂!
  满脸无语的撇开眼,不去看那两个仿佛撒发着某种腻歪气息的家伙,胡铁花一边在心底默默吐槽,一边压下了心底升起的对玉罗刹身份的好奇。
  他是神经粗了那么一些,偶尔也会犯犯傻什么的,但又不是真的没一点儿脑子,玉罗刹在他们跟前压根儿就没认真掩饰过自己的身份,言语中透露出来的那些信息,早就彰显出了自己非同寻常的身份来历,就算胡铁花刚开始的时候反应比较迟钝,这一段时间下来,也多多少少察觉到了一些东西。
  不过他要比姬冰雁想的简单得多。
  在他看来,玉罗刹就是苗七的情人,其他的都不重要,甭管玉罗刹真正的来历有多不寻常,跟他也没有半毛线的关系。
  除了苗七之外唯一知道玉罗刹是魔教教主的楚留香:呵呵:)
  给一点红处理完伤势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姬冰雁和楚留香先后走出帐篷,脸上都透着些许的疲累。
  一点红身上的伤口有很多,割除腐肉后不仅要消炎止血,包扎也需要花费格外多的时间,这是个十分琐碎又急需小心谨慎的活计,体力上消耗不大,但精神上的消耗却相当不小,绕是姬冰雁和楚留香这种心力过人的人,忙活一番下来,也会感到疲倦。
  “来来来,这儿还有剩下的水,你们俩儿先将就着洗把脸,等填饱了肚子再去湖里好好泡泡澡、去去乏。”
  胡铁花殷勤的端着盛着水的木瓢递到二人面前,扭头又舀了两碗热气腾腾的肉汤送了过去,这反常的周到举动惹得楚留香和姬冰雁纷纷面露疑色。
  这家伙又想干啥?
  和姬冰雁对视了一眼,楚留香纳闷儿的朝一旁作壁上观的苗七看去,想从苗七这里得个解答。
  哪成想,苗七在接收到楚留香的视线后,竟装傻充愣起来。
  “楚大哥你赶紧用饭吧,这肉汤凉了就不好喝了。”
  嘴角微不可察的抽搐了一下,楚留香低头喝了口汤,心道不管胡铁花打得什么主意,看苗七这反应,应该也不会很离谱……吧?
  姬冰雁可没楚留香想的那么乐观。
  他观察的比楚留香用心,捕捉到了苗七眼中一闪即逝的狡黠之色,顿时就知道胡铁花八成是被当枪使了——估计是苗七有了什么不太靠谱的主意,但又不好开口,就忽悠着胡铁花来做这个出头鸟了。
  能让苗七觉得不好开口的事情,姬冰雁可不认为会有多简单。
  不过苗七也不是不靠谱的人,事情就算不简单,应该也不会太复杂吧……
  姬冰雁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从容的用起饭来。
  “咳。”
  等两人吃饱喝足之后,胡铁花就立马按耐不住的开了口。
  “那什么,老臭虫、铁公鸡,我这儿有个计划,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咱商量一下呗?”
  楚留香挑了挑眉,不甚在意的应道:“你先说说是什么计划吧。”
  “我觉得咱们应该去沙城。”胡铁花故作严肃的板着脸,一双眼睛却闪闪发亮,满是期待的对楚留香说道:“这里干啥都不方便,咱要是去了沙城,就有条件好好地帮一点红调养身体了,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这话乍一听倒是没错,但是——
  “沙城太乱了。”
  抬手揉了揉眉心,楚留香无奈的解释道:“我也有个这个想法,可沙城那地方鱼龙混杂,万一里边儿有那个杀手组织的人……”
  楚留香主要还是顾忌到一点红的情况。
  要是单单只有他们几个,又或者一点红还有行动能力,去沙城当然没问题,可一点红十天半个月内显然不可能恢复太多,到时候万一被围攻,他们就算武功高强,能确保自己的安危,也不能确保在混乱之中,还能照顾好一点红啊。
  这里条件差是差了一些,安全性却比沙城强得多。
  至于物资方面的问题,楚留香也早就想到了应对的办法,大不了他到时候就借用一下苗七的骆驼,多跑两趟,缺啥就去沙城买呗。
  胡铁花撇了撇嘴,一脸不耐烦的反驳道:“你就是太婆婆妈妈了,这也要顾及,那也要顾及。要我说啊,那个什么杀手组织的人不出现倒还好,他们要是敢冒头,老胡我就把他们大卸八块儿,也算是替一点红报仇出气儿了!”
  “我知道,你也是为红兄着想。”
  再没人比楚留香清楚胡铁花的牛脾气,了解应付胡铁花的办法,所以等胡铁花发完脾气,楚留香就立马开口安抚了一句。
  果不其然,胡铁花的表情马上就缓和了下来。
  “我也和你一样,希望红兄能早日康复,可越是到这种关头,就越是要小心谨慎才是。”
  楚留香慢条斯理的继续道:“你想啊,咱们几个势单力薄,红兄现在又是这种状态,如果遇到对方大规模围攻,一时出了什么疏漏的话,那情况可就更糟糕了。你肯定也不想出现这种情况,对吧?”
  这倒也是啊。
  胡铁花一脸懵的点了点头。
  眼瞅着胡铁花被楚留香三言两语就给搞定,苗七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楚大哥,其实我也觉得咱们可以去沙城。”
  “哦?”
  同样的话,从胡铁花嘴里说出来,和从苗七嘴里说出来,在楚留香眼里的性质却是截然不同的。
  所以闻言之后,楚留香并没有立马反对,而是坐直了身体,示意苗七继续说下去。
  “你担心的问题,玉、阿玉能解决。”
  由于一时放松,苗七险些没把玉罗刹的名字直接给叫出来,好在他及时反应过来,把称呼改成了阿玉——当然,这么称呼玉罗刹,苗七也觉得违和感忒重,忒肉麻,臊的他耳根都忍不住红了红。
  不过这也比当众叫破玉罗刹真名来得好。
  毕竟,玉罗刹这个名字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杀伤力’实在太强。
  阿玉什么的……
  棒棒哒!
  玉罗刹一脸荡漾的凑到苗七身边,小声道:“这个称呼好,我喜欢。”
  噫。
  胡铁花浑身一个哆嗦,赶紧往旁边挪了挪,试图离这两个老是秀恩爱的家伙更远一点。
  姬冰雁也没忍住,默默朝天翻了个白眼。
  而楚留香……楚留香默默的看了眼玉罗刹,表情那叫一个一言难尽。
  堂堂魔教教主,能不能要点儿脸?


第105章 
  和玉罗刹相处的越久,楚留香就越是怀疑传闻的真实性。
  传闻中的玉罗刹,和他亲眼所看到的玉罗刹,差别实在是太大了。
  讲道理,要是事先不知道玉罗刹的真实身份,恐怕任谁都不会想到,这个整日只知道围着苗七打转儿,不是献殷勤就是掉节操的家伙,竟然会是传闻中那个手段狠辣冷酷无情的魔教教主。
  楚留香刚开始的时候还总是提心吊胆,生怕不明真相的胡铁花和姬冰雁会不小心触怒玉罗刹,招来杀身之祸什么的,但是现在嘛……呵呵。
  对着玉罗刹翻白眼他都完全没在怕的好么!
  把注意力从玉罗刹身上移开,楚留香毫不犹豫的拍板道:“既然如此,那等一点红醒来之后,咱们就去沙城吧。”
  反正有玉罗刹这个魔教教主坐镇呢。
  看着楚留香前后截然不同的反应和态度,姬冰雁默默的垂下了眼。
  苗七之所以希望大家转移到沙城,一来,是因为玉罗刹告诉他,想要修复一点红受损的经脉,前期就必须做好充足的准备,比如说药浴什么的,在这里肯定是没法儿弄的;二来嘛,则是因为私心作祟——他想去看看那些被玉罗刹安置在沙城生活的异人们。
  他之所以要绕个圈子,借胡铁花的口提出这个建议,是因为不管哪一个理由,最后都难免会牵涉到玉罗刹的真实身份,不太好讲明白。
  这其中有太多的不安定因素。
  他会告诉楚留香玉罗刹的身份,是因为楚留香和玉罗刹之间有些渊源,玉罗刹就算不会对楚留香有所优待,也至少不会伤害他。
  而其他人……
  苗七觉得,在自己和玉罗刹之间的关系尚未稳定之前,知道的太多,对其他人而言并非是什么好事。
  昏迷了一天一夜之后,一点红苏醒。
  在一碗软和的碎肉粥下肚之后,一点红惨白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几分血色,也能下地走动了,乍看起来倒是没什么大碍——至少没有虚弱到走两步就喘的地步。
  “恢复的还不错。”
  把完脉,姬冰雁挑了挑眉,语气还算轻快的总结道:“照这样下去,估计半个月左右就不碍事儿了。”
  “多谢,有劳了。”
  一点红还是老样子,板着一张疑似神经瘫痪的脸,言简意赅的对姬冰雁道了声谢后,便又闭上了嘴。
  他没有询问自己具体的伤势情况,看起来似乎对此毫不在意。
  不过有些事,他不主动提,姬冰雁也会跟他说清楚。
  “外伤倒是没什么,但你的经脉受损比较严重,很难再恢复到之前的那种强度。这也就意味着,你的内力不仅会倒退,还可能以后都无法更进一步。”
  这对任何有上进心的习武之人而言,都会是一个无比残酷的打击。
  姬冰雁在讲明之前,也犹豫过一段时间。
  他知道一点红是个坚韧且刚毅的人,绝对不会轻易被任何困难打击到,可他同样知道,一点红对武学的痴迷。
  姬冰雁有想过隐瞒一点红这件事,但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要不了多久,一点红自己也会察觉到自身的异样,所以最后,他还是决定把情况如实的告知对方。
  “我知道。”
  在姬冰雁隐含担忧的注视下,一点红很是平静地点了点头。
  使用那个能够短期内提升实力的秘法之前,中原一点红就料到了会有的后果。
  而他所做出的任何决定,不管会造成什么后果,他都不会后悔。
  见姬冰雁还是皱着眉头,中原一点红反倒是笑了起来。
  他很少笑,所以面部表情看起来有些僵硬和古怪,不过任谁都能看出,他此刻的心情绝对算不上差。
  “能活下来就很好。”
  这句话不是违心之言,而是一点红最真实的想法。
  从叛离组织的那一刻起,一点红就做好了死亡的准备。
  当然,有准备并不意味着他会丧失求生的欲望,相反的是,他的求生欲变得更加强烈,强烈到足以支撑他逃过无数次的追杀,哪怕是以一人之力,去抵挡多不胜数的敌人,也能熬过将近三四个月的时间。
  在此期间,一点红不知道有多少次在生死边缘徘徊。
  他活到了现在,活到了最后,这就已经足够了。
  而苗七等人能在危难之际,不远千里的奔赴沙漠前来营救他,更是让他感到十分的动容和喜悦。
  命还在,剑还在,朋友们也都在,这世上还能有什么事情是比这更值得高兴的呢?
  姬冰雁愣了愣,随后不由自主的也勾起了唇角。
  沙城对苗七一行人而言并不陌生,当初,在剿灭罢石观音的老巢,启程离开沙漠之前,他们曾在此地欢饮共聚。如今故地重游,在回忆到往昔的同时,苗七等人也不禁被城中巨大的变化所震惊。
  半年以前,沙城还是一个看似繁华实则混乱的聚集点,街道上永远是各式各样随意摆放的摊位,城中的居民和来往的过客一言不合就动刀枪,到处充斥着惹人生烦的喧闹声,毫无秩序可言,根本就是一个三不管的灰色地带。
  而现在,这里却变成了一个真真正正的都城。
  那些曾经堵塞了街道的摊位,现在都规规矩矩的安置在街道两旁,耳边虽然仍旧充斥着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却少了那种令人厌烦的嘈杂感,城中的建筑似乎被统一整修过,看起来很是整洁,来往的商人神色举止十分放松,似乎不再对这个地方充满了警惕和防备。
  “这地方……变化未免也太大了吧!”
  胡铁花瞪着眼睛四处张望了一番,小声嘟囔道:“刚才进了城门之后,我还以为咱走错地方了呢。”
  楚留香也满脸同感地点了点头。
  讲真,现在的沙城和之前的沙城,实在是天翻地覆般的改变。
  “据我所知,这里的变化之所以会如此巨大,是因为西方魔教在两三个月前,忽然下令要整顿隶属的所有根据地。”
  姬冰雁和黑珍珠之间有生意来往,对沙漠中的情报消息也算了解,早就从下属那里得知了沙城的变化,所以并未对此感到太过惊讶。
  站在商人的角度上看,姬冰雁觉得西方魔教的举动很符合常理。
  在很多人看来,沙漠是个物资匮乏的荒芜之地,但发迹于此的姬冰雁深知,这个地方隐藏着多么大的商机和潜力。
  西方魔教这番整顿虽然耗费了不少的物资和人力,但有了最基本的秩序和安全保障,中原的那些商队才会愿意前往此地,长此以往下来,西方魔教不仅能收回成本,还能从中谋取巨大的利益,这无疑是个一本万利的决策。
  不过还有另一件事,却让姬冰雁难以理解。
  在下令整顿沙城的同时,西方魔教还收拢了一批游荡在沙漠中的散民,在城中特地开辟了一片区域供起生活,并且对其提供庇护……姬冰雁想不通的是,西方魔教收拢这些没有太大利用价值的散民,到底是何意图。
  要知道,这些人大都来自于一些小部落,不通武艺,也没什么特殊的本领,顶多也就能养养骆驼,做一些繁琐的小事,对西方魔教的发展起不到任何作用。
  西方魔教的这一举动就像是在纯粹的行善。
  但是西方魔教跟良善这个词压根儿就不搭边儿好么。
  姬冰雁是打心眼儿里不相信,西方魔教会做这种不求回报的事情,他认为,这其中一定还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虽然好奇,但姬冰雁顶多也就是自个儿在心里边儿琢磨琢磨,他可不像楚留香那样喜欢寻求刺激。
  有些时候,太过旺盛的好奇心,只会使自己陷入险境。
  一点红的伤势还未稳定,经过这一路上的奔波后,脸色明显变差了许多,所以苗七等人没做耽搁,只匆匆观察了一遍,便朝着落脚处赶去。
  落脚处是玉罗刹提前安排好的一座独家小院,位于比较靠近外城的区域,相对而言比较清静,很适合用来暂住修养。
  距离小院不远的地方,就是玉罗刹安置异人们生活的区域。
  按理来说,苗七本该迫不及待的去验证玉罗刹的‘行动成果’,但也不知是近乡情怯还是怎么的,真到了跟前,苗七反倒拖拉了起来。
  生活在沙漠里的异人其实并不多,据苗七所知,包括那些被人强行掳走的异人在内,这个种族的人口数目加起来也不超过三根手指。
  而苗七曾经生活过的那个部落,便是整片沙漠中仅剩的一个比较大的异人部落。
  或许是因为人口太少的缘故,异人们有着超乎寻常的团结性,他们视彼此为唯一的依靠,哪怕毫无血缘关系,也能像亲人一样相处。
  在部落中生活的那段时间,是苗七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过得最开心也最轻松的日子。
  但也同样给苗七留下了最为惨痛的记忆。
  是夜,苗七异常沉默的坐在屋顶上,遥遥的望着那片聚集着异人们的区域,脑海中反复地浮现过往的片段,心情说不出的复杂。
  也不知道那些人现在过得怎么样……
  他的擅作主张,会不会给这些人带来不好的后果?


第106章 
  “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帮一点红换完药的姬冰雁走出房间,一边擦着手,一边抬头冲坐在屋顶上的苗七问道。
  问罢,他也不等苗七回话,便自顾自的笑道:“该不会是一个人孤枕难眠了吧。”
  苗七很是无语的翻了个白眼,起身跃下屋顶,在姬冰雁身前半丈处站定,然后没好气的哼道:“行了,别拐着弯儿的兜圈子了,我知道你有事想问我。”
  在这里安置妥当后,玉罗刹就找了个借口脱离了队伍。
  玉罗刹既然到了这里,自然是要回魔教总坛一趟,处理一些事务,楚留香大概是猜到了这一点,便在胡铁花追问的时候,帮苗七三言两语的忽悠了过去,但姬冰雁这个人精可像胡铁花那样好糊弄。
  姬冰雁原本该在晚饭后就给一点红换药。
  他故意拖到这个点儿,等胡铁花和楚留香都休息之后才行动,其目的自然是为了避开其他人,同苗七单独交谈。
  多愁善感可不是苗七的画风,他就是因为看破了姬冰雁的意图,才会在屋顶上待那么久。
  目的被戳破的姬冰雁反应仍旧从容淡定。
  “你既然能猜到我的目的,那应该也能猜到,我想找你问的什么事情。”
  苗七不可置否的挑了挑眉。
  “西门玉身上有很多疑点。”姬冰雁轻笑了一声,低声道:“楚留香在西门玉面前的反应太反常,而西门玉本身似乎也无意遮掩,现在,连胡铁花那个笨蛋都看出不对劲儿来了……说实话,若不是你的缘故,我大概不会等到现在才询问。”
  放西门玉这么个浑身上下都透着古怪的人在身边,可不是姬冰雁的作风。
  他是个敏锐多疑的性子,而且警觉性很强,向来对那些有可能会引来麻烦的人或事敬而远之,要不是信任苗七,他绝不会一直相安无事的和西门玉相处。
  他本来也可以一直憋着不多问。
  但是那两个在西门玉离开之后,就一直藏在院外的高手,实在是让他感到困扰不已。
  “他到底是什么人。”
  听到这个问题,苗七冲着魔教总坛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哂然笑道:“我不是早就说过了嘛,他是西方魔教的人啊。”
  姬冰雁:“……”
  他想表达的明明不是这个意思好么。
  一句话把姬冰雁给堵得无语凝噎后,苗七在心底偷乐了一会儿,才正经起来,一本严肃的对姬冰雁解释道:“他的身份不太好说,我也不想一直瞒着你们,可惜现在时机未到,我还不能明确的告诉你。”
  姬冰雁木着脸,心道这些话总结起来,不还是不能说的意思么。
  绕这么大的圈子,简直浪费时间。
  “咳。”苗七摸了摸鼻子,装作一副看不懂姬冰雁的脸色的样子,信誓旦旦道:“那什么,我保证,等时机成熟了,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反正他预感,这个时机应该也离得不远了。
  近来这段时间的相处,已经成功地消除了苗七对玉罗刹的抵触,甚至还滋生出了好感的苗头,或许再过个十天半个月的,苗七就能接受玉罗刹成为自己的伴侣了。
  只要确定自己是真的动了心,苗七就不会再犹豫。
  男人嘛,就要干脆利落一点才对,磨磨唧唧瞻前顾后的,说好听点儿叫谨小慎微,说难听点儿那就是懦弱了。
  有了苗七这句类似保证的话语,姬冰雁的脸色顿时缓和了下来。
  “好,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多问了。”
  他点点头,毫不迟疑地转身准备走人。
  “欸,等一下!”
  苗七赶忙伸手拦住姬冰雁,哭笑不得道:“你着什么急,我这还有事儿没说完呢。”
  顿住脚步,姬冰雁面无表情的扭头看向苗七。
  “那就赶紧说。”
  这个点儿了,他也很困很想洗洗睡了好么。
  “那个,西门玉有能修复经脉的办法,这几天还得麻烦你配个方子,先把一点红的身体调理好。”
  姬冰雁愣了一下,随即惊疑不定的追问道:“你说真的?”
  真的有办法能修复一点红受损的经脉?!
  “嗯。”
  得到肯定的答复,姬冰雁脸上的表情顿时精彩了起来。
  据他所知,一个习武之人的经脉一旦受损,就会造成无法逆转的伤害,至少近百年来,他从未听闻过有人在经脉受损之后,还能完全恢复过来。
  所以姬冰雁本能的怀疑这个消息的真实性。
  但苗七又不是那种会信口胡言的人……
  怀疑,纠结,期待,震惊,这种种的情绪交杂在一起,把姬冰雁向来冷静的脑袋搅成了一团浆糊。
  苗七知道,姬冰雁估计得好一会儿时间才能消化过来。
  毕竟,这件事听起来确实有些匪夷所思。
  他早就不是那个对武林之事一知半解的菜鸟了,自然知晓,江湖中从来没有过此类先例,要不是相信玉罗刹不会无的放矢,相信以玉罗刹的手段,手上确实可能掌握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秘法,他恐怕也会像姬冰雁一样,下意识觉得不可信。
  不过现在打包票还有些太早,一切得交给事实来证明。
  翌日凌晨左右,玉罗刹突然回到了小院。
  他回来的时候天色还没亮起,苗七正抱着干净柔软的棉被睡得香甜,连玉罗刹进屋子的动静都没能把他从梦中惊醒。
  当然,这主要是因为苗七早就熟悉了玉罗刹的气息。
  要是换成陌生人,苗七铁定在第一时间就提刀动手了。
  等到玉罗刹挤进被窝,苗七才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
  他迟钝了好一会儿后,大脑终于重启,有些含糊不清的嘟囔道:“你怎么回来的这么快啊……”
  魔教总坛离沙城虽然不算远,但也绝对不算太近,来回至少要花费大半天的功夫,玉罗刹这个点儿就赶回来,让苗七稍稍有些讶异。
  “没办法。”
  伸手把苗七搂进怀中,玉罗刹状似无奈的叹道:“谁让我半刻钟都不想离开你呢,所以办完事,我就立马往回赶了。”
  苗七:“……”
  讲真,每次听见玉罗刹说这些甜言蜜语,苗七都会有种莫名无语的窘迫感。
  完全不造该怎么回应啊。
  玉罗刹也没指望苗七会回应自己,嗯,最起码现在还不指望,解释完原因,他便低下头,向苗七索取了一记漫长的亲吻。
  一吻结束,苗七脑中所剩无几的睡意彻底消散。
  年轻的身体经不起撩拨,不一会儿功夫,苗七就被撩的浑身燥热了起来。
  玉罗刹自制力极强,一直恪守底线,这种事做起来也确实很舒爽,所以近来习惯跟玉罗刹亲密的苗七也不反抗,任玉罗刹越来越肆意的手四处在自己身上游走。
  互撸完毕,晨光正好破晓,苗七下了床,懒洋洋的趴在桌边,看着玉罗刹自觉且熟练的收拾被弄脏的床榻。
  “早上想吃什么,我叫人去准备。”
  换好干净的被褥,玉罗刹走到苗七身前,抬手帮苗七理了理耳边有些散乱的头发,神色柔和的询问道。
  苗七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儿,回道:“让人弄点儿包子馒头吧,有段时间没吃了。”
  在江南的时候,苗七早餐最爱吃的就是皮薄馅足的肉包子,简直百吃不腻,这段时间一直吃的是干巴巴的干粮,自然更让苗七怀念热乎乎软绵绵的包子馒头。
  “对了,趁着楚大哥他们还没起,咱们去西边儿转一圈吧。”
  西边就是异人们现在居住的区域。
  玉罗刹毫无异议的点了点头,颇有对苗七百依百顺的架势。


第107章 
  玉罗刹的办事能力毋庸置疑。
  他既然答应了要庇护异族人,自然就会做到最好。
  短短两三个月的时间,除了极少数流落到其他势力手中的异人之外,沙漠中绝大多数的异人都已经被他安置妥当,过上了安定的生活。
  “这里只是一个暂时的落脚点。”
  玉罗刹一边带着苗七在区域内巡查,一边向他详细的解释道:“这些异族人大都不愿意继续留在沙漠,所以等魔教那边的事收尾之后,我会安排他们去中原谋生。”
  异族人在沙漠中受了近百年的屈辱,对这个地方充满了厌恶和抵触。
  就像当初的苗七一样,一旦有机会,他们绝对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离开沙漠。
  据玉罗刹调查所得,苗七并不是唯一一个离开沙漠的异族人,这些年来,也陆续有一些异人联合起来,顺利的迁离沙漠,准备在中原安身,可这些人最后大都又都‘逃’回了沙漠。
  沙漠的生存规则确实极其残酷,可其他地方也不见得能有多和谐。
  不管身在何方,弱肉强食、优胜略汰的生存本质都不会发生改变,没有自保能力的人,除非是避世而居,否则便免不了要受世事困扰。
  苗七能一个人在中原过得很好,是因为他拥有足够强大的实力,可以很快适应外界的生活,并且游刃有余的去应对任何问题。
  他能做到的事,不代表其他人也能做到。
  玉罗刹可以庇护这些人,让他们不受欺压,安居乐业,但这绝非不是长久之计。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所以他还安排了人手,教授这些异族人学习各种本领,年纪小的习武,年纪大一些的则是学习手艺,如此一来,等这些人将来迁徙到中原的时候,就有了自己安身立命的根本。
  “……谢谢你。”
  说实话,苗七真是被玉罗刹的用心给感动了。
  他原本只是想让玉罗刹帮忙,震慑一下沙漠中的各方势力,让那些人不敢再肆意摧残欺压异人而已,他万万没想到,玉罗刹竟然会准备得如此周全。
  玉罗刹其实没必要这样做,可他偏偏就做到了。
  这显然是因为苗七的缘故。
  苗七不是铁石心肠,不知好歹的人,所以看到玉罗刹的用心良苦之后,自然是心生感激,感触良多。
  “你这猫儿,跟我还道什么谢。”玉罗刹笑了笑,低头在苗七的眼角处落下一吻,宠溺道:“不是说过么,只要是你开口,无论什么事,我都会竭尽全力。”
  满足心爱之人的一切要求,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酥酥麻麻的触感仿佛从眼角处蔓延到心口,苗七愣了愣,忽的抬手勾住玉罗刹的肩膀,主动吻了上去。
  这下,他是真的要栽了……
  一大早听到某些动静,好奇心发作,悄悄跟在二人身后探查情况的胡铁花:“……”
  卧槽!还有完没完了,这两人怎么又亲上了!
  苗七早就察觉到了胡铁花的气息,知道这家伙在后边跟着,要换做以往,他肯定不会主动在对方面前和玉罗刹亲近,但这会儿他正心情激荡,只想好好宣泄一番,哪里还有工夫顾虑其他?
  两人站在街角,亲有足足半柱香的时间后,黏在一起的唇舌才分离开来。
  难得收到苗七主动献吻的玉罗刹心情愉悦极了,眼角眉梢都透着一股子餍足的笑意,丢了骨头似的贴在苗七身上,手臂紧紧地拥在苗七腰间,良久都不愿撒手。
  心情平复了些许,苗七才后知后觉的羞臊起来。
  他抬眼环顾了一圈,发现街上有些人家已经升起了炊烟,赶忙推了推玉罗刹,小声道:“好了好了,咱们回去吃早饭吧。”
  街角这里可没有什么遮挡物,万一等下有人上街,看见他俩在这儿黏黏糊糊的……
  咳,想想就觉得羞耻度破表了好么。
  “唉。”
  玉罗刹满脸遗憾的松开手臂,心想要不是场景不对,他说不定就能趁着现在的气氛,再向苗七多索取一些甜头了。
  可惜啊可惜,真是太可惜了。
  读懂玉罗刹表情的苗七犹豫了一下,默默的伸手牵住玉罗刹,然后迈开步,手拉手的带着玉罗刹朝小院的方向走去。
  看着两人拉在一起的手,玉罗刹心头的遗憾顿时一扫而空。
  嗯,今天天气真好,特别适合散步,回头等吃饭早饭,他一定要拉着苗七再出来溜达一圈儿。
  一大早起床就被猝不及防塞了狗粮的楚留香等人:呵呵。
  在这种时候,只要微笑就够了:)
  有了玉罗刹提供的办法,一点红受损的经脉日渐恢复,而与此同时,苗七和玉罗刹的关系也越来越亲密融洽,一切似乎都在朝着一个好的方向发展。
  大半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
  这日傍晚,最后一次药浴结束,一点红的经脉终于完全恢复。
  一行人立马开始着手安排回程。
  但在这个当头,一则流言忽然从西方魔教的总坛传出,让整个沙漠的势力都为之骚动起来。
  魔教少主玉天宝外出游玩时遇害,玉罗刹在闭关中途得知此事,竟走火入魔而亡,西方魔教群龙无主,罗刹牌也不知所踪……
  随着这消息的流出,所有人都知道,动乱已经拉开了帷幕。
  按西方魔教的教义,教主去世后,谁拥有罗刹牌,谁就能成为西方魔教的新任教主——但凡是有野心的人,都抵挡不了这个天大的诱惑。
  所以各方势力明面上虽按兵不动,暗地里却小动作连连,不约而同的开始搜查罗刹牌的线索。
  靠近魔教总坛的沙城暂且还未出现太大的骚乱,但也人心惶惶。
  逗留在沙城的商队纷纷打包行囊,迫不及待的逃离沙漠,生怕被搅进这摊浑水中遭受无辜牵连。
  城中的酒楼赌场纷纷停止营业,居民们大都闭门不出,不过短短几日,原本还热闹繁华的沙城便被寂静围绕,就算偶尔有人路过,也是行色匆匆,半刻都不愿停留。
  安排妥当的苗七等人低调的撤出了沙城。
  受气氛影响,在离开沙城的时候,向来爱闹的胡铁花异常的安分,说话声都不自觉的压到了最低。
  姬冰雁面色凝重的估算着事情的严重性,打算一离开沙漠,就叫手下暂停所有跟沙漠有关的生意。
  一点红则是一路警觉,手不离剑,不放过任何风吹草动。
  知道玉罗刹身份的楚留香选择沉默。
  他能怎么办?
  就算他知道玉罗刹只是诈死,知道这件事是玉罗刹自导自演的一场阴谋,知道这件事可能会造成许多人伤亡……他也只能选择明哲保身。
  楚留香清楚,就算自己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将真相公诸于众,也挽回不了局面。
  况且,玉罗刹也不可能给他这样的机会。
  他能做的,只是尽可能地保住身边的人,让他们不要掺和这趟浑水。
  苗七也异常的沉默。
  从听到那则传言开始,苗七就猜出了玉罗刹的意图,一方面来讲,苗七当然不忍心看到那么多人为此白白送命,但另一方面,他又觉得很矛盾。
  若非那些人自己心生贪念,便不会踏入局中,引火烧身。
  可但凡是人,谁会没有七情六欲呢?
  玉罗刹设下这个局,以罗刹牌和西方魔教做诱饵,以人性的贪婪为助力,为西方魔教铺垫发展之路,是他身为魔教之主所该做的事情。
  但这条路,不知道要用多少人的鲜血来铺垫。
  苗七可以置身事外,但他总觉得,心里有道坎儿过不去。
  因此,他和玉罗刹单方面的打起了冷战。
  #情人是反派大魔头的我每天都在为立场问题头疼#
  #伐开心,就是不想搭理这个罪魁祸首#
  #献殷勤也没用,宝宝不吃这一套#
  这两人到底咋滴啦?
  看着又被苗七赶出帐篷的玉罗刹,胡铁花一脸茫然的眨巴着眼睛,偷偷戳了戳一旁的楚留香,希望让楚留香给分析一下情况。
  然而楚留香只想静静。
  他也很纠结的好么,看到苗七不开心,他倒是想去劝导一下,可他自己都过不了那道坎儿,又有什么资格去劝导苗七?
  老臭虫怎么也不正常了?
  胡铁花挠了挠后脑勺,扭头又看向姬冰雁。
  姬冰雁很是敷衍的耸了耸肩,转身便继续跟一点红聊天,试图把叛离了组织无家可归的一点红拐到自己手下。
  被无视了个彻底的胡铁花顿时拉下脸,抱着酒壶跑到一旁的沙丘上,喝起了闷酒。
  帐篷内,苗七状似专注的擦着弯刀,思绪却不知道飘到了哪里。
  问题的根本还是在于立场的不同。
  玉罗刹从来都不是一个好人,他是魔教之主,是枭雄,而苗七却是个梦想成为绝世侠客的普通人。
  他可以站在玉罗刹的角度去理解问题,但理解归理解,不高兴还是不高兴啊TAT~
  正想的出神的苗七没有注意到,玉罗刹又再一次偷偷钻进了帐篷。
  看着满脸纠结神游天外的苗七,玉罗刹无奈的叹了口气。
  得,让这猫儿继续自个儿纠结下去,还不知道得纠结到何年何月去呢。
  眼瞅着好不容易就能过上没羞没臊黏黏糊糊的日子了,他可不想一朝回到解放前,天天自个儿‘独守空闺’、孤枕难眠。


第108章 
  “阿七。”
  玉罗刹忽然俯下身,抽走了苗七手中的弯刀,然后又顺势把苗七推倒在榻上。
  神游被打断的苗七一脸懵逼,还来不及出声,唇齿便被强势撬开,丧失了开口拒绝的机会。
  “……嗯!”
  这个吻不若以往那么温柔,唇上传来的刺痛感让苗七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他抬手想要推开玉罗刹,却反被玉罗刹抓住了手腕,反压在头顶,彻底动弹不得。
  见实在挣扎不开,苗七反倒平静了下来。
  他没有回应玉罗刹的吻,只是平静的承受着。
  反正等亲够了,玉罗刹自然会放开他。
  带着几分不满和发泄的意味,玉罗刹毫不客气的按着苗七啃了个够。
  等玉罗刹撤开时,苗七的唇舌已经被吮到麻木,二人四目相对,稍显急促的呼吸声在帐篷中格外清晰。
  “疼么?”
  指尖从苗七有些红肿的唇上划过,玉罗刹眸色暗沉,声音有些沙哑的道:“闹别扭闹了这么久也该够了吧。”
  他愿意一直宠着苗七,也有足够的耐性,能在动情时忍着不做到最后一步。
  但苗七的冷淡,却让他无法忍受。
  玉罗刹承认,自己是有些不满,不满于苗七宁愿自个儿闷着,也不愿意跟他沟通。
  “我知道你看不惯我的这个计划,但你明明可以我提出来。”
  只要苗七开口,玉罗刹肯定愿意做出一些让步。
  这个计划的目的,其实只是为了清理掉教内有异心的人,只要最终的目的能达成,采取什么样的过程和手段并不重要。
  至少现在对玉罗刹来说,并不重要。
  苗七看不惯,那他改变策略就是了,何必要纠结来纠结去呢?
  沉默片刻后,苗七才出声道:“你先起开。”
  一百多斤的人压在身上,他连呼吸都有点儿不畅快,嘴唇还火辣辣的疼,让他怎么好好说话啊!
  额……
  注意到苗七因为呼吸不畅而涨红的脸,玉罗刹赶忙悻悻的退到一旁。
  没了重物压顶,苗七顿觉轻松了许多。
  他坐起身,调整了一下呼吸,然后伸出舌尖舔了舔嘴唇,果不其然,尝到了血腥的味道。
  不过是几天功夫没亲近而已,这人要不要这么饥渴啊。
  有些嫌弃的撇了玉罗刹一眼,苗七没好气的哼道:“我确实有些看不惯这个计划,但我纠结的根本不是这个问题好么。”
  他纠结的是,不知道该不该让玉罗刹改变计划。
  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苗七不喜欢玉罗刹插手自己的事情,自然也就觉得自己不该去插手玉罗刹的事情,如果只是不重要的小事也就罢了,但这件事关乎整个西方魔教,苗七自觉没有立场去插手。
  他不想利用玉罗刹对自己的感情。
  就算玉罗刹不介意被他利用,苗七也不屑于做出这种事。
  听罢这番话,玉罗刹心头微动,只觉堵在胸口数日的郁气霎时被甜意取代。
  看到玉罗刹脸上越发灿烂的笑容,苗七有些不自在的撇开视线,赶忙补充道:“再说了,中途贸然打乱计划,肯定会造成更多麻烦,万一生出什么变故,那我岂不是成了间接的罪魁祸首了么。”
  总而言之,他纠结的原因主要是怕自己担责任。
  才不是因为怕给玉罗刹找麻烦!
  分分钟看穿了苗七的口是心非,玉罗刹一边配合的点头,装作相信苗七这番说辞的样子,一边却忍不住笑弯了眼睛。
  这只猫儿,怎么能这么可爱呢?
  “笑什么笑。”苗七有些恼羞成怒的瞪着玉罗刹,随手拿起一旁的擦刀布便丢了过去,“我要休息了,你赶紧给我出去!”
  玉罗刹侧头躲开布团,然后笑容满面的扑倒了苗七。
  “好猫儿,今晚就别再赶我出去了好不好?咱们都好几天没亲近了。”
  “不好,把手拿开——”
  “你看,你也想要的,嗯?”
  “你、你有本事就别用这招……啊……”
  虽然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嘛。
  玉罗刹动了动手,颇为得意的看着某人在自己身下化成一滩春水,然后慢条斯理的低下头,开始享用这顿阔别了数日的美味大餐。
  烛火微微摇曳,在帐内映出一片摇曳的光影。
  空气中渐渐散发出一股淫靡的气息。
  苗七闭紧牙关,手指无力的扣在玉罗刹背后,被迫张开的双腿挂在玉罗刹的臂弯中,随着身上人的动作有节奏的摇晃。
  喉间偶尔会逸出一两声破碎的呻吟,却被帐篷外呼啸的风声遮盖得严严实实,半分也没有传到其他人的耳中。
  玉罗刹用几近凶狠的力道,在苗七的臀间来回进出,但过了许久之后,膨胀的欲望却仍旧未得纾解。
  蜡烛已经燃烧过半。
  他胸口处细密的汗珠汇聚在一起,凝结成豆大的水滴,无声地滑落到苗七身上,有从苗七身上流至身下的毛毯中,沁开一团暗色的水渍。
  被反复磨蹭的那片皮肤似乎破了皮,传来细微的刺痛感,让苗七在意乱情迷中找回了几分神智,上方处,玉罗刹因为得不到疏解,而显得有些狰狞的脸映入瞳孔。
  几乎没有犹豫,苗七便开了口。
  “药膏呢?”
  他知道,玉罗刹一直随身备着润滑那处的药膏,就等着有朝一日能备上用场。
  剧烈的身体动作戛然而止,玉罗刹有些不敢确定、又难掩期待的望着苗七,迟疑道:“你……愿意了?”
  苗七挑了挑眉,抬起腿不轻不重的踹了玉罗刹一脚。
  “磨唧什么,快点儿。”
  他又没金刚不坏之身,再这么蹭下去,破点儿皮倒是小事儿,明天还能不能爬起来才是问题,既然已经打心眼儿里接受了玉罗刹,做到最后一步是早晚的事儿,又何必矫情呢。
  话音落下的同时,玉罗刹就付诸行动了。
  他直接用内力把丢在一旁的衣服吸到了手中,翻出一直随身带着的药膏,然后打开盒子,从中挖出一大块散发着甜腻香气的乳白色膏体——
  “宝贝,放轻松。”
  深吸了一口气,玉罗刹坚定的将带着药膏的手指,探向那处能容乃自己的地方。
  将药膏细细的涂抹到苗七身后,待融化之后,玉罗刹立马试探性的没入了一节手指。
  苗七闭上眼睛,尽可能的忽略掉心头升起的羞耻感,示意玉罗刹继续动作。
  随着手指的深入,苗七渐渐感到了一丝疼痛,但更多的,则是异样感,那药膏里似乎有催情的成分,融化之后,内里便生出了酥酥麻麻的感觉,有些涨,又有些痒。
  玉罗刹抽空观察了一下苗七的神情,确定没有不适后,才放开了动作。
  手指在体内抽插摸索,被融化成液体的药膏顺着玉罗刹的手溢了出来,又被带回,磨的那处越发松软。
  从一根手指加到三根手指的时候,苗七忽的发出一声低微的惊呼。
  眼睛一亮,玉罗刹又试探性的戳了戳刚才无意间碰到的地方。
  “嗯!怎、怎么——”
  苗七浑身一颤,茫然地瞪大双眼,似乎是被体内窜出的异样快感给吓懵了,玉罗刹赶忙凑过去,安抚的亲了亲苗七的眼角。
  “别怕,书上说,男子体内有一处敏感点,在欢爱时能带来强烈的快感。”
  苗七有些懵懂的眨了眨眼,脑袋一抽,鬼使神差道:“那你再碰一下试试。”
  玉罗刹依言照做。
  好像还真挺爽的欸……苗七打了个哆嗦,回味了一下那种从内至外的酥麻感,然后果断开口道:“你弄得差不多了就进来吧。”
  既然这么爽,那还犹豫啥,果断真刀真枪的上啊!
  那处的尺寸当然不是手指可以比的,进入的一瞬间,苗七就立马后悔了,悔的他恨不得回到几秒前收回刚才的那句话。
  见苗七疼的倒吸凉气,连原本蓬勃的欲望都熄了火,玉罗刹赶紧停下了动作,有些紧张的抚摸着那些能带来快感的穴位,试图改善一下情况。
  讲真,他真怕苗七忽然后悔喊停。
  这箭都驾在弦上了,要是半路喊停,他非得被呕死不可。
  “好点了么?”片刻后,见苗七的脸色有所好转,玉罗刹才小心翼翼的询问道。
  “……”苗七喘了口气,一脸决绝的点头道:“你动吧。”
  长痛不如短痛,早死早托生!
  被苗七这视死如归似的语气囧了一下,紧张感倒是散了下去,玉罗刹小心的调整了一下姿势,然后小幅度的动了动。
  “还疼么?”
  “……好像没那么疼了。”
  “那我继续?”
  “憋废话!”


第109章 
  玉罗刹克制的小幅度进出着,一边观察苗七的表情,一边抚慰着苗七身上的敏感点。
  他其实也相当的不好受。
  欲望被那处紧紧绞住,里面的热度和紧致的触感叫人头皮发麻,若不是自制力惊人,玉罗刹真想不顾一切的疯狂冲刺,让苗七只能在自己身下发出美妙的呻吟声。
  额间的汗水顺着下巴滑落,玉罗刹深吸了一口气,稳住岌岌可危的理智。
  不行,现在还不行。
  为了长远的‘利益’来打算,他不能只顾着自己,得让苗七也体会到情事的美妙……
  在玉罗刹的努力下,苗七身下的欲望终于又颤颤巍巍的立了起来,玉罗刹伸出手握住那处,手指换着花样的灵活抚弄着,时而轻柔,时而迅猛,让苗七随着他的动作,不由自主的发出阵阵低吟。
  “嗯……”
  腰间紧绷的肌肉渐渐放松下来,扣在玉罗刹肩头的双手不自觉收紧,苗七仰起头,失了焦距的眼睛显得有些茫然。
  进出间,玉罗刹的欲望碰巧又顶到了内里的那处敏感点,前后双重的快感交叠,刺激的苗七忍不住闷哼出声。
  嘶——
  玉罗刹被下意识收缩、狭窄炙热的甬道夹得倒吸了一口凉气,险些缴械投降。
  除开最开始的不适,在漫长的前戏过后,苗七终于渐入佳境。
  放开苗七的欲望,玉罗刹撑起身体,稍稍的退出了些许,再重重的深入,精准的撞上了内壁的敏感点,让苗七情不自禁的扭动腰部,迎合起来。
  无须再继续忍耐的玉罗刹用力挺进,几乎每一次都能撞到那一点,升腾的快感让苗七再一次收紧了手指,在玉罗刹肩头留下几道红痕。
  “哈啊……嗯……慢、慢点……”
  苗七眉头微皱,表情似痛苦又似欢愉,失神的双眸中漫上一层水汽,眼角处也泛起了红。
  着迷的看着身下绽放出艳丽姿态的人,玉罗刹一边更加亢奋的冲撞,一边低下头,将苗七因强烈刺激而溢出眼眶的泪水全部卷进口中。
  在苗七体内泄了一次后,玉罗刹抱起苗七,换了个姿势。
  夜还很长,他们有的是时间去尝试各种体位。
  玉罗刹从未像现在这般沉迷于欲望之中,苗七的身体实在是令他食髓知味,让他就像一个初尝情欲的毛头小伙一般,只想与苗七抵死缠绵,永不休止。
  换了姿势后,玉罗刹就可以更方便的亲吻苗七。
  他的嘴唇在苗七身上流连忘返,在耳根、脖颈、肩头等处留下一枚枚艳丽的红痕,让苗七从内至外都被打上自己的标签。
  不仅是肉体上的满足,那种仿佛从灵魂深处升起的欢愉,才是真正叫人无法抗拒的。
  “猫儿,看着我。”
  玉罗刹声音暗哑的唤着苗七,有力的双臂擒在苗七腰间,将人紧紧的揉在怀中,仿佛要揉进血肉,融为一体。
  苗七茫然的应声望去,眼神一片迷离。
  凑上去舔了舔苗七紧紧闭合的嘴唇,玉罗刹小声诱惑道:“别忍着,我想听你叫出来。”
  不、不行。
  牢记着周边环境的苗七果断摇头拒绝。
  帐篷的隔音效果其实很一般,要不是有风声遮挡,他根本半点儿声音都不愿意发出来。
  他脸皮向来薄,要是被楚留香等人听到动静,少不得要不自在好长一段时间。
  “没关系,叫出来吧,我保证他们什么都听不见,嗯?”
  玉罗刹锲而不舍的诱惑道。
  这不是在说谎诱骗苗七,而是玉罗刹早就吩咐过暗卫,但凡是在自己和苗七亲热的时候,只要有其他人在附近,就立马动手清场。
  他也相信楚留香等人有足够的眼力见,不会不配合。
  苗七的脑袋这会儿本来就不灵光,所以听到玉罗刹这么说之后,便下意识地选择了相信。
  嗯,其实他也忍得很辛苦。
  天知道要在情不自禁时还得克制自己的感觉有多憋屈。
  对坐的体位进的很深,玉罗刹顶弄的频率又过于迅猛,顶的苗七魂都要飞出去了,他原本环在玉罗刹脖间,用来固定自己的手臂早就虚软无力,只能随着玉罗刹的动作颠簸起伏,发出一声声沙哑的低吟。
  两人的心跳声交叠,喘息声合在一起,气氛一片旋旎。
  玉罗刹仿佛不知疲倦的动作着,直到苗七的嗓子都喊哑了,还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在无休止的欢爱中,漆黑的夜色不知不觉中转明。
  苗七也记不清他们两个一共做了多少次,好像是五次还是六次来着?
  反正做到最后的时候,苗七是直接昏睡了过去。
  等他醒来的时候,帐篷里一片整洁,连身下的毛毯也换成了新的,要不是腰间的酸软和那处的涨疼感提醒,苗七恐怕得以为自己昨晚只是做了一场梦、
  明亮的光线透过篷布照映帐内,帐外依稀传来楚留香等人刻意压低了音量的交谈声。
  苗七有些恍然的撑起身体,掀开盖在身上的薄毯,身上已经换了身衣服。
  身体很清爽,后方虽然有些涨疼,但感觉并不明显。
  大概是在他昏睡之后清洗过吧。
  苗七试着起身走了几步,发现自己还能正常走动后,立马悄悄的松了口气。
  要是被做的走不动路,那才叫真的丢脸呢。
  默默地握着拳头给自己打了口气,苗七正准备出帐篷,却听到帐外传来了胡铁花的喳呼声。
  “哎哟我去!西门你这是从哪儿弄来的鱼,竟然还是活着的?”
  “刚才去了附近魔教的分堂一趟,正好赶上新送的物资,我就顺便给带回来了一些,等下大家煮鱼汤喝。”
  “那敢情好,我们这也算是沾着阿七的光饱饱口福了,哈哈哈!”
  “骆驼上还挂有几壶酒,要喝自己去拿,我去看看阿七醒了没。”
  终于把苗七拆吃下肚的玉罗刹心情格外的好,脸上一直挂着笑,连说话都不自觉地透着股笑意,但看在这人还算有良心,给捎带了酒的份儿上,胡铁花这次难得没有调侃他,屁颠颠的跑去拿酒了。
  “……”
  楚留香心情复杂的看着玉罗刹,沉默片刻后,主动上前接过了那只装着鱼的水桶。
  “你去陪着阿七吧,这鱼我来处理。”
  他经常在水里活动,别的不行,做鱼倒还算擅长。
  “那就有劳了。”
  玉罗刹笑呵呵的冲楚留香点了点头,然后带着满面春光,脚步轻快的朝帐篷走去。
  踏入帐篷,打眼瞧见站在面前的苗七后,玉罗刹脸上的表情立马便换了个样。
  “你怎么起来了?”
  他紧张又担忧的凑上去,又小心翼翼的抚着苗七坐到塌上,仿佛对待什么易碎品似的,一叠声的问道:“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听说做过之后腰部会不舒服,要不要我帮你揉揉?”
  “我又不是瓷做的,哪有那么脆弱。”
  苗七有些哭笑不得的扯了扯嘴角,却没有挥开玉罗刹的手,任由对方动作生疏的给自己按摩腰部。
  低头在苗七的脸上亲了一口,玉罗刹柔声道:“这里条件不好,附近也没什么能吃的东西,我就去分堂弄了点儿新鲜的食物,还有你最爱吃的鱼,等下就有鱼汤喝了。”
  “嗯。”
  “对了,我还让人去准备了车架,等下午启程的时候你就不用辛苦了。”
  “嗯。”
  “有什么想吃的就告诉我,我会让手下到分堂去拿。”
  “好。”
  “……”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玉罗刹有些紧张的盯着苗七的脸色,心虚道:“我昨晚是过了一点,你要是生气的话就发泄出来,别自个儿闷在心里。”
  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苗七一脸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他不就态度好了点儿么,这人,至于么。
  讲真,除了刚开始的时候有点儿难受,后来那几次他都有爽到。
  这种事,既然是你情我愿,彼此都乐在其中,玉罗刹心虚个什么劲儿啊?
  读懂了苗七的脸色,玉罗刹忍不住勾起唇角。
  他这不是太在意了么,因为在意,所以才会患得患失,生怕苗七有丝毫的不满。
  肉体上的更进一步,让玉罗刹对苗七的感情也更进了一步,他虽然经历过许多事,年纪也比苗七大很多,但在感情这方面,仍旧是初出茅庐的生手。
  那种把人放在心尖尖上,恨不得捧在手心的情感来得太过汹涌,反倒让玉罗刹不知所措起来。
  玉罗刹总怕自己再犯当初的错。
  想当初,若不是表达感情的方式不对,也不会导致苗七那么反感自己。
  现在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了,他自然会更加珍惜苗七。
  感受到玉罗刹对自己的在意,苗七只觉心口甜滋滋的,也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两人温存了好一会儿,直到鱼汤做好,胡铁花出声催促,才依偎着踏出帐篷。


第110章 
  临近年关,寻常百姓家大都开始提前准备年货。
  小贩们的叫卖声较之往日似乎也更响亮了几分,百花楼位于闹市区,四周被各种吵闹声包围,白日里,几乎片刻都不得安宁。
  “七童啊,你说阿七他能赶在过年前回来么?”
  陆小凤顶着一双黑眼圈,懒洋洋的趴在阳台上,对身旁正修剪花枝的花满楼问道。
  话音刚落,趴在他肩头的波斯猫也紧跟着叫了一声,似乎在附和陆小凤的问题。
  闻声,花满楼立马放下小剪刀,擦干净了手指,伸手撸了撸球球的脑袋,然后温声笑道:“放心吧。”
  “阿七一定能在过年前赶回来。”
  中原一点红叛离杀手组织被追杀的事,已经在江湖中宣扬开来,花满楼和陆小凤自然也都猜到了苗七此行离家的原因。
  那个杀手组织近来屡屡受挫,出任务的杀手接二连三的被人截杀,直觉告诉花满楼,这其中必定有苗七等人的手笔。
  准确来说,应该是有那个西门玉的手笔。
  在苗七等人离开江南的几天后,百花楼迎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常年待在塞北,除了一年四次的追杀之外,几乎从不主动出门的西门吹雪,竟然来到了江南。
  他是来找苗七的。
  只可惜,迟了一步。
  陆小凤那会儿正在忙着处理苗七留下来的摊子,整天跑得不见人影,所以接待西门吹雪的只有花满楼一人。
  花满楼仍旧不太习惯西门吹雪身上的杀气。
  但经过青衣楼一事后,放下偏见和西门吹雪和平共处倒是没问题。
  他不是个好奇心过于旺盛的人,有些事情,西门吹雪不主动提起,花满楼便不会多问,但西门吹雪虽然没主动提及关于西门玉的话题,却也没有刻意遮掩。
  显而易见,西门吹雪这趟前来,不仅是为了苗七,也是为了那个神神秘秘的西门玉。
  西门吹雪认识西门玉,而且两者之间还有所关联。
  这是一番交谈后,花满楼所得出的结论。
  得出这个结论后,他自然而然的联想到了两人共同的姓氏。
  他猜测,这二人应该是有什么血缘上的关系,尽管,江湖中从未有人听说过西门吹雪家人的消息。
  知晓苗七和西门玉已经离开了江南,西门吹雪便不再多做停留,当即又返回了万梅山庄。
  后来,在公开处决公孙兰的事情上,万梅山庄也暗中助了一把力。
  半个月前,西门吹雪还莫名其妙的出手,截杀了一批途经塞北的杀手。
  这种种现象,让花满楼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推测。
  西门吹雪对待朋友确实仗义,但很少会主动出手,他的反常之举,显然是跟西门玉有关。
  不过内中具体的缘由,花满楼还暂时想不清楚。
  与此同时,被陆小凤和花满楼惦念着的苗七和西门玉,正好抵达了塞北。
  出了沙漠之后,楚留香和胡铁花便留在了兰州城,中原一点红也留了下来,准备在姬冰雁那儿过年,他们商量好,要等过完年再解决那个杀手组织的问题。
  提到过年,苗七才恍然想起——
  西门吹雪还不知道他和玉罗刹搅和到一起的事儿呢!
  在苗七的认知中,过年的时候,家人是必定要团圆的,玉罗刹显然也是这么想的,所以还不等苗七开口,他便提出了要‘一家团聚’的建议。
  苗七……苗七整个人都不好了。
  天了噜,这让他以什么身份去怎么面对西门吹雪啊,朋友?还是继父?
  抵达塞北之前,苗七无数次试图落跑,可惜每一次都会被玉罗刹堵个正着,后来,为了彻底阻断苗七防不胜防的偷溜招数,玉罗刹天天晚上都可着劲儿的折腾,让苗七白天赶路的时候几乎离不开马车。
  苗七:喵生无望.jpg
  看着瘫在车板上装死的苗七,玉罗刹在忍俊不禁的同时,终于良心醒悟,交代道:“小宝其实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向来思虑周密的玉罗刹怎么会忘了提前给西门吹雪打预防针呢?早在离开江南的时候,他就派人给西门吹雪送了信,告知了对方自己正在追求苗七的事情。
  正是因此,西门吹雪才会一反常态的跑去江南。
  然而玉罗刹掐准了时间,让西门吹雪扑了个空不说,还命人一路遮掩行踪,断绝了西门吹雪追上他们的可能性。
  现在,他既然已经得偿如愿,自然就没必要继续躲着西门吹雪了。
  苗七看起来性子软和,实际上却很固执,是个一旦认定什么事儿,就轻易不会变卦的人,他接受了玉罗刹,就不会再因为什么外界因素而改变主意。
  就算西门吹雪不赞同,玉罗刹也不担心苗七会变卦。
  再者,玉罗刹其实还挺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西门吹雪对他这个爹压根儿就没有敬畏之心,不仅如此,西门吹雪还很乐衷于找他不痛快。
  就算反对苗七跟他在一起,玉罗刹估摸着,西门吹雪针对的也只会是他。
  玉罗刹之所以一直瞒着苗七,不挑明这事儿,说白了只是恶趣味发作,想逗逗苗七,顺带着还能多谋取一些‘福利’罢了。
  终于得知真相的苗七:我有一句MMP一定要说!
  很快,玉罗刹就意识到了作死的后果有多‘可怕’。
  一到万梅山庄,苗七就立马抛弃了玉罗刹,天天跟西门吹雪待在一块儿,不是在讨论武学,就是在准备去讨论武学的路上,还以方便讨论的名义住到了西门吹雪隔壁。
  再没脸没皮,玉罗刹也不至于在自家儿子的眼皮子底下跟苗七那什么。
  于是乎,美好的性福生活就此中断。
  西门吹雪果然如玉罗刹所料,在对待苗七一如既往的同时,对他这个当爹的百般嫌弃,一副连拿正眼瞧他都不屑的态度,彻底把他当成了空气。
  嗯,还是那种被污染了的空气。
  玉罗刹这辈子鲜少遇到自己搞不定的人或事,可偏偏不管是西门吹雪,还是苗七,都是让他只能吃瘪还不能反抗的存在。
  对上这两人,他纵使有再多手段,也一个都派不上用场。
  天天陷在欲求不满状态中的玉罗刹那叫一个悔不当初啊,可自己作的死,跪着也得承受完,就算再憋屈再烦躁,他也得天天腆着脸讨好两人,争取早日获得原谅。
  在万梅山庄过了个气氛诡异的小年,除夕前夕,苗七和玉罗刹便启程奔赴江南。
  值得一提的是,西门吹雪也跟着他们一块儿去了江南。苗七对此自然是表示热烈的欢迎,而玉罗刹嘛……就算有什么意见也只能憋着。
  玉罗刹不再继续易容,开始光明正大的以西门玉的身份见人。
  他其实原本就没必要易容,因为哪怕是西方魔教的人,也从未见过玉罗刹的真实容貌,以前之所以要易容,主要是因为他和西门吹雪容貌相像,容易引起关注。
  俗话说,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被太多人关注的话,玉罗刹也不敢确保自己的身份能始终隐瞒下去。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魔教之主已经身亡了,江湖中人的注意力也被罗刹牌所吸引,他再以西门玉的身份出现,虽然仍旧会引来某些人的注意,却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
  最重要的是,绝对不会有人把他和‘已逝’的魔教教主联系到一块儿。
  苗七平日里看惯了玉罗刹那张脸,早已习以为常,没什么太大感触,但对于陆小凤来说,看见西门玉和西门吹雪站在一块儿,那视觉冲击度,简直成倍暴涨。
  想想看,两张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区别只在于一个是柔和版,一个是冷酷版——
  “西门你这是找到了失踪多年的亲兄弟吗?”
  苗七囧着脸,赶忙开口解释道:“这是西门玉。”
  是西门吹雪他爹!
  后边那句话苗七没来及说出口,被玉罗刹抢了先。
  “重新认识一下,我是阿雪的父亲,你可以称呼我一声伯父。”
  陆小凤一脸震惊的张开嘴,手指哆哆嗦嗦的在西门吹雪和玉罗刹之间移动,语塞良久后,才结结巴巴的求证道:“你你你、你别是在开玩笑吧?”
  哪有当爹的年轻到看起来跟儿子差不多大的?西门玉看起来连三十岁都没有,上哪儿能生出西门吹雪这么大的儿砸!
  玉罗刹笑而不语。
  在一片沉默中,陆小凤手指哆嗦的幅度逐渐增大,带的半边身子都跟羊癫疯似的抽抽了起来,他的视线来回在西门玉脸上徘徊,终于,问出了心底最大的那个疑问。
  “那、那啥,请问伯父您今年贵庚?”
  伯父这个称呼和西门玉那张年轻的脸太过违和,陆小凤在叫出这个称呼的时候,语调格外的僵硬,就像硬是从嗓子眼儿里憋出来的。
  “四十五。”
  西门吹雪替玉罗刹回答了这个问题。
  下一秒,陆小凤便噌的一下蹿了起来,失声惊呼道:“四十五?!阿七你怎么会找一个年纪这么大的人做对象——”
  玉罗刹:“……”
  呵呵。
  决定了,他要让这个四条眉毛的家伙背锅,把那些打罗刹牌主意的人引诱出来。


第111章 
  陆小凤这是作死的节奏啊……
  注意到玉罗刹脸上露出的那抹狞笑,苗七默默的在心底为陆小凤点起了蜡烛。
  前车之鉴告诉苗七,只要在玉罗刹的面前提到年纪大或者老字,那妥妥是要倒大霉的。
  想当初,胡铁花不过玩笑似的用‘老少恋’这个词来打趣了苗七一句,结果不幸的被玉罗刹听到了——其下场,简直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怎一个惨字了得。
  苗七完全可以预料到,陆小凤将来的悲惨下场。
  他原本是打算友情提示一下陆小凤,但是……
  “对了,按辈分算,阿七你岂不是成了西门的继父吗哈哈哈哈!”
  苗七:管他去死(╯‵□′)╯︵┻━┻
  接连作了两个大死的陆小凤对此毫不知情,沉浸在苗七变成西门吹雪他继父的‘趣事’中无法自拔,直到西门吹雪忍无可忍,果断出剑准备给他剃个光瓢,才悻悻然的收敛了笑容。
  在百花楼坐了片刻后,一行人又来到了苗七的小院。
  因为马上就是除夕的缘故,巷子里的几户人家都在忙活着挂灯笼和贴春联,瞧见苗七和花满楼等人,也只是匆忙间打了声招呼,便继续忙碌起来。
  苗七打开院门,打眼一扫,忍不住愣了愣神。
  他以为自己会看到一片荒凉,毕竟离开了那么久,家里边儿没人打扫,应该堆满了尘埃,院里的花花草草恐怕也得枯死的差不多,可出现在他眼前的,却仍旧是那个干净整洁,充满了温馨气氛的小院。
  跟他离开前几乎没什么两样。
  “我让人一直照看着院子呢,怎么样,满意么?”
  玉罗刹不知何时绕过了西门吹雪,凑到苗七身旁,笑吟吟的询问道。
  “嗯。”苗七使劲儿的点了点头,然后抱着球球冲进了院子,“七童你们先坐着聊会儿天,我这就去烧水备茶!”
  看着兴高采烈的苗七,玉罗刹脸上也不禁露出了一抹笑意。
  他自觉的摆出主人家的架势,招呼着陆小凤和花满楼进了屋,熟络的同二人叙起旧来,那平易近人的模样,让西门吹雪暗暗有些惊诧。
  在西门吹雪的印象中,玉罗刹和平易近人这个词儿从来都不搭边。
  他或许可以伪装出一副和善的嘴脸,但骨子里的高傲和自负仍旧难以遮掩,永远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西门吹雪原以为,除了自己和苗七,玉罗刹在对待其他人的时候,态度应该还是会跟之前一样。
  可事实证明,玉罗刹变了。
  陆小凤和花满楼确实足够出色,但那只不过是和年轻一辈比起来更突出罢了,要换做以往,玉罗刹是绝对不会把陆小凤和花满楼这样的人物放在眼里,又更何况是像现在这样,以友人的姿态自居?
  是因为苗七么?
  玉罗刹的境界似乎又更进了一步——
  先前,受玉罗刹影响,西门吹雪的剑道偏向于无情无欲,但生而为人,七情六欲皆为本能,想要抛开情欲实非易事,是以,西门吹雪的剑道已经有段时间没什么太大的突破了。
  他爱剑,生平最大的追求便是达到剑道巅峰。
  现如今,有玉罗刹这个现成的例子摆在眼前,倒是给西门吹雪提供了新的思路。
  西门吹雪想,或许,他也该给自己寻一把合适的剑鞘了。
  眼下正值申时,是冬日里气候最温暖的时段,苗七等人喝着热茶,聊起了分别这一个多月所经历的事情。
  “可惜你回来得晚了点,要不然,就能赶上公孙兰被处决的现场了。”陆小凤摸着胡子,一脸感慨的叹道:“你是不知道当时那场景有多壮观,刑场上简直是人山人海,我跟七童隔老远都能听见百姓们拍手称快的声音。”
  这件事所造成的影响,远超陆小凤原本的预期。
  经过将近两个月的发酵,公孙兰的罪行和恶名早已传遍民间,公开处决那天,到场的不止有那些丧命与公孙兰手下之人的家属,还有无数围观群众,以及好奇心旺盛的江湖人士。
  公孙兰死的时候,百姓们的欢呼声震的陆小凤耳朵都嗡鸣了起来。
  说实话,那场面还挺震撼的,让身为幕后功臣之一的陆小凤倍儿有成就感。
  苗七心道,没能亲眼目睹那么大快人心的场面,倒确实是有些遗憾,不过他这一个多月也没闲着,那个杀手组织的事儿,已经有眉目了。
  “说起来,我倒是很想知道,你和香帅他们是怎么结识的中原一点红?”
  在叛离组织之前,中原一点红可是杀手界名副其实的无冕之王,凡是他接受的任务,从未有过失败的例子,所以江湖中甚至没有人知道一点红的真实相貌。
  陆小凤好奇的是,这个鼎鼎有名的杀手,怎么会和素来与人为善、从不杀人的楚留香相交。
  “我认识一点红是在没有来中原之前的事,不过楚大哥和一点红结交的时间比较早,据说是在调查天一神水案的时候,不打不相识的。”
  “你一定想不到,一点红是个怎样的人。”
  苗七眨了眨眼,故意吊了吊陆小凤的胃口。
  “那你倒是快跟我说说啊!”陆小凤一脸憋屈的催促道。
  “想知道啊,那你倒是求我呀,你求我我就告诉你~”
  “你!”陆小凤急的拍桌,正想对苗七这番恶趣味的态度提出抗议,却忽然感觉一道极其慑人的视线锁定了自己。
  他扭头一看,顿时熄了火。
  得,有家眷了不起啊,他老老实实的等着还不成么……西门伯父您能别用那种让人浑身发毛的眼神瞅着我了不?
  被陆小凤那副受气小媳妇儿的模样逗乐,苗七忍着笑继续道:“其实一点红人特单纯,他当初会进沙漠,是因为有人用楚留香的名义骗了他……”
  说实话,一点红的遭遇实在是太倒霉了,比他还要倒霉,竟然打开头就撞上了石观音和无花,被打得落花流水,然后被姬冰雁碰巧捡了回去——
  “后来知道自己是被忽悠了,一点红还憋着口气查了很久。”
  可惜等一点红查到罪魁祸首的时候,苗七和楚留香等人已经干脆利落的废了柳无眉。
  在苗七看来,一点红是个心思单纯到叫人没法儿不喜欢的人,他做杀手,是因为自幼就被杀手组织的首领收养,他进沙漠,是因为要报答楚留香手下留情的恩,他背叛组织,是因为想保护自己的朋友。
  他的心里没有任何弯弯绕绕,纯粹的仿佛稚子。
  “有机会的话,真想和他结交一下。”
  陆小凤喜欢交朋友,现在尤其喜欢交那种心思单纯的朋友,因为和这样的人做朋友,会非常的轻松和愉快。
  嗯,这样至少就不用担心朋友在背后算计他。
  霍休那事儿实在是忒糟心,让陆小凤都快留下心理阴影了。
  闲聊到傍晚时分,苗七等人便开始着手布置院落。
  马上就是除夕了,按照惯例,家家户户都要张灯挂彩贴对联,苗七在塞北过的小年,错过了集市,家里头没有什么年货,但花满楼向来心细,早就提前帮苗七准备好了东西。
  一群会武功的人干活,效率自然是极快的,不过两柱香不到的时间,该布置的东西就全部搞定了,连西门吹雪都被陆小凤给拉着,帮忙挂了几个灯笼。
  看着焕然一新的院落,苗七只觉前所未有的安心。
  这里是他的家,是他在这个世界的根,身边是他的朋友和伴侣,还有他心爱的球球——从此以后,他就再也不是那个四处飘零,没有归属感的异世来客了。
  真好。
  但愿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山东,薛家庄后山,一座僻静的院子内,忽的传出了一阵‘砰砰乓乓’的声音,这声音断断续续持续了许久,才安静下来。
  不多时,两名黑衣蒙面人悄然退出院子,顺着一条偏僻的小路渐渐行远。一直退到山下的一片树林中时,二人才停下脚步,面面相觑片刻后,皆是露出了苦涩的笑意。
  其中一位身形较高的黑衣人低声叹道:“这日子也不知何时才是个头。”
  “哼。”另一人嗤了一声,眼中流露出些许不满,抱怨道:“麻烦又不是我们惹来的,尊主整日只知道责骂咱们,却连幕后之人的半点儿消息都查不到,底下的兄弟们折了一批又一批,他还不同意暂停生意……”
  要不是实力不够,他都想效仿组织的前头号杀手中原一点红那样,也叛逃了。
  “嘘,慎言!”
  警惕的打量了四周一圈,那高个黑衣人无奈道:“这些话你切莫再对其他人提起,万一传到尊主耳中,你就是有九条命也不够活的。”
  “放心吧,除了你之外,我谁也不敢相信,更不敢对他们说这些话。”
  闻言,高个黑衣人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随后又立马恢复平静,催促道:“咱们赶紧走吧,这里可不是什么说话的好地方。”
  “嗯。”
  当晚,一封密信从山东遥遥传向江南。


第112章 
  过完年,西门吹雪便回了塞北,向来闲不住的陆小凤也紧跟着告了别,说是身上没钱花了,要去找点乐子。
  陆小凤有个绰号叫‘陆三蛋’,这三蛋分别是混蛋、笨蛋、穷光蛋。
  女人喜欢叫他混蛋,因为他是个永远收不住心的风流浪子,朋友喜欢叫他笨蛋,因为陆小凤的精明很少在朋友面前展现,而穷光蛋这个说法,则是陆小凤时常用来打趣自己的。
  他是个很会享受的人,喜欢喝最好的酒,给女人买最贵的首饰和胭脂,不管身上带了多少钱,要不了多久,就会散得一干二净。
  可陆小凤从来都不会为钱财而发愁。
  他有很多赚钱的法子,其中最常用、最好用的法子,就是赌。
  一般人赌钱总是十赌九输,陆小凤却是十赌九赢,他的赌术很厉害,运气更厉害。
  赌场一般都不会欢迎陆小凤这样的客人,因为在陆小凤身上,他们别说是赚钱,能不赔的血本无归就算是好事儿了。
  已经有很多赌场把陆小凤设成了拒绝进场的客人,所以这一次,陆小凤想要去赌场捞钱,得稍微费点儿力气,找个自己以前没去过的地儿。
  他想了又想,忽然发现除了关外,自己竟然没有其他的选择了。
  当然,陆小凤完全可以易容一番,又或者是刮掉两条胡子,脱下标志性的红披风,重新换个身份混进赌场,但是前者他嫌麻烦,后者又不情愿……
  最后,陆小凤只能雇了辆马车,朝着关外行去。
  关外最近很乱,无数奔着罗刹牌而来的势力聚集于此,他们表面上维持着和谐,内里却像是一锅滚烫的热油,只要稍有一滴水花溅入,便会沸沸扬扬起来。
  陆小凤一路低调的抵达了边城。
  他无意多惹麻烦,只想找个赌场进去捞上一把,赚够一段时间的生活费。
  这地方的气候格外阴冷,陆小凤找了家客栈入住后,便开始向店小二打听情况,他想知道城里最大的赌坊是哪家,以及哪里有可以泡澡的堂子。
  “客官您是头一次来这里吧,咱们城里啊,就只有一家赌坊,跟这儿离得不远,您出了客栈左转,再走两条街,就能看见那银钩赌坊的招牌。”
  店小二搓着手,嘴里冒着哈气,目光一个劲儿的往陆小凤放在桌上的钱袋飘。
  “至于澡堂子,那就好找多了,光是客栈附近就有三四家,不过,您要是想找个环境好点儿的,还得去银钩赌坊那边儿,咱们城里最大的澡堂子也开在那里。”
  陆小凤满意的点了点头,随手捞起钱袋,从里面取出一锭碎银扔到了店小二的怀里。
  “行了,让厨房给我热壶酒,再上几个小菜,这儿就没你什么事儿了。”
  越往关外走,一路上能歇脚的城镇就越少,陆小凤已经有两天功夫没吃顿热乎饭了,他这会儿就想赶紧填饱肚子,然后去泡个热澡,等缓过劲儿来,再到赌坊玩上几把。
  是夜,黑暗的街道上空无一人,一片静寂。
  陆小凤跟在一人身后,脚步轻快的朝着前方走去。
  他没想到,在这偏远的边城,竟然也能遇到一位老相识。
  方玉飞,绰号银鹞子,是个小有名气的花花公子,吃喝膘赌,样样精通,武功也还不错,跟陆小凤算是一对臭味相投的好朋友。
  三年前,二人相识于一家妓院,平时偶尔也会约着一块儿去喝酒赌钱,交情算得上不错。
  陆小凤刚才去澡堂子泡澡的时候,恰好碰到了方玉飞,才知道方玉飞原来就是这边城的本地人,只不过他常年游走在中原,只有年底,才会回来小住一段时间。
  故友相逢,心情愉悦的二人便立马约好了一块儿去银钩赌坊。
  穿过阴暗潮湿的冷雾,一盏残旧的灯笼出现在陆小凤的视野中,那灯笼斜挂在街道尽头的一扇窄门上方,灯笼下连着一个闪闪发亮的银钩,随风左右摇晃。
  银钩赌坊,到了。
  走进那扇不起眼的小门,映入陆小凤眼帘的,便是一派灯火辉煌、奢侈豪华的大厅,厅里聚着近百名赌客,四处充斥着热闹的呼喝声,空气中,蔓延着一股混杂着脂粉气的酒香。
  方玉飞脱下身上的暗色披风,随手递给侯在一旁的侍从,轻车熟路的带着陆小凤在大厅内穿梭,找到了一处玩骰子的桌子。
  桌上的客人们都在聚精会神的盯着骰蛊,没有人注意到旁边多了两个人。
  但隔壁桌的人却发现了方玉飞。
  方玉飞在本地也算是个名人,前段时间,他的姐姐还嫁给了这银钩赌坊的大老板,所以经常来往这里的赌客,大都认识他这个赌坊老板的小舅子。
  跟着方玉飞一块儿来的陆小凤,也有幸得到了几分关注。
  他的装扮太显眼,那标志性的大红披风,和两撇长得跟眉毛一样的小胡子,但凡对江湖稍有了解的人,都能猜出陆小凤的身份。
  比起方玉飞,陆小凤在江湖上的名气可要显赫多了。
  近年来,陆小凤前后破获了大通钱庄的银票案,以及铁鞋大盗的案子,还剿灭了青衣楼和红鞋子,是武林年轻侠客中的佼佼者,在许多人眼里,他已经是个传奇人物了。
  所以当有人认出陆小凤,并叫出他的名字后,周围所有人的目光立马都聚集了过去。
  “陆兄的名号可真是越发的响亮了。”
  见状,方玉飞忍不住笑着对陆小凤打趣道。
  “方兄你就别取笑我了。”陆小凤有些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常言说得好,人怕出名猪怕壮,以前没什么名气的时候,陆小凤还羡慕过那些声名赫赫的前辈们,但等到他自己出名之后,才亲身体会到了其中的诸多不便。
  走哪儿都会被人关注,麻烦接踵而至的找上门来,连躲个清静都会被各种意外打断。
  说实话,陆小凤真心觉得太出名也不算什么好事儿。
  这下子,他原本想要低调行事的算盘,估计也打不成了。
  当所有人都在关注陆小凤的时候,陆小凤却发现,大厅里还有个人对自己视若无睹。
  那是一个女人,还是个很漂亮的女人,她穿着件轻飘飘的绿色的丝袍,身形苗条,皮肤细腻光滑,几乎看不到丝毫瑕疵。
  她的脸上竟然一点粉黛也没沾,一双清澈明亮的眸子始终紧盯着骰蛊,连眼角的余光都没往陆小凤所在的方向撒落半分。
  有意思。
  陆小凤摸了摸胡子,饶有兴趣的向方玉飞打听道:“那是谁?”
  “你倒是有眼光。”方玉飞摇了摇头,笑道:“这屋里少说也有七八个女人,你怎么偏偏盯上了这个最难征服的冰山?”
  “男人嘛。”陆小凤耸了耸肩,心道男人的本性可不就这样嘛,越是不好樊登的山岭,就越是能激发男人的征服欲。
  方玉飞:“我劝你最好还离这个女人远一点。”
  陆小凤:“为什么?”
  方玉飞压低了声音,道:“因为这女人不仅是个冰山,还是个爬不上去摔下来就会要人命的冰山!”
  听他说的这么危言耸听,陆小凤反而笑了起来。
  越是有难度,他才越是有兴致啊。
  下一秒,陆小凤便径直迈开步子,朝那个女人所在的方向走了过去。
  离得近了,嗅觉出众的陆小凤便闻到了一阵独特的芳香,那香味儿不是脂粉香,而是女人身上天生的体香,这样的女人并不多,但每一个,都是天生的尤物。
  陆小凤停在对方身后,陶醉的眯起了眼睛。
  这个动作换作一般人来做,只会显得好色下流,但陆小凤做起来,却并不显得猥琐。
  那冰山美人并没有回头,依旧凝神贯注的看着赌局,她手上拿着叠筹码,似乎正在思考这一局该压大还是压小。
  陆小凤眨了眨眼,忽的探出身子,将一张百两的银票压在了小的赌注那边,然后扭头冲那女子小声道:“这一注应该押小。”
  对方斜着眼角冷冷的瞥了他一眼,随后,却把筹码压在了大上。
  庄家掀开宝匣——
  “七点小,吃大赔小。”
  赢了钱,陆小凤却苦笑着摇了摇头,因为那女子输了钱之后,不仅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还转身就往赌场外走。
  “你不去追么?”不知何时,方玉飞已经走到了陆小凤的身旁,他看着已经走到门口不远处的女子,小声对陆小凤问道。
  陆小凤笑了笑,没有应声。
  “这可不是陆兄你一贯的行事作风啊。”
  方玉飞似乎很是吃惊,他瞪大眼睛,直直的盯着陆小凤看了很久,才呐呐道:“你倒是变了许多,变的都快和我认识的那个陆小凤不像同一人了。”
  “没办法。”陆小凤扯扯嘴角,意味不明的叹道:“最难消瘦美人恩呐。”
  一方面,陆小凤还没彻底从薛冰那件事的阴影中走出,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陆小凤看出,那个冰山美人是在刻意的‘勾引’他。
  他是风流没错,但栽倒在女人手上的次数太多,也早就学会长记性了。
  “听不懂。”方玉飞撇了撇嘴,忽的伸手勾住了陆小凤的肩膀,提议道:“你看你这会儿也没什么兴致继续赌钱,要不,咱找个地方去好好的喝一杯?”
  “好啊。”
  陆小凤眼睛一亮,颇为期待的笑道:“听说关外的酒和中原的酒酿法不一样,喝起来别有一番风味,你这个东道主可得好好帮我介绍几样本地的好酒啊!”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了。”
  方玉飞笑容豪爽的拍着胸口保证道。
  二人离开赌场,坐上方玉飞不知道从哪儿用来的一辆马车,朝着与银钩赌坊截然相反的方向行去,马车内点了暖炉,车窗被一层厚厚的棉布封死,半点儿凉气都透不进来,形成了一个暖和的密闭空间。
  陆小凤和方玉飞说说笑笑的打发着时间,约莫过了有两刻钟之后,马车终于停下。
  下了车,出现在陆小凤眼前的,是一座优雅别致的小楼,小楼周围载满了梅树,枝头缀着点点嫣红,格外的有情趣。
  方玉飞介绍说,这里是蓝胡子、也就是银钩赌坊的大老板,他姐夫名下的一处房产,现在已经送给了他的姐姐,他也能算是这里的半个主人。
  因为平时不常有人过来,楼里只留了两个仆人看守。
  这两个仆人厨艺还不错,不多时,便拾掇出了几样下酒菜送上了桌,菜是按陆小凤的口味所做,酒也不仅有关外的地道烈酒,还有一壶陈年的江南女儿红。
  在心里感叹了一声方玉飞的周到,陆小凤随手拎起一坛酒,拍开了泥封。
  霎时间,只闻‘波’的一声,一股淡白色的烟雾从封泥中喷出——
  陆小凤赶忙将酒扔到一旁,掩住口鼻,满脸惊愕的朝着坐在对面的方玉飞看去。
  然而方玉飞的脸上也满是意外,仿佛事先对此毫不知情。
  心底下意识松了口气,陆小凤扯开嘴角,想要对方玉飞笑上一笑,可还不等他嘴角的那抹弧度成型,陆小凤便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第113章 
  陆小凤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的清晨。
  晨光破晓,万物复苏,幽幽的梅花香随着寒风卷进屋内,让陆小凤有一瞬间的松怔,但下一秒,他的脸色立马难看了起来。
  因为那股淡淡的梅花香气中,还掺杂着一丝血的腥气。
  他惨白着脸从地上爬起,打眼一扫,只见房间内还维持着他昨日昏迷前的情形,摔碎的酒坛,桌上还没来得及动筷的下酒菜,以及……以及坐在他对面的方玉飞。
  但菜已冰凉,方玉飞的身体,也已经僵硬。
  方玉飞死了,死的彻彻底底,陆小凤甚至不用走近去看,就能确定这个昨晚还同自己一块儿泡澡,一块儿喝酒,一块儿赌钱的朋友,已经命丧黄泉。
  他身上的银缎长袍被鲜血染成了暗红色,因为气温太低的缘故,那沾满了血水的衣袍甚至被冻结了起来,硬邦邦的贴在身上。
  最可怕的是,方玉飞的头颅——竟然不翼而飞了!
  顺着脖子往上,原本应该是头颅所在的位置,现在只剩下一片空荡荡的、鲜血淋漓的切口。
  方玉飞的头,竟是被人残忍地用利器割断,身首异处。
  怎么会这样?
  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又到底是谁,用如此残忍的手段杀害了方玉飞?
  看着眼前这幕场景,陆小凤在悲痛震惊的同时,脑海中不住地冒出了一条条的疑问。
  良久,当陆小凤的身体被阵阵席卷而来的寒风吹打到冰冷僵硬时,他忽然动了。
  他走到方玉飞身前,脱下身上的披风,郑重又肃穆的盖了上去,低声道:“方兄,你放心,我一定会查出杀害你的凶手是谁,不会叫你死的不明不白。”
  饶他一命,会是凶手此生最后悔的一个决定!
  陆小凤神色凝重的转过身,大步朝着楼下走去。
  不出陆小凤所料,楼里的两个侍从也被人灭了口,但秉持着不放过一丝蛛丝马迹的念头,陆小凤仔细的检查了他们的尸首。
  和方玉飞一样,他们皆是死在利器之下,根据伤口的大小和深度来判断,陆小凤认为,凶器应该是一柄锋利无比的长刀,凶手武功高强,且下手狠辣,全部都是一刀毙命。
  他虽未仔细查看方玉飞的尸体,但也大致看了眼勃颈处被切开的痕迹。
  是同一人所为。
  将所有线索铭记在心后,陆小凤便启程打算先回客栈。
  他初步断定,凶手很可能是方玉飞的仇家,又或者是和方玉飞有关之人的仇家,想要进一步调查,还得从方玉飞在这里的人脉交际查起,他初来此地,人生地不熟的,若想打探消息,还得从客栈里的伙计那里入手。
  毕竟,客栈和青楼素来是各种消息最灵通的地方。
  远远的看见客栈的招牌后,陆小凤暂且将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压在了脑后,他想先回去冲个热水澡,然后好好的吃一顿,再去想那些不愉快的事情。
  谁知,他刚踏进客栈的大门,就听见一声暴喝——
  数道身影从左右两侧袭来,将陆小凤团团围住,紧接着,一条拇指粗细的铁链直冲冲的朝着他的脖子套去。
  陆小凤挑起眉头,随手一夹,便将那条铁链夹断了。
  随着铁链落地的声音,一个头戴红缨帽、蓄着络腮胡的中年壮汉颤声喝道:“大、大胆!你竟敢拒捕?”
  拘捕?
  陆小凤看着对方一众人的装扮,诧异道:“你们是衙门的官差?我犯了什么罪,你们凭什么来抓我。”
  “你少在这儿装蒜!”那官差稍作镇定,冷笑道:“若不是人证物证俱全,我们又怎么会一早就等在这儿拿人。”
  陆小凤眉头一皱,发觉事情并不简单。
  看这些人的表情,分明是打心眼儿里认定了他就是犯人,但——
  “我犯了什么罪?”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这些人又是因为什么罪名来逮捕他的呢?
  领头的捕快一脸不耐的抬起手,指了指坐在柜台后面的七八个人。
  这些人穿着都很华丽,脸色却很难看,在捕快的示意下,一个个指着陆小凤开始举例他的罪名。
  “就是他,昨晚就是这个脸上长着四条眉毛的淫棍,强暴了我老婆!”
  “我亲眼看见他拿着一堆的金银珠宝从李大郎家跑出来。”
  “我也看见了。”
  “……”
  陆小凤一脸木然的看着这些人,只觉啼笑皆非。
  他昨晚分明昏迷了一整夜,这些人是活见鬼了不成?又或者,是有人特意易容成他的模样,犯下这些罪案,故意陷害于他。
  见陆小凤迟迟不说话,那捕快脸上不禁露出了一分得色,他指着柜台上堆着的几个包裹,厉声道:“这些物证都是从你房间里搜出来的,人证也都俱在,你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陆小凤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反问道:“你若偷了人家东西,会就这么样光明正大的摆在屋子里么”
  他看起来没那么笨吧。
  捕头冷笑道:“你该不会想说,是有人冒险去抢了这么多东西来送给你吧?”
  陆小凤顿时无语。
  这逻辑,也没毛病。
  正在此时,一旁忽然有人出声道:“他做了什么都不要紧,只要我们不管这件事,他就一样可以逍遥法外。”
  声音是从大厅远处的一角传来,陆小凤应声望去,只见那张桌上坐着三个老者,这三人穿着一样的衣服,戴着一样的头饰,两个人在喝茶,一个人在喝酒。
  说话的人,正是那个喝酒的老者。
  陆小凤笑了笑,饶有兴致的问道:“真的做了什么都不要紧?”
  这口气,似乎大得有点儿过头啊。
  虽说官府的威慑力在一部分武林中人眼中微乎其微,可那部分人,大都是武功极其高深,且本身拥有着深厚势力的,他总不能是运气这么‘好’,在这偏远的边关小城,都能撞上这样的存在吧。
  事实证明,陆小凤的运气还真就这么‘好’。
  这三个老者不仅武功深不可测,背后所倚仗的势力,也超乎想象的强大。
  他们便是被人称之为‘岁寒三友’的魔教三大护法长老,枯松、孤竹和寒梅。
  三人一出场,便各自施展起手段,当众来了个下马威,吓的那一众官差两股战战、几欲脱门而逃,而陆小凤的脸上虽然还挂着笑,手心里却已经被冷汗打湿。
  很明显,这三个人就是冲着他来的。
  陆小凤觉得自己实在是不该出这一趟远行,因为不管这三个人是为什么要来找他,都意味着极大的麻烦和危险。
  很快,陆小凤的不祥预感就成了真。
  岁寒三友招人抬出了一具尸体,那具尸体不是旁人,正是最近搅得江湖风风雨雨、乱成了一锅粥的起因人物——西方魔教的少主,玉天宝。
  叫陆小凤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岁寒三友竟然说,他是杀了玉天宝凶手。
  这件事太荒唐了。
  玉天宝死了有快两个月,他死的时候,陆小凤还在江南百花楼陪花满楼浇花逗猫呢!
  但不管陆小凤怎么解释,岁寒三友仍旧一口咬定他就是凶手。
  实在是没了办法,陆小凤最后只能和这三人动起了手。
  当然,以陆小凤的实力,对上个个都武力高深的岁寒三友,根本就没有丝毫胜算可言,他之所以要这么做,不过是为了创造时机,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
  当苗七知道陆小凤跑到了边城,还莫名其妙的招惹了一身的大麻烦、被卷进了罗刹牌一事中时,已经是半个月后了。
  消息是从兰州城赶来的楚留香带来的。
  边城那地方太过偏僻,消息闭塞,若非姬冰雁手下有商队会定期来往于此地,他们恐怕也不会这么快就得到消息。
  苗七听到这消息后的第一反应,就是狠狠的白了玉罗刹一眼。
  要说这里边儿没有玉罗刹的手笔,他是一百个不相信。
  楚留香表示附议。
  他和陆小凤虽然只相处过短短半日功夫,却也打心眼里觉得对方是个值得欣赏的年轻人,而苗七和陆小凤又是至交好友,于情于理,他都不能瞒着苗七这个消息。
  可这其中如果有玉罗刹的手笔,而玉罗刹又是瞒着苗七做的这件事……
  楚留香琢磨着,要是私底下只跟苗七说,没准儿会让苗七和玉罗刹之间产生隔阂,所以才决定,要在玉罗刹也在场的时候挑明。
  这样一来,至少玉罗刹有机会跟苗七解释。
  他是真心把苗七当成弟弟来看待的,为了维持弟弟和弟夫(?)之间的关系,楚留香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不过——
  看苗七这反应,他似乎大概好像是……多此一举了?


第114章 
  玉罗刹表示,这锅可不能让他一人来背。
  讲真,陆小凤之所以会倒霉到如此地步,最大的幕后推手不是玉罗刹,而是方玉飞。
  “方玉飞?他不是已经死了么。”
  楚留香有些诧异的扬起眉头,心想一个死人,怎么可能会变成幕后推手呢?更何况,那方玉飞和陆小凤据说还是朋友关系,交情不浅,他没理由要这样坑害陆小凤吧。
  “唔……请问方玉飞是哪位?”苗七一脸茫然的问道。
  “他只不过是耍了个小手段,玩了一出金蝉脱壳罢了。”玉罗刹笑了笑,先回答了楚留香的问题,随后又对苗七解释道:“方玉飞这个身份在江湖中无甚名气,你没听说过很正常,不过他的另一个名号,你应该也有所耳闻。”
  苗七做洗耳恭听状。
  “他另外的一重身份是黑虎堂的飞天玉虎。”
  黑虎堂是近几年新崛起的一个组织,做的是情报生意,偶尔也做些杀手行当会做的人命买卖,因为行事高调的缘故,中原武林有一部分人便将其与西方魔教相提并论,将黑虎堂和西方魔教称之为邪道两大魁首。
  事实上,玉罗刹压根儿就没把黑虎堂放在眼里。
  别说一个黑虎堂,就是十个八个的黑虎堂加在一块儿,也不可能与西方魔教分庭抗礼。
  飞天玉虎在玉罗刹眼里,其实就是一只纸老虎,他若是有心,分分钟就能将其铲除。
  他之前不动黑虎堂,是因为不想让魔教树大招风,招惹太多忌惮,说白了,就是把黑虎堂当成了一扇挡箭牌,让其替西方魔教分担一部分的压力。
  “你的意思是说,方玉飞是在利用陆小凤吸引注意力?”
  楚留香立马转过弯儿来,猜到了方玉飞的算盘。
  盯着罗刹牌的势力有很多,方玉飞定然也是动了贪念,但因为顾忌其他虎视眈眈的势力,他才想出这么一个调虎离山之策。
  陆小凤无疑是个很合适的诱饵人选。
  他最近在江湖中名气正盛,还是出了名的会查案,方玉飞只要略施手段,将陆小凤引入局中,各方势力就会自动将注意力转移过去。
  那些对罗刹牌有图谋却没头绪的人,肯定会想着利用陆小凤去找到罗刹牌。
  就像魔教那三位护法长老一样。
  如此一来,方玉飞既可以坐收渔翁之利,还不用暴露真身,背负骂名……这一计可真是够毒的。
  苗七拧了拧眉头,一脸不爽的对玉罗刹说道:“你注意点儿分寸,别真让人伤着陆小凤,人要有个什么好歹,西门肯定会找你算账。”
  他也不会饶过玉罗刹。
  在苗七的字典里可没有重色轻友这个词汇。
  玉罗刹故作委屈的叹道:“放心吧,我顶多也就折腾折腾他,哪儿敢真让他伤筋动骨啊。”
  被儿子找麻烦还是小事,要是惹的苗七真动了怒,那可不是睡几天地板就能解决的事儿了。
  玉罗刹才不会干这种损人不利己的蠢事儿呢。
  有了这个保证,苗七和楚留香自然安心下来。
  他们转而又谈论起了那个杀手组织的事情。
  在玉罗刹这个大外挂的帮助下,那个藏得很深的杀手组织早就被扒光了底,连大本营在哪儿都被查了出来。
  苗七在得知那个杀手组织首领的身份时,还很是吃了一惊。
  谁能想到,武林中大名鼎鼎的薛衣人,这个有着天下第一剑客美誉的泰山北斗,竟然会教养出一个喜欢装疯卖傻、私底下还做着人命买卖的弟弟?
  “薛衣人的弟弟竟然就是那个杀手组织的首领?!”
  楚留香得知这个消息后的反应,可要比苗七当初的反应激烈多了。
  他当场拍案而起,神情复杂难明,在惊讶之余,更多的似乎是愤激和纠结。
  说起来,楚留香和薛衣人也算是有些交情。
  在松江府城外有个掷杯山庄,掷杯山庄的主人左二爷是楚留香的往年至交,他烹调的鲈鱼烩堪称天下一绝,每年冬至前后,楚留香都会去那里小住几天。
  江湖中人都知道,这普天之下,能令左二爷亲自下厨房,洗手做鲈鱼的,总共也不过只有两个人而已。
  楚留香就是这其中之一。
  而掷杯山庄有一个世代为仇的对家,正是天下第一剑客薛衣人所建的薛家庄。
  楚留香曾慕名到薛家庄拜访过,他见过薛衣人,对薛衣人的为人秉性也算有所了解。
  薛衣人为人刚正不阿,是个眼里揉不得一粒沙子的人,他极其痴迷剑道,对子女家人多有忽略,却唯独对自己的弟弟薛笑人格外照顾,几乎是事必躬亲,连起居衣食都是亲自安排的。
  都说长兄如父,薛衣人对薛笑人无疑便是如此。
  若是让薛衣人知晓了薛笑人暗中所做的那些事,他肯定会很为难。
  一边是大义,一边是至亲,楚留香猜想,薛衣人大概会试图保护薛笑人,因为薛衣人对薛笑人的感情,就像寻常父母对待子女一般。
  但薛衣人又一定不会违背道义。
  所以最后,最可能出现的情况,大概会是薛衣人替他弟弟顶替罪名,并且以死谢罪。
  预想到这样悲惨的局面后,楚留香便陷入了纠结之中。
  他实在不愿看一代豪杰落得如此境地,若是能有什么两全其美的法子就好了……
  玉罗刹懒得看楚留香这副婆婆妈妈的样子,便干脆拉着不明所以的苗七回了房。
  这大晚上的,当然是要做些该做的的事情,才能确保第二天身心愉悦嘛。
  趁着过年的功夫,玉罗刹找人来把院子进行了一番大改造。
  他买下了隔壁的院子,扩了几间客房,还弄了一间书房,当然,最重要的是把主卧也给重新拾掇了一番。
  主卧原本是苗七按照单人规模布置的,床榻其实不算窄小,一个人睡绰绰有余,俩个人挤一挤也能住下。
  但滚起床单来,就未免有些不够宽裕了。
  改造的起因说出来还有些搞笑。
  除夕那晚,玉罗刹在夜袭苗七的时候,被一不小心给踹下了床,等第二天一大早,他便二话不说的跑去弄了张超大超豪华的床,把原本的那张床给换了下去。
  但是换了床之后,整个屋子就显得拥挤了许多。
  于是玉罗刹又开始着手安排改造整个院子。
  苗七原本是不赞同的。
  他觉着吧,房子什么的够住就行了,太大还反而会显得空荡。
  但玉罗刹难得在苗七面前硬气了一次,打定了主意,就算拼着睡好几天地板的代价,也非要把院子给折腾个遍,苗七最后实在没了办法,只能听之任之。
  说实话,苗七私底下猜测,玉罗刹非要在那个时间段那么折腾,恐怕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嫌西门吹雪太‘碍事’。
  他原本的院子面积并不大,客房和主卧隔的也不远,晚上有个啥风吹草动的都能听见。
  所以西门吹雪住在这儿的那段时间,玉罗刹一直在被迫禁欲。
  虽然等院子改造完,西门吹雪就回了塞北……说实话,苗七总有种西门吹雪是在故意给玉罗刹添堵的感觉。
  纠结了一夜之后,楚留香终于想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那就是——
  船到桥头自然直,走一步再看一步。
  苗七:“……”
  厉害了我的哥,就这你还用想一晚上的功夫么?!
  楚留香摸着鼻子做远目状,假装自己没看见苗七脸上的表情。
  “所以咱们下一步是准备直接去拜访薛衣人咯?”胡铁花对二人之间的小动作视若无睹,一边翘着二郎腿逗猫,一边没心没肺的总结道。
  “嗯。”楚留香点了点头,然后扭头看向始终保持沉默,几乎没什么存在感的一点红,询问道:“红兄你可有什么想法?”
  一点红目光微闪,嘴唇微微蠕动了片刻,才低声道:“他待我有养育之恩。”
  和杀手组织里绝大多数的成员一样,中原一点红是个打小就被父母抛弃的孤儿,若不是首领收养了他,给了他一口救命的食物,或许世间就不会存在中原一点红这个人。
  他不想恩将仇报。
  其实打一开始,胡铁花等人决定要对付杀手组织的时候,中原一点红就出言阻止过,但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性命,胡铁花等人却不能坐视不理。
  杀手组织的问题得不到解决,一点红就得一直被追杀。
  他们上一次能及时救下一点红已经是运气了,要是还有下一次、下下次,要是哪一次他们没能及时赶到,一点红岂不是就只有死路一条了么?
  朋友们是一片好意,中原一点红自然不会不识好歹。
  但他仍旧想要争取一下。
  若是能和平解决掉追杀令的问题,他希望,楚留香等人最后能给薛笑人留条活路。
  “你的意思我明白。”楚留香慎重的出言保证道:“你放心,若非到了必要关头,我一定会尽全力保全薛家庄的名誉。”
  只不过,一点红为的是报答养育之恩,而他为的,是那个值得敬佩的薛衣人。
  薛家庄坐落在松江府城外着名的秀野桥不远处,与掷杯山庄遥相对应,也是依山而建,这里风景秀丽,远望过去,一片青色的山脉蜿蜒伸展入后山,山庄被笼罩在一片如梦如幻的云雾之中,美若仙境。
  苗七一行人下了马,踩着碎石子铺成的道路,一步步向着山庄的大门走近。
  而他们身后不远处的树林中,一个脸上擦着艳丽的脂粉、身上穿红戴绿、打扮疯癫怪异的男子,正死死的盯着走在楚留香身旁的中原一点红,紧握拳头,目露杀意。
  玉罗刹微微侧目,继而无声的勾起了嘴角。


第115章 
  在到达松江府之后,楚留香便托人向薛衣人递了一封拜帖。
  是以,当听到下人来报,说楚留香带着一行人扣门拜访时,薛衣人并未感到意外。
  他没有叫下人通传,而是亲自动身前去迎接贵客。
  苗七见过不少用剑的高手,如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西门吹雪,亦或是以刀剑双杀闻名江湖的峨眉掌门独孤一鹤,但无论是谁,都没有薛衣人带给他的震撼更加强烈。
  剑乃凶器,习剑之人身上往往都带着一股杀气。
  花满楼曾说过,他听不到西门吹雪的脚步声,但凭着那股浓郁的杀气,便能在数丈之外察觉到西门吹雪的存在。
  而薛衣人身上的杀气,却能让远在数十丈之外的苗七都有所察觉。
  此人的剑道境界,绝对远非现如今的西门吹雪可堪匹敌——
  苗七如是想到,一双眼睛闪闪发光的紧盯着那扇正徐徐打开的大门,目中充满了期待与战意。
  他并不好战,也不是武痴,但身为一个习武之人,在面对一位真正的绝世高手时,恐怕心里都会希望能向其讨教一二。
  玉罗刹默默向前一步,故意挡住了苗七的视线,有些吃味的小声嘀咕道:“不就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有什么好看的。”
  他这张脸怎么着也要比薛衣人的脸更有吸引力吧?
  苗七两眼一翻,霎时无语。
  跟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吃醋,玉罗刹可真是越来越有能耐了哈。
  一旁的中原一点红反应比苗七更甚。
  他和西门吹雪一样,都是真正的剑痴,遇到薛衣人这样以为剑术出神入化的前辈,一点红内心的第一反应,便是想要与之一战!
  注意到仿佛瞬间打了鸡血一般,浑身上下都洋溢着勃勃战意的中原一点红,楚留香:“……”
  心好累。
  看来等下他不仅得花心思同薛衣人周旋,还得盯紧一点红,以免这人脑子一热,就要拔剑向薛衣人约战。
  沉重的大门终于全部开启。
  一道清瘦的身影映入众人的眼帘。
  薛衣人已年过五十,但看起来却只有四十来岁,他穿着一袭朴素的青色长衫,头发一丝不苟的用布巾束在脑后,腰间并未佩剑,空无一物,乍看起来,竟颇有几分儒雅之姿。
  若非身上散发着强烈的杀气,恐怕不会有人将他与天下第一剑客联想到一块儿。
  迎着苗七等人好奇的目光,薛衣人缓缓走出大门,在楚留香身前站定。
  “一别经年,香帅别来无恙否?”
  楚留香抱拳对薛衣人鞠了一礼,含笑回道:“谢前辈挂念,在下一切安好,今日冒昧来访,还请前辈多多见谅。”
  “贵客临门,本是好事,香帅何出此言?”
  目光短暂而迅速的从楚留香身后略过,薛衣人不动声色退了半步,挥袖迎道:“诸位请进,老夫带路。”
  说罢,他便转过身去,率先一步迈进了大门。
  楚留香习惯性的抬手摸了摸鼻子,若有所思的看了眼薛衣人的背影,然后扭头对苗七等人笑了笑,抬脚跟了上去。
  ……
  薛衣人率头走在正前方,苗七等人则依次跟在后方,谁都没有开口说话,一时之间,气氛莫名沉静。
  初春时节,寒气还未褪尽,路边的草木枝叶上凝结着一颗颗透明的露珠,在阳光的照射下,仿佛镶在翡翠上的珍珠。
  穿过前院的大路,薛衣人身形一转,又走进了一条竹林小径。
  石板铺成的小径上长着斑驳的青苔,却别有一番风情,身处其中,叫人情不自禁的静下心来。
  竹林的尽头是一座古朴清幽的小院,从院墙到房屋,皆是由竹子构成,看起来别致又清雅。
  这里便是薛衣人的住处。
  待所有人在前厅落座之后,薛衣人就立马直奔主题,向楚留香问道:“无事不登三宝殿,香帅此次前来,不知是何缘由?”
  这记直球来的太突然,闻言,刚刚捧起茶杯的苗七等人立马纷纷侧目。
  被一众目光聚焦的楚留香:“……”
  无奈的放下茶杯,楚留香沉吟了片刻后,回道:“不知前辈可否听闻过,三四年前,忽然出现在江湖中的一个杀手组织。”
  “杀手组织?”
  薛衣人眉头微皱,目光下意识移到了中原一点红的身上。
  这几年,薛衣人虽然很少出门远游,但对江湖中的一些事情却也有所耳闻。
  据他所知,这个中原一点红就是一名杀手,一名在中原很有名气的杀手。
  楚留香的拜帖写的很详细,详细到连同苗七等人的身份也都有所提及,这一行人中,除了那个西门玉似乎是个普通人,其余的几位——花蝴蝶胡铁花、异族刀客苗七、中原第一杀手一点红,都是近年来在江湖中名气颇盛的年轻人。
  如此阵仗,让薛衣人心里早就有了一些猜测。
  他知道,楚留香此次前来,所图定然不是什么小事。
  只是不知道,这和那个杀手组织,又有什么关系。
  留意到薛衣人的举动,楚留香点头道:“不错,红兄正是出身于这个杀手组织。”
  “这个组织的成员大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他们自小便被杀手组织的首领收养,教导剑术和各种杀人的手法,行事不分善恶,只以杀人为业,只要出得起价钱,他们什么人都能杀。”
  说到这儿,楚留香忍不住叹了口气。
  薛衣人也不禁动容。
  从楚留香的这番描述中,他已经预料到了这个杀手组织的可怕性。
  以杀人为了之人固然可恨,但以杀人为业之人,却是可怜可恨更可悲了。
  那杀手组织的首领,当真是个心思深沉的可怕人物。
  楚留香继续说道:“命丧于这个杀手组织的人多不胜数,其中不仅有江湖中人,还有寻常百姓,甚至于连朝廷官员,他们也敢暗杀,若是长此以往继续下去,百年前的那场武林浩劫,恐怕又将重演于世了。”
  薛衣人顿时面露诧异之色。
  “江湖中出了这种人,我怎么连一点风声都不知道?”
  他听说过江湖中出现了一个杀手组织,却不知道这个杀手组织行事竟如此乖张,完全不顾武林与朝廷之间的规定。
  这样下去,楚留香的那个预测,确实极有可能会成真。
  胡铁花忍不住咧了咧嘴。
  薛衣人当然不可能知道这些事了,毕竟,那杀手组织的头目可天天在他眼皮子底下晃荡呢。
  苗七端起杯子佯装用茶,暗中却冲着胡铁花瞪了瞪眼。
  丫表情那么明显,是生怕薛衣人看不出什么猫腻么?
  ‘要帮忙把他的穴道给点上么?’
  玉罗刹低下头,对苗七传音道。
  以他的武功,就算当着薛衣人的面动些小手脚,也能确保不会被对方察觉出丝毫异常。
  苗七严肃地考虑了几秒,最后果断颔首,允了玉罗刹的提议。
  讲真,就胡铁花以往的那些事迹看来,指望他能老老实实不添乱子的可能性实在太低了。
  薛衣人到底是薛笑人的亲哥哥,想让他尽可能淡定的接受真相,只能是徐徐图之,刺激太大的话,铁定得造成一桩兄弟相杀的惨案。
  最重要的是,到时候他们几个,也很可能会被无辜牵连。
  虽然真动起手来,有玉罗刹在,他们这边肯定不会吃亏,但出于种种顾虑,玉罗刹能不动手当然是最好了。
  这头,苗七他们小动作不断,那头,楚留香也三言两语的把薛衣人给糊弄了过去。
  “这些杀手现在大都死的死,伤的伤,短时间之内不会再继续为恶,只不过……这些人的首领至今却仍逍遥法外。”
  绕了一大圈后,楚留香终于将话题引到了正处。
  “他们的首领是谁?”
  薛衣人果然上钩,立马追问起来。
  “我只知道,这个人剑法绝高,且机智过人……”
  楚留香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没有点明薛笑人的身份。
  他只是着重的描述了一番对那人的印象,试图让薛衣人自己琢磨出真相。
  然而——
  薛衣人愣了愣,随即失笑道:“香帅该不会是怀疑我吧?”
  楚留香:“……”
  见楚留香一时傻眼,苗七立马挺身救场道:“前辈说笑了,我们若是怀疑你,又怎会特地前来拜访呢,那不是以身犯险了么。”
  “楚大哥,你说是吧?”
  “对对对,前辈你想岔了。”楚留香连忙应声附和。
  咳,那什么,虽然他描述的时候着重点明了对方剑术高绝这一点,但薛衣人会因此联想到自己身上,也着实是个大误会啊。
  闹了这么一出乌龙,薛衣人一直绷着的脸上不禁露出了一抹尴尬之色,他目光微微游移了片刻,注意到时辰似乎不早了,便赶忙开口道:“此事可稍后再议,眼下已近午时,我们还是先行用餐吧。”
  苗七等人自然没有异议。
  薛家庄的下人手脚十分麻利,薛衣人的命令传下去不久,一桌丰盛的饭菜便摆上了桌。
  闻到酒香气,原本因为被莫名其妙的点了穴,还有点儿闹情绪的胡铁花立马就安分了下来,等薛衣人拿起筷子后,众人便纷纷动手,准备大快朵颐。
  桌上有一道鲈鱼烩,看起来色香味俱全,引得爱吃鱼的苗七胃口大开。
  玉罗刹眼疾手快的夹起一块儿鱼腹上的细肉,送到了苗七碗中,接着,又毫不停顿的继续往苗七碗里加菜,那模样,引得薛衣人不禁侧目。
  楚留香等人平时看惯了这一幕,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可在薛衣人看来,玉罗刹那殷勤备至的态度,以及看向苗七时毫不掩饰的情意,就未免有些……
  当所有人都专心致志的用饭时,一道身影忽然横冲直撞的跳进了屋内。
  正享用着鲈鱼烩的苗七突听身后传来一声大叫——
  “好呀,你们有好酒好菜,也不叫我来吃。”
  下一秒,一道红红绿绿的影子便从苗七身旁掠过,直扑饭桌,嗖的一下将那盘鲈鱼烩端了起来,用手抓起来就吃。
  我的鱼!!!
  苗七瞪大眼睛,看着那盘眨眼间就被毁的不成样子,压根儿就没法再用的鲈鱼烩,心痛到连拿着筷子的手都忍不住开始哆嗦起来。
  另一边,坐在楚留香一旁的中原一点红,却浑身僵硬了起来。
  “这、这是舍弟笑人。”
  薛衣人一脸尴尬的解释道:“他……他有些……”
  嘴里塞满了鱼的薛笑人仰起头来,一边吐着刺,一面笑道:“薛衣人是大剑客,薛笑人却是大吃客,薛笑人虽然从小打不过薛衣人,但吃起来薛衣人却要落荒而逃。”
  薛衣人深吸了一口气,沉声喝道:“谁叫你来的?”
  薛笑人咧嘴一笑,得意道:“这也是我的家,我当然想来就来啊!”
  脸上闪过一丝怒意,但下一刻,又转为了深深的无奈,薛衣人摇了摇头,苦笑着对苗七等人说道:“还请诸位莫要见怪,笑人他本来不是这样子的,直到七八年前,也不知道为了什么,就忽然……忽然变了。”
  看着装疯卖傻的薛笑人,楚留香忍不住暗暗叹了口气。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薛笑人为什么要这样欺瞒薛衣人。


第116章 
  薛笑人给苗七留下的第一印象很不好。
  在苗七看来,糟蹋食物是一种非常可耻的行径,而糟蹋来自亲人的关心和爱护,则更加令人不屑。
  但凡是个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薛衣人对薛笑人的爱护和纵容,而薛笑人不管是出于什么缘由,要装疯卖傻,都等同于将薛衣人的这番真心弃之如敝履。
  他讨厌这个人。
  玉罗刹放下碗筷,抬手覆在苗七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然后缓缓将视线移到了薛笑人的身上——
  忽然被一股可怕的杀意锁定的薛笑人:“?!”
  嘴里咀嚼的动作停顿下来,薛笑人略有些僵硬的转动脖子,顺着杀意的来源望去,却对上了玉罗刹满含不屑与冰冷的双眸,与此同时,那股令他毛骨悚然的杀意也愈加沉重,压的他连呼吸都困难了起来。
  薛笑人的眼中闪过一丝忌惮和慌乱,随即下意识的望向薛衣人。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楚留香正好抬手在给薛衣人倒酒,把薛笑人看过去的视线给挡了个严严实实。
  额头上渐渐伸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薛笑人不自觉地往后挪了几步,然后、然后竟然扑通一声坐到地上,撇着嘴放声哭嚎起来。
  “哇——宝宝好害怕,有坏人要杀宝宝了!大哥快来救我!”
  苗七等人顿时被这凄厉的哭喊声吓了一跳,所有人的视线都下意识移到了薛笑人的身上,然后,又随着薛笑人所指的方向,转向了一脸无辜的玉罗刹。
  玉罗刹着实没料到薛笑人会来这么一出,但他反应极快,在薛笑人抬手指向自己的时候,便已经调整好了表情,做出了一副不明所以的反应。
  知晓他为人的苗七和楚留香当然不会被糊弄过去,不过,薛衣人倒是没有起疑。
  “够了。”薛衣人面色一冷,冲还在哭闹不休的薛笑人怒声喝道:“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你还不赶紧给我退下,再敢胡闹,当心我压你去跪祠堂!”
  薛笑人哭声一滞,然后瞪着眼睛爬起身来,指着薛衣人大骂道:“坏人、你也是个大坏人!你们统统都是欺负宝宝的坏人,我要去找薛老爹告状,让他知道薛衣人欺负他弟弟——”
  劈头盖脸的一同臭骂之后,薛笑人便立马脚底抹油似的,嗖的一声窜出了房间。
  ……
  沉默良久,薛衣人才满脸疲色的开口道:“抱歉,老夫管教不周,让诸位见笑了。”
  苗七默默在心底对薛衣人致以同情,顺便偷偷的在桌底下拧了玉罗刹一把,当然,他动手的时候根本就没用什么力气,比起‘教训’,倒更像是在打情骂俏。
  握住苗七做完小动作后来不及收回的手,玉罗刹微微侧首,翘着嘴角冲苗七抛去了一个邀功的眼神。
  谁惹苗七不高兴,他就会让谁更不高兴。
  护短这种事情,那是没有道理可言的。
  余光瞥见苗七和玉罗刹勾勾搭搭的举动,楚留香眼角一抽,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扭头对薛衣人客气道:“前辈无需如此,令弟……令弟想必是因为怕生,所以才反应格外的激烈了一些,若是追根究底,倒是我们的过错了。”
  咳,虽然没亲眼看见,但楚留香敢确认,一定是玉罗刹先对薛笑人做了什么,才会导致出现那么一出闹剧。
  所以他们这边儿确实是过错方。
  然而这话听在薛衣人耳中,却成了楚留香特地给他找的台阶,他颇为感激的冲楚留香笑了笑,然后叫来下人去重新准备了一桌饭菜。
  不尴不尬的吃完这顿午饭后,之前暂停的话题又重新拾起。
  有了上午的铺垫,接下来,楚留香的举动就干脆了许多,他先是让一点红在薛衣人面前施展了一番剑术,随后,便直奔主题道:“不知前辈可否从红兄的剑术中看出了什么?”
  “他的剑术,和我有七分相似。”薛衣人面色沉重的望着收起剑的中原一点红,沉吟片刻后,忽的站起身来,走到一点红的身前,肃声问道:“请问阁下的剑术,究竟是从何处习来?”
  薛衣人习剑四十余载,他的招式全都是自创而来,且从未传授过任何弟子。
  按理来说,这世间本不该有人会他的剑术招式。
  事出反常必有妖,直到此刻,薛衣人才真正的明白了楚留香的来意——那个杀手组织,定然和他有所关联,而那个组织的首领,也一定是他身边极其亲密的某个人。
  那个人究竟是谁呢?
  薛衣人不敢往细了想,他怕事实的真相会是他不愿接受的,可他又不能不开口向一点红追问,因为有些事,不是掩耳盗铃就可以解决的。
  一点红低下头,没有应声。
  “那人对红兄有养育之恩,所以红兄是不会回答前辈您这个问题的。”楚留香站起身来,走到一点红身旁,抱拳对薛衣人行了一记大礼,言辞诚恳的向薛衣人请求道:“还请前辈以武林安危为重,助我等解决这件难事。”
  这就是要摊牌的前奏了。
  薛衣人垂下眼眸,掩在袖袍下的手微不可察的颤抖了起来,一瞬间,从楚留香等人进门开始,发生的点点滴滴、一言一行,全部浮现在他的脑海中……最终,这些片段全部消失,只余下了一个人的身影。
  那人整日里疯疯癫癫,像个不知世事的稚童一般,喜欢穿红戴绿,喜欢擦脂涂粉,喜欢拽着他的衣角冲他撒娇,提出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要求,他有时也会不耐烦,也会因为那人闹出来的乱子而动怒,可无论如何,都舍不得真的动手去教训那人。
  谁让,那是他血溶于水的亲兄弟啊……
  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从口中溢出,下一秒,薛衣人颤抖的指尖紧紧地扣住了手心,脸上的表情迅速冷硬下来。
  他冷哼一声,状似不悦道:“香帅这是要以道义来压人么?武林中人才济济,多的是人愿意去惩奸除恶行侠仗义,香帅不去找那些人,找我这个早已隐退江湖、不问世事的老头子做什么。”
  楚留香早就料到薛衣人会有什么反应,也早就想好的应对之策。
  他神色平静地向前迈了一步,缓声道:“武林中确实有许多侠义之士,但这件事,除了前辈之外,再无他人能够解决,毕竟,这事儿严格说起来,还是前辈您的家事……不是么?”
  眼皮猛地一跳,薛衣人终于绷不住表情,脸上露出了一抹哀色。
  “你……你又何必……”
  何必要这样来逼迫他呢?
  如果薛笑人真的是杀手组织的首领,他绝不会包庇对方,他只是、只是不愿意亲自动手,对自己的兄弟拔剑相向罢了,可为什么,楚留香连这点机会都不愿给他呢?
  “前辈,你误会了。”苗七实在是受不了楚留香的磨唧,便干脆打断了二人的对话,直接挑明道:“我们的目的只是消灭那个杀手组织,至于其他的,并不是没有缓转的余地嘛。”
  虽然苗七更偏向于斩草除根,把薛笑人这个罪魁祸首也给咔嚓了,但鉴于一点红和楚留香都持有不赞同的意见,苗七也不是非要一根筋的不知变通。
  就像当初解决柳无眉的方式一样,他们完全可以废了薛笑人的武功,让薛衣人日后对其严加看管,断了对方再祸害人的机会,不就完事儿了么。
  听苗七一股脑说完对策,薛衣人的反应倒是十分镇定。
  两害相较取其轻,比起要了薛笑人的性命,只是废除武功,显然已经超出了薛衣人能接受的底线。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无私?
  薛衣人光明磊落了一辈子,到头来,却发现自己的弟弟竟然是危害武林的罪人,尽管理智上不愿包庇对方,但感情上,却又希望对方能有条活路。
  苗七提出的方案,是眼下看起来唯一可行的,薛衣人当然不会提出反对。
  他长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去,对着苗七等人遥遥一拜,随后肃声担保道:“请诸位放心,老夫一定会亲自动手,废了那个孽障的武功,叫他再无行恶的机会!”
  事情到了这里,终于算是有了个定论。
  众人都能体谅薛衣人此刻的心情,也信得过对方的为人,所以并未急着催促对方动手,但可惜,有些人总是学不会知好歹,非要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生些是非。
  苗七等人前脚刚跟薛衣人道别,出了薛家庄的大门,这还没走出薛家庄所在的范围呢,就遭到了一群杀手的袭击。
  那群杀手个个黑衣蒙面,用的招式明显和中原一点红是师出同门,其来历自然毋庸置疑。
  对方虽然人多势众、来势汹汹,但苗七几人应对的却游刃有余。
  不过片刻功夫,胜负便差不多见了分晓。
  见状,一直藏身于林中的某人终于按耐不住,冒出了头。
  他穿着紧身的黑衣,和那群杀手一样,都是以黑巾蒙面,身法快如急风,轻如飞絮,握着一柄长剑,闪电般刺向一点红的心口处。
  这一剑之快,让苗七等人甚至都来不及反应。
  刺耳的剑风自身边呼啸而过,楚留香瞳孔猛然紧缩,睚眦欲裂的看这那柄寒芒闪烁的利剑,失声惊叫道:“红兄,小心——”
  下一秒,那柄距离一点红只剩半米不到的剑,却‘哐当’一声坠落在地。
  苗七施施然翻过双刀,小声嘀咕道:“当我大明教的缴械神功只是说着好听么?”
  老虎不发威,还真当他是纸做的啊。
  玉罗刹莞尔一笑,一边随手制住那黑衣人,一边轻声附和道:“我的阿七当然是最厉害的。”
  黑衣人目瞪口呆的看着掉落在脚边的长剑,甚至连被玉罗刹点了穴位都没反应。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苗七究竟用的是什么妖法,在一瞬间就打落了他手中的剑,要知道,自他习剑以来,还从未遇到过能在他出剑时反应过来,接住招的对手。
  薛衣人的剑是杀人的剑,他的剑也是杀人的剑,薛衣人走的是以招克招的路数,而他走的,却是以快克敌的路数。
  单以速度而言,他的剑,就连轻功堪称天下一绝的楚留香都别想跟得上。
  可苗七怎么就那么及时的挡下来了?
  出招有系统距离锁定的苗七笑而不语。
  开玩笑,四尺之内,就算是玉罗刹也躲不开他的缴械神技,又更何况是区区一个薛笑人呢。


第117章 
  擒贼先擒王,首领被俘之后,原本便颓势尽显的一众杀手,很快就被胡铁花和楚留香给制服了下来。
  但是……
  “老臭虫,你说这些人该咋处理啊?”绕着薛笑人转了两圈后,胡铁花扭过头,一脸纠结的向楚留香询问道。
  薛笑人这个罪魁祸首倒是好解决,大不了,他们就在跑一趟,把人给压回薛家庄去,交给薛衣人处理。
  可这剩下的一大堆人,总不能就这样丢在这儿不管了吧?
  楚留香无奈的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暂时没想到对策。
  “要不就把这些人统统都杀了吧。”玉罗刹轻描淡写的提议道:“反正这些人个个手上都有不少人命,杀了他们,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_→你一个魔教教主说出为民除害这个词儿真的合适么?
  楚留香忍不住偷偷冲玉罗刹翻了个白眼儿,然后果断无视这条提议,将话头抛给了苗七。
  “阿七你怎么看?”
  忽然被点名的苗七愣了一下,然后下意识扭头,看了眼站在自己身旁不远处的中原一点红,嘴里迟疑道:“我觉着,这事儿,要不还是交给小红来决定吧?”
  老实说,苗七其实不太在意这些人的死活,因为他打心眼儿里觉得,这些人就算是死,也是死有余辜。
  他们和一点红不同,虽然都是杀手,但一点红至少是个有原则的杀手。
  据苗七所知,一点红出道以来,手上从未沾染过老少妇孺、以及善良无辜之人的鲜血,而其他的杀手,行事就没有一点红那样讲究原则了……或者说,他们的原则,纯粹就是看钱行事。
  提议把处决权交给一点红,是因为苗七也不愿意把所有人一竿子打死。
  这些杀手虽然不是无辜,但追根究底,他们又只是薛笑人手里头的一颗棋子,一颗不能有自己的意愿的棋子罢了。
  若是有人愿意弃暗投明、改过自新,苗七倒是不介意给一点红一个面子。
  苗七的举动让一点红颇感意外,事实上,他压根儿就没有奢望过能拥有处决这些人的权利。
  叛离组织之后,一点红就相当于金盆洗手了,而和苗七等人相处的这段时日,更是让他感触良多,和经常行侠仗义,行事光明磊落的苗七等人相比,一点红自愧弗如。
  是,他是没有杀过老少妇孺,也没有杀过无辜善良之辈,但死在他剑下的人,也不通通都是死有余辜的人。
  他都尚且如此,又更何况是他的这些同门呢?
  因为了解苗七等人的为人,知晓他们都是嫉恶如仇的人,所以一点红才一直保持着沉默,没有对此事发表任何的意见。
  这些人和一点红都有同门之谊,虽然谈不上感情深厚,但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一起吃睡、一起练武的交情,真要一点红来决定的话,他肯定想给这些人留条活路。
  “我……”
  一点红难得吞吞吐吐起来,他一边观察着楚留香和胡铁花的表情,一边犹豫道:“我希望……能给他们一个从头来过的机会。”
  胡铁花这厮就是一根儿墙头草,见苗七和一点红都有此意,玉罗刹又明显以苗七的意见为首,便立马点头应允了下来。
  “行行行,那就按你说的处理得了。”
  于是,就只剩下楚留香还没有表态了。
  在一点红等待楚留香的回复时,楚留香却在留心观察着那些杀手的神色。
  那群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的杀手中,有一部分都露出了动容的神色。
  没有人想死,就算身为杀手,自小被教导着要将生死置之度外,在能活着的情况下,自然不会有人一心想要求死。
  这不是贪生怕死,而是身而为人的本能。
  这些眼中流露出动容之色的人,大都曾经在心中羡慕过中原一点红,他们羡慕一点红的天赋好,能得到首领的亲自教导,能拥有自己挑选单子的权利,甚至能鼓起勇气,冒着被组织追杀的危险,选择叛离。
  小的时候也就罢了,等越长越大,拥有了自己的独立意识之后,不是没有人想过要摆脱首领的控制,脱离组织。
  只是除了一点红之外,从未有人成功过罢了。
  现如今,有一线转机摆在这些人面前,他们自然是愿意弃暗投明的。
  当然了,也有一部分人对此嗤之以鼻。
  薛笑人对待下属的态度谈不上好,可他曾在所有人危难之际伸出援手,对他们不仅有养育之恩,还有救命之恩,自然不缺乏死忠的追随者。
  耐心的观察了良久之后,楚留香终于有了动作。
  他牢牢的记住了那些自始至终,丝毫没有流露出半点儿动摇之色的人,然后将这些人一一的拎出人群。
  做完这些之后,他才对一点红解释道:“我也赞同给那些愿意改过自新的人一个机会,但另外这些明显没有悔改之意的人,依我看,还是废了武功、交由官府去处理吧。”
  无花的前车之鉴,已经让楚留香深刻的认识到了放虎归山的危害性。
  所以对待这一部分人,他的态度十分坚决。
  一点红微不可察了叹了口气,然后点了点头。
  该做的他都做了,该说的他也说了,而这些人愿不愿意领情,就不是他能决定的事情了……总之,他只求无愧于心。
  送走了苗七等人,薛衣人便立马准备去找薛笑人算账。
  结果嘛……当然是扑了个空。
  正当他压抑着怒火,张罗人手,打算去四处搜查薛笑人的踪迹时,却听到下人来报,说是楚留香一行人去而复返,而且还带来了一堆浑身漆黑的蒙面人。
  听闻此事,薛衣人眼皮猛地一跳,心底暗暗叫起糟来。
  他几乎立马就猜到了大致的情况。
  毕竟,薛笑人虽然在他面前装疯卖傻多年,骨子里那种睚眦必报的特质却半点儿也没改变——这厮肯定是偷摸跑去找楚留香等人的麻烦了!
  “这个混账东西!”
  薛衣人霍然起身,拍案怒骂了一声,然后在一众不明所以、满脸惊惶的侍从的注视下,大步朝着前门赶去。
  山庄门前,被胡铁花押着的薛笑人对中原一点红怒目而视。
  他脸上的面巾自始至终都没有被人取下,内力也暂时被玉罗刹给封了,虽然行动和谈吐都无碍,但想要从苗七等人的层层包围下逃离,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到了这个地步,薛笑人自然不会蠢到还以为楚留香等人不知道他的身份。
  于是,他理所当然的把‘出卖’自己的账都算到了一点红的身上。
  尽管是被冤枉的,一点红却丝毫没有开口为自己辩解的意思。
  因为这件事的起因,确实在他。
  一点红不吱声,不代表其他人就会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自以为是’,至少,苗七和楚留香都忍不住开了口。
  苗七:“别瞪了,这事儿跟小红没半毛钱干系,他从头到尾都没告诉过我们你的身份,你的身份是我们自己查出来的。”
  “不可能!”
  薛笑人极其自负的冷笑道:“要不是这个叛徒提供消息,你们绝不可能查到我的身上来。”
  他的伪装不能说是不完美,连薛衣人都被他整整蒙骗了七八年,是以无论如何,薛笑人都不相信苗七等人能查到他的身份。
  反正他认定了是一点红出卖了自己。
  楚留香淡淡道:“你的确是个聪明人,每件事都设计得天衣无缝,让谁也不会猜到你,薛家庄的二少爷,薛衣人的亲弟弟,居然会是用钱买得到的刺客,居然会为钱去杀人。”
  颇为自得的挑起眉头,薛笑人低声笑道:“没错,谁会相信薛二公子会为了钱而杀人?这简直荒唐至极,说出去根本就不会有人相信。”
  “是么。”
  楚留香笑了笑,继而不留情面的揭穿道:“为钱杀人的说法确实荒唐,但为了权力,为了补偿自己所受的气而杀人,自然就说得通了。”
  闻言,薛笑人面色微变,硬撑着回道:“你少在这儿胡说八道。”
  “我大哥可是天下第一剑客,这世上有谁敢给我气受。”
  是啊,有谁敢给薛衣人的弟弟气受呢?
  这个问题楚留香也想了很久,之前,正是因为想不通这一点,他才一直心存疑惑,不过现在,他已经有了答案。
  “你本来既聪明,又有才气,武功之高,更可说是武林少见的高手,以你的武功和才气,本可在武林中享有盛名,只可惜……”
  话说到一半,楚留香却忽然停顿了一下,他似有所感的叹了口气,才继续接着道:“只可惜你是薛衣人的弟弟。”
  听到这句话后,薛笑人的身体忍不住微微颤抖了起来,脸上的表情也渐渐扭曲。
  楚留香有些不忍再继续剖析下去,苗七却冷笑着的接道:“你嫉妒你的哥哥,因为不管你怎么做,都永远赶不上他的成就,所有人提起你,都会加上一个‘天下第一剑客薛衣人的弟弟’做前缀。”
  要是换个心大的,倒也没什么,可薛笑人却明显是个心胸狭隘之人。
  他在极其自负的同时,又因薛衣人而感到自卑。
  剑术比不过薛衣人,薛笑人便另辟蹊径,希望从其他方面胜过对方,无论是创建杀手组织,还是装疯卖傻、蒙骗薛衣人,都是薛笑人试图证明自己比薛衣人更强的手段。
  他选了错误的道路,便要承受恶果。
  薛笑人已经被苗七说的崩溃,浑身无力的坐倒在了地上。
  而不知何时走到门口,听罢全部交谈的薛衣人,已是泪流满面。
  他的脸色也苍白得可怕,目光悲痛又惋惜的望着薛笑人,缓缓的,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对方的面前,然后蹲下身子,毫无迟疑的动手,打散了薛笑人的丹田。
  被硬生生的毁掉丹田,废除武功,薛笑人痛的忍不住浑身哆嗦起来。
  用力的抱住对方,薛衣人黯然道:“是……是我对你约束太严、是我不该对你企望太深,给你施加了太多的压力,可你既然对我有不满,大可以光明正大的打败我,甚至是杀了我!可你万万不该、万万不该做出这般恶行啊……”
  那劳什子的杀手组织,做的是丧尽天良的买卖,不仅会危害到许多人的性命,还会危害到整个武林,薛衣人最不能接受的,就是这一点。
  但凡薛笑人犯的错不是那么的严重……
  他们兄弟二人,何至于走到这般地步?!
  薛笑人突然哭喊道:“你别说了,别再说了!”
  “从小到大,你永远都是好哥哥,永远都在为我着想,我这辈子都被你压着翻不了身,可我还得感激你,还的告诉自己亏欠于你,可你有没有在乎过我的意愿?”
  说着说着,哭声渐渐变成了嘶吼。
  “我一人做事一人当,用不着你来替我做任何决定——”
  话落,薛笑人竟然趁着薛衣人不备,一把推开对方,迎头冲着门柱撞了过去。
  不好!
  楚留香觉察到了异常,赶忙出手,才堪堪赶在薛笑人撞上去之前拦住了对方。
  看着这一幕,薛衣人一脸惨然的跌坐在地。
  他竟是,又错了么……
  楚留香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原本,他们是打算把人送过来之后就打道回府的,但现在看来,他恐怕是没法儿撒手走人了。


第118章 
  来的时候是一群人,走的时候,却只剩下了苗七和玉罗刹。
  楚留香因为放心不下薛家两兄弟,便决定要暂时留在薛家庄,胡铁花也跟着留在了薛家庄。
  而中原一点红最后也选择了留下。
  尽管他早就叛离了组织,还被薛笑人误会是出卖了自己的叛徒,但他仍旧将对方视作师长,薛笑人的武功被废了,人也有求死之意,他理所当然的要留下来照顾对方,以尽孝道。
  那群愿意改过自新的杀手,则被玉罗刹毫不客气的纳入了麾下。
  布置舒适的马车上,玉罗刹一边给苗七揉按着腰部,一边笑着询问道:“阿七,咱们是直接回家,还是去四处游玩一番、然后再回家呢?”
  苗七沉吟片刻后,问道:“陆小凤那边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额,这个嘛……玉罗刹默默抬头,做远目状。
  讲真,陆小凤的运气实在是太诡异了。
  说他运气好吧,是因为他总能在危险关头扭转局势,死里逃生,说他运气不好吧,则是因为他招惹麻烦和危险的能力实在是太过强大,就算旁人不算计他,他也会自己栽倒阴沟里去。
  陆小凤现在的处境,已经悲惨到连玉罗刹都不忍心再继续给他添堵了。
  一开始,陆小凤会被岁寒三友找上门去,确实有玉罗刹的手笔,但后来,他遇到蓝胡子、丁香姨和贾乐山,就纯粹是个人因素所导致的了。
  他好奇心太盛,对女人没有太多的抵抗力,还喜欢去挑战难题。
  因此,在明明有机会抽身事外的时候,陆小凤却非要为洗清自己身上的罪名,答应了帮岁寒三友寻找罗刹牌,又因为方玉飞的死,跑去找了蓝胡子和丁香姨。
  事态自此便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丁香姨表面上是蓝胡子新娶的姨太、方玉飞的姐姐,但实际上,却是黑虎堂旗下白鸽堂的堂主,她和方玉飞沆瀣一气,故意引着陆小凤怀疑蓝胡子的另一位夫人李霞,就是杀害方玉飞的幕后指使。
  她这么做,是因为怀疑罗刹牌在李霞的手中,想要借刀杀人。
  陆小凤果然上当,决定去找李霞对质,后来,他又在丁香姨的引导下,截获了应邀前往蜀中与李霞交易的山西富商贾乐山,以贾乐山的名义前往蜀中找到李霞。
  经过重重磨难之后,陆小凤终于拿到了罗刹牌。
  想也知道,陆小凤拿到的罗刹牌肯定不会是真货,真货早就被玉罗刹送给西门吹雪,后来又被西门吹雪转送到苗七手上了。
  然而就是那张假的不能再假,一眼就能看出是假冒伪劣产品的罗刹牌,却给陆小凤带去了天大的麻烦。
  岁寒三友认定,陆小凤已经得到了真正的罗刹牌。
  他们觉得,陆小凤一定是动了独吞罗刹牌的心思,所以才弄出了一个劣质品,企图忽悠他们转移注意力。
  不幸的是,其他盯着陆小凤的势力,也和岁寒三友的想法一样。
  他们死死的盯紧了陆小凤,威逼利诱层出不穷,试图让陆小凤交出真正的罗刹牌。
  陆小凤被这些人折腾的苦不堪言,又无法脱身,最后只能一边使劲浑身解数和这些人周旋,一边试图找到真正的罗刹牌来交差。
  ……
  听完玉罗刹的讲述,苗七忍不住在心底为陆小凤点了一排又一排的蜡烛。
  这简直是太惨了!
  惨到他都……忍不住有点儿想笑了怎么破?
  苗七默默扭头,把脑袋埋在玉罗刹的腰间,吭吭哧哧的笑了好一会儿,才抹着眼角坐起身子,神情悲痛万分的叹道:“我决定了,咱们就转道去陆小凤那边帮帮忙吧。”
  幸灾乐祸归幸灾乐祸,他总不能真瞅着陆小凤把自己给作死了。
  “好。”玉罗刹毫无异议的点头应道:“他眼下应该在拉哈苏那边,那地方虽然天寒地冻的,但风景确实绝妙,是个游玩的好去处。”
  拉哈苏位于松花江之南,是个荒僻而寒冷的地方。
  每年的重阳节前后,拉哈苏就开始封江,直到第二年的清明才会解冻,封江的时候,那里的居民便会在冰上建立起一座独特的城镇——
  在封江之前,人们会把提前准备好的木架子抛入江中,用绳子牢牢系紧,等到封江后,原本浮在江面上的木架子,便被冻得固定在冰上,这时候,人们只需上梁加椽,铺砖盖瓦,用沙土和水筑成墙,便可以建成一栋坚硬结实的房子。
  建在冰上的房屋,听起来便会让人觉得十分寒冷。
  可实际上,屋外的气温虽然极其寒冷,屋内却是温暖如春。
  人们可以屋子里生火取暖,甚至是烧着炕,不管怎么折腾,屋下的冰层都不会融化。
  半个月后,苗七和玉罗刹终于赶到了这座神奇的冰上城镇。
  苗七坐在马车上,好奇的掀开窗帘向外张望着,脸上渐渐露出了震惊之色,他打眼一望,最先看见的,便是一条亮得耀眼的,仿佛水晶铺成的大道。
  镇子里的情形也和他想象中的不同,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重新换上假面的玉罗刹从身后抱住苗七,同他一起欣赏着窗外的美景,心情说不出的愉悦。
  而镇子另一边,陆小凤此刻的心情却格外糟糕。
  事实上,在寻找罗刹牌的这一路上,他就没有几天是心情好的。
  就在前两天,刚跟他有过一夜露水情缘的陈静静死了,陆小凤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个在和他有过接触后遇害的女人了。
  他原本想要一醉解千愁,却发现不仅喝不醉,还反而越喝越清醒。
  陆小凤闷着头走在冰道上,一时之间竟感到满心茫然,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做什么,要做什么,还能做什么,说是要找罗刹牌,可实际上,他根本就没有半分头绪。
  他发现的那些线索虽然看似有用,但真正追查起来,却次次落空。
  无用功做得多了,任谁都会感到乏力。
  岁寒三友在后面远远的跟着他,并没有干涉他的行动。
  他们唯一的目的就是希望陆小凤替他们找回罗刹牌,只要罗刹牌还没找到,陆小凤还没死,那他们就不会罢休。
  至于陆小凤的心情好不好,别的人是死是活,对他们而言都不重要。
  正在这时,一辆看起来十分豪华的马车,忽然出现在陆小凤和岁寒三友的视线内,这辆马车行驶得很缓慢,却直直的朝着陆小凤的方向而去。
  岁寒三友犹豫了一下,并没有上前阻拦,只是紧紧地跟在马车后方。
  待到行至陆小凤前方两三米远的地方时,滚动的车轱辘戛然而止,头戴斗笠、叫人看不清面容的车夫跳下马车,然后弯下腰,以一种毕恭毕敬的姿态,打开了车门。
  “哟,陆小凤,好久不见啦~”
  车内,横卧在玉罗刹膝上的苗七扬起手,笑嘻嘻的冲着一脸惊愕的陆小凤招呼道。
  陆小凤又惊又喜的望着苗七,嘴唇蠕动了几下后,终于大喊出声:“阿七,你、你和西门伯父怎么会过来这里?!”
  “我听说你最近过得很惨,所以就过来看看。”苗七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他懒洋洋的撑起身子,一边招呼着陆小凤上车,一边笑道:“看来传闻没错,你现在确实够糟糕的。”
  带着一身酒味儿不说,陆小凤向来最宝贝的那两撇胡子,看起来也有段时间没有修刮了。
  四条眉毛的陆小凤,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寻常的,长着两撇胡子的醉汉。
  陆小凤爬上马车,先是抬手在苗七的肩头捶了一拳,然后朗声笑道:“你这家伙,别老是仗着有西门和伯父撑腰,就肆无忌惮的打趣我。”
  “怎么,你还想报复回来不成?”
  苗七耸耸肩,摆出一副我有靠山我自豪的嘴脸,理直气壮道:“我劝你还是省省吧,有西门和阿玉在,你这辈子估计都找不到机会了。”
  这家伙!
  陆小凤哭笑不得的冲着苗七翻了个白眼,实在懒得搭理这人,便自顾自的翻身往窗口边一坐,推开窗户,向后张望了起来。
  那三个跟屁虫果然还跟在后边。
  抬手把试图凑到陆小凤身边的苗七重新拉回怀中,玉罗刹一派淡然的出声道:“要我派人先把他们支走么?”
  额……看着把话说得无比轻巧,好似完全没把岁寒三友当回事儿的玉罗刹,陆小凤半信半疑的点了点头。
  下一秒,玉罗刹便有了动作。
  他抬起一只手,在马车的内壁上缓缓敲打了三下,‘砰砰砰’声音刚落,陆小凤便听见车外发出一阵响亮的呼哨声。
  伴随着这阵声音,一群黑衣人如同鬼魅似的忽然从四面八方冒了出来,将来不及反应的岁寒三友层层包围了起来。
  陆小凤原以为,岁寒三友一定会动手反击,又或者是来马车这边找他算账,但出人意料的是,这三个往日里极其自傲,总是仗着西方魔教的背景作威作福的老家伙,竟然个个都露出了仿佛见了鬼似的表情。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第119章 
  岁寒三友此时的心情,确实跟见了鬼差不多。
  因为他们认出了这群黑衣人的身份。
  这些人的脸上都戴着半截面具,面具的造型虽各不相同,却均是出自同源——
  西方魔教的教义,据说起源于一百多年前的波斯明教,教主自称罗刹,号令下属的七十二天魔,三十六地煞。
  这三十六地煞,指的是魔教的三十六位高层,岁寒三友便是其中排名最靠前的三人,而七十二天魔,指的却是另一支只属于教主的暗卫。
  魔教的人私底下称他们为天魔卫。
  就地位而言,天魔卫的级别自然要比三十六地煞更高一阶,在整个魔教内部,除了教主玉罗刹之外,天魔卫无需听从任何人的命令,端的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按理来说,在教主逝世之后,这些人就会效忠于下一任教主。
  但魔教现在的情况比较特殊,原本的继承人玉天宝,早在教主之前就已经遇害,而能够用来号令魔教的罗刹牌还不知所踪……岁寒三友的心中此时只有一个疑问,那就是,究竟是谁,在指使这些天魔卫。
  难道说,已经有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得到了罗刹牌?
  不,这不可能,就算有人拿到了罗刹牌,也不可能越过魔教高层的眼线,直接联系上天魔卫。
  又或者,除了玉天宝之外,教主还有一个藏起来的私生子?
  这想想也没道理啊。
  堂堂魔教教主,甭说是一个私生子了,就算是有一百个私生子,玉罗刹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不让其他人知晓其存在呀。
  ……
  对着这群天魔卫,岁寒三友不敢轻举妄动,他们只能背靠着背,一边提起十万分的警惕,一边绞尽脑汁的思考着这些天魔卫的来意,以及天魔卫背后的人的身份。
  这一幕落在陆小凤的眼中,就显得格外的古怪。
  岁寒三友身上穿着同样的衣服,头上束着同样的发冠,脸上也露出了同样惊疑不定的表情,乍看起来,就像是在出演什么滑稽的戏码。
  陆小凤实在搞不懂,他们为什么会是这般反应。
  虽然那些黑衣人的出场方式有些骇人,但以陆小凤的眼力,自然不难判断出,这些人的实力并不在岁寒三友之上,就算仗着人多势众,也顶多就是能和岁寒三友分庭抗礼。
  岁寒三友是完全有机会跃出包围圈的。
  实在猜不透其中原委的陆小凤果断决定求助他人,他瞅了瞅玉罗刹,又瞅了瞅苗七,最后老老实实的找了玉罗刹解疑。
  “请问,伯父您能否给我透露一下,岁寒三友他们做出这副反应的原因是?”
  玉罗刹故作神秘的笑了笑,摇头不语。
  “哈……哈哈哈。”
  陆小凤一边扯着嘴角干笑,一边眼神幽怨的望向了苗七。
  “那个,我等下再告诉你。”苗七眨了眨眼,然后扭头冲玉罗刹问道:“你不是说要处理掉他们么,怎么还不下令?”
  来拉哈苏的路上,玉罗刹就跟苗七说过,他准备要结束这场‘游戏’了。
  玉罗刹当初布置这个局,说白了就是闲的无聊了,想要搞点事情打发时间,嗯,顺便还能清洗一下魔教内部有异心的人,扩大一下势力范围什么的。
  但现在嘛,玉罗刹觉得自己每天都过得十分充实。
  他不仅要忙着讨苗七开心,忙着思考怎么样才能多吃上几顿‘大餐’,忙着跟球球那只小猫崽子争宠,还要忙着学习加实践更多床上的新花样……咳,总之,玉罗刹就是觉得没必要,再在别的事情上浪费精力了。
  玉罗刹表示,作为一个站在武道巅峰的男人,他就是如此任性,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反正旁人不服也只能憋着:)
  当然,苗七和西门吹雪都不在他可折腾的范围内。
  对着陆小凤,玉罗刹可以随意的敷衍了事,但对着苗七,他就立马变了副嘴脸,老老实实的解释道:“我看这三个老家伙不爽很久了,所以就想多折腾他们一会儿。”
  他虽然身为魔教之主,但有些时候,也要因为诸多顾忌而不能肆意妄为。
  岁寒三友是教中元老级别的人物,他们当初随着玉罗刹一起创建了罗刹教,立下了不少功劳,在教中威望颇深,因此,哪怕后来发现他们有了异心,玉罗刹也不能立马将其除掉。
  只有等岁寒三友彻底没了警觉性,在所有人面前露出不忠的苗头时,玉罗刹才能名正言顺、理直气壮的对他们开刀。
  但在开刀之前,玉罗刹肯定不会给岁寒三友一个痛快。
  他要让这三个人多受一会儿折磨,享受一下猫捉老鼠时的快感。
  苗七很是无语的摇了摇头,转而望向正一脸云里雾里的陆小凤,低声道:“先前因为某些因素,我一直没将西门玉的真实身份告知于你,其实吧,他是——”
  “等等等等一下!”
  就在苗七准备说出玉罗刹的名字时,陆小凤忽然蹿起身来,打断了他的话。
  “那什么,阿七你先让我缓一缓,做做准备。”敏锐的第六感告诉陆小凤,苗七接下来要说的内容,一定会给他带来极大的惊吓。
  他甚至有种不该让苗七继续说下去的预感。
  但很可惜,陆小凤实在按耐不住自己蠢蠢欲动的好奇心,于是……
  苗七囧着脸,看着陆小凤接连深呼吸了好几口气,然后又神神叨叨的合十双手,对着上空拜了几拜,嘴里还念念有词的嘀咕着什么老天爷保佑的。
  这都什么鬼!
  “行了行了你就别耍宝了。”苗七果断一巴掌糊过去,把陆小凤给拍的一个后仰,险些没从窗口跌出去,“你到底还要不要听,不想听的话那我就不说了。”
  “别介啊,你说你说,我不闹就是了。”
  陆小凤赶忙坐直身子,摆出洗耳恭听的架势。
  虽然总是摆着一副很嫌弃陆小凤的样子,但真到了某些时候,苗七对陆小凤还是很体贴的,比如说,他没有直接说出玉罗刹的名字,而是循序渐进道:“他其实姓玉。”
  陆小凤愣了愣,迟疑道:“玉是宝玉的那个玉么?”
  这个姓氏在中原并不常见,最起码,在陆小凤认识的所有朋友中,都没有姓玉的,而提到玉这个姓氏,陆小凤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西方魔教那位已逝的教主,玉罗刹。
  哦,还有那个死得更早的魔教少主玉天宝。
  西门玉该不会跟这两个人有什么关系吧?这么想着,陆小凤忍不住偷偷打量了玉罗刹几眼。
  他见过玉天宝的尸体,对玉天宝的长相还有几分印象,若西门玉和玉天宝有什么血缘上的关系,在长相上,应该也有相似之处。
  注意到陆小凤的小动作后,玉罗刹似笑非笑的挑起眉梢,伸手在下巴上摩挲了几下。
  “别看了,你莫不是忘了,我现在这张脸只是易容而已。”
  对哦。
  意识到自己犯了傻的陆小凤默默捂脸。
  他怎么忘了西门玉和西门吹雪那几乎一模一样的长相呢?就因为长得太像,他当初还误以为他们两个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呢哈哈哈。
  不,不对!
  忽的,有什么东西从陆小凤的脑中迅速闪过。
  西门玉,西门?玉?
  “我在沙漠的时候,曾经听过这么一句话,”看着突然脸色大变的陆小凤,苗七好整以暇的抱起双臂,慢悠悠的念道:“西方之玉,永存天地。”
  这句话经常会出现在一些魔教成员的口中,不过它没什么实际意义,只是那些人编来给玉罗刹歌功颂德,逢迎拍马的顺口溜罢了。
  苗七特意提及这句话,是因为他看出,陆小凤其实已经猜到了玉罗刹的身份。
  不过想让陆小凤确定这个猜测,还需要有人推上一把。
  搭在膝盖上的手指忍不住颤了颤,陆小凤轻吸了一口凉气,语调不稳的对苗七问道:“他真的是玉罗刹?”
  “恭喜你,猜对了。”
  玉罗刹抢在苗七开口之前承认了自己的身份,然后侧过头,柔声对身旁的苗七交代道:“我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
  这是玩够了的意思?
  斜眼撇了撇窗外,苗七颔首道:“快去吧,速战速决。”
  在马车里呆着虽然挺舒服,但苗七更期待能出去走走,好好的欣赏一番这冰上城镇的奇妙,唔,趁着时间还早,说不定他还能顺便体验一下冰上垂钓什么的。
  “好。”
  玉罗刹飞快的在苗七脸上亲了一口,然后便掠身离开了马车。
  陆小凤只觉眼前一花,等他反应过来时,车厢里已经少了一个人。
  这速度,简直是陆小凤生平所见的最快的轻功身法,或许,比之现在江湖中公认的轻功第一人盗帅楚留香,还要快上许多。
  玉罗刹,果然不愧是武林中默认的第一人。
  “抱歉。”不知何时,苗七已经凑到了陆小凤的身边,他抬手拍了拍陆小凤的肩膀,低声解释道:“我之前瞒着你,是因为那时候还没跟他确定关系,怕贸然告诉你这些,会给你招来麻烦。”
  “……”
  陆小凤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半晌,却一个字也没憋出来。
  他当然不会因此责怪苗七,只不过、只不过他现在脑袋里还有些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在漫长的对峙中,岁寒三友的耐性渐渐逼近底限。
  他们无声的交换了一下眼神,正打算采取行动,先从天魔卫的包围圈中离开时,那些天魔卫却忽然间有了动作。
  七十二名天魔卫整齐的分成两组,在中间让开了一条通道。
  那条通道并不宽敞,大概也就够三人并肩而行,岁寒三友见状,下意识就以为这是对方为他们让开的道路。
  可实际上,他们只不过是自作多情罢了。
  一条淡淡的人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通道的尽头。
  那人影周身笼罩着一层诡异的灰色雾气,叫人根本就看不透他的身形和容貌,就像是一条鬼魂,虚幻又可怖。
  岁寒三友在看到这抹人影的瞬间,便完全崩溃了。
  “砰”的一声,三人中性格最懦弱的孤竹直接跪倒在地,浑身哆嗦着扣头拜道:“属、属下孤竹,恭迎教主大驾——”


第120章 
  对岁寒三友而言,玉罗刹便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存在。
  这个男人不仅武功强大到无可匹敌,智谋更是近乎妖孽,岁寒三友追随他二十余载,却仍旧估摸不透他的心思。
  哪怕是魔教内最崇拜玉罗刹的人,也无法否认玉罗刹本质上是个冷酷无情的人。
  他可以因为你的功绩赐你数不清的金银财宝、高位美婢,也可以因为你犯了一点小小的过错,便毫不留情的下令严惩。
  在这样的人手下办事,必须要时时刻刻谨小慎微,半点也不能马虎,丝毫都不敢放松。
  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岁寒三友渐渐生出了不满,他们认为玉罗刹对下属太过苛刻,连对待他们这些从一开始便追随玉罗刹,为魔教付出无数血汗的元老功臣,都丝毫不讲情面,于是,便动起了某些见不得光的小心思。
  有了异心之后,岁寒三友便开始私底下笼络属于自己的人脉关系。
  一开始,他们还有所顾忌,只是拉拢一些底层的、接触不到玉罗刹的人员,等到后期,胃口越来越大之后,便打算尝试着拉拢那些高层成员。
  但就在这时,少主玉天宝忽然遇害身亡,罗刹牌也不知所踪了。
  枯松意识到,这会是一个极好的机会,如果他们操作得当,说不定就能彻底的摆脱玉罗刹。
  玉天宝虽然是个人尽皆知的废物草包,却极得玉罗刹的重视和宠溺,枯松心想,倘若让正在闭关修炼的玉罗刹得知独子死讯,玉罗刹肯定会心神动摇,继而走火入魔——
  到时候,他们三个合力趁虚而入,杀掉玉罗刹,再凭借自身的威望以及多年来笼络的人脉,便可以顺理成章的坐上教主之位!
  而后,事情果然如他们所料那般,不,或者说,要比他们预期的效果更好。
  他们软硬兼施,买通了一个伺候玉罗刹衣食住行的贴身侍从,让对方把玉天宝遇害身亡的消息透露给玉罗刹,谁成想,玉罗刹竟因走火入魔遭到反噬,直接暴毙而亡了。
  满心以为自己的得意算盘就要成真的岁寒三友喜不自禁,立马便开始安排人手为自己造势。
  可光有底层人员的呼声和支持还不够,教内的那些高层成员,并不怎么给岁寒三友面子,他们咬死了玉罗刹之前留下的那条教义,在教主后继无人的情况下,只认手持罗刹牌的人为主。
  无奈之下,岁寒三友才决定多费一番功夫,去寻找罗刹牌。
  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一切的一切,竟然只是一个阴谋,一个玉罗刹故意布置出来,引他们上钩的大骗局。
  到命丧黄泉的那一刻,岁寒三友甚至都还没有想明白,玉罗刹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就察觉到了他们的动作,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布置的这场骗局。
  他们唯一知道的是,他们的美梦,只能随着他们的死亡一同消散了。
  “其实我早就该想得到的。”看着岁寒三友了无生息的尸体,陆小凤叹了口气,仿佛自言自语的低声呢喃道。
  这一路上,他不是没有觉察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只是有些关键点一直没想通,才会被困在局中,稀里糊涂的走到了现在。
  直到知晓西门玉就是玉罗刹的时候,陆小凤才终于破开了所有的谜团。
  西方魔教的势力太过庞大,教众多不胜数,其中肯定有一部分人心思不纯,但想要将这些人一网打尽,就必须得布置一张足够大的网。
  就像钓鱼一样,想要钓到最好最大的鱼,一定得准备一根让所有的鱼都无法抗拒其吸引力的的诱饵。
  罗刹牌显然是最符合这个条件的诱饵。
  但光有罗刹牌还不够,因为罗刹牌只有在玉罗刹已死的情况下,才会发挥作用。
  于是,玉罗刹就设计了一出相当戏剧化的‘诈死计划’——用玉天宝的死当做铺垫,以岁寒三友的野心当做助力,最后,再拿罗刹牌来引君入瓮。
  这个计划无疑是成功的,玉罗刹不仅一举钓出了教内所有有异心的人,还引得其他势力相互争斗,在这种时候,玉罗刹只需要挥挥手,便可以轻而易举的坐收渔翁之利。
  想明白原委的陆小凤不免有些心惊胆寒。
  所谓窥一斑而知全豹,玉罗刹的思虑之周密、眼光之深远,已经达到了一个让他觉得可怕的地步,和这样的人作对,下场必然会像岁寒三友一样,死无葬身之地。
  好在,他和玉罗刹不是敌人,反而可以算得上是半个朋友。
  嗯,好在他慧眼识英雄,早早就跟苗七打好了关系=v=
  “你又抽什么风了这是?”
  苗七一脸莫名的推开忽然抱住自己的陆小凤,然后赶紧探头看了眼车外,确定玉罗刹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后,才小声冲这陆小凤吐槽道:“你能不能长点儿心啊,要是让那个大醋坛子撞见了,小心回头被算计的连哭都哭不出来。”
  “嘿嘿,我那不是一时激动嘛,玉教主他老人家肯定不会跟我斤斤计较的。”
  陆小凤笑的一脸单蠢。
  “……完了。”
  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不远处正走过来的玉罗刹,苗七顿时无力扶额。
  这么近的距离,玉罗刹肯定能听得见‘老人家’这个词儿。
  他真是服了陆小凤的作死能力了。
  处理完岁寒三友,玉罗刹便下令让天魔卫去进行其他的收尾工作,至于他这个教主,在收尾工作完成之前,还能偷得不少闲暇的时间。
  事实上,玉罗刹甚至已经开始计划着退居幕后了。
  他有野心,却不是那种贪恋权势之人,不会紧紧的捏着权力死不撒手,经过此次的大清洗,魔教内部定然会平静上很长的一段时间,他完全可以将全力分散给那些对他忠心耿耿的下属,做个甩手掌柜。
  小宝不愿继承魔教,那他就等小宝成亲生子,培养小宝的孩子做继承人。
  总而言之,玉罗刹是不打算再整天为魔教的事情劳心费神了。
  他虽然不喜欢听别人说他年纪大,比苗七老,但事实就是事实,他确实比苗七年长太多,将来,也必定会比苗七走得更早一些。
  人生苦短,玉罗刹不想再浪费时间,他只想和苗七一起安安稳稳的度过余生。
  拉哈苏确实是个很适合游玩的地方,在摆脱了麻烦之后一身轻松的陆小凤的带领下,苗七先是欣赏了一番独特的风景,而后,又得偿所愿的体验了冰上垂钓。
  对一个喜欢吃鱼的人来说,能吃到自己亲手钓到的鱼,自然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咳,虽然这鱼最后还是得交给厨子料理。
  将盛了满满一桶、还活蹦乱跳的鱼交给客栈的厨子后,苗七还来不及跟陆小凤打声招呼,就被‘忍无可忍’的玉罗刹直接给扛回了房间。
  “猫儿,你都一下午没理我了。”
  在苗七面前毫无包袱的玉罗刹摆出一张怨妇脸,一边把衣服上沾满了冰霜的苗七扒了个精光,塞进被窝里,一边不依不饶的讨要‘补偿’。
  “那你想怎么办?”
  “你亲我一口,我再告诉你。”
  苗七好笑又无奈的顺着玉罗刹,又是亲脸又是亲嘴儿的,折腾了好半天,才终于把越来越粘人的玉罗刹给哄好,从被窝里解脱了出来。
  光亲亲小脸亲亲小嘴肯定是不够的,趁着苗七换衣服的功夫,玉罗刹无比神速的叫人清理好了浴池,暗搓搓的准备拐苗七跟自己一起去洗个鸳鸯浴。
  然而机智的苗七并不上当,果断以肚子饿为由,打翻了某人的如意算盘。
  欲求不满的玉罗刹:伐开心,要亲亲抱抱啪啪啪才能哄好我!
  顶着一张苦大仇深的脸陪苗七吃完晚饭,又顶着一张可怜兮兮的脸跟着苗七一块儿回了房间后,玉罗刹终于迎来了久违的‘春天’。
  在欢爱这方面,苗七虽然不抗拒,在床上也愿意配合,却很少有主动的时候,因此,有些时候,玉罗刹也会忍不住想,是不是自己对苗七不够有吸引力。
  可事实证明,苗七只不过是有点儿小闷骚罢了。
  看着明显事先做过了解,至少流程上没有问题,意图反攻自己的苗七,玉罗刹缓缓勾起嘴角,眼中流露出一丝跃跃欲试的光芒。
  他好像,还没和苗七试过上下骑乘的体位啊。
  半晌后,‘骑虎难下’的苗七默默在心底发誓,绝不会再贸贸然的试图反攻了,至少,在他能打得过玉罗刹之前,绝对不会再做此尝试。
  他明天肯定下不了床了QAQ~
  事后,第N次身体力行,让苗七深刻意识到自己还身强体壮的玉罗刹一脸餍足的抱着苗七,在渐渐升起的晨光中阖上了眼睛。
  ……
  “玉罗刹。”
  “嗯?”
  “等天气暖和些了,咱们再出海去转转吧。”
  “好,不管你想去哪儿,我都陪着你。”
  “……”
  “阿七。”
  “嗯?”
  “陆小凤今天又说我老了。”
  “没事儿,我不嫌弃你。”
  “真的?”
  “嗯。”
  一声未曾溢出唇边的叹息悄然消逝,玉罗刹缓缓睁开双眸,望着两人互相交缠在一起的发丝,久久不能回神。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
wuli小天使们~咱们二十一号新文《侠之大者[综武侠]》再见!
顺便打滚求一波作收,还要亲亲抱抱举宝宝哦,爱你们,么么哒(*  ̄3)(ε ̄ *)


第121章 番外一
  那是苗七和玉罗刹在一起的第一年秋天。
  自罗刹牌事件圆满结束后,苗七和玉罗刹便展开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他们出过海,探索过无人荒岛,遇到过来自大洋彼岸的探险队,还爬过号称天下龙脉起源处的昆仑之巅。
  苗七还是老样子,走到哪儿都要行侠仗义攒威望,他的名号在江湖上中日益响亮,许多武林中人都开始称他为天下第一刀客。
  不过那些受过苗七帮助的寻常百姓,都更喜欢叫他为‘切糕侠’。
  在苗七升至最高级别后,那个总是给他颁发任务的系统竟莫名的消失不见了,除了还保留着系统背包的功能之外,苗七与这个世界之人再无任何差别。
  没了系统的束缚,苗七在玉罗刹的帮助下,竟隐隐触碰到了更高一层的武学境界——也就是传说中的宗师之境。
  据说,宗师之境大圆满时,便可以破碎虚空,超脱凡俗,拥有无尽的寿命。
  玉罗刹早在十几年前便开始探索宗师之境,但时至今日,他仍旧只是半步宗师的境界,迟迟无法更进一步。
  不过没关系,玉罗刹并不心急,他还有差不多百年的寿数,可以慢慢研究突破。
  若是可以的话,玉罗刹当然希望自己能突破这传说中的宗师之境,毕竟,这是每一个习武之人都会有的心愿,但他更希望能和苗七一同达到如此境界。
  一个人活着,哪怕能够长生不老,不死不灭,也没有什么意思。
  苗七和玉罗刹原本打算一直游山玩水,踏遍这世间的每一处角落,却在八月初的时候,忽然听说了一则传闻——
  月圆之夜,紫金之巅,一剑西来,天外飞仙!
  白云城主叶孤城向西门吹雪约战,要在八月十五,秣陵的紫金山上决战!
  听到这则传闻,身为儿控的玉罗刹哪里还能坐得住?
  于是乎,他们两人便立马动身,准备前往万梅山庄询问情况。
  二人紧赶慢赶,一路马不停蹄,终于在八月十号抵达了万梅山庄,然并卵,西门吹雪压根儿就不在这里,甚至连山庄的管家都不知道他的去向。
  苗七一拍脑门儿,恍然道:“我说怎么觉得哪里不对那呢。”
  他们俩一听到消息就找急忙慌得动身了,竟然忘记提前派人调查西门吹雪的行踪,这下可好,大老远跑来却扑了个空……
  “咳。”
  难得出一次失误的玉罗刹有些尴尬,赶忙道:“没事没事,我现在再下令应该也来得及。就算来不及也没关系,咱们可以去紫金山守株待兔。”
  ……
  好的不灵坏的灵。
  苗七第一次发现,玉罗刹竟然还有乌鸦嘴的天赋。
  纵使西方魔教的眼线遍布各地,在十五到来之前,却仍旧没能查出西门吹雪的行踪,无奈之下,苗七和玉罗刹只能采取了守株待兔的措施。
  叶孤城成名已久,在江湖中负有盛名,不过真正见识过他的剑法的人却并不多,身为一城之主,他常年都待在海外的飞仙岛,鲜少在中原露面。
  而亲眼见过西门吹雪用剑的人,虽然也不是很多,却至少要比见过叶孤城用剑的人更多。
  对这两人的决战,江湖中人众说纷纭。
  有的人认为,叶孤城只是虚有其名,比不上西门吹雪厉害,也有的人认为空穴不来风,叶孤城虽然很少出现在人前,但他的剑法,可是连武当木道人都赞不绝口的,一定是个货真价实的高手。
  甚至还有人开盘下注,赌这两人最后会是谁胜谁负。
  八月十五这晚,紫金山下人头攒动,无数江湖中人慕名前来,想要亲眼目睹这场前所未有的,两个绝世剑客之间的比斗。
  玉罗刹当然不会委屈自己和苗七,早在傍晚时分,他就叫人在山顶搭了个简易的坐台,准备一边喝着小酒吃着点心,一边等人。
  那些等在山下的人绝对不会想到,竟然会有人胆敢冒着惹怒两位绝世剑客的风险,就这么明目张胆、理直气壮的霸占了山顶。
  将近戌时一刻,约战的主人公之一准时抵达了山顶。
  看着一身风华、风姿不负盛名的叶孤城,玉罗刹皱了皱眉,小声嘀咕道:“这怎么回事,小宝怎么还没来啊,该不会是出什么事儿了吧?”
  “唔,这不还没到戌时三刻么,西门向来守时,没准儿等会儿他就来了呢。”
  苗七吧嗒着嘴回味了一下西域葡萄酒的滋味,安抚了玉罗刹一句,然后又抬起头,很是自来熟的冲叶孤城招呼道:“嗨,叶城主,要不要过来一起喝杯酒啊?”
  叶孤城:“……”
  这两人究竟是来干嘛的,搅局么?
  还有,如果他没有理解错误的话,那个小宝,该不会指的就是西门吹雪吧?


第122章 番外二
  叶孤城只是愣了一瞬,很快便回过神来。
  他的目光从苗七手边的双刀上掠过,缓缓道:“阁下是刀客苗七?”
  有些人,就算此前从未谋面,也能让人一眼就认出身份来,比如说四条眉毛、总是穿着大红披风的陆小凤,又比如说,来自异域、擅使双刀的苗七。
  叶孤城虽然常年待在飞仙岛,却也对中原武林的情况了若指掌,苗七近年来做过不少震惊江湖的大事,风头正劲,叶孤城对他自然有所耳闻。
  据说,苗七和西风吹雪交情甚好,他此时会出现在这里,倒是符合情理。
  至于那个称西门吹雪小宝的男人嘛……叶孤城目光微闪,略带几分试探的性质,向玉罗刹问道:“不知阁下该如何称呼?”
  在苗七出名的同时,这个和他总是如影随形的男人,也引来了不少人的好奇。
  玉罗刹和苗七从未掩饰过二人之间的关系,是以,不少人都知晓刀客苗七有个男性情人,但叶孤城知道的东西,却要比寻常人更多一些。
  他知道此人自称西门玉,也知道,西门玉似乎是西门吹雪的长辈。
  万梅山庄的实力不容小觑,这个男人的来历和背景更是神秘莫测,叶孤城有些担忧,担忧对方会不会查到些什么,影响他的计划。
  事实上,西门吹雪迟迟不出现,便足以让叶孤城怀疑,对方是否已经觉察出了异样。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眼看马上就到戌时三刻了,西门吹雪却仍旧没有抵达,叶孤城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下意识看向苗七和西门玉,却见他们二人的神色也十分意外。
  戌时三刻。
  一抹白影踩着点儿来到了山顶。
  但这人并不是苗七几人心心念念的西门吹雪,而是一个打扮酷似西门吹雪的少年剑客,见到来人,叶孤城脸上不禁浮现出一抹意外之色。
  “孤鸿?”
  “堂哥。”那少年剑客有些拘谨的向叶孤城打了声招呼,而后吞吞吐吐道:“那、那个,我是受西门庄主之托,来通知你今日无法赴约的。”
  受西门吹雪之托?
  苗七挑了挑眉,出声询问道:“这位少侠,请问你是在何时何地遇到的西门吹雪?”
  “我知道你,你是西门庄主的好友,刀客苗七!”叶孤鸿闻声望去,却并未直接回答苗七的问题,而是莫名激动的喃喃道:“太好了,太好了,这下有救了……”
  “……”苗七一脸懵逼的看着叶孤鸿,心想这孩子该不会是有病吧。
  叶孤城面色微冷,寒声唤道:“叶孤鸿。”
  “在!”叶孤鸿打了个哆嗦,下意识立正应声,然后满脸尴尬的解释道:“抱歉,在下方才一时激动,多有失礼之处,还望诸位见谅。”
  “没事儿。”苗七不甚在意的摆了摆手,追问道:“叶少侠你还没回答我之前的问题呢,你可知西门他现在身在何处么?”
  叶孤鸿连连点头,道:“西门庄主和陆小凤现在都在幽灵山庄,他们不知为何惹怒了幽灵山庄的庄主老刀把子,此时正在被人追杀……”
  幽灵山庄的存在,对大多数江湖人来说,是个秘密。
  但对某些消息格外灵通的人来说,却是一个笑话。
  这地方容纳的都是一些在江湖中混不下去、或走投无路的人,幽灵山庄在接收这些人之后,便会伪造出他们的死讯,让江湖中人以为这些人都死了,实际上,这些人不过是隐姓埋名,龟缩在幽灵山庄之中,任山庄的首领驱使。
  在场几人都知道这地方的存在,玉罗刹压根儿就没把这方势力放在眼里,还曾当成笑话讲给苗七听过,叶孤城则是本身就和幽灵山庄有所牵连。
  或者说,他是和幽灵山庄的前庄主有所牵连。
  幽灵山庄建于四十年前,第一任庄主乃是叶孤鸿的生父叶凌风,叶凌风是叶家的旁系子弟,按辈分算,就是叶孤城的堂叔。
  叶孤城祖上乃前朝皇族,后被现在的皇室先祖推翻,为防被赶尽杀绝,他们一族的人便趁乱远赴海外,隐居飞仙岛,准备休养生息,重谋复国大业。
  距离前朝覆灭已经过去了一百余年,现如今,世上很少还会有人记得曾经的叶氏皇朝。
  可叶氏族人从未放弃过复国的念想。
  虽为旁系子弟,但叶凌风天资卓越,深受当时的族长,也就是叶孤城的父亲重视,他特地安排叶凌风去往中原,拜在当时武当山继承掌门之位呼声最高的木道人门下,希望对方能在中原建立起一股势力,等复国的时机到来时,好从旁辅佐助力。
  叶凌风没有让族长失望,短短几年时间,便创建出了幽灵山庄。
  然而就在幽灵山庄创建的不久之后,叶凌风与飞仙岛的联系忽然中断,从此,便再无音讯传来。
  叶孤城猜测,对方可能是早已遇害身亡了。
  而幽灵山庄现任的庄主老刀把子,也是叶孤城的一位老熟人——叶凌风的师父,江湖中声名赫赫的武当山木道人,便是新一任的老刀把子。
  此人剑术高超,能够排入江湖前十,叶孤城早年前往中原调查叶凌风的事情时,曾与其打过交道,他发现,此人虽看似心胸宽广无欲无求,实际上却是野心勃勃,阴险狡诈之辈。
  叶凌风的‘消失’,极有可能和此人有关。
  不过,叶孤鸿对这一切毫不知情。
  叶孤鸿刚出生没多久,便被叶凌风悄悄送回了飞仙岛,由叶氏族人抚养长大,他从小便被当做是叶凌风的继位者培养,待长大一些后,又被叶孤城引荐,拜入武当山,做了武当上掌门的记名弟子。
  叶孤城告诉叶孤鸿,叶凌风的失踪可能和幽灵山庄有关,让他尽量混入幽灵山庄,继续调查这件事,却没有告诉叶孤鸿自己的怀疑和猜想。
  也不知是什么缘故,他们一族的子嗣越来越少,到了这一代,直系就只剩下叶孤城一人。
  旁系的年轻人中,也只有叶孤鸿天资不错。
  叶孤城知道,复国之事其实不一定能成,一旦失败,他必定会落得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若是走到那一步,叶孤鸿便是他唯一可选的继承人。
  不告诉对方这些事,是因为叶孤城希望复国的执念,能够在自己身上得到终结,不要再继续困扰他们下一代的族人。
  对那些陈年往事一无所知的叶孤鸿,显然减低了木道人的警惕性,他顺利地混进了幽灵山庄,并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叶孤城和西门吹雪约战的事,是在七月底传出的音讯,叶孤鸿得知此事之后,便打算离开山庄,联系叶孤城询问此事。
  而陆小凤和西门吹雪,就是在他准备离开山庄的时候遇见的。
  说来也是不巧——
  幽灵山庄接收过一个曾被西门吹雪追杀的人,这人最近闲来无事,便偷偷溜出去,准备寻花问柳找些乐子,谁成想,他这一出去,竟然就遇到了陆小凤!
  陆小凤这家伙向来好奇心重,他见到这个本该死在西门吹雪剑下,也确实‘死’在了西门吹雪的追杀下的家伙后,便立马调查了起来。
  在查案这方面天赋异禀的陆小凤,很快便寻到了幽灵山庄。
  为了混进幽灵山庄,陆小凤还联系了西门吹雪,希望对方能配合他演出一场戏,假装追杀他,然而西门吹雪并不配合,只想杀进幽灵山庄,一剑干掉那个胆敢在他眼皮底下诈死脱生的家伙。
  嗯……于是乎……
  他们两个现在都被困在了幽灵山庄_(:зゝ∠)_
  “怎么又是这个陆小凤?”
  听罢原委,玉罗刹顿时气的拍案而起,愤愤道:“我当初就不该让小宝跟那个麻烦精继续有来往,他整天招惹麻烦也就罢了,还老是拉着小宝下水,简直是岂有此理!”
  话落,他便立马准备叫人去灭了幽灵山庄。
  看出玉罗刹的意图,苗七赶忙拉住他安抚道:“你先别急,以西门和陆小凤的武功,肯定还能应付一时,咱们先问清楚具体的情况再动手也不迟啊。”
  磨刀不误砍柴工嘛,他们直接从叶孤鸿这儿问出幽灵山庄的具体位置后在动身,怎么的也要比让人去慢慢调查来得快。
  好吧。
  玉罗刹耐住性子,目光凉飕飕的投向了叶孤鸿。
  叶孤鸿忍不住瑟瑟发抖起来,方才那一霎,玉罗刹身上迸发出的气势实在是太过可怕,光是站在一旁,便让叶孤鸿瞬间毛骨悚然,他这还没缓过劲儿来呢,又被玉罗刹拿眼刀子刮着,哪里还镇定的下来?
  他的反应让叶孤城觉得有些丢人,却不得不出声解围道:“前辈不必心急,叶某对幽灵山庄有些了解,可为二位引路前往。”
  反正西门吹雪不出现,决战进行不下去,他的计划也得暂且搁浅了。
  趁此机会,他倒是不介意走上一趟,帮西门玉和苗七除掉幽灵山庄和木道人。
  如此,也算为叶凌风报仇雪恨了。


第123章 番外三
  叶孤城主动提出帮助是好事儿,苗七虽然颇觉意外,却并未深思。
  倒是玉罗刹若有所思的瞥了他一眼。
  这世上没有纸能包得住的火,凡是有迹可循的事情,只要肯下功夫,就一定能查个水落石出,叶孤城前朝皇族后裔的身份,玉罗刹是知晓的,而他的目的,玉罗刹也能猜到几分。
  玉罗刹欣赏有野心的人,但叶孤城想利用西门吹雪来掩人耳目,就会让他有些心生不满了。
  决战这事儿黄了,叶孤城应该感到庆幸。
  因为这样一来,玉罗刹便不会对他采取某些不温和的手段了。
  像幽灵山庄这样见不得光的势力,自然不会将老巢建在什么明处,苗七几人在叶孤城的带领下跋山涉水,足足走了三四天的路途,才赶到那荒芜孤僻的山林中。
  然而这里还只是幽灵山庄的最外围。
  真正的幽灵山庄,建在山崖下的峡谷之中,想要进入,必须走过一条悬在空中的铁链,而想要走过这条悬空之路,不仅需要绝佳的轻功,还得有足够的定力。
  叶孤鸿似乎极其崇拜西门吹雪,因而对苗七这个西门吹雪的挚友也爱屋及乌,见苗七望着那条隐在悬崖下方若隐若现的索道吃惊,他便立马出言解释了起来。
  “其实这条路只是看起来危险,走的时候只要小心一些,就不会出什么问题。”
  感觉到叶孤鸿释放的友好,苗七回以一笑,从容道:“要过这条索道自然不在话下,我只是有些惊讶于,这条索道的构造方式。”
  这条看似不起眼的铁链,其实是用百炼精钢铸成的。
  寻常人能得一把用百炼精钢铸成的兵器便已是难得,拿这样珍贵稀缺的材料,来炼制一条仅仅用来行走的铁链,未免太过奢侈了些。
  苗七心道,想要修建这样一条索道,不仅要有轻功卓绝之人亲自动手,还得有足够强大的物力,而那武当山的木道人,在几十年前,应该没有这样的能耐。
  幽灵山庄最初的主人,一定另有其人。
  听出苗七的话外之音,叶孤鸿不禁有些尴尬的低下了头。
  这倒霉孩子压根就不知道老刀把子是木道人,他只知道自己的父亲才是这幽灵山庄的创始人,而他,却没能将这处原本属于他们的地盘给夺回来。
  对苗七等人而言,要过这条索道是轻而易举,而对随后跟上来的,那些玉罗刹的下属们而言,当然也不是问题。
  一行人前脚跟后脚,浩浩荡荡的闯入了幽灵山庄。
  正在跟陆小凤和西门吹雪玩‘捉迷藏’的老刀把子听闻此讯后,顿时惊慌失措。
  他的反应不是不快,几乎半刻钟不到的时间,便调集齐了山庄里的所有人手,准备抵御外敌的入侵,这些人手若是拿到江湖上比较,绝对算得上是一股不小的势力,可惜,他对上的是玉罗刹的人。
  苗七等人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破灭了幽灵山庄。
  而老刀把子,也被叶孤城一剑给穿了心口,丧命于此。
  当叶孤鸿扒下他的斗笠和面具,看到他的脸时,整个人就当场傻掉了,嘴里只重复的念着:“怎么会是他?怎么会、怎么会……”
  叶孤鸿拜在武当掌门石鹤名下,是俗家弟子,平日里和木道人多有接触,木道人也对他这个‘师侄’十分照顾,二人之间的感情,是众所周知的好。
  此时此刻,忽然发现自己平日里最为敬重亲近的长辈,竟然是自己一直想要对付的敌人,叶孤鸿所遭受的冲击可想而知。
  但叶孤城却很是看不惯他这幅‘软弱’的表现。
  “木道人不仅是老刀把子,还是杀害你父亲叶凌风的凶手。”他几近残酷的将事实真相道了出来,并告诉叶孤鸿,那个在混战中,被叶孤鸿特意护着的两个女孩儿,并不全是叶凌风的血脉。
  那个年长些的叶雪,其实是木道人的女儿。
  叶孤鸿被保护的太好了,好到太过天真,经受不起一点打击,这样的人,绝对担负不起维持一族兴衰的重任,叶孤城希望他能破而后立,尽快成长起来。
  等到此厢事了,陆小凤和西门吹雪才姗姗现身。
  陆小凤还带了个浑身脏污、几乎不成人形的男人。
  原来,苗七等人赶到之前,陆小凤和西门吹雪在与老刀把子等人周旋的过程中,误入了一片布满了毒瘴的泥沼,并被困在了其中。
  在寻找出路的过程中,他们意外的撞见了这个男人。
  在一番交涉过后,他们与对方达成了协议,约定好要带着对方一同离开泥沼。
  陆小凤遵守约定,把人给带了出来,不过对方的身体情况实在是太过糟糕,刚刚离开沼泽,就昏死了过去。
  “他说他叫叶凌风。”
  末了,解释完原委的陆小凤特地对叶孤鸿如是说道。
  他和西门吹雪赶到的时间正巧,刚好听见叶孤城对叶孤鸿说的那句‘还是杀害你父亲叶凌风的凶手’。
  听闻此言,原本还沉浸在打击中的叶孤鸿瞬间回神,激动万分的扑了过去,试图唤醒叶凌风,他的妹妹叶灵也随后跟了过去。
  幽灵山庄创建多年,积攒了不少的金银财宝,作为此次剿灭幽灵山庄的出力方,玉罗刹当然不会客气,全部将其纳入了囊中。
  下属们忙着收尾的时候,苗七等人则齐齐聚在山庄的大厅内,准备闲聊一会儿打发时间。
  但是——
  西门吹雪:“叶孤城?”
  叶孤城:“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此间事已了,你我可重新择日,再约一战!”
  叶孤城:“九月十五,紫禁之巅,愿与西门庄主一决高下。”
  苗七&陆小凤:“……”
  玉罗刹再次拍案,怒声道:“战什么战,不行,我不允许!”
  “好,就定在这日吧。”西门吹雪对玉罗刹的咆哮声充耳不闻,继续同叶孤城说道:“请叶城主放心,这一次,绝不会再出意外。”
  刚被苗七按下的玉罗刹立马又炸了,跃起身来冲着叶孤城叫嚣道:“姓叶的我告诉你,你要是敢伤小宝一根汗毛,我就率人灭了你的白云城!”
  叶孤城脸色一寒,正待回应,却被西门吹雪抢了先。
  “你若插手此事,我便不再认你这个父亲。”
  “!!”
  玉罗刹懵了好一会儿,才捂着胸口一脸悲痛的扑向苗七,哀哀切切的抱怨道:“猫儿你看看他,你看看这个不孝子,他竟然要为了一个男人说要不认我了,这可真是儿大不由爹、嫁出去的孩子泼出去的水……”
  嫁出去的孩子泼出去的水是什么鬼话?
  苗七一边万分嫌弃的把玉罗刹推到旁边,一边扯起礼貌性的微笑,对叶孤城说道:“阿玉他只是爱子心切,担心西门的安危才口出胡言,还请叶城主莫要动怒。”
  叶孤城……叶孤城一脸木然的点了点头。
  讲真,他这会儿完全被西门玉是西门吹雪的父亲、以及西门吹雪竟然会有一个看起来如此、如此奇葩的爹给弄懵了。
  “不过呢——”
  苗七话头一转,脸上的笑意也收敛了起来,神情看起来意外的有威严。
  “叶城主,恕我直言,西门他心地纯粹,是诚心诚意的想要与你约战,我希望你也能抛开其他心思,给予他应有的尊重。”
  叶孤城要拿西门吹雪做幌子,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什么的,别说是玉罗刹不同意了,就连苗七,也是不可能同意的。
  他这会儿把话挑明了说,既是警告,也是威胁。
  如果叶孤城一意孤行,届时,就算玉罗刹打算做一些出格的小动作,苗七也绝对不会阻拦。
  “……好。”
  瞳孔猛地一缩,叶孤城沉默良久后,终于颔首应答。
  他可以不顾自己的生死,却绝对不能将整个白云城的安危置之度外,而以玉罗刹所展现出的实力来看,那句灭了白云城恐怕也不是空话,是以,他,只能让步。
  答应了苗七的要求,叶孤城反倒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同为爱剑之人,他又何尝不想抛开一切杂念,心无旁骛的与西门吹雪切磋一番呢?
  在苗七和叶孤城交涉的过程中,西门吹雪一直没有出过声,其实他也感觉得出叶孤城心有杂念,只是不想错过一个与对方交战的机会罢了。
  待二人交涉完毕,西门吹雪才开口道:“既然如此,择日不如撞日,你我二人不如就在此处一决高下?”
  嗯,趁现在叶孤城放下了杂念,玉罗刹也被苗七看着,动不了什么手脚,他们就干脆直接的做过一场吧!
  玉罗刹:“不——唔唔唔——”
  苗七默默捂住玉罗刹的嘴,拖着他退到了一旁。
  “好。”叶孤城默默的瞥了眼玉罗刹,随即欣然应允。
  将近正午,太阳高高的悬挂在正空,大厅外宽广的空地中,西门吹雪与叶孤城相对而立。
  一旁,只有苗七、玉罗刹、陆小凤和叶孤鸿在观战。
  微凉的风轻轻吹过,刮起了两人同样雪白色的衣袍,下一瞬,西门吹雪和叶孤城便不约而同的拔了剑。
  一股逼人的煞气和剑气同时从两人身上溢出。
  他们出剑的速度并不快,剑锋也还未接触,却让旁观的苗七几人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终于,那两柄绝世的剑碰撞到了一起,霎时间,绚烂的剑光模糊了所有人的视线——
  叶孤城的的剑每一个变化击出,都是必杀必胜之剑,而西门吹雪也亦然,他们已然忘却了所有的杂念,将全副心神投入这场决战之中,剑随心动,人剑合一。
  眨眼间,两人的剑已经来回了十几招变化,他们出剑越来越快,身形变化也越发迅速。
  苗七不知道时间过了有多久,只记得满目交错的剑光,可西门吹雪和叶孤城出剑的速度,却仍旧在继续加快,快到终于到了极点,让苗七都感到难以捕捉。
  他有预感,这场震撼人心的决战,很快就要分出胜负了。
  ……
  叶孤城和西门吹雪的距离已近在咫尺,几乎是在同一秒,他们不约而同的使出了全力,刺出了最后一剑!
  这一剑,关乎谁胜谁负,还关乎谁生谁死。
  苗七和陆小凤的心登时提到了嗓子眼儿,玉罗刹却忍不住轻轻摇了摇头。
  终于——胜负见了分晓。
  在最后一瞬,叶孤城的剑贴上了西门吹雪的咽喉,而西门吹雪的剑,却距离叶孤城的胸膛还差半分距离。
  叶孤城,胜了。
  西门吹雪,败了。
  哪怕早已看出了结果,在此时此刻,玉罗刹仍旧忍不住叹了口气,苗七和陆小凤也是如此反应,他们都在为西门吹雪感到遗憾。
  而战败的西门吹雪,却忽然笑了起来。
  任谁都能看出,西门吹雪此时的心情十分愉悦,他全然无视了那柄还抵在自己咽喉处的剑,笑着对叶孤城说道:“你很好。”
  “你也很好。”
  叶孤城也挑起了嘴角。
  下一瞬,两人一同收剑入鞘。
  “待明年今日,愿与君再约一战。”
  西门吹雪目光灼灼的望着叶孤城,递出了下一次决战的邀请。
  “……”迟疑了片刻后,叶孤城也颔首应邀:“好。”
  与西门吹雪一战,让叶孤城的心境发生了一些变化,他忽然发觉,自己对复国的执念,似乎没有以往那样深重了。
  人之生死,朝代之更迭,皆是常理自然。
  叶氏皇朝已覆灭一百余年,或许,他也该试着看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嗯……到这儿是真的完结了
  看原着的时候,真的挺替城主惋惜的,所以在这儿给了城主一个好的结局,至于JQ什么,你们就自己脑补去吧hhh
  感谢破费打赏的小天使们,爱你们么么哒
━━━━━━━━━━━━━━━━━━━━━━━━━━━━━━
我下TXT书网http://www.wxia.net更多免费电子书.手机下载http://m.wxia.net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如果觉得本书不错,请尽量购买正版书籍,感谢对作者的支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