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下TXT书网http://www.wxia.net更多免费电子书.极品小说阅读http://www.ypmao.com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如果觉得本书不错,请尽量购买正版书籍,感谢对作者的支持! ━━━━━━━━━━━━━━━━━━━━━━━━━━━━━━ 《闺秀现代生活录》 作者:攻玉鹤鸣   文案:   从名满京都的贵女到林府后院的顾姨娘,顾家大姑娘不愿做受人摆布的棋子,跳崖自尽。   一睁眼,成了21世纪女青年顾晗霜。亲爹漠视,继母虐待,同父异母的妹妹还来嘲笑自己马上要来嫁给一个没品的暴发户。   顾晗霜没有记忆,举步维艰。   可是这个传说中的暴发户未婚夫却用自己坚实的臂膀为自己遮风挡雨。深受感动的顾晗霜决定要回报以真心,哪怕要当垆卖酒,哪怕以后见到做了官夫人的妹妹要三拜九叩。   可是婚后渐渐发现,这时代的商人为什么和她记忆中的有些不一样?说好的暴发户呢?   听说爷爷给自己定了个书香门第的女孩,陆文星嗤之以鼻。他知道那就是个披着书香门第大旗的装逼女。下定决心不遗余力破坏这场相亲。   结果再次见面,陆文星:“媳妇儿不要怕,躲我身后来。”   从小不及格的暴发户X披着假才女皮的真·古代版大家闺秀   Ps:不喜欢或者三观不合请点叉,谢绝写作指导和人身攻击,那么多文总有你喜欢的那一款,甚至不行还可以自己去写,没必要一篇文上死嗑。谢谢合作!   内容标签:时代奇缘 天作之合   主角:顾晗霜,陆文星 ┃ 配角:林仲,顾敏 ┃ 其它:甜文,古穿今 第1章 寒霜   窗外一片春光正好。   有丫头跑进来:“姨娘,正院儿里来人了,说请您过去一趟。”   顾晗霜正漫不经心把玩着手里的镯子,闻言,清冷的脸上眉毛一挑。   镯子“当啷”一声扔进妆匣里。起身理了理裙摆:“走吧。”   正院里气氛剑拔弩张,丫鬟婆子个个严阵以待,看她的眼神仿若隔着血海深仇。   顾晗霜仿若未觉,捋着手里的丝帕,慢条斯理走过。裙摆摇曳彷如迎风绽开的花。   丁敏看着她这样子都觉得生气。腌臜地方出来的狐媚子,要不是老爷护的紧,早收拾了她。这次好容易抓住了把柄,定要她好看。   想到此处,她的眼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兴奋,张嘴喝到:“霜姨娘好大的胆子,竟敢谋害乐姨娘腹中的胎儿,厨房那边已经招供了,你还有什么好说?”   顾晗霜听到这里,“嗤”地一声笑出声来。她仰头,审视着端坐在正屋廊下,仆妇环绕仿佛三堂会审,叫嚣着要打杀她的丁敏。   这人两个月前刚失了孩子,消停了好一段时间。大约伤得狠了,将养这么长时间仍然脸色蜡黄,脸颊凹陷,看起来颇有些形销骨立的味道。   当然,丑还是丑。瘦成这样,更丑。   她勾唇,还以为经过了上次的事该有所长进,没想到蠢货就是蠢货,到现在都弄不清楚真正的敌人是谁。   丁敏被她眼底漫不经心的表情激怒了,就是这样,很久以前,还在闺中之时她面对她就是这个表情,从不把她放在眼里。   如今顾家败落,顾晗霜也落入尘埃,那种肮脏地方走一遭,又落到她手里,她有什么资格,再摆出这个表情!   “子嗣传承乃是大事,我必须得给老爷一个交代,顾姨娘既然无话可说,就是承认了。来人,把人拿下,杖责五十大板。”   这是想直接要了顾晗霜的命。   果然和以前一样,又蠢又毒。   一旁拿着棍子的健壮仆妇们早就伺机以待,听到命令迫不及待围上来。被顾晗霜凌厉的眼神一扫,心神震荡,动作不由踟蹰起来。   丁敏见状,更是气愤,用力拍着椅子扶手:“还愣着干什么,快给我拿下。”   顾晗霜无视群狼环伺,理了理裙摆,慢条斯理开口:“有空管别人的孩子,倒叫自己的孩子含冤受屈,我倒不知你何时有了这般气量。”   这话简直戳到了丁敏的肺管子,院子里徒然一静。   两个月前夫人掉了腹中五个月大的男胎,却遍查不到凶手。起关键性作用的厨房婆子自尽,线索就此断了。   夫人悲痛,叫嚣着要打死几个姨娘,老爷自是不肯。又苦于没有证据,最终只能打死了几个通房丫头了事。   本就不得宠爱,好不容易怀上又流掉。那个失去的孩子一直是正院的禁忌话题,人人讳莫如深,有关的字眼都要避讳。   如今却有人大喇喇地提出来,众人大气不敢喘,生怕惹来侧目遭了殃。   她们简直佩服顾姨的好胆子,这种时候还专夫人往痛处扎。   果然,丁敏愣了一下,接着整个人都染上了疯狂的神色,正要发作,却被对方一句话定在了原地。   “你不想知道凶手是谁么?”   想,怎么不想,做梦都想,若要她知道是谁害了她的孩子,她定要将她碎尸万段!   丁敏的脸扭曲起来,死死地盯着顾晗霜。   “你知道是谁?告诉我是谁,是谁!”   顾晗霜看着她神色癫狂样子,突然觉得无趣又悲哀。自己答应林仲进府的意义是什么呢?   这只是一个糊涂度日,蠢笨无比的女人罢了。   纵然她的家族把顾家弄得大厦倾颓,她夺了她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婿,可她丁敏也不过是这整盘棋中的一颗微不足道的子,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盯着她,又有什么意思?   “我不仅知道是谁,我还有证据,明日我去大悲寺之前,你派人来取。”   说完,也不再逗留,施施然地走了。满园人盯着她窈窕的背影,竟无人阻拦。   丁敏更是没有开口,眼中惊疑不定。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自己孩子的事,哪里还有心思管什么乐姨娘。那本就是个整人筏子,换作平时,丁敏不仅不会管,怕还要笑两声老天开眼。   顾晗霜回到院子便让人收拾东西。丁敏那院子渔网般到处是洞,她今日的话不出半日便要传遍有心人们的耳朵。   老好人乐姨娘此刻怕是坐立难安了吧,想到丁敏刚才替对方喊打喊杀就觉可乐,也不知她知道了对方就是她一直心心念念的杀子仇人,会是个什么表情。   顾晗霜捋了捋帕子。   她当初随林仲进府,并非对他还有留恋,只是单纯想看看自家破败后,这对世人称赞的天作之合究竟是怎样和睦的模样。   青梅竹马的情意,早在独身一人教坊司苦苦挣扎的时候,在看着他的后院日复一日的闹剧之后就散了。   如今千变一律的戏码看的多了,早已厌倦,是时候离开了。   青环端来一碗燕窝。顾晗霜懒懒地倚在软榻上把玩着昨日刚染的指甲,没有理会。   “姑娘,趁热喝了吧,凉了该坏了味道。”   “放下吧,我会喝的。”她眉眼淡淡。   这模样让青环蹙起眉头,往前逼近两步,眼神灼灼,低声警告道:“姑娘可不要做傻事,您的后半生是何光景就看主子能不能成事了。”   顾晗霜闻言,上下扫了她一眼。才发现这丫鬟今日穿红戴绿好不热闹。   尤其是领口,刻意拉低了几分,露出白嫩脖颈上几枚刺眼吻痕。   她不由“啧”了一声,还说这人今日怎么敢对她指手画脚起来,原是找了靠山。   这就想拿捏起她来了?有趣。   纤长的玉指抚唇,她意味深长地一笑,清冷的凤眸中光华流转,语调放软,竟带了几分关切道:   “这倒是我的不是了,没注意到你都不是大姑娘了。”   果然,青环面露得意之色,正准备借机敲打几句。   顾晗霜却突然话锋一转:“既然都和老爷有了首尾,我替他做主收了你如何?”   青环还未张开的笑就那么僵在脸上,“豁”地抬头,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顾晗霜挑眉:“怎么?不是老爷?那可就遭了,这院里除了老爷,其他都是外男。私通外男可是死罪,便是我也保不了你。”   青环这时才看清了对方眼中的戏谑,突然就明白她是故意的,自己的身子给了谁,她能不知道吗?她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然这却是不能明白说出来的。只没想到顾晗霜这般不识相,她恨得眼中喷火:   “姑娘这般行事,就不怕惹怒了主子?”   顾晗霜把手里的竹签一扔,笑道:   “我连你主子都不怕,还会怕你一个奴婢?别说你如今没名没分的,便是改日里生十七八个儿子,我也有的是办法弄死你!”她脸上的笑一收:“还不快滚!”   分明还是那般漫不经心的模样。青环却被她清凌凌的眼神看的心中一悸,到底心有忌惮,灰溜溜地退下。   啧,未得志便忘形,稍恐吓便瑟缩,这般欺软怕硬的形状,真是让人连消遣都提不起兴趣。   顾晗霜懒得再理会,待得屋里没人,才从盛着燕窝的碗底摸出一张纸条。随手拿起桌上半盏茶水,浇了上去。   空白的纸上出现字体,顾晗霜看了看,熟悉的字迹,老调常谈的内容。   无非是警告她不要忘了家族的使命,以及想办法弄到林家的私印。   两年前,嘉禾政变中,顾家倒台。顾晗霜的父亲顾家家主顾大老爷以及几个叔伯菜市口斩首示众,其余族中男子一律发配边疆,女子充入教坊司。   树倒猢狲散,众人怕扯上关系,纷纷退避。   顾大夫人不堪受辱,带着一群女眷于狱中自尽。   只有顾晗霜,一身狼狈苦苦相劝不成,独身一人顶着顾大夫人“你不配做顾家的女儿,不配做我的女儿”的指责活了下来。   可是没有人知道,本应该在菜市口身首异处的顾家大老爷其实还活着,不仅活着,还带着同样被替换掉的兄弟子侄们,活跃在京城暗处,天子脚下,谋划复兴大计。   顾晗霜原本也是不知情的,直到半年前同意与林仲入府,有人送来青环,联系上她,让她从中斡旋,她才知晓一二。   若不是身为被他们抛弃的棋子,她真要拍手大赞一声:“父兄好计量。”   短短时间就能在暗处东山再起,说明当初明明有斡旋的余力。可母亲带着婶婶姊妹们自尽时他们在哪里?她在教坊司苦苦挣扎时他们在哪里?   说到底,不过是两相权衡,不愿意折损资源罢了。   弃如敝履的时候不假思索,只当死在外头,却在她入林府不过半月就带着信物找上门来,要她为家族复兴忍辱负重。   每次来信,话里话外句句警告字字敲打,言她享受了顾家女儿的尊荣,就要承担起顾家女儿的责任。   顾晗霜不介意为倾心相待的人赴汤蹈火。可她的的父亲,她的哥哥这些享受了顾家最多资源的顶梁柱都龟缩在后头,他们凭什么以为她这个被放弃的女儿会回头来为他们披荆斩棘。   她嗤笑一声,拿出火折子,面无表情地把纸条化为灰烬。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写一个柔弱女子被温柔以待的故事,不知道她怎么就彪起来了,大概是生存环境太恶劣,老是哭哭啼啼的也不好,额……她不会一直这样彪的…… 第2章 异世   顾晗霜在大悲寺见到了静安师太。   十四年前的静安还不叫静安,年幼的顾晗霜常伏于她膝头,俏皮地叫她一声“小姑姑”。   小姑姑……她们已有十年未见,在爱上了一个低等校尉触怒长辈,被逼出家后,静安就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   曾经风靡京城的贵女顾家芷兰,如今却跪佛前,退去一身风华,像她燃烧殆尽的人生一样,只余一个清瘦的背影。   她没有回头,只是轻声开口:“你来了?”   顾晗霜点点头,也不管对方看不看得见:“来和你道别。”   捡佛豆的手顿了顿:“不拜一拜么?”   顾晗霜笑了,摇头:“不了,满心疯魔,拜什么神佛。”   静安终于转身,露出一张昳丽无双的面容,她望着顾晗霜,面露哀戚:“你这又是何必?”   “何必?”顾晗霜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凤眼露出两分讥讽:“你我心里都清楚,我是何必。”   静安默然,苍白的唇颤了颤,她张口相劝,却又不知从何劝起。   顾晗霜也不愿再多谈,她把带来的东西往前一推:“听闻你当年最喜烈酒,我给你带了上好琥珀光。”说着,又用食指点了点旁边的木盒:“林仲不欠我,我也不恨他,不愿污了他的地方,这红颜枯给你吧。我死了,他们也不会放过你,有了这个,了却干净的时候也方便点儿。”   谁能想到当年的小校尉会一路做到深受皇帝信任的大将军,还痴心不改呢?比起窝在林府后院的顾晗霜,静安显然更有价值,只是那些人一时忌惮,不好下手罢了。   想到这里,她探身向前,低声警告到:“别做傻事,听信他们摆布害了真心待你得人。不然我真会瞧不起你!”   说完她便不再逗留,转身往外走。   阳光从外面照进来,模糊了眼前人的轮廓,静安在她跨出门前,终是艰涩开口:“如果你助他们成事……好歹换一个后半生安稳。”   顾晗霜笑了:“助他们成事?然后被送来和你做伴吗?不过一个爬了大哥床的丫头都敢对我横眉怒目,颐指气使,可见如今是没人把我放在眼里。只怕顾家恢复名誉的第一时间,我这个让家族蒙羞的女儿就要被病逝了。”   京城谁不知道教坊司的顾姑娘,又有谁不知道林府后院的顾姨娘?和所有的世家大族一样,顾家的男人们,向来把脸面看得比妻女的性命重要。   她摆摆手:“我走了。”说完再不停留。   佛堂重归于安静,静安看着眼前的东西,僵硬地跪坐在原地,良久,她伸手,没有去动那坛酒,而是径自打开了旁边的雕花木盒,一粒圆滚滚的药丸静静地躺着。   红颜枯,任她红颜多国色,一粒入喉百命枯。   她突然以手捂脸,泪如雨下。   人人道顾家姑侄,一个性烈如火,一个清冷如霜。   可是她们都错了,她顾芷兰的骄傲来自于家世,轻易摧折。只有晗霜,她的骄傲来自于自己。   胜不骄于一身之荣,败不屈于一身之辱,心有所持,方为傲骨。   她不知道她在教坊司经历了什么,该是怎样一种绝望才能日日身怀du药,又是怎样一种坚韧才能只身淌过地狱。   生,有时候总比死来的更为痛苦。   是兄长,毁了她的所有的坚持。   傍晚,有小尼进来禀报:“林府的顾姨娘坠崖了。”   ****************   “坠崖了……”男人垂头,喃喃自语,再抬首,已是泪流满面。   他知道他们回不去了,那段青梅竹马的日子,从两小无猜到少年相伴的时光。   从两年前他为避风头对她不闻不问开始,从他顺从家族娶了丁敏开始。   哪怕她后来同意随他入府,那双眼里也再没了他的影子。   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他以手遮眼,终是低泣起来。   微风吹起书桌上泛黄的画卷。于一树梨白下浅笑,清冷如月的少女。   于画上题字的温柔少年:   凌凌寒霜怨,最是天上仙。   **********************   阳春三月里,莺飞草长,正是相约游玩的好时光。   顾家拾翠亭,身着青衣的少女手持一本杂记,于茶香袅袅中缓缓念到:   “前朝充阳县柳河村曾有子,自重伤醒,行为怪异,状似疯癫,时言自己异世而来。无人信之,三年而死。作者经充阳,闻此事,细细收整其语,觉中所透非凡,其异想天开又合乎情理,非农人凭空可撰。由此推论确存异世,只不知有几。”   一旁吃着糕点的小姑娘听到这里,瞪着圆圆的眼睛,满是好奇:   “这《奇人录》说的可是真的?大姐姐,这世上真有异世?若有,是什么样子的?和我们这里一样吗?”   旁边的粉衣女子笑着点点幼妹的脑袋:“不过一本杂记,著书者也无什么名头,只你大姐姐喜欢。平日里看看做消遣罢了,可当不得真。”   画面渐渐模糊,少女的声音也渐渐朦胧,听不真切。只余那句当不得真在脑海里回荡……   当不……得真?可为什么我觉得佛家所云,三千世界是真的?   是真的……   顾晗霜从梦中坐起,窗外天光未明。卧室一篇漆黑,她打开床头的灯,看着半透明磨砂灯罩透出晕黄的暖光,心头渐渐安宁。   她又梦到了前世。   当时从大悲寺后山一跃而下,只当自己定要命丧黄泉。   从此世上再无顾晗霜。   然后呢?她抱住脑袋。她定然经历了一段漫长的时光,然而不管多少次去回想,都徒留一片黑暗。   有意识的时候,眼前已是这般截然不同的光景,她如《奇人录》中记载的那人一样,附身在了这异世之中同名同姓的姑娘身上,物是人非。   她是没有这姑娘的记忆的,但奇怪的是,这里的一切明明如此陌生,一些基础的生活设备却用的很顺手。   就如这床边的灯,当时的她尚看不出这是个什么东西,手就已经按了过去。   “啪”雕成兰花状的琉璃,就这么不可思议地亮了,半透明的灯罩透出朦胧的暖光,十分漂亮。   她先是吓了一跳,接着便被这神奇的奇技淫巧所吸引。   不由又按一下,果然,那灯“啪”地一声又灭了。   她看得兴致盎然,难得起了玩乐的心思,来回试了很多次。那灯明明灭灭,没有一次失序。   等终于玩够了,看到房间里还有不少同样形状的开关,便跑去把遮光窗帘拉上,把房间里所有的灯都打开。赤着脚在房间里转着细细观赏。   这真是个,奇妙无穷的世界。   这么一件件足以在大金朝引起轰动的宝贝,在这里,只是一个女孩闺房的装饰,可见这异世番邦的工艺是何等先进。   有了这身体的指引,再加上她自己的摸索,现在她在这里的基本生活已经没有什么障碍。   顾晗霜起身去了浴室,看着洗漱台前上镶嵌的巨大的水银镜子。   黛眉凤眼,琼鼻薄唇,原就有七分相似的面容,经过半个月,眉目婉转间,更是像了八分。   这半个月远离那些纷纷扰扰的安稳生活,让顾晗霜渐渐褪去锋芒,回归于闺中时期的平和安宁。   她已经很少再做噩梦,想起最多的,反而是曾经尘封已久无忧无虑的年少时光。   她也曾是个只知抚琴弄月,灯下闲读的闺中少女。 第3章 顾家   今天的早饭餐桌上,只有顾晗霜,顾父,和她的继母丁柔三人。   两人一边吃饭,一边时不时交谈几句,顾晗霜在一旁安静地听。   饭桌上回响着丁柔关怀两人的温声细语。   她是个颇漂亮的女人,楚楚可怜中透着几分娇柔,说话也是轻声细语,一副无害的模样。   顾晗霜瞧着,倒是有几分前世里乐姨娘的风采。   任谁也看不出她会是一个苛待继女的人。   她垂眸,舀了一口粥,掩住了眼底的思绪。   等他们话头稍停,顾晗霜放下勺子,适时开口道:“我找了一份工作。”   顾父顿了顿:“干什么的?”   顾晗霜想了想原主日记上的记录,道:“在一家杂志社做编辑。”   顾父还没开口,丁柔就蹙起眉头,温温地道:“现在出版行业不景气,而且说是编辑,开始一两年还不是打杂的,累不说,工资也没多少。咱们家不缺一口饭吃,何必出去挣这个辛苦钱?”   “而且”她看了一眼顾父:“你好歹是顾家小姐,外人说起来,也不好听。”   瞧这话说的,句句担忧字字关切,把一个大公无私的继母演绎的淋漓精致。尤其是最后一句,直戳顾父内心,顾晗霜都要给她鼓掌。   其实说到底,不过是不想顾晗霜染指公司有担不起逼走继女的名声罢了。   这半个月足够顾晗霜摸清楚这家里的状况。   这身体并不得宠爱。生亲早逝,父亲漠视,继母冷待,还有不对付的,同父异母的弟妹。便是薄有家財,也惠及不到原身上头。   原主有两本本十分厚的笔记,从小到大,无不充满着对这个父亲不理睬的委屈和对继母的怨恨。丁柔说不差一口吃的是自然。然而除此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这女人掌着家里内部的花销,一个月只给她三千块钱。美其名曰女孩子朴素些好,手里有钱就容易走上歪道。   若是普通人家的女孩,三千块钱的确不少,可他们这种人家最看中体面,夫人小姐之间的交际,见面要要穿的衣裳带的首饰,哪个不需要花钱。   原主因为这一身穷酸,不知闹了多少笑话。   这丁柔也是厉害,对外的说法是两个女儿都是一样,她并非苛待谁。   可顾晗霜那异母妹妹顾敏,心仪的服饰珠宝自有丁柔会买给她,还有时不时私下的补贴。   月钱对顾敏可有可无,倒是原主,整日里指望着它们拿着苟延残喘。   顾晗霜其实并不知道三千块钱是多少,但原主的日记里记得很清楚。比不上妹妹一条裙子的零头。这可真是触了她的逆鳞了。   大金朝重嫡庶,原配嫡子身份贵重连继室子都要退避三舍。   顾晗霜身为顾家大房嫡出大姑娘,母亲出自淮阴大族江氏,从出生起便金尊玉贵,吃穿用度都是顶好的。   从来没有尝过姐妹们一条裙子五两银,自己只得五百个铜板的滋味儿。   这不止是花销多少的问题,这简直是□□裸的羞辱。   然而在丁柔眼中,顾家的一分一毫都是她儿女的,绝不允许他人染指。   原主大学毕业后,不肯让她进自家公司,也不愿让她去做外面那些普通工作,怕被别人说闲话。   看,顾家原配留下的女儿,自家公司不去享福,被那个继母逼到去外头打杂,所以继室有几个好的?   原主几次试图出去找工作,都被这继母两个搅黄了,她虽然满心怨愤,但从小被打压着长大,早已对这继母心存畏惧。   竟然就这么畏畏缩缩地像狗一样地圈在了家里。   顾晗霜对丁柔的想法一清二楚,她当然不是真心想要出去工作,她什么都不懂,应付生活都是勉强,贸然出门,只会自找霉头。   她就是想给这女人找点不痛快。   她是笑非笑地开口:“可我要是不出去挣钱,便是连高仿货都用不起,好多人都在问我爸爸你是不是要破产了呢。”   丁柔脸色一沉,刚要开口。顾父就已经出声:“你要多少钱?”   顾晗霜想了想:“妹妹一个包要三万,我要里里外外置办一身能见人的行头,就要三十万吧。”   丁柔尖叫起来:“三十万,你怎么不去抢啊,你妹妹又不是天天买包!再说她用的是我的体己钱,又没问你爸爸要。”   她的钱?顾晗霜几乎要笑起来,她的钱还不是顾父给的?   在原身眼中老谋深算,无比可怕的继母,在她眼里简直不堪一击。   她勾唇,慢条斯理地开口:“体己钱?我怎么记得阿姨被纳进门的时候,除了肚子上的那块肉,身无分文,这整日地喝茶聊天,倒是都有体己钱了?哪儿来的?不会又背地里操起了老本行吧?”   直接戳到丁柔的痛脚。   丁柔脸色狰狞,她并不是富贵人家的女儿,跟顾父的时候,顾晗霜的母亲还没死。   当过二nai一直是她的大忌,最恨别人提起,如今,这个一直被她死死压制住的继女,她怎么敢!?   顾父一拍桌子:“够了。”他看向顾晗霜:“我给你三十五万。”   言下之意,给我安生些。   顾晗霜满意点头,见好就收。   她不像原主,还在渴盼着这个男人虚无缥缈的父爱。遇到不公平的对待,当然是狠狠扇回去。   ***************   顾父吃完饭就去了公司。   顾晗霜想上楼,却被丁柔留了下来。刚才被顾晗霜下了面子,她心里憋着一口气,总得想办法找补回来。   她盯着眼前的继女,总觉得这得有什么不一样了,不同于以前的色厉内荏,而是真正的云淡风轻地不把她放在心上。一举一动间,都有种说不出的韵味。那看人时清透的眸光,让她心里隐隐发慌。   顾晗霜慢条斯理地品着茶,三言两语把对方的试探挡了回去。丁柔什么都没问出来,反倒把自己气了个仰倒。   剑拔弩张的气氛被门口传来的脚步声打断,随着脚步声的是清脆的女声。   “妈,我回来了,我给你们带了礼物哟,我还在f国看中了一条项链,可好看了。”   顾晗霜和丁柔同时扭过头去,就看见门口逆光而来,神采飞扬的少女。   丁柔面露惊喜。顾晗霜差点一口茶喷了出来,无他,这个问叫丁柔妈,应该是同父异母的妹妹的女孩,竟然长得跟丁敏一模一样。   顾敏没有看见她的表情,径自跑进来抱着母亲的脖子撒娇,讨要她口中的珠宝。   顾晗霜一时只觉得匪夷所思,低头借着喝茶的动作掩饰住自己的神情。   她早知道自己有个异母的妹妹,却一直没有见过,听说是出去旅游了。如今乍然得见,只觉诧异无比。   自己和原身容貌有七八分相似,那现在这里,到底是异世还是前世今生,丁敏她……是不是和她一样?   她抬眼,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对方的神态。   女孩仍然仿佛她不存在似得,一味地娇缠着自己的母亲。这敌意不要太明显。   顾晗霜突然就笑了。   是如何?不是又如何?前世她不曾把丁敏放在眼里,今生她亦不会让她对自己造成什么影响。   耳边响着母女俩的欢声笑语,她神色不动,兀自品着茶。   *********   顾晗霜没想到顾敏会主动找上门来。   顾家的花园打理得不错,顾晗霜习惯吃完饭了去走走。   “看来你这两天过得还不错。”一个声音自身后传来。   顾晗霜已经整理好思绪,就不会再露出异常。她转身,看着阳光下打扮精致的娇俏少女,同样回以一笑:“劳你惦记。”   顾敏看着自己这个大姐,她不喜欢她,各个方面都不喜欢,以前是忽视,因为她知道妈妈就会把她收拾得老老实实。   可现在,她看着浑身上下比以前多了种说不出的味道的顾晗霜,不知为何,除了厌恶,还有从心底升起的忌惮。   眼神一转:“你还不知道吧,爸爸给你说了一门亲事呢。”   “h市来的卖粮食乡下人,还是个二世祖,大学都是买来的。”   “所以,姐姐你安心待嫁,林哥哥是我的,你就死心吧。”   顾晗霜眉目一动:“林仲?”   顾敏不明白她怎么这么问,好似抓错了重点,但不妨碍她一脸矜娇地强调:“是的,林哥哥已经答应和我交往了。”   她上下扫了顾晗霜一眼:“毕竟谁看得上一个一无是处的草包呢?”   草包?顾晗霜第一次被人这么叫,尤其是被丁敏这个蠢货,一时还真有些新鲜。   顾晗霜看着她的脸,两辈子过去了,即便这辈子有了个丁柔那样的美人娘,顾敏也不幸地在长相上随了顾父。   靠着昂贵的护肤品和高超的化妆术,勉强维持个中上之姿。   她恶劣勾唇:“妹妹此言差矣,姐姐便是身无长物,也好歹还有脸可看一看。”   打蛇打七寸,她知道顾敏在意的是什么,容貌,是她两辈子的死穴。   果然,丁敏的脸都要气变了形,顾晗霜却怠懒搭理,转身施施然地走了。   蠢货就是蠢货,两辈子都没多点道行。   她倒没想到林仲也在这里,这两人也不知道什么孽缘。只是上辈子便厌烦了和这两人的纠缠,这辈子更是懒得搅和。   她真正上心的其实是顾敏口中她的婚事。   顾敏一定是从夫妻俩的闲谈中听到她的婚事,才会迫不及待来耀武扬威。   无论是什么时候,婚事对于女子都是极为重要的。顾晗霜首先要确定她的话里有几分真假。   可她没有消息渠道:原身没有在这宅子里经营出任何人脉,她又出不得门,没有经验,怕出去了便回不来。   好在老管家给出了答案:“是陆家少爷吧?以前老爷子在h市的时候常往来,是个机灵的小子。”   老管家回忆起往昔岁月。顾晗霜认真聆听。从他的话里提炼出有用信息。   在老管家口中,陆老爷子是个传奇式的人物,白手起家创下一份家业。和顾晗霜的爷爷一见如故,相交莫逆。   后来顾家回到省城,顾老爷子过世,两家才断了往来。   顾晗霜的亲事,其实是两老爷子定下的。   这让她松了一口气,比起顾父,素未谋面的顾老爷子显然更让她放心。   要是以前的顾家大姑娘,即便是身处异世,也是绝看不上商户人家的。商人多重利,地位卑下,且没有规矩。   可泥淖里滚一遭,看清了许多事,人不管出身如何,嫁个薄情寡义之辈都是同样受不完的苦楚。   何况还有机会做大妇,已是万幸了。   她暗自决定,只要对方人品方正,给她应有的尊重,她也愿意为对方尽心尽力打理好后宅。 第4章 文星   顾父在第二天早晨提了这件事:“陆老爷子后天带孙子过来,你下午带晗霜去拾掇拾掇。”他对丁柔交代。   女人柔顺应了,转头却丢在一边。她是习惯性地不把这继女放在眼里的。   顾晗霜也没有提,一是因为她不屑于为一套衣裳向一个继室开口。二是因为知道开口了,丁柔也有的是理由推脱。   便是她去向顾父告状,丁柔甚至都不用找借口,一句“忘了,这孩子怎么也不提醒我,自己的事都不上心”就可以免于追究。   顾父的心早已偏向给他生了唯一儿子的丁柔。她便是做什么都没用的。   与此同时,陆家。   陆老爷子敲击着拐杖:“明天去顾家拜访,你给我好好拾掇拾掇,不许捣乱。”   陆文星懒洋洋地斜躺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看得他爷爷直想打人。   觉得还好自己当年和顾老头定下亲事,不然他这幅模样,哪有好闺女看得上。   其实他是多虑。不说他孙子现在的身价,就是光凭身材相貌,都多的是人前仆后继。   可那些女孩,陆爷爷一个看不上。   因为自己没读过多少书的缘故,他格外喜欢读书人。   这一点从陆文星的名字上就可以看出来,姓陆名文星,取文曲星之意,可见他爷爷对他的期盼。   然世上往往有名不副实者,陆文星当属个中翘楚。   话说这陆家在h市盘踞多年,在当地实属一霸,颇为煊赫。   然也不知哪处风水不对,但凡家里出来的,皆是男匪女悍。没一块读书的好苗子。   这简直要成了陆老爷子的心病。   他自己读书少那是时代的缘故,子孙这样脑子不好使,他就怕是基因出了问题。   陆文星那考试从没超过30分的爸爸就不说了。   陆文星本人,现在看着是成熟稳重,小时候是真皮。被他爷爷用棍子从小敲到大,所谓名师不知道请了多少,也还是老师的眼中钉肉中刺。   整日吆五喝六,招猫逗狗,端的混蛋。   然你说他笨吧,他又人精似的,什么人啥心思他心里门儿清,还憋得一肚子坏水儿。从小就只有他整人的份,有时候连他爹妈都给他套进去,反应过来气的抓着他好一顿打。   打完又自豪孩子脑筋灵光,不怕被骗。   陆文星21岁之前,还混在他爷爷给他买的大学里呼朋引伴,少不知愁。   21岁时遭逢巨变,陆父陆母意外去世,生意动荡,陆老爷子独木难支,陆家风雨飘摇。   陆文星在大厦将颓之际回家接手家业,在商场上与那些大了他一辈的人之间辛苦周旋。仿佛一夜之间长大,褪去那些年少轻狂,变得成熟稳重起来。   一开始没有人看得起他,不过一黄毛小儿,以前听说就是个二世祖,还不如自家孙子出息,陆老爷子也老了,此时不从陆家撕下一口肉来更待何时?   那时候陆家几乎是孤立无援。   好在陆文星是个狠人,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他以令人惊讶么速度成长起来,手段雷厉风行比起当年的陆老爷子都毫不逊色。   那些打他坏主意的都被他坑的一脸血。让陆老爷子稍稍放下心来。   可陆文星也不是没吃过亏,陆家的竞争对手王家子孙众多,有一个哈佛毕业的小孙子,利用合同上的漏洞让陆文星狠狠栽了个大跟头。   虽然事后找补回来,可孙子那段时间瘦的两家凹陷的情形却总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曾经隐隐生出的给孙子娶个知书达理的媳妇的心思就渐渐清晰起来。   对陆文星这个孙子。陆爷爷是万分自得,由不得别人说一点不好。尤其是孙子不仅把生意稳住,还做到省城之后。   可他心里也清楚,他们家在h市是一家独大,在w省就不算什么了。   不说省城是的大都市,世家众多,人家不仅讲钱,还讲文化讲底蕴。随便一个子弟出来,也是xx名校毕业。   陆家世代经商,家里没一个读书人,在他们眼里,就是人傻钱多的土财主。   他想给孙子娶个书香世家媳妇,不是说要占多大便宜,而是现在都流行什么现代化管理,互联网,MIT,他也怕自己孙子遇到了,因为知道的没人家多吃亏。   娶个读书多的媳妇,也好帮衬着点。   再者,实在不行,好歹熏陶熏陶,两者中和一下,别叫他曾孙连格都及不了。   因此他才对当年随口定下的亲事格外在意。   陆文星对他爷爷的想法嗤之以鼻。   也没告诉老爷子,其实他嘴里的“书香世家”的女儿,他早就见过。   两个月前,他在w市受邀参加一个晚宴。   待得有些烦闷,就找了借口脱身,躲在阳台抽烟透气。准备走的时候,来了一群女孩,大约没看到他。站在阳台口聊起了天。   这时候再走就不合适了,于是他被迫“偷听”。   其中有个女孩特别“有意思”,张口闭口赫拉克利特毕达哥拉斯,强行把话题往她的哲学上拉扯,丝毫注意不到别人嘲笑又作弄的神色。   有个女孩看不下去了,好意打断她,问她要不要喝点东西。   她接过对方递来的高脚杯,一脸矜持地抿了一口,说:“谢谢,不过我还是更喜欢82年的拉菲。”   这才是真正的“开口跪”吧。陆文星心中“嗤”地一声,要不是记得自己在“偷听”,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   如今听到这个“拉菲小姐”居然莫名其妙成了自己未婚妻,还真是……让人期待不起来。   要不是那顾家姑娘脑子有问题,那养出这样女儿的人家能是什么好人家?这两点哪一点都不是好沾的。陆文星真的怀疑自己的爷爷受到了欺骗。   **********   丁柔没有给顾晗霜买衣服,却给女儿顾敏买了好几套,催她去试。   顾敏正在玩儿手机,十分的不耐烦:“是顾晗霜相亲,又不是我,你催我干什么?”   丁柔劝道:“傻孩子,那陆家虽是h市来的,可是家里有钱,听说h市有一整条商业街,还有别的市的购物中心,比你爸爸那点子生意强了不知道多少。要是你……”   顾敏知道她妈是什么意思,但是她丝毫不为所动,满不在乎打断她道:“你听谁说的?linda可给我说了,他们家就是卖粮食的,这年头卖粮食能挣多少钱?再说了,再有钱,还不是做生意的。林伯伯马上要升迁了,等我嫁给林仲哥哥,她见了我还不是得点头哈腰。”   前提是你要嫁得过去!丁柔在心里呐喊。   自家女儿自己知道,除了些小心思,没什么厉害手段。那林仲却是个心思深沉的,怕是降不住他。这些年冷眼旁观着他在两个女孩之间的左右摇摆,很是不喜,更为女儿忧心忡忡。   然而看着她毫不知事的脸,却知多说无益,只能悠悠地叹了口气。   这一切顾晗霜并不知情,她一早起来,细细打扮了。   一件嫩绿色的毛线裙子,清新中带着点活泼,又编了头发,配上的珍珠发卡。   她皮肤很好,不用上粉底,只修了眉毛涂了淡色的唇膏。镜中的美人清丽雅致,她眼神一动,更是霎时间鲜活起来。   顾晗霜放下梳子,不管对方如何,她不能失礼。   ************   陆老爷子已退休多年,又是长辈,带着孙子亲自上门,可见对这门亲事的重视。顾父和丁柔小心相陪。   顾晗霜坐在顾父身边,并不插话,当提及自己的时候,才仔细答了,温声细语,却条理清晰。   她神态落落,气质出众,比起顾父和丁柔的小心翼翼,看起来更加大气。   陆老爷子满意的不行,觉得这就是自己理想中的孙媳。   “当年老顾(顾爷爷)来w市,我们两家基本上就断了联系,如今好容易重新团聚,得让孩子们好好熟悉熟悉才是。”   顾父连连点头。   于是顾晗霜和陆文星两个小辈,便被赶到后花园“熟悉熟悉。”   顾晗霜有些紧张地攥紧了裙摆。她看向旁边的男子。   和林仲那种白皙文弱的谦谦君子不同,他的的肌肤是健康的小麦色,身材修长挺拔。剑眉星目,鼻梁高挺,一双唇长得尤其好,丰满红润。   然哪怕表现得温和,她也看到了藏在他眼底深处的桀骜。   相书有云,眸光清湛为心明,眼藏不逊为骨铮,两之俱者,卧虎藏龙之态也。   她知道,这样相貌堂堂,器宇轩昂的男子,便是在古代,也是不可多得的好夫婿了。   父亲不把自己放在心上,若是错过了爷爷定下的这门亲事,还不知道要被丁柔塞到什么样的人家里。左不过是要给那异母弟弟做梯而已。   况这身子已经23了,比她上辈子的年龄还要大,着实是老姑娘了。就算这里好似习惯晚嫁,暂且没有人对此表示奇怪。她也为此感到焦灼。   因此她是希望这桩婚事能成的。   陆文星看着身旁略带羞涩又神态落落的女孩。觉得不过几月不见,“拉菲小姐”的段数进步很大。   嗯……脸好像也好看了点。不得不说她这样子还颇符合他的审美,他都有一瞬间差点心动了。   他点了一口烟,没有说话。   顾晗霜等了一会儿,不见对方开口,刚准备主动搭话,就被一阵铃声打断。   陆文星打了手势,拿着电话走远了。   顾晗霜盯着他的背影,心渐渐沉入谷底。她怎么看不出来,他对她无意。   只不知是单纯的不喜,还是已心有所属了? 第5章 相约   接下来直到陆老爷子提出告辞,两人都没说一句话。   陆老爷子怎么会没看出两人之间的别扭。拿拐杖“砰砰砰”敲着陆文星的车靠背:   “臭小子你在别扭啥?人家小姑娘哪儿招你眼了让你这样甩脸子?”   陆文星无奈地往后看了一眼:“爷爷,您别敲了,当心闪了胳膊。”   陆老爷子“哼”了一声,拄着拐杖愤愤不平道:“我看这顾家姑娘就很好。即大方,又懂礼貌,你这样下人家面子,人家也没有对我这老头表现出来。大家出来的闺女,就是大气,比你在外面找那乱七八糟的女孩子不知道强了多少。你到底有什么不满意,嗯?”   “而且人家那帝都大学是自己踏踏实实考进去的,你看看你从小到大那一串的零,你怎么就不心虚?”   陆文星由着他爷爷劈头盖脸地训,对爷爷的眼光不以为然,却也没提“拉菲小姐”的事。   他怎么看不出来“拉菲小姐”对他有些意思,还以为她憋了什么大招,他做好洗耳恭听她“物质决定意识原理”的准备了。   结果对方就这么偃旗息鼓,稳重矜持的让他都有些刮目相看,不过,仅此而已了。   顾晗霜看着远去的车,有些黯然,但是她的骄傲在那里,做不来死缠烂打,横刀夺爱的事。   这门婚事是黄了,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免得落在丁柔手里。   倒是丁柔有些高兴,晚上和顾父说起:“我看陆家公子好像不是很喜欢晗霜的模样,这门亲事错过了也可惜,不如让小敏试试。反正都是老爷子的孙女,大小没差什么。”   要是往常顾父就答应了,如今却很不赞同:“头发长见识短,这年头做什么有公职体面?林显德马上就升迁了,别做捡了芝麻丢了西瓜的事儿。”   丁柔心里不以为然,林显德是要升了,可林仲还不知道在哪儿,他可不止林仲这一个儿子,林家也不止林显德这一支。   那陆文星可是一根独苗,且已经承了衣钵多年。   她心中还是中意陆家,这年头什么都不如钱实在。   但是她是从来不会忤逆顾父的话的,也知道自己拗不过这爷儿俩,所以也不再多说,只一面在脸上拍着水,一面将这事暗自放在了心底。   *******   顾晗霜接到陆文星电话的时候很是诧异。她以为他们再不会联系。   毕竟亲事不成,为了彼此的名声,合该避嫌才是,可是现在对方打电话来约她去玩儿。   她想了想,答应了。   她当然知道他不是真心,毕竟他那天明明白白表现出对她的无意。   可这对她来说是个机会,一个彼此了解,获得好感的机会。对方是恶意还是善意,是龙潭虎穴还是鸿门宴,她都不介意去闯一闯。   她顾晗霜,从来都不缺放手一搏的勇气。   陆文星是被老爷子压着打的电话。老头儿以前还没这么固执,这次不知道被那丫头灌了什么迷魂汤,一副非她不可的架势。   他放下电话,拿下抵在肩膀上的拐棍,无奈到:“行了吧,爷爷。”   陆老爷子心满意足,收起了拐杖往地上敲了敲:“你要是有了心上人,爷爷也不逼你,可这不是没有嘛。试试为什么不行呢?爷爷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你试着带人出去耍一耍,约个会什么的,要还是不喜欢,我也不强求。”   真的是十分通情达理了。   陆文星也是没法儿,老爷子年纪大了,搁他小时候,被揍得满院子跑也不知道妥协两个字怎么写,现在长大了,也生怕把人气出个好歹,还能怎么办,顺着些呗。   晚上张晨有个趴,包厢里气氛火热。陆文星背靠沙发,点了支烟。   他衬衫的纽扣解开了两颗,没有了白天西装革履的束缚,野气又随性。   惹得好几个姑娘暗自偷觑。   张晨刚唱完一首歌,扔了话筒,眼睛一转,贼兮兮地凑过来:“哥,听说你要去和顾家那个装x女约会了?”他说的毫不客气,可见对顾晗霜没一点好感。   陆文星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哥,你说你和谁不好。和她?不是我说,也就那张脸拿得出手了。那性格,真的是,仿佛和别人都不在一个次元,还一副别人都欠她的清高样,能把人憋屈死。”   陆文星还没说话,旁边的易博涵接嘴道:“听说她那继母是个有手腕儿的,她家里不好过,可不是得紧紧抓住陆哥,要我说就是不识趣,看别人没意思,就该主动拒绝才对,陆哥,要不要兄弟们帮你,教她看看眼色?”   陆文星摇摇头:“老爷子喜欢,你们别管了,我去看看。”让她知难而退也好。   都是一帮二代,不把人放心上的时候,也不把人当人看,谁也没觉得这样盘算着去欺负一个小姑娘有什么不对。   顾晗霜是绝不知道自己在别人眼中是这个样子的。   国人含蓄,往往在背后肆无忌惮当面却不发一言。知道自己在别人眼中是个什么形象在花国是比较困难的。   顾晗霜只能从日记的只言片语中推测出是个被继母打压坏了,心坏怨愤的姑娘。对她平日里的做派一概不知。   原本的顾晗霜在丁柔的打压下长大,眼睁睁看着占了自己家的三个人每日里甜甜蜜蜜,欢声笑语,而自己却被遗忘在角落。   同父异母的弟妹衣着光鲜,和那些同样体面漂亮的孩子交这朋友,而她却始终融不进去。一开始是因为她没有可以用来交换的玩具,后来变成了她听不懂他们的话题。   她始终孤身一人,被排挤游走在边缘。   丁柔花大价钱培养自己的女儿。从贵族礼仪到钢琴舞蹈都是从小练起。   而顾晗霜什么都不会,也没有人教,她就像一个普通人家的小孩一样长大,眼界狭窄敏感自卑,与大家格格不入。   她想要改变,于是发奋学习。考入帝都大学是她做成的最厉害的事,本以为自己可以扬眉吐气,可是却发现无人在意。   她的努力就像是一场笑话,她依然被众人排斥在外。成绩,在他们这个圈子里,并不是最重要的。   所以她渐渐走了偏路,开始努力塑造自己才女的人设。   她表现得比谁都要高贵,有品味,什么都能挑三分刺,俨然一个娇生惯养高高在上的挑剔大小姐。   殊不知,她那不伦不类的礼仪,是书上模仿的,她唯一会的一首钢琴曲,是大学社团学来的,她满口的西方哲学,是图书馆看来的。   她努力表现着自己的与众不同,丝毫看不见别人那仿佛看跳梁小丑的眼神。   事实上,不过是想要获得别人认可的可怜人罢了。   若是顾晗霜知道,定要叹一句:世人喜好与我何忧,何必为了不在乎你的人的眼光徒添烦恼。   而张晨也不知道,他们口中的顾晗霜现在换了个芯子,论起琴棋书画诗书礼仪不用装,直接碾压在坐所有人。   可惜他们什么也不知道,于是这话揭过,张晨提起了另一件事:“蒋琣琣前段时间找我,说联系不上你,让我问你啥时候有时间,她请客给你赔罪,哥你看……”   陆文星似笑非笑地睨他一眼:“她给了你多少好处?”   张晨心头一凉,讪笑着说:“这不是我家蕊蕊跟她关系好么,求到我这里,我就帮着传个话。”   易博涵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这话也是能传的?干她们这一行的,一花两卖是大忌,她自己犯了忌讳,陆哥没找她麻烦都是好的,还想吃回头草,当陆哥是收破烂儿的不成?”   张晨喃喃着不说话,陆文星挑眉:“行了,回去告诉她,道歉就不用了,别往我跟前凑。那张脸看着腻歪。”   张晨易博涵都不说话了。虽说蒋琣琣这事儿确实做的不地道,可人家有资本啊,那张脸确实是一等一的好看,听说床上也够味儿,圈子里向来受追捧,估计没想到会踢到陆哥这块儿铁板。   这脸都腻歪,那你是要个怎样的天仙才能满足你的胃口?   陆文星也没继续这个话题。   他是很看不上张晨那样被女人哄一哄就晕头转向私房掏个精光的。到头来还不知道便宜了谁。   他愿意出钱包着蒋琣琣,是因为有些场合确实要带女伴儿,蒋琣琣长得好,会来事儿,玩儿得开,带出去有面子。   可那女人跟过的人不少,传闻也多,他嫌膈应。没理睬她的勾勾搭搭。   因此除了一开始商量的价格,多的一分钱没有。   那女人怎么会觉得自己会给她买别墅买包买珠宝?又不是他正经老婆。   现在混不下去了回来找他?涵子那句话说的好,当他收破烂儿的吗。   …… 第6章 心动   不管性格多么不讨喜,好歹是个正经人家的姑娘,陆文星也不好做的太过。   他就想让她意识到两人的差距,不是能一起讨论人生哲学的伴侣。   为此他摒弃了衣柜里的高定,去路边大众门店买了一套装,手表什么的也卸得干干净净,一副最平凡路人甲宅男装扮。   力求最大程度扎了“拉菲小姐”的眼。下次看到他的名字都退避三舍。   顾晗霜远远看到人,高兴地跑过来,在她面前站定:“陆大哥。”   陆文星仔细看着她的眼睛,遗憾地没发现任何嫌弃的神色。   事实上顾晗霜对这个世界的奢侈品并不了解,只觉得陆大哥今天打扮的格外精神,也随和了许多。   即便知道了,也不会有什么感觉。她对陆家家世本就没有多高的期待。   在大金朝商人地位底下,便是家财万贯,所住不能超过三进宅院,所穿也不过黑白灰三色棉衣。   在决定接受这门婚事的时候,就做好了接受这一切的准备。   当然,在她心里顾家也没有高到哪儿去,丁柔跳梁小丑,顾父一身铜臭。   顾敏那一身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大概来自于顾老爷子是有名望的读书人,顾三叔在这里的太学教书的缘故。好歹有个书香之家的门楣。   至于继承老爷子衣钵的为什么是顾三叔这个幼子而不是顾父这个嫡长子,就不是他所关心的了。   她今日依旧是细细打扮过了,淡绿色大衣,黑色小皮靴,头发斜编了辫子垂在身前。   浑身上下没有一件超过五百块,和陆文星这一身休闲装有些诡异的相配。   可她皮肤白,气质好。硬生生穿出了出水芙蓉的清丽。   连陆文星也不得不承认,这姑娘长得是真好。饶是心里头不感冒,也忍不住眼前一亮。   他拉开车门,这车也是他向助理借来的。十几万桑塔纳。   同样没有迎来顾大姑娘的侧目,一个古代的贵女,以前不关心男人们骑什么马,现在怎么会关注他们开什么车?   顾晗霜的注意力都被别的东西吸引走了。她坐在车里,透过车窗看外面的人群街道。黑眸里透出好奇与些许兴奋。   她从出生起,就在宅门里生活,平日里出门,也要逢年过节,带着斗笠面纱,仆妇环绕,兄弟相陪。   来到这里后,便是女子可以出门,可她没有记忆,猛然面对现代的车水马龙,难免畏惧。生不出一个人出门的勇气。   所以这半个月也一直待在家里,靠原身留下的书籍打发时光。   如今有人带她出来,她可以透过车窗看着外面的世界,自然是看什么都觉得有趣。   她看的专注,没注意到陆文星也在透过后视镜观察她的神情,看她如此兴奋,不由有纳闷,又不是没出过门,怎么跟个小孩子一样。   心里是这样想,嘴角却忍不住勾了起来。   陆文星事先安排了计划。他已经西装革履多年,平日里斯文败类,即便冒坏水,也是商场上的尔虞我诈。如今猛然要去作弄小姑娘,非但不觉得脸红,还隐隐有些兴奋。   真的是坏人本坏了。   他准备去带人去看电影。他专门搜索的国产烂片,以彰显自己低俗的品味。最好在各种尬点大笑出声,以示欣赏。   毕竟听说这位眼光之高,非英文原版国际大片不看。   可他不知道顾晗霜根本没有看过电影。   最终的结果就是,这姑娘抱着爆米花吸着可乐看的津津有味,准备在旁边笑出猪叫声的陆文星歪倒在椅子上睡的人事不醒。   “陆大哥,陆大哥……”   陆文星被一双小手推着唤醒,睁开眼发现电影已经散场。   面前的姑娘带着担忧地问他:“陆大哥,你很累吗?我们回去吧。”   陆文星:“不用。”他不是累,他是无聊的好吗,这他妈谁推荐的片子啊。他都还没笑都睡着了,催眠功力也太强了吧。   一战折戟,他不由有些郁闷,看着旁边女孩依旧炯炯有神的眼睛,下意识地问:“好看吗?”   顾晗霜点头:“有些意思,想出这故事之人当乃奇人。”   陆文星盯了她一眼,发现对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想着这难不成是顾大小姐的什么孪生姐妹。   说好的只欣赏歌剧和古典音乐会呢,说好的只看国际大片呢。   倒是顾晗霜,有些不好意思,她还以为对方不怀好意,没想到是真的带她出来游玩。   她刚才看了一眼,在座的大都是女孩。倒是不远处坐着的一对男女,男孩子也睡着了,又被女孩一巴掌拍醒。   想来看戏这种事对这里的男人们来说都很无聊的吧,没想到他宁愿睡着也要陪我。   她看了一眼旁边的男人,心中不由有些甜蜜。   陆文星:“……”   这真是个美妙的误会。   陆文星没再说话,看了看表,饭点了,直接带人去了布置好的西餐厅。   路上还买了一袋小笼包和豆浆。   这餐厅张家开的,早就打好了招呼,看到他自带粮食也没有阻拦。   两人坐下,陆文星直接给她点了她整日挂在嘴边的三分熟的牛排和拉菲。   然后准备以俗气的路边摊和粗鲁的吃相引起这位女士的尖叫。   顾晗霜有些奇怪为什么两人吃的不一样,可到底对旁边的人已经有了初步的信任。   她不动声色地拿起了刀叉。   棕色的牛排切开一小块,露出里面粉嫩的肉,与此同时,仿佛鲜血的红色汁水,顺着瓷白的盘子蜿蜒而下。   顾晗霜顿时就崩溃了。   一直注意着他的陆文星怎么会没发现她眼里的惊愕,他加大了塞包子的力度。   谁知这姑娘看着他,委屈又不解地问了一句:“何你享熟食,叫我茹毛饮血?”   陆文星:“!……咳咳咳……咳”   陆文星一口包子噎在嗓子眼儿里,咳得昏天暗地,惹得其他就餐的人纷纷侧目。   顾晗霜吓了一跳,连忙丢下刀叉绕到他身边去拍他的背帮他顺气。   陆文星缓过气来,看着她,僵硬地说完了自己准备好的台词:“你们这种文化人就流行这么吃,这叫品味,我这种粗人学不来。”   顾晗霜这时候也回过味儿来,她还当对方不会为难,原是在这里等着她。   仿佛一瞬间顾姨娘上线,她回到自己的座位,慢条斯理摆弄着桌上的绢花:“这说法真是好笑,是不是文人跟吃食有什么关系?难不成生肉到了肚里就能化成墨水不成?”   不过,她眼眸一转,伸手把自己面前的牛排和陆文星包子掉了个个儿:“话虽如此,我们也不得不防,我有没有文化不要紧,陆大哥你日日在外与人周旋,多添点计量才是正事。”   陆文星看着她眼带俏皮,面色促狭,原本清丽的面容变得娇艳动人,竟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他鬼使神差地拿起叉子,叉了一块牛排往嘴里塞去,一股腥气充斥在鼻腔。   陆文星:“呕……”   最后两人再旁边的川菜馆解决了晚饭。   ********   接连败北,陆文星也没有整人的心思了。   两个人沿着街道慢悠悠地往停车的地方走。不远处传来小商贩的吆喝声,是个夜市。   陆文星看着旁边姑娘亮晶晶的眼睛,满满都是渴盼,不由笑了:“想去看看吗?”   顾晗霜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两个人一个摊位一个摊位地走过,顾晗霜充满了好奇,每个摊位都能兴致勃勃地停留很久。   陆文星陪在她身边,没有丝毫不耐烦。   她蹲在一个卖首饰的小摊边,拿起一对猫头鹰的耳钉,仰头问旁边的男人:“好看吗?”   陆文星看着灯光下女孩粲然的笑颜,觉得万物都失了颜色,只余眼前明光潋滟,他点了点头:“好看。”   只不知道是人好看,还是耳钉好看。   顾晗霜十分开心地要买下来,男人已经付了钱。   旁边有女孩三五成群结伴走过,谈论即将举行的庙会的事情。   顾晗霜不由叹道:“庙会呢,肯定很是有趣的,不知到时候我可有机会去游玩一番。”   大金朝也有庙会。可她只能坐在马车里远远看上一眼,指使丫鬟婆子买些东西回来。远没有自己逛有趣味。   陆文星听到了,却没有接话。   等整条街走完,顾晗霜已经收获了很多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尤其是那些内含机巧的,爱不释手,意犹未尽。   上了车还在车后座上摆弄她那上了发条能摇摇摆摆往前走的小人偶。   陆文星开车送她回去,一路上都很沉默。   整个车只余转发条的声音和小人“咯哒哒”走来走去的声音。   到了顾家门口,顾晗霜看着站在车前,身姿挺拔的男人,轻声道:“陆大哥,谢谢你。”   不论你是什么原因与我相邀,我都谢谢你。为我创造了如此美好的回忆。   这真的是的很好的男人,可惜他于我无意,以后,都没有再见面的机会了吧。   “陆大哥,再见。”   她转身,往屋内走去。   陆文星沉默地看着她,在那道背影即将消失在门后时,突然开口叫住了她:“顾小姐。”   背影停在原地,却没有回头。   “后天的庙会,你若想去的话,我陪你吧。”   顾晗霜不敢置信地转过身来,身后的男人背着光,看不清表情。   她却笑了,那一刹那如春花盛开:   “好的,陆大哥。” 第7章 庙会   陆文星刚把车开出别墅区,就接到了陆老爷子的电话,这点掐的也真是,够准了。   他带上蓝牙耳机:“喂,爷爷.”   那边传来陆老爷子爽朗的笑声:“乖孙,约会得怎么样?今天去了哪儿玩儿呀?”   陆文星知道老爷子问这个问题,可不是关心他这个孙子的约会体验,是怕他欺负那个顾家大姑娘。   他无奈道:“看了电影,吃了晚饭。”   听起来一切正常,陆老爷子满意了,叮嘱了两句就挂断了电话。   他真怕这混蛋带人家女孩去爬山蹦极什么的,把人吓跑喽。   陆文星摘下耳机,车厢里一片寂静。   半晌,他嗤笑一声。   他知道怎么摧毁一个女孩的自尊,尤其是这种,从小安逸着长大,没有经历过社会,带着自我矜娇的女孩。轻易地让今晚成为她不愿提及的噩梦。   可他最终选择了自毁形象的方式。   无效,又幼稚。   说到底还是心软了吧。   从她站在他身边沉默不语开始,从她眼神黯然地目送他离去开始,从她巧笑嫣然地叫他一声“陆大哥”开始。   陆文星问自己,如果没有之前晚宴的相遇,在见到乖巧站在父亲身旁的她时,自己会不会心动?   答案是,会的。   这个女孩简直符合他在那些迷蒙的梦中,对另一半的所有幻想。   可到底心存芥蒂,更憎恶她的伪装。   可是经过了今晚,那些芥蒂也烟消云散了。   拥有一双利眼的他,如今怎么可能还看不出女孩的本性。   联想到她家里的状况,之前那副样子,估计也是对自己幼稚的保护吧。   陆文星从来不是犹豫不决的人,既然心动了,那就给彼此一个机会,若是不合适,还可以全身而退。   ********   顾晗霜躺在床上,心里是止不住的兴奋。   她翻身坐起,把自己夜市里收获的小玩意儿拿出来一一把玩。   又忍不住回想自己一天的经历,觉得前所未有的快活。又隐隐带点甜蜜。   她得为今天留点什么。她想到白天看的电影。   今天的电影,她虽然觉得天马行空的颇为有趣,可有些地方不合常理,台词也不够文雅。   她一时兴致大发,决定重新整改一番,保留故事主题,重设情节。   想做就做。她爬起来,从书桌里掏出纸笔,略作沉吟,就刷刷刷地写了起来。   因为这身体残留的的本能,硬笔字多写两遍,也顺手了。   这是她来到这里后第一次熬夜,灯光下的女孩眼神专注,时而蹙眉沉思,时而运笔如飞,丝毫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等晨光熹微,才经不住搁笔,倒回床上沉沉睡去。   *********   丁柔从冰箱里拿出一只新鲜的柠檬,用陶瓷刀切下两片。   这两日她那继女好像变了个人,表现可圈可点,居然把陆家爷孙都给糊弄住了。   可是那又如何?顾晗霜她从小看到大,能不知道她有几斤几两?再怎么会伪装,也不过是个空囊的丝瓜,比不上她精心教养的女儿。   她把切下的柠檬片丢到水杯里泡起来。   不管这继女能不能嫁进陆家,她都能想办法拿捏住她。   顾晗霜不知道丁柔的想法,她这几日都在修改自己的戏作。   她从小饱读诗书,连先生都称赞她,若为男子,当是一代文豪。   可惜自十岁之后,她便被困于内宅,所做诗文,再不能与人相看了。   往往拿起笔来,也觉得意兴阑珊。   如今却有人告诉她,她的创作可以告知世人,更值得大家欣赏,他不介意……这种认同让她心弦颤动。   因此哪怕只是一出戏,她也投注了十分精力,写的兴致高昂。   *********   庙会这天,两人早早到了,因为要爬山,顾晗霜穿了一身运动装,简单又活泼。   走在一身休闲高定的陆文星身边,男的高大俊朗,女生清丽活泼。惹得路人频频侧目。   W省的月老庙十分出名,庙会也很热闹,到处张灯结彩。   顾晗霜玩儿的十分尽兴。   在人群拥挤的时刻,陆文星伸手拉住了她的垂在身侧的手,之后就再也没有放开。   顾晗霜有些羞涩,却没有挣脱。   等走到尽头,她终于鼓起勇气开口。   “陆大哥,听说这里的这里的姻缘树十分灵验,你陪我去可好。”   这对她来说已经是颇为露骨。   陆文星垂眸,看着想望向自己又不好意思的女孩,她的眸子仿佛盛满了今夜的万千灯火。   他突然就笑了,伸出手,用拇指蹭了蹭女孩的脸颊:“这话应该我来说才对,不过既然你已经开口,我的荣幸,顾小姐。”   姻缘树那里人不少,都是些年轻情侣。   这月老庙倒是十分会做生意,把单字刻在小木牌上售卖。想要抛同心结的情侣,首先要从众多木牌中拼凑出自己和伴侣的名字,再用红绳穿起打结。   一个木牌一百块,两个人就得五六百,这价格就劝退了一大部分的人。   剩下的都是不差钱的,有的在一堆木牌里翻找。有的是已经找好了,女孩子对着图纸皱眉编结的,也有的是男孩子在编。   顾晗霜看的兴致勃勃。   和陆文星从一堆刻了字的木牌上拼凑出两人的名字。穿在两条红绳上,顾晗霜手指翻飞,用两条绳子打了个同心结。递给陆文星。   陆文星一手插兜,一手往树上一甩,他个子高,力气又大,两人的名字轻易便高高挂在了上面。   旁边一对年纪小的情侣看到了,女生不由埋怨起自己的男友:“你看看人家,一次就扔上去了。”   男孩也不服气:“你怎么不说你连绳子都编不好,这结还是我打的呢。”   顾晗霜抿唇一乐:“陆先生,你可真厉害。”   陆文星也笑:“承让,顾小姐。”   *******   同样的夜晚,同样的人,不同的是两人的心情。   陆文星在女孩额头一吻:“进去吧,顾小姐。”   顾晗霜有些踟蹰,最终还是从包里掏出一沓厚厚的纸递过去。   陆文星挑眉。   顾晗霜有些不好意思:“那日看了电影,闲时无聊所做,你且看看,权做消遣吧。”   她没有想那么多,在她的意识里,闺阁女子所做诗词小令之流,除了可以与姐妹好友共赏,还能于未来夫婿相阅,以通情志,添意趣。   可她根本不知道,原本的顾晗霜是个爱显的。还是那种揣着半瓶墨水,不分场合,随时随地争分夺秒地显。   因此也不知道自己此举有多容易让人产生不好的联想。   陆文星眼神凉了下来,结过纸没说话。   顾晗霜因为低着头,加上背光没注意到他的表情,和道了别就往家里走去。   陆文星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顾家别墅栅栏之后。回到车里,把那用订书机细心订好的纸扔在后座上。   点了根烟。嗤笑一声,拉菲小姐就是拉菲小姐,还是离不开她的才女人设。   他心理有些烦躁。刚好接到张晨的电话,就开车直接去了会所。   包厢里已的局已过半。看到他来了,众人纷纷打招呼。   陆文星在沙发上坐下,张晨凑过来笑嘻嘻地说:“哥,怎么样?和顾大小姐约会什么感觉?”   他听餐厅员工汇报了那天的情景,抱着肚子笑了好久,没想到他无往不利的陆哥也有吃瘪的时候,他都要对顾大小姐刮目相看了。   陆文星“嗯”了一声,不想多谈。   张晨今天其实是带着任务来的,他姨夫看上了陆文星做女婿,想让他帮忙从中撮合。   可说实话,他那个表妹。从小到大都是个标准小太妹,被送到国外上了个野鸡大学也没学好,据说还玩儿的更开了。   他隐隐知道陆老爷子的想法,心理觉得没戏,也配不上陆哥。   可是他姨夫不这么认为,说他们这种家庭结婚求的是两姓之好,两家业务相关,是强强联合。婚后只要不搞出私生子,其余的那都随便。   他爹妈也在一旁帮腔,他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做了局。   想着就顺带提一提,谁知晚上就听易博涵说陆哥带着顾大小姐逛庙会去了。   卧槽,这简直比陆文星接受了他那表妹还不可思议,他陆哥该不会是被下了降头了吧?   然而惊讶归惊讶,他也知道能约第二回,肯定是陆文星有那方面的意思了。他姨夫那话就不能提。   此时他倒是格外好奇,顾大小姐到底使了什么手段,摘下陆哥这朵黑黢黢的花。   陆文星此时不想多谈,三言两语打发了人去喝酒,自己拿了桌上的骰子把玩。   一行人闹到晚上一两点,只剩他一个没碰酒。准备把两个醉鬼拉倒附近酒店将就一晚。   易博涵只是微醺,把张晨塞进陆文星的车里,自己绕到另一边的后座拉开门一屁股坐进去。   他动作一顿,觉得有点搁。摸手往地下一摸,摸出来一个本子。   他和另外两个不同,是正经考进大学的,上学的时候还时不时写点东西,自诩个文艺青年。   拿到东西就习惯性地看了看。   看两眼就放不下了。   这是个四不像的剧本,格式完全不正确。可是遣词造句华丽文雅,形容精准,期间添加的奇闻异事更是妙趣恒生。每一句台词都暗含深意,韵味十足。   易博涵家里开娱乐公司的,这方面的直觉从小耳濡目染相当敏锐。立马看出了这本子的商业价值。   他最近手里有一个投资,可一直在几个本子间犹豫不决,说到底还是觉得不够好,没想到这里撞上了,简直是天在助他。   “陆哥,这本子是谁的?”   陆文星听出了他声音里的激动,漫不经心地问:“一个认识的人,怎么?” 第8章 日记   陆文星听出了他声音里的激动,漫不经心地问:“一个认识的人,怎么?”   “人才啊,”易博涵一拍大腿:“我告诉你这本子拿去拍,作贺岁票房稳赚。从台词到构思都只有一个字,妙。可惜只有一小节。不行陆哥这人是谁你一定要介绍我认识认识。”   他双眸闪亮,脸颊泛红,显然十分激动。   陆文星有些诧异。他没有想到易博涵的评价会如此之高。   实在是第一印象太糟糕。他的心里对顾晗霜已经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假才,虚荣,不懂眉眼高低。   哪怕后来的顾晗霜是真正的大家闺秀,更有一种现在很少看到的百年世家底蕴渲染出的沉稳大气,举止文雅进退有度。   他也只以为对方学会了做人,对对方她有什么真才实学,不抱期待。   顾晗霜拿出作品的时候,他也以为她故态复萌,又想起了她的哲学,从各个角度对那天的电影指手画脚。   没想到是个剧本。   他自然知道,易博涵平日里在公司阅过得本子,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还都是下面人精挑细选过的。   能被他说好,那是真的好。   易家内部混乱,易老爷外头几个私生子,斗的厉害,易博涵最近也是憋着一口气想做出成绩来。   没想到看上了顾晗霜的。   他在想他以前是不是误会了拉菲小姐。毕竟仅凭一面之缘,几句话就给人下定义的确是太武断。   陆文星真不喜欢才女吗?那倒未必。观他短短的,有限的明恋暗恋史就会发现,那种白净清秀,一身书卷气的女孩,其实是他的命门。   所以面对闺秀中的闺秀,才女中的才女,陆文星这么快沦陷。   他沉吟一下,刚准备开口,旁边一直没有出声的张晨突然大叫一声:“停车!”   陆文星急忙靠边。   易博涵没有反应过来,被直接扑倒,吐了一身。   车厢里顿时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气味。   易博涵:“张晨!我艹你大爷!”   这车是不能坐了,三个人直接下车,去了路边的酒店。陆文星发了信息让人过来把车拉去洗。   易博涵一只手搀着张晨,一只手还不忘翘着兰花指小心翼翼地夹着口水滴答的剧本。   这家酒店不是几人常驻的。前台告诉他们只剩了一间大床房。   几人顶着服务员怪异的目光走了进去。   易博涵披着浴袍,拿着风筒对着被浸湿的剧本呼呼呼地吹。   可油性笔不防水,前面几页还是糊成了一坨。这可是手写的,有没有备份都是两说。   他火冒三丈,还是想把旁边的醉鬼打一顿。   陆文星看他那样子,还是决定告诉他真相:   “那个本子……”   “嗯嗯嗯?”   “是顾晗霜写的。”   “谁?”   “顾家大小姐,顾晗霜。”   易博涵手里的风筒吧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不对啊,”他喃喃自语:“不是说她继母厉害,平日里根本舍不得花钱让她学什么东西,就是个草包美人么?”   “这说明这就是天赋,”陆文星还没开口,他自己又振奋起来,自顾自地给出了答案:“顾小姐没经过训练,都能写出这样的好本子,可见是天赋异禀,不行,这样的人才一定要好好笼络。”   他转头,双眼亮晶晶,作少女祈祷状:“陆哥~”   陆文星抖了抖:“滚。”   *********   大金朝习俗,未婚男女之间可以互通笔墨,诗词相和。也有共写一则故事,段段相接,妙趣恒生。   顾晗霜写了一段,满心期待地等着情郎接下来的一段。然而陆文星是什么人,凭借一篇作文让老师绝望到哭泣的人,怎么可能有这些风雅情趣。   所以顾晗霜没等来想象中的充满浪漫的书信,只等到了一个电话。   “剧本?”   那头交代了来龙去脉。   顾晗霜没有立即答应,只说要想一想。挂了电话,她不禁沉思起来。   在她的认知里,女子的笔墨是很私密的东西,非亲近的人不能传阅。   便是曾经的林仲,对她的诗也是居高临下的赏玩,末了好好收拾起来。   可是陆大哥说可以拍成电影,像那天他们在电影院里看得一样,现于世人。   她一时间有些踌躇,又有些兴奋。   她知道这个世界有诸多不同,也知道他不会害她。既然能提出来,那就肯定是可行的。   没想到她的作品有一天会得到别人的承认,认为值得让所有人的欣赏。   这是她第一次,直面这个世界女性地位的不同,哪怕之前已有所察觉。   比如顾父与顾敏间的亲昵。   大金朝的女孩教养全由母亲负责,她们被常年养于后院,平日里不受到父亲的关注,只有可以用来联姻时才会得到重视。   她与自己的父亲顾大老爷,除了在母亲房里偶遇,常年不见一面面,关系生疏。   偶尔相见,一问一答也谨遵礼仪,十分严肃拘谨。   有些女儿多的男人,不看女孩的母亲,根本想不起来这是自己的第几个女儿。   这里的顾父虽然更看重唯一的儿子顾博,可是对顾敏这个女儿非常宠爱,这曾一度让同样是大金朝而来的顾晗霜很是艳羡。   还比如顾敏随时随地可以出门。比如这身体在成年以后,依然可以与男子一般在最好的学府进学。   可那些都来源于她的观察。真正的顾晗霜依然被囿于深闺,束手束脚不敢迈出一步。   可如今有人告诉她,“想做就做,写不好也没关系,砸了我给你兜着。”   她觉得那一瞬间,那些初来陌生世界的惶恐与不安都离她远去,她突然就生出了无尽勇气。   她拿起手机,点开微信,一字一句:   “我想试试。”   “谢谢你,陆大哥。”   ********   由陆文星做中间人,顾晗霜和易博涵加了微信。   两人就情节进行了一番探讨,并约好一周后见面。   易博涵通过这次聊天,对顾晗霜彻底改观。他有些诧异的说:“不是都说是个装女么?我觉得人挺好的呀,谦虚,懂礼貌,不说废话,不懂就问,也不给你指手画脚的。”   “而且关键是人家真有才,说话都带着一股书香气,提出的意见也很中肯。这年头这么有内涵的姑娘很少了!”   张晨对此嗤之以鼻,毕竟他是亲眼见过曾经的顾大小姐装b的人,没那么容易改变印象。   “隔壁桌,别人生日请客撸串,一脸嫌弃,桌子擦八百遍。”   他模仿着当时的场景,一脸俾睨众生地开口:“羊肉还是全有机的好,这种做法也不健康,我家要是知道我吃这种东西,又该说我了。”   “嫌弃别去呀。要我我就当场甩盘子子让她滚了。”   易博涵不怀疑这傻子的话,想了想,中肯道:“或许现在不装了吧。不然陆哥不会看上她。”   这下张晨没声儿了。陆哥比他们还龟毛好不,顾大小姐真还是那样,绝对掀她一脸子。   顾晗霜没来得及考虑剧本的事。   她发现了一件奇异之事。原主的那个日记本,竟然无缘无故多出几页来。   顾晗霜记得很清楚,她来的时候。是八月五日,日记的最后一天,是七月三十日。   原身抱怨着丁柔带顾敏去杜家的宴会而不带自己。   可是现在七月三十号的后面,原本空白的纸张上,突然出现了文字。   绕是顾晗霜见多识广,也忍不住有些汗毛倒竖。她静静地翻看那页纸。   “八月二十四日,周五。   顾敏说爸爸给我定了亲事。她不像在撒谎。那肯定是真的,肯给是丁柔挑唆的,她那么恶毒,能给我找什么好人家!?我该怎么办。   还有,林哥哥什么时候答应与她交往了?明明,明明我们出去玩的时候很愉快不是吗?他为什么会答应顾敏?”   “八月二十五日,周六。   我看到了那个来相亲的男人,长得不好看,动作也粗鲁,恶心。   还有那个老头子,说他们家就是来w市试试水。然后呢,如果失败是不是就要滚回乡下去当他们的土财主?还要带我一起?   那丁柔要笑死了吧。   不,我不会让她得逞的,我一定要嫁得比顾敏好,比她好一万倍。   后半生把他们三个贱人死死地踩在脚下!”   顾晗霜“刷”地一下把纸撕下来。   她突然意识到,这本日记留着并不是什么好事。   前面对顾父继母的诸多抱怨,便是被人看去也无碍。不孝的名头,她上辈子早就担上了。若是有人要拿此做文章,她也有的是法子应对。   可话语中隐隐透出的虚荣,与对这门婚事的不满,以及对林仲□□裸的情意,却绝不能让陆文星看到。否则她就是有嘴也说不清。   反正前面的内容她琢磨清楚了,后面的人生是她来走,这本日记当是再没有用处了。   她当机立断,趁着夜深人静时下楼,想在厨房整本烧掉。   然而当她点起火苗,准备一张张撕下来投入火中时,却发现白天被她撕掉的那一页,居然又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了那里。 第9章 有朋   然而当她点起火苗,准备一张张撕下来投入火中时,却发现白天被她撕掉的那一页,居然又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了那里。   与此同时,多了几行字。   “十月九日,周日。   她们,她们居然这样害我?丁柔居然给我穿顾敏穿过的旧礼服。难道我丢的不是顾家的脸吗?   还有爸爸,凭什么骂我。丁柔这么对我,难道他看不见吗?这一切难道不是她害得吗?   还有顾敏,不就是会拉个小提琴吗?有什么好得意的。要不是她妈从来不肯花钱让我去学任何东西,我怎么会比她差。   还说什么姐姐为什么每次都弹这一首曲子,为什么她不知道吗?她怎么不去死?”   顾晗霜的动作顿了下来。现在是十月六日。离日记里的十月九日差了三天。   顾敏和丁柔这几日都在紧急捯饬,为三天后杜家的宴会做准备。这本来是没她什么事的。丁柔总是有千般手段把她隔离在上层交际圈之外。   她本来不甚在意,地狱里过一遭,还有什么看不透,有利可图,众人皆友,无利可图,笑无人顾。   可看日记里的说法,她去了,不仅去了,还在丁柔母女的设计下丢了个大丑。   日记本上缓缓浮现最后一句话:“还有林哥哥,他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看着我?他对我失望了吗?”   林仲……也去了啊……   顾晗霜垂眸,把火关掉,静静地回了房间。   *******   第二天一早,顾晗霜接到一个电话,备注是田甜。   电话里女孩声音欢快清脆,邀她去逛街。   原主的日记里甚少出现友人。寥寥几句,也是对她们的猜忌与防备。田甜是唯一一个没有被写□□的人,虽然她只出现了一次。   她略一沉吟,便答应下来。她正好有事要出门,有熟人相伴会方便很多。   至于对方是人是鬼,她并不介意,她在教坊司见过的鬼还少吗?总有手段达到自己的目的。   田甜放下电话,朝两个朋友笑:“晗霜说要来呢,我们一会儿在星辉广场集合吧。”   沈珺不满意地道:“不是说只有我们一起,你叫她干嘛?没得自讨苦吃。”   石佩佩也皱眉:“对呀,肯定又要给你讲人生哲学,再背两首普希金。”   田甜笑:“人多热闹嘛,而且晗霜其实人很好的。她也不是老讲……那些话听听就过啦。”   石佩佩叹气:“你呀。”看谁都是好人。   顾晗霜让司机张叔把她载到约定地点。远远地就看到三个捧着奶茶杯子的女孩。   其中有一个矮胖的圆脸女孩兴奋地朝她挥手。   她走过去:“田甜?”   女孩点点头,笑着递给她一个同样的杯子:“你的黑咖啡,我有特地交代不放糖。”   顾晗霜道了谢接过来。看着她们都喝的满足的模样,也忍不住插上吸管,谨慎地抿了一口。   苦涩的液体入口,她差点没忍住吐出来,不动声色地咽下去,仔细查看三个女孩的表情,却发现她们神色如常,并没有露出幸灾乐祸的神色。   不是故意捉弄。   再联想到这个叫田甜的女孩说的话,便猜到又是原主做的孽,这到底什么匪夷所思的爱好!?   她没有直接说出来,即自打嘴巴又辜负别人的好意。只装作喝饮料的动作,感到时间差不多了找了空隙扔到垃圾桶。   四人边走边聊,顾晗霜很快摸清三人的迎合,田甜性格和软带着些天真,一看就是泡在福窝里长大的女孩。   沈珺个性直爽,有什么说什么,却有分寸。石佩佩有些城府,却没有坏心。都是可以相交的女孩。   她们一起从精品店逛到化妆品柜台,又从美食区这头吃到那头。   顾晗霜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痛快。   沈珺和石佩佩本来还担心她又语出惊人败人兴致,可是相处下来发现脸还是那张脸,人好像变了个人。   话不多,却句句在点子上,温文尔雅又风趣幽默。   这才是真正的顾家大小姐吧?天可怜见的,以前被她继母逼得,都神经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想到。   等酒足饭饱,顾晗霜看差不多了,适时提出自己还没买礼服的事情。   “杜伯伯家的宴会?我们也要去呢,礼服上个星期就买好了,现在还有时间,不然我们一起去帮你挑一挑。”田甜开口,又用眼神征询两人的意见,另外两人也无异议。   她们直接带顾晗霜去了平日常去的店。   “我的衣服基本都是这家的,他们家设计做工都很不错。”   顾晗霜抬眸,这是她第一次看见这个时代的礼服,有些……接受不能。   无他,太暴露了。她来这里已经是八月多,便是觉得这里的服饰奇怪,好歹遮得严严实实。可是这些……   她涨红了脸,说什么都不肯试穿三人帮她挑的礼服。   “哎呀。有什么好害羞的呀,大家都这么穿,你以后嫁人了也要出席宴会呀,难道待在家里让他带别的女人去吗。”沈珺急了,开始口不择言。   顾晗霜动作一顿。让陆文星带妾室去参加宴会?那她定会成为全城笑柄,怕是离下堂也不远了,她怎么能允许这种事发生。   她踟蹰片刻,还是拿了衣服去了更衣室。   田甜挑的是条单肩鱼尾裙。   大片的肌肤裸露在外,让顾晗霜有些难得地窘迫。   其余三人却都觉得眼前一亮。   只见灯光下,美人盈盈而立,贴身的裙子将美好的身材展示得淋漓尽致,冰肌玉骨,我见犹怜。   “啊!”田甜捂脸:“完了完了,我要弯了。”   连店长也忍不住真心实意地说道:“这条裙子很适合您。您穿上真好看。”   顾晗霜花了两万块买下裙子,又配了鞋和手包。   眼看天色不早,才意犹未尽地召唤自家的司机。   顾晗霜回到家里,看到了陆文星发来的微信,问她在干嘛。   她心里还有些隐隐地雀跃,便忍不住和她分享了今天的经历。   陆文星隔着手机都能察觉到她的欢快,不由微微一笑。   “杜家的宴会我也会去,不知能否有幸请顾小姐作女伴?”   宴会的事顾晗霜听田甜她们说了十之八九,她勾唇一乐,回道:“乐意之至。”   *********   顾晗霜一直等着丁柔开口。   果然,在宴会的前一天晚上,她拿了一个盒子到了顾晗霜的房间。   “杜家的宴会,你爸让我把你也带去,这是我和敏敏买衣服的时候帮你挑的,你抽空试试看。”   顾晗霜看着对方,突然玩味一笑。她不知道丁柔抱着什么样的心理。   她的母亲再不喜欢父亲的妾室,也会好好教养那几个庶女。只怕她们丢人现眼后连累自己的名声。   丁柔迫不及待想要原身出丑,手段还如此拙劣,除了让她自己背个苛待原配子女的名声能落到什么好?   果然外室就是外室,侥幸扶正了也是狗改不了吃屎。   乐姨娘的手段可比她高多了。   “放那儿吧。”她漫不经心地点点下巴。   丁柔鬼使神差地把盒子放到了桌子上。等出了门才反应过来,顾晗霜那作态,分明就是把她当丫鬟使唤了,她怎么就听了她的话没把盒子扣在她头上!?   当即一阵气闷,想要回去发作,又想不出由头,只能恨恨离开。想着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才舒坦一点。   她真的傻吗?不。恰恰相反,掩藏在温柔无害外面下的是浓重的心机。   她对待顾晗霜的方法,是从熬鹰中受到的启发。   人也是动物,驯服人和驯服畜生是一样的,顾晗霜学不乖顺,她就要时不时给她一棒子,让她怕,只有怕,才会听话。   从原身满心怨愤却敢怒不敢言,做不出什么实质性的动作来看,她的确是成功的。   而且,这次宴会林仲也会去,他一直在两个女孩之间摇摆,哪怕答应了和女儿交往,态度也暧昧不明。但既然女儿一心吊死在这颗树上,那她就帮他下定决心,彻底绝了他对顾晗霜的念头。   顾晗霜也没想到,这个时代笑贫不笑娼。名声远远没有她那个时代重要。   作者有话要说:   发文之前我喜欢我那篇快穿啊,为什么看这篇的反而比较多?还有小可爱给我灌营养液……搞得我都不好意思暂时搁浅了……每天更两本,心好累啊   你们喜欢这种文风?有两边都看的小可爱给我个意见吗? 第10章 林仲   宴会当天晚上,顾晗霜说明了自己要和陆文星一起去。   顾父就先载了顾敏母女两人去做造型。   顾晗霜坐在镜前,拿梳子梳着黑亮的头发。   现代人们提到做头发,下意识地就想到吹拉烫染,仿佛没有各种机器药水的辅助就做不了造型似得。   的确,比起编发盘发,这样能让发型固定又长久,打理起来也容易,却太过千遍一律。   偶尔也有很好看的发型,不过大部分时候,一眼望去,满大街还是黑长直,马尾辫,红黄绿大波浪。   因为真正的艺术造型师是普通人接触不到的,那些学了些三脚猫功夫就去路边开店的所谓的理发师,所有的客人都是一个套路,机械又惯性。   而那些精巧的发髻早已消失不见。   因为梳起来麻烦,需要花费和精力,给自己编还需要反手,更是难上加难,手不够巧的人学不会,又无法请人天天给自己梳。   所以那些真正编发盘发的手艺会的人也越来越少了。   顾晗霜那个时候,各种发髻百变多样,她的梳头丫鬟,会盘一百多种发型,个个精美绝伦。   顾晗霜自己梳不好那些精巧繁复的,倒是坠马髻流云髻这些简单的会几个。不过也足够了。   她额前细细编了小辫子,再一起笼到后面,挽了个髻,用一根蝴蝶簪固定住。   淡施薄粉,轻扫娥眉。   本就姿容清绝,如此装扮下来,更似画中仙子。   陆文星早就到了,被管家迎到客厅喝茶。   他今日也专门打理过,头发用发蜡打理得一丝不苟,合身的西装包裹着完美的身材,更显英挺不凡。   就是太挺括有些不舒坦。   他看了眼表,奇怪顾晗霜怎么还没下来。他当然不知道自家女友还没有做造型。不然绝不会这么淡定。   毕竟在他眼里,那些比生意还要复杂的装扮流程,非得去造型工作室走一条龙服务。   管家问他要不要来些点心,他刚摇头拒绝,就听到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哒哒”声。   他抬眼望去,却在那一瞬间失了声音。   只有楼梯上扶着栏杆的道含羞而立的倩影,以及自己急促的心跳。   顾晗霜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她第一次在男性面前这样穿。   “陆大哥,好看吗?”   陆文星回过神来,走过去把人接过来,痞痞地扯唇:“好看。我老婆怎么都好看。”   顾晗霜嗔了他一眼。   **********   杜老爷子七十大寿,因是逢十,办的很是隆重。   顾晗霜和陆文星到的时候,丁柔他们已经到了有一会儿了,正在和生意伙伴攀谈。   听到喧闹下意识往门口看去,便看到挽臂走来的一对璧人。   顾敏简直要掩饰不住自己的震惊。   怎么回事?妈妈不是说给她穿她的旧礼服吗?她哪儿来的新裙子?   她看向陪在旁边的陆文星,是了,有个暴发户的未婚夫,一套礼服算什么。   顾敏下意识咬紧了牙关。   顾晗霜长得好看,她一直都知道,可她不讨喜的性子和糟糕的气质掩盖了所有容貌带来的优势,她可以心安理得地嘲讽她花瓶。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那种掩盖就不见了,仿佛一夜之间洗去了灰尘,露出耀眼的光芒。   这不应该,顾晗霜就应该呆在地底,掩埋在泥土里看着她风光无限,嫉妒却无能为力,那才是她该有的样子。   她一定,要让她回到该有的位置上去。   陆文星知道丁柔鲜少带顾晗霜出来应酬,于是就想带着她适应一番。没想到她进退有度,毫不怯场,一举一动都落落大方,比他都还要游刃有余。   和之前所见判若两人,他不由有些刮目相看。   顾晗霜察觉到他的目光,偏头嫣然一笑,一刹那若春花盛开。   她自然知道他的怀疑,但她却不准备掩饰。   其一她不知道原主什么性格,无从模仿,况眼前之人是要过一辈子的,更难以相瞒。其二两人刚刚定下婚约,之前定然接触不多,只要她不胡言乱语,做些惊世骇俗之举,对方便是有所怀疑,也不会太多。   因此她十分坦然。   *********   顾敏端着酒杯游走在人群里,她从小有专门的礼仪老师教导,又被丁柔带着出席各种场合,这种宴会不说游刃有余,却也是丝毫不怯的。   父母在与人应酬,她见了礼之后,就角落里找到了自己的小圈子。   今日又与往日不同,顾敏一眼就发现多了个人。   “这是杜老爷子的外孙,安德鲁。”林佳佳介绍到,又压低声音:“他父亲是法国很有名望的贵族。”   安德鲁朝顾敏礼貌地打了招呼。   他面容俊美,轮廓是亚洲人少有的深邃,海蓝色的眸子忧郁又迷人。   顾敏有些慌忙地回了礼,对方太过俊美,哪怕心系林仲,在对方看过来时也不由得脸红心跳。   这不是她一人的情况,在场的姑娘都或多或少地更加注意自己的言行。   没办法加入他们圈子的女孩眼神也时不时往这里瞟。   林佳佳突然提起话头:“你姐姐看起来有些不一样。”她似在感慨。   顾晗霜的每一个动作都仿佛一件艺术,让人看着看着就不自觉失了神,眼神追随着她的一举一动。   更让人惊奇的是,在场不止她一个这样或直白或暗自地看着她,可她却一点也不受影响,怡然自得。这份定力便是她都做不到。   顾敏有些憋气,她故作云淡风轻地耸耸肩:“装的吧,你们也知道我这姐姐从小没怎么受过这方面的教育,就喜欢从电视里模仿,估计这次又换了新的频道。”   这话以前她也说过,通常博得大家哄然大笑。   然而今天却没有一个人开口。   安德鲁首先就不赞同地道:“ 那是你姐姐?我虽然不太懂你们花国的礼仪,但是她的气质比起f国的最高贵的夫人都分毫不差。走起路来裙摆纹丝不动,哪怕周围无人的时候也脊背笔挺,显然是多年养成的习惯,这可不是从电视就可以学来的。”   他是不懂什么叫含蓄的,操着一口蹩脚的花国话,十分地耿直。   众人听到他的话,下意识往顾晗霜看去,刚才只觉得好看,现在经安德鲁一说,可不是真的?   安德鲁的家族是f国老牌贵族,世家底蕴丝毫不比皇室差,这里没有人怀疑他的话。   几个女孩不由有些脸红,悄悄把躬起来的腰背挺直了些。   要是顾晗霜知道他们在说什么,肯定要摇头失笑。   顾大夫人给她请来的教养嬷嬷出身宫廷,单单走路一项,就练习了整整两年。   平步四平八稳纹丝不动,柳步婀娜摇曳如弱柳扶风,莲步还有上稳下移,莲尖微露,裙摆绽放如花。   根据不同的场合搭配不同的衣服,走合适的步子。   当初为了持盏这一个动作,就不知道挨了多少板子,能不好看么。   顾敏的脸一阵通红,心中憋屈又怨愤。   什么不比最高贵的夫人差,你们都被她骗了,顾晗霜什么底细,别人不知道,她还不了解吗?   等着瞧好了,她一定要让别人看清她的真面目。   *******   顾晗霜自然察觉到别人审视的目光,却不以为意。   不说从小伺候的下人十几个,怕照顾不周,整日里不错眼地盯着。就说母亲带她参加宫宴,那也明里暗里的打量,也足够让普通人手足无措。   而她早已习惯于在这些目光中行走,游刃有余。   她从侍者那里端起一杯香槟,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晗霜。”   顾晗霜动作一顿,转过身来,看向熟悉的面孔。   和前世一样面白无须,温润如玉,端的是浊世佳公子的好相貌。却再也不能引动她的心绪。   她唇角轻勾,微微颔首道:“林大哥,好久不见。”   林仲很早就来了,只是今日情绪不高,一直静静呆在角落。直到看到万众属目的顾晗霜,心绪微动,找机会走出来。   他看着一个月不见,仿佛变了一个人的女孩,笑道:“好久不见,晗霜变了好多,好像突然长大了。”又看向一旁的陆文星:“这位是?”   顾晗霜刚要介绍,陆文星就抢先一步,伸出手来:“你好,我是小霜的未婚夫,陆文星。”   林仲笑容一顿:“晗霜订婚了?我怎么不知道?伯父伯母也不通知一声。”   言下之意,名不正言不顺的,哪儿来的未婚夫。   陆文星自然听懂了,笑了笑:“才定下的,还没来得及通知,长辈们正在商量宴请事宜,到时候请一定赏脸捧场。对了,小霜,还没介绍呢。”   “这是林仲,林伯伯的儿子,顾敏的男朋友,我未来的……妹夫。”顾晗霜介绍。   “原来是一家人,失敬失敬。”陆文星很上道。   林仲笑意略减:“不过是相处试试,说别的还太早。”   顾晗霜掩唇笑道:“可不要害羞了,迟早的事儿。”这两人上辈子就是夫妻,这辈子又纠缠在一起,可见是天定的姻缘。   三人没说几句话,林仲就找借口匆匆走了。   顾晗霜看着他的背影,眼神微凉,她怎么会看不懂林仲这番作态?一副对她余情难忘的样子,联想到原主的日记,这人上辈子享了齐人之福,这辈子难道还想让她们效仿娥皇女英,把她和顾敏都收了不成?   “什么东西!?”陆文星哼哧一声,顾晗霜都看出来的事,他一个人精怎么看不出来?虽然不知前请,可不妨碍他知道这人对他老婆有想法,这可就直接触了他的逆鳞,足够让他窝火异常。   他本来就是个霸道的性子,在他打算和顾晗霜过下去的时候,别人一根头发丝儿都别想得到:“离那个人远一点。”   要是旁人可能就会觉得他大男子主义,管的太宽,可顾晗霜来自对女子束缚更严重的古代,接受这样的想法不要太简单,她毫不介意地点点头,心想能做大妇,谁乐意去去窝在林仲后院里明争暗斗。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今天勤快么?又早又多 第11章 叶箫   宴会进行到一半,开始有人上台表演,杜老爷子好热闹,笑眯眯地看着上台的小辈。   “下面,将由顾敏小姐为我们带来小提琴独奏《g小调进行曲》。请大家欢迎。”司仪报幕。   大家给面子地鼓掌,顾敏在一片掌声中袅袅婷婷地走上台,优雅地给大家行了个蹲礼,然后把小提琴斜依在脖子上,眼睑半垂,拉奏起来。   十几年的功底,琴声婉转悠扬。一曲结束,博得满堂喝彩。   她甜甜一笑,拿过话筒:“助杜爷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下面,由我的姐姐顾晗霜为大家带来钢琴独奏,不过,天天听爱丽丝我都听烦了呢,姐姐今天可不能重复哦。”   说完,还俏皮地眨眨眼。   大厅一静,都是一个圈子的,谁不知道顾家大小姐是个草包,没有接受任何的贵族教育不说,唯一会的一首钢琴曲也是大学社团学来的。   连田甜她们都担忧地看着她。陆文星刚准备出声解围,却被她拉住,轻轻摇了摇头。   “陆大哥,你放心。我今天决不会让你丢脸。”   顾晗霜整整裙摆,落落大方走出来:“不光你爱丽丝听烦了,我的钢琴也弹烦了,今天杜爷爷过寿,我给大家来点新鲜的如何?也好讨个好彩头。”   说罢接过一旁刚才交代服务生拿来的盒子,慢条斯理走上台。   不是说是个花瓶么?这是在干什么?众人都很好奇,甚至隐隐带了些期待。   却见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杆玉箫。   陆文星认出来了,这是当时两人一起逛庙会时在一个古玩摊子上买的。   摆摊的小贩信誓旦旦,言这箫是古董,周围人哄堂大笑,纷纷表示不信,小贩脸红脖子粗地解释写来源出处。   直言此物是他从一个荒僻偏远的寨子中收来,乃一户山民的传家之物。   小贩言之凿凿,说了许多,众人听得乐呵,却依然不信。道既然是传家的宝贝,他为何不自己收好,传给子孙,说不准将来便价值千金。   顾晗霜在一旁伫立,听了良久,用两千块把箫买下。   陆文星当时还笑言:“你只当淘了宝贝,却不知这东西是石非玉,连做旧都不曾,自己拿着玩儿玩儿就罢了,可别拿出去惹人笑话。”   顾晗霜轻抚箫身:“我只是爱它构造特殊。”   时下的箫有很多种,多以六孔和八孔为主,这支箫却有九个孔,且有两个位置怪异偏斜。   陆文星看着那两个歪掉的孔:“不是因为粗制滥造?”   顾晗霜笑:“自然不是,等我回去练一练,到时吹给你听。”   陆文星只当她是笑言,却没想到在这里见到,顿时狠狠蹙起眉头。   觉得她有些不知轻重,这种场合怎么胡闹?他还是不相信这明显箫能吹。   只在心里盘算着一会儿如何为顾晗霜收场。   顾晗霜轻抚箫身。   是石非玉,无章无刻,所以没人会相信它是古物。   那两个歪斜的孔,所有人都认为是做工粗糙导致的疏漏,只有她知道,这是叶家箫。   顾晗霜出生之时,世上已无叶家,更没有留下任何只言片语的传说。她之所以会知道,是因为无意中得到了一本箫谱。   那本箫谱很是奇怪,前面有二十几页都是叶家家训,言使叶家箫者,不可伤人,不可害命,愈渡万物,是为己任。   她当时哑然,不过一把乐器而已,如何伤人害命?更谈不上渡万物。   然而当让人照着上面的图样把箫做出来吹奏时,她才知道不同寻常之处。   凡初音闻音者,只觉悦耳,闻音半日,陶陶然忘乎所以,连续听一月,则灵台清明茅塞顿开。   她把家训逐字琢磨,才从字里行间中发现这本箫谱应当还配有一部功法,两者相互合,能达到抚魂安魄的作用。   只一本箫谱已如此厉害,不知两者同用该是怎样惊人,曾经拥有它的叶家又该多么显赫。   顾晗霜知道这谱拿出去会引出怎样的风波,带来怎样的利益。   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曾经拥有如此神奇力量的叶家都最终灰飞烟灭无人记得,寻常人家又怎能抵御它带来的灾祸。   她舍不得毁去,只能一直把东西深深压在箱底,偶尔拿出来吹奏,也要屏退左右。   如今,世上已无叶家箫谱,纵有人听闻箫声,也只会觉得身心舒畅,不得深想。   她垂眸,将箫抵在唇边,空灵的箫声响起。   众人只觉被抓住心神,原本漫不经心的人也忍不住凝神细听。   窃窃私语的人停下说话,悠闲品酒的人放下酒杯。   大厅里一时针落可闻,只余箫声回荡。   一曲结束,大家只觉得心神一清,原本压在心头的烦恼都减轻两份。   杜老爷子带头叫好,众人醒神,也给予热烈的掌声。   这里的人大部分都或多或少懂一点乐理,有的是心有所好自幼相学,有的即便并不钻研却因为见多识广耳濡目染,分辨得出好坏。   引神入境,才是音乐的最高境界,而顾晗霜做到了。   “哥,嫂子吹的这是什么仙乐,不不不,她什么时候会的音乐?这也太厉害了吧。”   张晨一回神,就迫不及待凑上来,还自发自动改了口。   别看他整日吊儿郎当的样子,却弹得一手好琴,对音乐也是真心喜爱,在圈内素有“钢琴小王子”的美名。   他虽然热衷于把妹,却从不把弹钢琴用在泡妞身上,可见音乐就是他心里神圣不可侵犯的地方。   之前那么讨厌顾晗霜,也和她拿音乐装逼,玷污了他心中的圣地有很大关系。   可现在他是心悦诚服,肯承认对方是真才女了。   陆文星似笑非笑撇了他一眼,摇摇头没说话。   他心里的震撼是更大的,他和别人不一样,离得更近,更直观感受到顾晗霜的不同。   穿着礼服拿持箫而立,箫声响起的时候,整个人都朦胧起来,美好到他第一次产生了要和一个人相伴一生的想法。   林仲看着站在台上的身影,眼眸沉沉。   顾敏气的脸都扭曲了。顾晗霜怎么会吹箫?妈妈明明说她什么都不会的。   顾晗霜自然看见了对方的脸色,微微一笑,没有放在心上。跳梁小丑罢了,只要她自己立得住,根本不用放在心上。   经过这次宴会,顾晗霜草包的名声洗刷了不少。向来无人问津的顾家大女儿也有人打探了,毕竟之前听说是个脑筋不清楚的,哪家也不敢娶。如今看来,举止颇为得体,才知道传言有虚,估计又是她那个继母做的怪。   陆家在询问过顾晗霜的意见后,放出了顾陆联姻的消息。   众人遗憾,只得作罢。   *************   既然要拍成电影,那就不是小打小闹。   顾晗霜从小遍览群书,博闻强识,练就一身过目不忘的本事。   她的文笔隽永,带着现代人没有的韵味。可是两个世界虽然文字相同,风俗习惯到底有差别,她需要去查一些资料。   顾晗霜一大早起来,让司机载着自己去了市里的图书馆。   即便是早对这个时代的发达有所认识,也还是被巨大的藏书量所震惊。   她一直以为,曾经的顾家书阁已是丰厚,几可与皇家媲美。可和这里比起来,除了多了些孤本真藏,确实是沧海一粟。   她本就喜欢看书,如今更是乐不思蜀。   安静的图书馆突然来了这么一位漂亮又有气质的美女,怎会不引人注目。   自古书香配美人,她就仿佛自书中幻化而出的精灵,在畅游着自己的世界。   几个男士忍不住前来搭讪。   顾晗霜诧异与这里男子的热情,却没从对方眼中看出除钦慕外任何不尊重的神色,于是含笑礼貌拒绝。   选了一个角落,专心沉浸在知识的海洋里。   待的再抬头,已是日薄西山,要闭馆了。她收拾好包包,匆匆往外走。   在旁边的咖啡馆点了一杯卡布奇诺,给司机老张打了个电话,等着对方来接。   老张说他被二小姐派出去送同学回家了,三个同学住的远,来回估计得两三个小时。   老张话还没说完,就被那边传来的笑闹声打断,几个女孩儿催他快走。老张匆匆说了几句,电话就挂断了。   顾晗霜放下手机,叹了口气。   这就是不受宠的弊端。老张他们平日里不能说是不恭敬,但是一旦遇到问题,她就会是被敷衍舍弃的那一个。   因为得罪她也不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   今日若是顾敏,老张绝不会做这样的选择,因为他知道惹怒顾敏的后果他承担不起。   她拎起包往外走,尝试着去搭公交车。但是走了几个站,一个个站牌看过去,都没有熟悉的地名。   那些四通八达的线路图,她看不懂。这种都市灯火辉煌的夜晚,也让她无比陌生。   她这身体拥有一些潜意识和本能,但是那都是原身长久接触形成的习惯。相当于一种条件反射,比如上完厕所会条件反射地去冲水,看见灯会按下开关。   但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顾晗霜有些疲惫,她觉得包里的书越来越重。勒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有好心人告诉她可以去坐地铁,到附近再转车。   她一路问询,终于搭上了地铁。然而刚松一口气没多久,她就发现自己坐反了方向。   她匆匆忙忙下车,这时候已经九点多了。她已经完全迷路,不知道把自己折腾到哪儿去了。   顾晗霜又累又饿。终于有好心人告诉她可以打的,并教她怎么拦下一辆出租车。   她对于和陌生男人呆在一个狭小的空间有些抗拒,可这时候她什么也顾不上了,她只想赶快回家,回到自己的房间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的叶家萧XX是我下一本的女主……但是也是古穿今,顾晗霜只有一本萧谱,只能当摇篮曲吹一吹了,人家是有功法的,穿越到现代,emmmmm…… 第12章 有失   朱有财名叫有财,之前却一直游手好闲的失业状态,最近经人介绍,成了个出租车司机,开车没几天。没想到今天能有这种艳福。   这真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漂亮的姑娘,几乎是看到的第一眼,他就起了反应。   一开始他也没什么别的想头,就想隔着后视镜多看几眼,饱饱眼福。   然而在一次不小心走岔路这姑娘又毫无反应后。便渐渐起了歹心。   他已经被欲望冲昏了头脑,不想考虑任何后果,老话说的好,三年大赚,死刑不亏,只要他处理好尸体,被不被抓还不一定呢呢。   他已经彻底兴奋起来。   顾晗霜发现不对时,已经很晚了。   她并不记得路,外面黑漆漆的也看不甚清楚。只是记得白天郊区的路程没有这么长,也没有这么颠簸。   窗外漆黑一片,荒无人烟。司机从后视镜看她的眼光,渐渐变得肆无忌惮起来。   风尘里打滚几年,她怎么会不清楚这眼光的含义。她恶心的胃里翻腾。   她很冷静,没有出声,更没有试图打电话打草惊蛇。   只从包里拿出金属签字笔藏在袖中。   对方很快忍不住原形毕露,顾晗霜算准了时间,也找好了角度,在男人面带狰狞兴奋地扑过来的时候狠狠往他的眼睛扎去。   然而却低估了男女力量的悬殊,男人条件反射抓住她的手,笔尖只在他脸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她趁对方吃痛的时候挣扎着往外跑,却没跑两步便被抓了回来。捂住嘴拖进路边草丛。   顾晗霜拼命挣扎。那一瞬间她仿佛又回到教坊司。那些噩梦,今生还要再来一遭吗?   脑海里纷纷乱乱,一下是前世,一下是今生。   前世沦落到去给林仲做妾,今生呢?陆大哥吗?   她惨笑,手脚拼命乱挥,因为过度用力开始一阵阵发麻,渐渐没了知觉。   月亮钻出云层,映入眼帘的是月光下男人半明半暗丑陋狰狞的面孔,鼻腔充斥着泥土的腥气和男人身上的汗臭。   但她不愿意闭上眼睛,只是瞪着身上的男人,眼神幽暗恨意弥漫。   突然,她瞪大了眼睛。   一双手,修长,白皙,握着一把形如柳叶的刀片,悄无声息地伸到毫无所觉的男人的脖颈前,轻轻地,仿佛极其缓慢,却又极其迅速地一划。   月光下的刀身流动着冰冷的银光。转眼没入血肉中。   鲜血喷溅开来,男人的脸上依然带着兴奋的狰狞以及些许的不敢置信,轰然倒地。   露出了身后慢条斯理擦拭着刀片的修长身影。   顾晗霜躺在地上,喘着粗气,浑身呈现脱力的僵硬。但她并没有因为脱离险境而放松,警惕地看着那个黑影。   “啧啧,丑陋的人类。”男人的声音低哑醇厚,如同陈年的美酒。   一举一动,都如同那双轻易取人性命的手一般,带刻入骨髓的优雅。   暗夜仿佛不能对他形成阻碍。   他并不看顾晗霜,一脚把地上新鲜的尸体踢翻过来,从上到下扫视着。   顾晗霜看着他在月光下的侧脸,黑夜模糊了他精致的轮廓,唯有一双眼睛,流转着幽蓝的光。   “真是糟糕的猎物呢。”他的语气饱含失望,转身,若有所思地盯着顾晗霜,手里的刀片上下反转。   顾晗霜升起一种仿佛被野兽盯住的毛骨悚然的凉意。这眼神不像是盯着同类,反而是审视着一种食物。   “你的眼睛,很美。”   男人悠悠地开口,仿佛吟唱一般,但这样的赞美除了让人心生凉意,并不能给人任何愉悦的情绪。   他上前一步,饶是顾晗霜历经沧桑心性坚韧,此时也心头惊悚,她用手肘撑起身体,挣扎着往后退去。   男人依旧不紧不慢的逼近,不把她的挣扎放在眼里。他在她面前缓缓蹲下,那把流光般的柳叶刀在月光下再次闪烁出光华。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一阵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   两个人同时一僵。   男人反应极快地接起电话,身上的清冷一扫而空。   仿佛杀神跌落神坛,仿佛从一只猎豹变成了一只猫咪。顾晗霜仿佛都要透过暗夜看到他身上冒出的粉红色。   电话那头传来模糊的女声。顾晗霜只听清楚一声:“文森特。”   这边的男人连连应是,语气也是与刚才的优雅冷漠截然不同的温柔:   “亲爱的,哦,不,不要动那个锅子,太危险了。我马上回来,晚饭想吃什么?”   他再也不看顾晗霜一眼,干脆利落地消失了。如出现时一样神出鬼没。   如果不这令人毛骨悚然的场景和不远处的尸体,简直像偷情被正室电话抓奸的男女。   顾晗霜踉跄地爬起来,拢好衣服,拖着脚步沿着马路跌跌撞撞往回走。   夜色漆黑,月光朦胧,她被朱有财尸体的胳膊绊倒,一头跌在地上,呼哧呼哧喘着气。   陆文星三人开着车往城里赶。   他们三个合作了一个大项目,刚从临市考察完,连夜赶回来。   这个点,郊区公路上荒无人烟。   张晨打着方向盘,车灯扫过前面停在一旁车门大开的出租,以及路边草地里若影若现的人影。   他吹了声口哨:“呦嘿,哥们儿艳遇啊。”   易博涵瞧出了端倪:“陆哥,情况不对。”   后座上闭目养神的陆文星睁开眼看去,突然,他眼神一凝:“晨子,停车。”   张晨被他阴沉的声音吓了一跳,刹车一脚踩下去,车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陆文星不等车停稳便推开门冲下去,待看清衣衫不整的顾晗霜时,脸色阴沉。   张晨易博涵紧跟而来,借着月色看到了衣衫不整的女主角,条件反射第一时间转过身去。   张晨脑海里自直呼卧槽,自己居然看到了陆哥的绿帽现场。   易博涵没有他这么二,脑海里已经把事情猜的七七八八。   陆文星把外套脱掉在披在顾晗霜的身上把她包裹住,一把抱起来,他扫了一眼地上一动不动的男人:“看看死了没有,没有就往死里弄。”   张晨易博涵对视一眼。上前查看情况。   确定人死了,他们也没急着进车,点了烟背对着车子,站在外面等着。易博涵打了电话,叫人来处理后续。   陆文星调亮了车里的灯,把顾晗霜抱在怀里,简单查看了了一下。   脸上一巴掌印,半边脸肿得老高,指甲剥落一根。连衣裙上面已经被扯破,露出的肌肤也到处是泥土和伤痕。无比的狼狈。   顾晗霜现在仍在颤抖,却乖乖任他摆弄。   陆文星把她的衣服整理好,紧紧搂在在怀里,一下一下抚着她的后背。全程一言不发。   张晨在外面喊了一声:“陆哥?”   陆文星应了:“晨子,进来吧。”   易博涵自觉坐到副驾驶座上,两人进车的时候往后面瞟了一眼,女人的脸埋在陆哥怀里,看不清表情。   但看陆哥着捉紧的样子,地位肯定是不低的。   顾晗霜披着陆文星的外套坐在他怀里,脑袋依然是空木的。她什么都没想,只是眼泪不住地从没有焦距的眼睛里留下来,打湿了陆文星的衬衫。   陆文星一直没有说话,渐渐有些烦躁,从见到顾晗霜一身狼狈地趴在地上的那一刻,他心中就一直压抑着一股戾气。   没有爆发,是怕吓着她,现在到底忍不住了,他把她的脸扒拉出来,掐着她的肩膀摇晃:“为什么不叫人去接你?嗯?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有多引人犯罪?   顾晗霜的眼睛动了一下,整个人仍然瘫软着,像一个断了线的木偶,任由他摆弄。   看的陆文星怒火中烧:“你家里是开不起车吗?啊?谁给你的胆子让你你大半夜去打出租车?我问你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前边的张晨看不下去了:“哥。算了吧。以后慢慢说。这都要吓坏了。”   顾晗霜突然声音嘶哑地开口,语气还带着控制不住的颤抖:“顾敏,顾敏把司机叫走了,我找不到路……”   陆文星眼神阴沉,一把把人紧紧搂在怀里。   前面两人对视一眼,早听说不受重视,原来已经到这种程度了吗。   三人去了陆文星的公寓。   陆文星抱着人直接回了房间。家庭医生已经等候多时,给顾晗霜做了全身检查。   “有不同程度的擦伤,右手中指指甲剥落。”他顿了一下:“没有受到侵犯,这段时间好好修养,要注意病人的精神问题。最好去看看心理医生。”   陆文星点头,送走了医生,又放了热水。把人放进去泡着,她身上的衣服已经要不成了,这里没有女人的衣服,陆文星给她拿了自己的浴袍,自己守在门外。   顾晗霜泡在热水里,身上渐渐恢复了温度。她看向磨砂玻璃门外那个高大模糊的身影。   多么好的男人呐,她本以为这一辈子可以挣一个举案齐眉,可惜,发生了这种事情,被别的男人看到了大片裸露的肌肤,已是严重的失贞。没有人会聘失了清白的姑娘为妻。   她的心里生出一抹不甘和怨恨,对命运,对自己。难道两世她都摆脱不了这种命运吗?难道她顾晗霜就只能做妾吗?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她含恨一下一下锤这自己的腿,妄图借着身体的疼痛缓解心里的痛苦。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有毒,即血腥又暴力,还狗血,介意的请不要点,不影响后面的剧情,我们的主旨还是甜甜甜 第13章 悸动   等终于平静下来,她垂眸,望着波光凌凌的水面,凤眸一片幽深。   平和善良的顾大姑娘注定活不长久,这一刻,她仿佛又变成了曾经的顾姨娘。   顾晗霜换了两次水,直到身上的皮肤变皱。才披着浴袍走出去,看着站在外面的男人。   陆文星嘴里叼着烟,皱着眉头靠在墙上。   看到她出来,走过去托起下巴在她额头一吻:“去睡一觉,嗯?”   顾晗霜点点头。   陆文星把她抱起来放在床上:“睡吧,我守着你。”   顾晗霜看着他硬朗不羁的脸,慢慢闭上了眼睛。   ********   确认她已经熟睡,陆文星下楼的时候,另外两人都已经在下面等着。   张晨:“陆哥。”   陆文星点点头:“人呢?”   张晨和易博涵对视一眼,易博涵开口:“人已经死了,用利器切断颈动脉,一刀毙命。”   干脆利落的手法,不可能是非专业人杀手的。   “给人的感觉很像是判官,但是判官一旦出手,必然会带走什么。不论是从施暴者,还是从受害者身上。我们检查了那个男人,什么都没有少。”   那就是顾晗霜?难道是那片指甲?别开玩笑了。   被判官带走的东西。最小也是一对耳朵,还是因为那对耳朵特别美,他什么时候捡过边角料了。   陆文星:“不管是不是他,把事情处理了,别让人查到顾晗霜身上。”   张晨点点头:“知道了,陆哥。”   如果他们不管,就算人不是顾晗霜杀的。可她是最后一个搭乘那辆出租车的人,也是唯一的目击证人。警察要调查这件事,势必会对她进行询问,今晚的事情就瞒不住了。   就算她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也挡不住别人恶意的揣测。   易博涵点点头。   张晨忍不住吐槽:“这顾家也太过分了,同样都是女儿,一个的同学都比另一个亲女儿重要了,还有,看看嫂子身上都穿的什么,这年头但凡有点身份的哪个不是一身名牌。那龟孙敢下手,还不是看嫂子一身地摊货就以为好欺负。”   陆文星没吭声。   ********   顾晗霜半夜惊醒,她坐起来,大口大口喘着气。   旁边传来睡意朦胧的咕哝:“做噩梦了?”   她转头,这才发现人高马大的陆文星睡在她旁边。   陆文星此刻也没了睡意。他跟着坐起来,伸出手臂把人搂在怀里。   “睡不着?”他问,声音有些暗哑。   顾晗霜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随即放松下来。温顺地伏在他怀里,轻轻“嗯”了一声。   心里却不好受,不受控制地揣测着。   他怎么能随意进我的房间?这样不守规矩,是因为我失了清白,就可随意轻贱了么?   顾晗霜几乎要落下泪来,却还是垂头,死死地忍住,因为她知道,事已至此,最好的结果就是入了陆文星的后院,她不能惹恼他。   陆文星理解不了古代姑娘的脑回路,他就是觉得经历了这种事,怕她晚上害怕,所以来陪着。   两个人想的南辕北辙,表面都还意外和谐。   短暂地沉默过后,陆文星开口:“你在这里修养几天,伤好了再回去。你家那边我去说。”   顾晗霜点头,她脸上身上都是伤,如此一身狼狈地回去,顾家那几个人不是好相与的,没事儿也会传出事儿来。   “我给你配个司机,以后出门打他的电话,别去自己乱搭车。有别的事儿就给我打电话。嗯?”   顾晗霜还是点头,眼眶有些湿润,难为他肯为她考虑到此。   “我让爷爷尽快定婚期,到时候你就搬过来,想要什么我给你,别和顾家人打连连。那点子东西,犯不着。”   顾晗霜猛地扭头,差点撞到身后人的下巴,可她此刻顾不上别的,仔细捕捉着男人的脸上的表情。   陆文星“啧”地一声躲开撞过来的后脑勺,就看见这姑娘睁大眼睛盯着他,一向温润的眼睛竟然睁得圆溜溜的。不由笑了,揉揉她的头发:“什么傻样?”   顾晗霜却顾不得许多,颤声开口:“嫁给你……做妻子吗?”   她的心里却在剧烈挣扎撕扯:   一边尖声质问:你怎么能问出来?这是自取其辱!他只是一时说错了,是“纳”不是“娶”,你怎么能心存奢望?看吧,他一定会让嘲笑你自不量力,让你去照照镜子。   一边喃喃自语:可是万一呢……万一……   怎么会有万一,林仲以前给你的海誓山盟还少吗?结果呢?还不是该弃就弃。陆文星可什么承诺都没有给过!你怎么能生出这种奢想?   陆文星不知道这姑娘心里的纠结,他痞痞地扯唇,开了个不怎么幽默的玩笑:“不做妻子,做老婆。”   那一瞬间仿佛繁花尽开,顾晗霜看着被朦胧的夜灯柔和了面部的男人,第一次感觉到了心脏的悸动。   不是多方权衡下的有利的选择,不是重重压力下的无奈妥协。   而是真正为这个人。这个这种情况下,依然愿意以正室之礼待她,庇佑她的男人。   她再也忍不住眼泪,扑过去依偎进他怀里,掩盖住自己的失态,哽咽地应了一声“好”。   陆文星没说话,轻抚她的瘦弱的脊背。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本来也不想加入那个情节,可是这才是顾晗霜真正的心病,不解开她永远都无法真正信任并且爱上陆文星,她的潜意识就是不信任男人的,之前装得再好,不过是她要生存,她在做选择 第14章 夜谈   为了方便工作,陆文星在市中心买了一套复式公寓,上下两层,有钟点工按时打扫。   虽然面积大,但他性子独,装修的时候就没考虑过收留人的可能性。   楼上设了健身房和书房,楼下除了客厅,厨房,吧台,就是一间打通的大卧室。   张晨偶尔想来过个夜,都只能委委屈屈地睡沙发。   “我不介意和你同床共枕。”对方扭扭捏捏。   “我介意。”他冷笑。   “你这样不解风情没有人性,会注孤生的!”张晨尖叫。陆文星不为所动。   现在不用担心注孤生了,因为没有多余的房间,也因为怕顾晗霜害怕,两人一直一张床两个被。   不能说是没有一点旖旎的心思,他毕竟是个男人,面对的还是自己无比心动的女人。   但他已足够沉稳,发乎于情,止乎于礼。不会让这个饱受惊吓的姑娘再感到丝毫的难堪。   顾晗霜少有这样被男人抱着却不用虚与委蛇的时候。   她能感受到他的体贴与克制,那些充满怜意的安抚让她沉迷。   这一次的意外让她提前与陆文星同处一个屋檐下,也让她第一次对与另一个人一起生活拥有了期待。她不自觉中对他越来越信任和依赖。   陆文星尽量抽出时间陪着顾晗霜,然而现在正是业务扩张的关键时期,他也只能做到每晚回来。   大部分的时间,还是顾晗霜一个人待着。   “要不找个朋友来陪你吧。”陆文星问。   “我一个人就可以。”顾晗霜摇摇头,给他盛了一碗粥。   原主哪儿来的什么友人。同圈的她交不了,普通人家的她看不上,生生把自己过成了孤家寡人。   想到这里她不由自嘲一笑,她上辈子到最后,不也成了孤家寡人么?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婿都可随时将她抛弃,何况闺中密友。   田甜她们几个她还不熟悉。而且,不管是出于以前的经验还是出于顾大姑娘所受的教导,再亲密的朋友,这种事情都是要藏着掖着的,她不相信女人的嘴巴。   陆文星点点头,也由着她,只是上班前递给她一张卡:“这是我的副卡,附近有商业区,你要是无聊了,就去逛逛,但是要注意安全。”   黑色的卡片,金色华丽的花纹,很有质感。她用食指摩挲着卡片的边缘,抬头笑道:“现在就给我管家么?”   陆文星也笑,伸手揉揉她的头:“给你管家。”   顾晗霜有些高兴,她是知道这种卡代表什么意思的。陆大哥算是把家当交给她,就像还没过门就让她掌了中馈一样。。   当一个人无功受禄从别人手里拿钱的时候,会诚惶诚恐是因为怕还不起,会心安理得是因为习惯于索求。   顾晗霜两种都不是。   她锦衣玉食地长大,顾大夫人曾经为她准备的嫁妆里,奇珍异宝不知凡几,导致她对金钱并没有什么过多的概念。   她在乎的是陆文星对她的这份心意。   丁柔那么上蹿下跳,顾父也只给她一张每个月20万额度的信用卡,她自己还要千方百计用各种名目讨要些钱财。没有一点正室的体面。   但是陆大哥这么重视她……   陆文星不知道她想到哪儿去了,但是看人高兴,他自己也跟着心情愉快起来。   他就喜欢对方这么干脆。要就要,不要就不要,别跟张晨泡的那些妞似的,扭扭捏捏或者假清高地推辞半天,最后还不是收了。   要是张晨在这里,肯定要尖叫,你不是鄙视我吗?我泡妞只是给点私房钱,你这连副卡都给出去了。   陆文星肯定要照样鄙视他,我这跟你那能一样吗?我这是准老婆了,怎么大方都不为过。   两个人想的南辕北辙,但心里都十分满意。   顾晗霜没想着花卡里的钱。   她是知道陆大哥有多不容易的,就像顾敏说的那样,卖粮食能挣多少钱呢。   一亩地不过几百石的产量,大金朝有名有姓的商户人家里,没有一户人家是卖粮的。   看他每日早出晚归,所住不过这小小的一间(雾)房,所聘也不过一个长工(大雾),就知道他有多不容易(大大雾)。   他们以后花销还多着,人情往来,孩儿教养,都得花用,她得好好操持,不能浪费他的血汗钱。   好在嫁进陆家之前,不需要交际应酬的时候,她也不准备大力包装自己以融入原主梦寐以求的圈子。所以没什么大的开销。   ********   晚上陆文星洗完澡出来,看见顾晗霜坐在床头,就着灯光看书。   哪怕脸上仍然带着些许淤青,温柔娴静的侧影,也依然让他的心里一片安宁。   他不由走过去:“看的什么?”   顾晗霜把书皮翻过来,一本崭新的《古文观止》:“在你的书架找的。”   当然不是陆文星买的,他书房里全都是商务财经类的书籍,而且通常略过废话只找重点。   是陆老爷子觉得孙子需要提升文化修养,每逢陆文星买新房子,必会送上一套经典名著以作乔迁之礼。   是以他的每一套房子里都有一套这样的书籍,陆文星一次都没翻开过。这种古文,他看着眼晕。   这时候就显出没共同语言的尴尬来了,他也上床,把人搂在怀里,看着她翻到的那一篇,没话找话地问:“讲的什么?”   顾晗霜想了想,说:“一个有关孝的故事。”   陆文星顿时就没兴趣了,在他看来孝顺父母是应该的,但那什么埋儿奉母,乳姑不怠,纯粹是脑壳里有屎。   他“嗯”了一声,就没再多问。   顾晗霜多聪明啊,对方又没有刻意掩饰,略一思索就明白了他意兴阑珊的原因,她眼睛一转,条理清晰地开口:“庄公因为倒着出生,得到了他的母亲武姜夫人的厌恶。武姜夫人偏爱次子共叔段,甚至多次向老国主提出立他为世子,都遭到了拒绝。   等庄公继位,共叔段仗着深受宠爱,不断扩充自己的封地。下属多次劝庄公斩草除根,庄公都不答应。等共叔段利用武姜做内应攻打京城才出手歼灭。   庄公因为武姜夫人做内应的事大怒,把她囚禁在诚颖,发誓不到黄泉永不相见,不久后悔了,却又不好违背誓言。   直到他的下属颍考叔在宴席上哭泣,说自己吃过的东西母亲都吃过,唯独君王宴席的肉糜除外,希望可以被恩准带回去给母亲尝一尝。   庄公深受感动,告诉他自己的心事,颍考叔说,只要挖一条地道挖出了泉水,就是黄泉了,在地道里相见,不算违背誓言。   庄公大喜,依言去见武姜,母子两人和好如初。   史书评价,颍考叔孝顺,并把这种孝顺推行到庄公身上。能够用孝道感化他人的纯孝之人,大概就是他这种人吧。”   陆文星听完,嗤笑一声:“这里面除了共叔段,都是聪明人。你这史书的评价,风马牛不相及。”   “哦?”顾晗霜来了兴趣:“怎么说?”   “首先这个庄公,之前他弟弟小打小闹他不管,等人谋反了直接一棍子打死。这出手快准狠的,旁人还无话可说,只能称赞他仁义大度,杀死兄弟也是忍无可忍。但别人怎么知道他弟弟的野心不是他纵容出来的?等着捉鳖呢。这人,有野心,有耐心,还在乎名声,是个狠人。”   他竟然还知道“捧杀”?顾晗霜有些意外:“旁的人呢?”   陆文星摸摸她的耳朵:“那个颍考叔,摆明了猜到上司的心思,给个台阶下罢了,不然贸然提出要求,让庄公以为他在含沙射影,搞不好小命不保。这人是个职场老油条。”   “还有武姜,之前那么讨厌庄公,小儿子一死就和好如初?还不是因为靠山没了,她要依靠大儿子,当然不能再给人脸色看。”   “当然,最聪明的还是老国主,眼光好,没看上共叔段那个傻蛋。”   顾晗霜有些呆愣。   陆文星笑:“怎么,觉得我话糙?”   要是以前,陆文星绝对不会这么问。男人就是这样,你装,他比你还装。这要是以前的顾晗霜来跟他装模作样地掉书袋,他能拿《国富论》糊她一脸。但是现在的谈话他感觉到愉悦和放松,调侃的话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说出了口。   顾晗霜摇摇头,她只是有些惊讶罢了:“所谓人情练达即文章,读书是为明理,遣词造句不过锦上添花。陆大哥只是不喜那些华丽的词藻,更务实些罢了。”   陆文星照着那小嘴亲了一口:“怎么这么会说话?”   顾晗霜撇了他一眼:“人家说的是实话。”   这下两人倒是读出了趣味,顾晗霜靠坐在陆文星怀里,轻声细语地讲,陆文星静静地听,读到有趣的地方,两人再评头论足一番。   陆老爷子要是知道他孙子肯看书了,估计能高兴得蹦起来。   这样的夜读时光渐渐变成了习惯,延续了很久。   顾晗霜给陆文星讲史实故事,陆文星给她讲他的生意经。两个人眼界都开阔了不少,彼此也更加了解。   所以陆老爷子说要娶个书香世家的孙媳妇,其实是没说错的。只是顾晗霜让这个书香世家更实在罢了。   后来她把两人的对话整理了一番,装订承册,取名《陆氏夜谈》,本作消遣之乐,没想到倒是火了一把。   还被陆老爷子当做谈资,向自己那帮老友炫耀了好久。这些都是后话。   *********   虽然给了卡,但是顾晗霜连一身像样得衣服都没有,是没办法出门的。   他看了看对方脸上的淤青:“你要是不想出去,我让别人先买点东西送过来。”   陆文星一个糙老爷们儿,公寓里自然没有女生用品。也不知道怎么准备女生用品。   只能让助理沈跃挑个眼光好的女员工代买。   沈跃多精的人啊。从老板种种表现就推测出这女士地位不一般,不是未来老板娘也差不远了。   挑了和他关系不错的韩晓雨,并提点她。   “尽心点,这可不是外头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至少老板是很上心的。”   韩晓雨点点头。她的关注点却不在这上面。说实话,这个笑贫不笑娼的年代,能攀上陆文星,是大是小都是她惹不起的。自然不会傻傻地平白得罪。   作者有话要说:   能给我点评论么?一直单机好辛苦的…… 第15章 落笔   陆文星会给卡,很大程度上是被张晨的话给刺激到了。   别看他现在整日里打扮的齐整,但那是为了在商场上和人装逼,特地聘请的私人造型师,从头到脚给他包圆了。   不想因为穿着打扮落人口实。毕竟他自己不在意,但是大部分人还是先敬罗衣后敬人。   实际上他自己于吃穿上不怎么上心,初中的时候十几块钱的体恤也照样往身上套。   因此张晨不说,他压根就没注意到顾晗霜每次见面都穿的什么,只顾着看脸了。   当然也是因为顾晗霜长得美,气质好又会打扮,硬生生把几百块的衣服撑起了质感。   但老婆因为穿地摊货被人盯上,真是他妈的不能忍。   “直接记在董事长账上。”沈跃传达了老板的意思。   “消费上限是多少?”韩晓雨确认。   “挑好的买,钱无所谓,人要满意。”沈跃道。   女人了然,心里不由有些羡慕那位还未谋面的女士了。   不过虽然落不到自己手里,但能公费买买买,也算过了把干瘾。   在仔细询问顾晗霜的尺寸和喜好后,就直奔平日的专柜。   但凡这种时尚的都市丽人,于美妆服饰一类都是颇有研究的。   又不用心疼费用问题,韩晓雨买起来毫不心慈手软。   如此一趟下来,绕是顾晗霜被提前打了招呼,看到被工作人员送来的小山似的袋子时,也有些愣神。   “不知道您喜欢什么,就买的多了点,也好有个选择。”韩晓雨有些不好意思。   太兴奋了,一时没有刹住车。不过,应该没有女人能抵抗这些诱惑吧。她挑的都是精品,这位顾小姐应当不会不高兴才是。   果然顾晗霜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第一次近距离接触这个世界的职业女性,她不由多看了几眼,觉得和母亲身边的嬷嬷,顾府后宅管家有些像。   她笑着请对方喝茶。   韩晓雨连连摆手:“不不不,别忙了,我还有工作呢,偷懒可是要惹主管不高兴的。”   顾晗霜见她坚持,于是从那一堆手提袋里挑出了一个递给她:“辛苦你跑这一趟了,这么多我也用不了,这些你拿着,若喜欢就用,不喜欢了送人也好。”   那是个dior的袋子,里面有三只口红,袋子上的logo仿佛在发光,韩晓雨推辞不过,就接受了。   Dior呀,这几个颜色,都是新出她想买又舍不得买的。   拎着礼物兴冲冲下楼的时候还在想,这顾小姐不光长得好看,人也不错。   顾晗霜等人走了,才去开那些袋子。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抱着期待拆包装盒的时候,竟然有一丝隐约的雀跃。   顾小姐大概还从没有体会过拆快递的快感。她拆了一地的盒子。   她没有接触过这个世界的品牌,也没有这方面概念,但是从质感上来说,感觉应该都是不差的。   有一个纸盒上的名字她很眼熟,原身的日记里提到过:“为什么顾敏可以有全套的cpb而我就只能去网上淘一些垃圾?”   她挑了挑眉,把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些护肤品和彩妆。   她拆了一只口红,很艳丽的颜色。但顾晗霜长相清丽,唇淡而薄,涂这种鲜艳的红只会让嘴唇显的更加薄而锐利。   京城有段时间很流行这样的颜色,美人斋推出的口脂,据说是南边传来的,用料昂贵,吹的天花乱坠,十两银子一盒。   那段时间,夫人小姐们,不管合不合适,人人一张艳艳大红唇,看着着实好笑。   只有她依然独爱城南花雀巷子杜娘子的胭脂,清清淡淡带着若有似无的花香,整日遣丫鬟去采买。   可惜杜娘子店小巷深,没混出什么名头,没多久便关了铺子虽夫婿回乡了。   她叹了口气,把口红扭进去放在一边。   原主梳妆台上的东西不少,都是她省吃俭用淘来的,从包装上来说,质感比不上这些隐隐透着奢华的东西。想来是她口中所说的“垃圾”。   可有些顾晗霜觉得用着颇为顺手,很适合她,却被她如此贬低。   她理解她的怨愤,却不太赞同。好歹自己花的心思寻来的。自己都看不起自己,谁还看得起你呢。   规整这些东西就用了一下午。晚上陆文星回来,顺口提了一句:“东西好能用吗?不能用还有缺的再去让人买。”   顾晗霜点点头,她下午都试过。韩晓雨有句话说对了,只要是女人,就抵抗不了这些诱惑。   她摆弄了一下午,有些很喜欢,有些却不太合适。   不过因为买的太多,倒是没什么缺的。   “不合适的能退吗?”她问。能让原身这么心心念念,应当是很昂贵的。白放在那里实在可惜。   陆文星瞟了她一眼:“都拆了包装了应该不能了吧,我也不知道,不能用扔了吧。”   他的体型固定,衣服饰品都是有人送了图册过来,再根据尺码定制,其实自己活的很糙,很少有不合适的东西。对这些瓶瓶罐罐更是完全不了解。   倒是记得张晨说过一句话:“女人对化妆品都没有抵抗力,哪怕她柜子里已经有了能涂一辈子的口红,还是会乐此不疲地去买新的颜色。”   后面还有一句话:“为此不惜去讨好任何男人干任何事。”被陆文星自动pass掉了。   可顾晗霜一向是贵精不贵多的性子。除了热衷于看书听曲儿外,对这些胭脂水粉喜爱却不狂热。   她想了想道:“虽然已经拆开,盒子却没扔,送给相熟之人,当是不介意的。”   陆文星点点头。   *********   易博涵给顾晗霜打电话催本子的事情。   “你还是不是人啊?”张晨在旁边吐槽:“人家小嫂子初逢大难,心里指不定怎么难受,你不给人点时间冷静冷静,还赶着去剥削,可恶的地主老财。”   易博涵翻了个白眼:“你不是地主老财?我就是知道她心里不好受才给她打的电话。人有事情做,就不会想那些有的没的,闲着没事只会越想越左。”   张劳动人民晨摸了摸下把:“好像有那么点道理,可我天天闲着,也没见怎么样。这不会是你找的借口吧?”   易博涵冷笑一声:“想左的前提是有一颗复杂的大脑,考虑到四面八方,像你这种一条道走到黑的单细胞生物,不仅不用担心左边,前后上下都不用担心了。”   回应他的是迎面而来的一盒面巾纸。   顾晗霜放下电话,在客厅的博古架上找到了自己的书包,那天的现场被处理干净,包被人送了回来。   她打开,里面的东西完好无损。   她把东西一股脑到在沙发上,找出自己写了一半的剧本,一字一句地读着。   她其实并不习惯这样的格式,但是对方说没关系,按她心中的写,格式他们有专人修改。   但即使是这样,那天晚上以后,她也再不曾动笔了。她还……写得下去吗?   陆文星今天提前下班回来,顾晗霜听到开门声,跑过来迎接他。   陆文星眼睛一扫,就看到了沙发上的一堆书书本本,他拿起最上面的一摞纸:“剧本?”   顾晗霜点点头。   他脑子一转就想到了怎么回事:“还想写吗?”   顾晗霜动作一顿,随后摇摇头:“不写了吧。”   是不写了,不是不想写了。   陆文星知道她在想什么,看着封面旁边被主人无意识抓出来的皱褶,不由轻轻一叹:“不高兴?”   其实不用问,她这两天看似平静下来,和他也有说有笑,但是那笑容只是看着温婉,却不似从前明媚,她还是害怕的吧。   顾晗霜却否认:“没有。”   陆文星猝不及防伸手,顾晗霜还来不及反映,就被腰间痒意弄的站不住倒在沙发上。   “哈哈,陆大哥,你干什么?快住手……哈哈哈”   顾大姑娘是个怕痒的姑娘,她控制不住笑出声来,又下意识伸手去反击,两个人在沙发上闹成一团。   像顾晗霜这类的闺阁女子,从来讲究贞静贤淑,少有这般肆意玩笑的时候,等她闹够了,浑身无力躺在沙发上喘着气时,只觉得有些说不出的痛快,心里都轻快几分。   “陆大哥,你为什么……”   “开心了?”陆文星坐直了身体,又把人拉到自己腿上坐好。   “晗霜,”看着她的眼睛:“那件事没什么大不了的,不是你的错,也不是剧本的错。以后有我,我会保护你,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所以不要再想,也不要怨恨自己,嗯?”   顾晗霜有些鼻酸,她依偎过去,把脑袋轻轻靠在他肩膀上,没有说话。   她的确是迁怒了,明知道不该,却还忍不住地去想,如果不是为了这个,她不会出门,不会差点又毁了自己的一生。   如果陆文星不原谅她,如果她就此毁灭,她定然再也不动文墨。   可是现在,她有了依靠。这个人坚定又可靠,把她心中巨大的恐惧和怨愤都一一抚平。   她轻轻“嗯”了一声。   抬眼,看见陆文星近在咫尺的脖子,那中间有一个明显的凸起,她鬼使神差地伸手抚了上去。   陆文星浑身一抖,连忙抓住她作乱的手,放在嘴边吻了吻:“晗霜,不要招我。”   顾晗霜这才回神自己干了什么,脸一下涨的通红,手“唰”地收了回来。她,她在做什么!?   “我还有东西没收拾,我去看一下。”她平静地起身,平静地走进了卧房。   如果忽略那嫣红的双颊,和同手同脚的步伐,真的是十分淡定了。   陆文星在她身后笑出声来。   ****   陆文星第二天去上班的时候。顾晗霜再次把剧本拿了出来,她一字一句地读下去,这些都是她的心血,曾让她那么快乐。   她闭上眼睛,第一次开始思念一个人,一个未来要共度一生的人。   她坐在桌前沉吟,慢慢地找回了创作的心境,终于可以再次落笔。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要收拾收拾回家了,嗯……能更多少更多少吧……   另……求评论,求收藏……如果你们爱我……啊,说不下去了……但是还是要求评论,求收藏……提意见也好呀 第16章 归家   顾晗霜在脸上的淤青消得差不多的时候就收拾东西准备回顾家。   毕竟没有成婚,她在这里短暂住两天没有人会注意,一直住下去却不太好,到时候不知道又会传出什么风言风语。   上次买的东西太多了,她挑了一些平日常用的,装进沈跃送来的箱子里带走,剩下的只简单收起来,以后……总会用到的。   陆文星在一旁时不时搭把手,紧紧皱起的眉头就没松开过。   “不用担心,我没有那么不堪一击的,这次只是意外,是我不小心,以后不会了。”她安慰他。   陆文星一点都不放心。在他看来,自家这姑娘有才是真有才,傻气的时候也是真傻气。   他长这么大,就没见过在一个城市住了这么久还能把自己走丢的人,谁知道她还有什么地方弄不清头绪,到时候再给人栽坑儿里去。   但是留下这话不该他来说,毕竟人姑娘不愿意,他非要留,怎么看都有居心不良的嫌疑,因此只能一边担心,一边思索着有什么办法能确保她的安危。   顾晗霜绝不知道自己因为看不懂公交图就被贴上了傻气的标签。毕竟一个初到外地旅游的现代人都会迷路,何况她一个在古代都不怎么出门的姑娘?   她收拾好东西,和陆文星依依不舍地道了别,知道男人下午还有会议,就让司机开车送自己回了顾家别墅。   顾父丁柔都不在家,顾晗霜拖着行李箱上楼,迎面就遇上了顾敏。   “呦,还没怎么样呢就开始住人家家里了,就算不在意名声也要顾着家里的脸面,别上赶着倒贴。”   顾敏这两天脾气颇为不顺。   林仲才和她确认关系就出了差,好不容易回来,却整日里忙的不见人影,偶尔见上一面也是一副冷冷淡淡,神思不属的模样,她都怀疑他们是不是在交往。   顾晗霜也仿佛失踪了。   她那天故意把司机支开,就是为了捉弄顾晗霜,让她看清自己的位置。   以前又不是没有这么做过,对方再气,晚上还不是灰溜溜地回来在饭桌上强颜欢笑。因为她无处可去,连个能收留她的朋友都没有。   那天顾晗霜没回来,她也只以为对方是脾气涨了,舍得花钱去住酒店了。谁知第二天顾父就接到陆文星的电话说顾晗霜在他那里。   她这才恍然,顾晗霜再也不是那个无家可归的人了。   她有种什么都脱离掌控的感觉,于是见到人就开始冷嘲热讽。   顾晗霜突然扭头,定定地看着她。   顾敏话是无心,可刚好触了她的逆鳞。   是她想差了,不管前世还是今生,她都没有对顾敏出过手,更多的时候都是冷眼旁观,因为不屑。   可是如今才发现,对你心存恶意的人,再蠢都不能大意。因为不定什么时候她一个小小的坏心思就能让你万劫不复。   顾敏被她盯得发毛,又有些恼火:“你,你那是什么眼神?”   顾晗霜已经收回目光,拍了拍袖子:“板上钉钉的婚事,借住叫不顾脸面,那八字没一撇的事就上赶着做买卖的叫什么?”   她恶劣一笑:“不要脸皮?”   顾敏愣了一会儿,才明白她的话是什么意思,顿时脸涨得通红。   她……她什么意思?难道她已经知道了?怎么会……   她有一瞬间的心虚,紧接着却是恼羞成怒:“你这个……”   骂人的话戛然而止,因为顾晗霜猛然迫近,一只手狠狠揪住她的衣领,鼻尖几乎要抵在她的脸上赫。   “不要再试图挑衅我顾敏,不然我不能担保下次你我还有没有这么幸运……让我不对你出手。”   顾敏以一种从未有过屈辱的姿态被人拎着,她想要说话,想要破口大骂,想要照着这张脸狠狠扇回去。   却发现自己仿佛失了声音,身体不受控制,大脑也一片空白,所有的一切只剩眼前这双清凌凌的眼睛。   顾晗霜盯着她,渐渐收回凌厉之色,她松开手,拖着行李往楼上走去,徒留对方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   被歹徒按在地上那一刻,她是想过如果能活着回来,定要要和顾敏同归于尽的。   但是现在她并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陆大哥让她不要怨恨……她不怨恨自己,也放过顾敏……当这重来一次的福报,只愿从此以后各自相安,再不生事端。   至于她为什么会知道顾敏已经……,很简单,教坊司的嬷嬷都有一身专门看人的本事,姑娘是不是完璧,只看眉头与走路的姿势,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她虽在里面挣扎,却也不是聋子瞎子,见的多了,自然也就学会了。   虽没什么用处,但对方撞到枪口上,拿来恶心恶心也挺好的。   ********   今日的晚饭,除了在国外读书的顾博,顾家人都聚齐了,还多了个林仲。   顾敏坐在顾晗霜对面,她这几日安静了不少,见到顾晗霜也只当看到了空气。   直到今日才活泛起来,不停地给林仲夹菜,还间或咬咬耳朵,彰显着两人的亲密。   出于各种原因,顾父和丁柔也对林仲特别客气。   他却有些心不在焉,眼睛不受控制地看向对面的顾晗霜。   顾晗霜安静地吃着晚饭,不参与他们的谈话,也当没看到对面时不时瞟过来的眼神。   饭果然还是和相处愉快的的人在一起吃才有胃口,和陆大哥在那个小房子里对桌而食比这爽快多了。   顾敏还在叽叽喳喳,她放下筷子,朝众人点点头:“我吃饱了,你们慢用。”   “这孩子……”顾父看着她的背影嘟囔了一句,又看向林仲歉意地笑了笑:“都是让我们给惯的,贤侄见笑了。”   林仲连忙表示不介意。   请客吃饭时主人不得提前离席,顾晗霜岂会不懂?但她怠懒于与他们虚与委蛇,也不想再看顾敏林仲他们相亲相爱的戏码,毕竟上辈子看了太多。   况且顾父丁柔这些长辈都在席上,她算不得顾家的主人,这样做其实也不算是失礼。   顾家别墅的天台上有花棚和躺椅,顾晗霜很喜欢这个地方,偶尔会来坐一坐,理清思绪。   今日她照样带了茶上楼,却发现向来清净的花棚早已有人。   林仲背对着她,正站在一株蔷薇面前仔细端详,听到脚步声,转过身来:“晗霜……”   顾晗霜想要收回的脚步顿住,微笑着朝他点点头:“林大哥。”   林仲站在花架前,身后是一片怒放的嫣红。   哪怕换了个世界,他还是和前世一样,眉眼俊秀气质儒雅,再加上满腹才学,不知是多少少女的春闺梦里人。   顾晗霜曾经也为能拥有这样的夫婿而窃喜,但是现在,或者很早以前,她的内心就已毫无波澜。   林仲不知她所想,只是语气温和地开口:“听说你最近在写剧本,可有什么不顺手的地方?要我帮你看一看吗?”   要是原本的顾晗霜,肯定要高兴坏了,毕竟她的林哥哥是唯一一个愿意亲近她,跟她讨论赫拉克里克的人。   但是现在的顾晗霜即不知道赫拉克里克是谁,也不想亲近她的林哥哥,她摇头轻笑:“不过闲时无聊,写来玩儿玩儿罢了,又不当真,林大哥不用放在心上。”   林仲顿了顿,眼含审视,这才发现顾晗霜是真的不一样了。   他转了话头:“你和陆文星……”   顾晗霜很干脆地点头:“要结婚了。”   林仲皱了皱眉头,语气里是显而易见的不赞同和担忧:“不是才说要订婚?怎么这么快就要结婚?我听人说他不学无术,以前就是个小混混,连大学都是买的,你们即使结婚了也不会有共同语言。婚姻是一辈子的事情,怎么能这么草率?晗霜,我希望你好好想想。”   “林大哥,你逾越了,这些都是我跟他的事。”顾晗霜语气微冷。   共同语言?那是什么?那又算什么?曾经的她和林仲难道没有共同语言吗?   家世相当,诗词相和,琴箫争鸣,结果呢?还不是说弃就弃,该纳的人也一个不少,和他有共同语言的可不止她一个。   “林哥哥,”她叹气:“你好好和顾敏过日子吧。”好歹两辈子夫妻,她那么娇气的一个人,为了你,什么苦都受了。   她说完不再逗留,转身就走。   林仲盯着她的背影,眼眸沉沉,他觉得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但他说不出来哪里不对。   他沉默不语地回到房间,闭上眼睛,脑海里又浮现出那天宴会,顾晗霜持箫而立的样子。   他从小,就知道自己要找一个人,却不知道自己该找什么人。   看到顾晗霜的脸会心动,可她除了脸一无是处,看到顾敏拉小提琴会心动,可是那一瞬间过后就是深深的迷惘。   他知道这样徘徊不好,才最终答应与顾敏交往,因为他觉得他不是看中外在的人。   直到那晚,见到在灯光下持箫而立的顾晗霜,那一瞬间强烈的心悸,才他才知道自己找的是谁,是那个清冷如月,性烈如火,才华横溢的顾晗霜。   而不是之前那个空有美貌的顾大小姐和空有可笑才艺的顾二小姐。   明明是同一个人,可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想,还丝毫不觉得异常。   他把手放在眼上,遮住眼底的暗沉。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赶车回老家,可能会更的晚一点,后天到家就恢复正常了   感谢小伙伴的评论,嗯,快十二点了,让我抓紧时间再打两个字:求评论,求收藏,爱你们,么么哒 第17章 婚前   “看看你教的好女儿!”“妾身知错。”   “晗霜,不要惹怒你父亲……”   “我们女子,当以贞静娴淑为美,相夫教子才是唯一的出路。”   “大妹妹说什么傻话,你一个女子,怎可整日与男子厮混在一起,回去好好学你的女红才是正经。”   “晗霜,不要惹怒你父亲……”   顾晗霜睁开眼睛,看着摊在眼前的剧本。   原剧发生在这个时代,讲的是一个继承家里的厨艺的姑娘到京城闯荡,闹出的一系列啼笑皆非的事情,最后收获事业友情与爱情的故事。   本来是个色香味俱全的故事。   只可惜台词尴尬,情节老套干瘪,里面所谓的的美食也是普普通通毫无吸引力。   顾晗霜不了解这个世界,就把时间改为了古代,姑娘变成了男子,如此一切顺理成章。   她本就博闻强识,又所阅甚广,轻易让一个故事变得妙趣横生。   但剧本完成后,她却迟迟没有发出去,心中仿佛有一股气流不断冲撞,脑海里不断回响着总角之时稚嫩的话语。   我若为男子,当仗剑疏狂,遨游四方。   我若为男子,当以诗慰酒,才名远扬。   我若为男子……   不是没想过女扮男装,和兄长们游学,拜访名士书院,游遍名山大川。   但这些年少无知时的梦想与野望,在大金就是痴人说梦,除了让母亲垂泪父亲责骂,就是让兄弟嘲笑姐妹疏远。   可是这里是不一样的,我为什么不可以……?她拿起笔,把主角的名字用力划去,把情节一一更改。   “他”变成了“她”,锐气的少年变成活泼机智的少女,更加生动,也更加真实。   旁边的茶杯冒出袅袅烟气,她端起来抿了一口,食指轻叩桌面,眼神幽远,仿佛于茶香氤氲中看到总角之时,那个天真无邪的自己。   ********   易博涵本来把剧本的规格定为b等,对一个没有名气的新人来说,已经是可望不可即了。   可是看过对方发来后面的部分之后,立刻拍案定成了A等。   “总算不用看在古代唱摇滚艳惊全场的剧情了。”他感叹:“这里面的情节,包括一些细节都没有丝毫的违和感,有些地方我都想不到,嫂子别的不说,在文史方面的功底肯定十分深厚。”   “在古代唱摇滚有什么问题吗?”张晨扭扭胯做了个biu的动作,特别得意地说:“我就是全场的焦点。”   易博涵定定地看了他一秒,老父亲似叹了口气:“多读书点吧傻儿子。”   然后毫无列外地迎来了袭脸面巾纸二号。   说笑归说笑,张晨也知道这个本子对易博涵来说有多重要。   易博涵和他们两个都不同。   张晨父母恩爱,是圈里有名的模范夫妻,张家大哥年轻有为,对这个唯一的弟弟也是呵护有加。以至于他这把年纪还很有些无忧无虑的天真。   陆文星是三代单传,陆家从陆老爷子那一代开始就是一辈一个男丁,陆文星作为一根独苗,从小也是要星星不给月亮。   只有易博涵,易家是典型的圈内家庭,父母商业联姻,各不相干,生下孩子往旁边一丢,就开始各玩儿各的。易博涵一个婚生子,过得比一些私生子还凄惨。   这三个人按说凑不到一起去的,但是命运往往就是这么奇妙。   年幼的易博涵在幼儿园见到了挂着鼻涕的张晨。那是一个拥有无忧无虑笑容的傻帽,正在被别人哄骗着小书包里的零食。   “我这是仙丹,可好吃了。”对面的小孩一脸神秘,摊开的手掌几粒圆滚滚黑色小丸子。看起来像是那么回事。   只有易博涵知道,那是那小孩的鼻屎,他亲眼看见他从鼻子里扣出来搓成团。   可是小傻帽显然相信了,并且接受了这枚安利。他傻乎乎地把手里的进口饼干盒递了过去,然后就伸手去抓小孩手里的丸子……   易博涵一直在旁边看着,这时候再也忍不住,张嘴出声。   接下来场面一片混乱,很快引来了老师的注意。   拿鼻屎骗人的小孩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两人也顺理成章地黏在了一起,成为狼狈为奸二人组。   从小学到初中到社会……   易博涵遇到麻烦,张晨就会去家里哭闹,以寻求父母大哥的帮助来庇佑自己的兄弟。张晨被别人作弄,易博涵就会用自己的头脑帮着他解决着问题。   张家父母乐意看自家傻白甜的幼子有一个聪敏又不嫌弃他的小伙伴,因此对易博涵十分好,毕竟他们不能时时跟着儿子。   易博涵幼年有一半时间是在张家度过的,俨然是张家半子。张父张母在他心中的地位比那对不负责任的亲生父母高多了。   本来是打遍天下无敌手的组合,直到……他们遇到了陆文星。   那时候两人初二,刚闯了祸,被下放到h市反省。但是对于他们来说,只要还在一起,一切都不是问题。   甚至还雄心勃勃地立志要称霸新学校,但不幸的是,新学校的校霸是陆文星。   易博涵聪明狡猾,但是陆文星除了学习不行,其余的事情上堪称多智近妖。张晨肆意张扬,可他上头还有个大哥管着,好歹有些收敛,陆文星是真的被惯得无法无天。   几番交涉打斗下来,两个人心甘情愿认了哥。陆文星也觉得和这两人投契,心安理得地受了。   于是二人组变成了三人组,一直厮混到现在。   现在易家几个私生子都大了,不止人大了,心也大了,易母不把他放在心上,只关心自己和情人生的孩子,易父又没什么正统不正统的概念,明争暗斗可想而知。   易博涵作为唯一的法律认可的婚生子,更是所有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处境艰难。   其中好几次,若不是有两个好兄弟帮扶着,早就被推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这次也是,这个投资,是易博涵和他异母三弟之间的博弈。   因此尽管不喜读书,张晨也还是拿起剧本耐着性子看了起来。   但是他的关注点明显不同。   “嫂子这写的东西,啦看起来都好好吃啊。”他说着还“咕咚”一下吞了下口水。   易博涵不像他这样是个吃货,他瞟了一眼,想了想:“网上搜来的吧。”   这上面的菜,他有些吃过有些听都没听过,想来是对方从什么地方看来的。再加上想象和文笔的加持,自然让人垂涎三尺。   “我会找最好的厨师做替身,尽最大的可能还原场景。”   毕竟美食是这本子的看点之一,绝不能让他做成败笔。   张晨没说话,只是走的时候带了第一章的复印件回去。   第二天饭点,他提着保温桶来到易博涵的办公室,神神秘秘地打开。   “你干嘛?”易博涵一脸警惕,难道这人这么多年终于还是弯了,都送起爱心午餐来了?想象两人恩爱缠绵的画面……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正想着怎么委婉拒绝,忽然一股浓烈的香气扑面而来,他不由贪婪地深吸一口气:“好香,这是什么?”   张晨说:“嫂子剧本里第一章的烩三鲜,我找家里的厨师做了一下,那味道,简直绝了。”   他拿出两双筷子,递给易博涵一双,也不招呼,自顾自就吃了起来,易博涵也不遑多让,两人你来我往,没一会儿一盘菜就见了底。   “烩三鲜,天上飞的一鲜,地上跑的一鲜,水里游的一鲜,鲜鲜断舌,我还以为是夸张的手法,没想到是真的。”易博涵叹道,他这么不贪口腹之欲的人,都吃的欲罢不能,何况那些老饕。   “我问了我家的厨子,”张晨说:“他说这菜应该是哪一家的私房菜,他之前从未听说过。”   因为一家子人都爱吃,张家花费重金聘请了厨子,技术算是业内顶尖的了。   连他都没见过……   两人对视一眼,当机立断,重新拿出剧本,把里面出现的菜名一一搜索一遍。   顾晗霜的剧本里一共出现了十四道菜,五样点心,两种汤。   其中八道菜,两样点心是本来就有的,只是做法有了改变,更加复杂的。其余的和那道烩三鲜一样,根本闻所未闻,搜都搜不出来。   “嫂子该不会是个厨艺高手吧?”张晨咕哝。   顾晗霜当然不是,她不会做饭,她只是会吃。   大金朝爱吃,手艺好的厨子被各府争相聘用,很是受追捧。   但是大贵族是不会出厨子的,大贵族只会出刁舌客。金尊玉贵养出来的舌头,于品评一道各有千秋。   这品评可不是简单地起说个咸甜道个老嫩。而是要在三口之间准确说出哪一步放了什么东西,欠了哪些火候。   这并不比做饭简单,除了要有灵敏的舌头,还要把各种食材烹饪步骤了然于心。   顾晗霜的三叔就颇好此道。是京里有名的食客。顾晗霜不沉湎于此,却天赋异禀,舌头灵敏,又从小耳濡目染,尝过各种名菜,用来填充一本小说自然不在话下。   易博涵敲了敲书案:“我突然有了个主意。”   ********   陆老爷子并不知道w市发生了什么,听到孙子打电话来说要尽快结婚,心里一抖,生怕孙子被下了降头,他警惕地问:“和谁?”   陆文星十分无奈:“还能和谁?不是你亲自定的吗?”   “哦,哦,顾家大闺女啊,”陆老爷子心放了一半:“怎么这么突然啊?等等,你这不是搞大人家肚子了吧!?”   陆文星满头黑线:“没有。”   “哎呦,你怎么这么不中用啊,当初我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你爸都上小学了……”   陆文星:“……”   他已经不想再说话了。老爷子年纪越大越不着调,听管家说最近已经开始沉迷家庭伦理剧了。他有点担心把自己的婚礼交给他靠不靠谱。   事实证明,沉迷家庭伦理剧的陆老爷子依然是陆老爷子。人家调笑归调笑,雷厉风行的性子从没落下过。   当天就安排了事宜,准备挑个最近的好日子去顾家下定,顺便就在w市帮孙子举办婚礼。   陆文星抽空交给顾晗霜一个盒子。   顾晗霜接过来,是两份旺铺和一套高级公寓的房产证明。最下面还有一张卡。   “这些房子是我的私产,卡里有一亿。”   他知道顾家的情况,顾父不会给顾晗霜多少东西,嫁妆是一个女人在夫家的底气,虽然他不会欺负她,可能让她安心一点又为什么不做呢。   顾晗霜垂头看着文件,那些字却被隔绝在眼眶弥漫的水汽之外。   她止不住地想,看吧,这就是我为什么不爱林仲。   她曾经想过,若是自己没有进入教坊司,而只是成为了落魄的世家女,林仲还会不会弃她另娶。   答案是会的,他娶的从来都不只是一个顾晗霜,而是顾大小姐,人根本不重要。   所以纵然她和林仲相处融洽,也不得不融洽,却从不会让自己爱她。   尽管林仲接自己入府后好似百般宠爱,可他自己感觉不到,他再也不会跟她无话不谈,对待她态度也高高在上仿佛对待玩物一般。   她理解他的选择,却生不起丝毫感激,不过各取所需罢了。   可是现在,她除了一个徒有其表的所谓的书香门第的身份外,一无所有,甚至失去清白。却有人以正妻之礼相待,为了让她不失颜面,给她准备嫁妆。   处处妥帖,她顾晗霜何其有幸,得此良人。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了   这本来就是个婚后文,原本的设定是顾晗霜穿过来的时候他们就已经结婚了,但是我基友看了原稿,不能接受,说她怎么这么不见外……,于是我就拉拉杂杂改成了这样,现在终于要结婚了,痛哭   那个鼻屎的事情是真的,但是那个找老师告状的小朋友是我…… 第18章 成婚   出了那样的事,陆文星是不敢让顾晗霜再待在家里了。   在他看来,这姑娘聪明是聪明,那一手锦绣文章人人看了都说好,可心眼儿是真不多,有时候还透着点傻气。比不上她那个小户出身的继母市侩爱算计。   他怕一个错眼,再让人给栽进坑里。   于是紧赶慢赶,在年前把人娶进了门。   婚礼办的很盛大,w市有头有脸的人家都来了。陆老爷子的面子在那里,陆文星也后生可畏。想和陆家交好的不在少数。   顾敏知道她妈只准备给顾晗霜五十万,早就等着看笑话,却没想到对方风光大嫁。   她心里顿时不是滋味。   林家从政,是不可能有这么多钱的,起码明面上没有。   而且她还知道,她妈对她虽然大方,对她弟弟更大方。她到时候都不会有这么多的嫁妆。   她酸溜溜地想:“乡下来的暴发户,也只能砸钱了。以为什么都能用钱买的吗?”   ********   顾晗霜第一次见识现代的婚礼。一场酒敬下来,已经累得不行。   平辈的酒可以沾杯表意,可不少老前辈长辈是不能糊弄的。   尤其是陆家才来不久,并不是一言堂。   可顾晗霜强撑着没有露出疲态,最后一个长辈敬完,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陆文星看着她醉眼迷离,神色疲惫,让她去酒店楼上定好的房间里休息。   顾晗霜没有推辞,强撑着回到房间,旗袍都来不及换就在酒力的作用下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她这一觉睡的香甜,等半夜迷迷糊糊睁开眼,看着黑黢黢的房间时才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她摸了摸身上,敬酒时穿的旗袍已经被脱去,换上了睡衣,其余的什么感觉都没有。   心中顿时懊恼不已。她两辈子的第一次,期盼好久的洞房花烛夜就这么过去了?   转头,看着睡在旁边人事不知的人,耳边响起曾经偶然听到的洒扫婆子们的闲聊。   这些婆子素日里都是荤素不忌,平常顾大夫人怎么可能让她们往跟前凑,污了女儿的耳朵。   那次也是赶巧,顾晗霜抄近路去给母亲请安。隔着一道院墙,听到一个婆子得意洋洋地道:“别看这些大家妇人派头摆的足,心底下的苦谁知道呢。讨喜的一个月分个十几天,不讨喜的,就初一十五敷衍敷衍,实在长得不好看的,听说洞房都没人碰,这日子过得有什么滋味。”   她虽不明白这种事对女人来说能有什么滋味,却也知道这是留住男人,彰显宠爱的手段。   所以虽说不应该,可是看着旁边睡的死死的陆文星,顾晗霜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循环着:不讨喜的……不讨喜的……不讨喜的…   她不由幽幽地盯着他。   怨念的眼神能惊醒睡梦中的人吗?事实证明,不能,起码对陆文星不能。   他依旧人事不知,呼呼大睡,洞房花烛夜什么的,对他丝毫没有影响。   顾晗霜气闷,瞪着瞪着,自己也困了,迷迷糊糊又睡过去。   清晨,顾晗霜感觉有人在身上摸索,她睁眼,看到了俯在身上的陆文星。   “醒了?”男人在她额头印下一吻,手上动作不停。顾晗霜早忘了昨日怨念,伸出手臂圈住他脖子。   自己的老婆,陆文星当然是不会客气的。   顾晗霜尚未成婚就遭逢巨变。这种事情对她来说,一直痛苦多于享受。   可是现在看着陆文星,只觉得他的每一寸肌肤,每一滴汗水都充满了诱惑。   是因为人不同吧。身上的人是陆文星,是她真真正正的丈夫,愿意庇护她的人。   她第一次,觉得如此美妙。甘心随着他一起沉沦。   顾晗霜眉目疲倦,陆文星已经穿戴整齐,走回床边,在她额头轻轻一吻:“h市出了点事情,爷爷昨晚已经连夜赶回去了,你要是困就先睡一会儿,吃完饭让司机送你回去。”   昨晚怕吵醒顾晗霜,就没有赶回去,他们现在还在酒店的总统套房里。   顾晗霜点点头,陆文星看她迷迷糊糊的乖巧模样,忍不住再次低头含住那双嫣红的唇瓣,直到对方眼神迷离气喘吁吁,才强迫自己起身,整整衣领去了公司。   这婚结得匆忙,根本没来得及调整时间。他刚在w市站稳脚跟,现在正是业务扩张的关键时期,连蜜月都排到了一个月之后。   所以哪怕是新婚第二天,为了能给心爱的老婆以及未来的崽子富足的生活,他还是得揣着不舍,老老实实去了公司。   *******   顾晗霜坐在车后座上,看着窗外的风景。陆大哥说原来的屋子太小,怕住不下,换了个大点的房子。因此看到外面的路不甚熟悉她也没有恐慌。   只是等司机提醒她到了时,还是有些诧异,她以为就是比原来那个房子大点而已,没想到和顾家一样是别墅,更大也更华丽。   她想起陆大哥的话:“买的太匆忙,也没来得及带你去看,用的原来的装修。有不喜欢的地方再改吧。”   看来之前认为陆大哥家境不好是有些误解的,如今看来至少跟顾家不相上下。   她抬脚走进去。   管家刘妈早就带了人等着。她算是陆家的老人了,因为踏实直爽干活麻利颇得重用。这次陆文星结婚,特地把她从老宅调了过来,以后就照顾少爷和少奶奶的生活。   来之前还在好奇,如今看到袅袅婷婷的一个姑娘,不由赞叹自家少爷的好眼光。   也是,少爷也是她看着长大的,看人有多挑剔她早就领教过,不是好姑娘,怎么入得了他的眼。   她打起十二万分的谨慎上前:“夫人回来了,可要先休息?这房子前天才收拾完毕,实在是匆忙,怠慢夫人了。”   顾晗霜笑着点点头:“劳你先带我回房。”   刘妈让众人散了,自己亲自带了顾晗霜回房。   这栋别墅是原本就装修好的,欧式风格,质量过硬,顾晗霜并不排斥,她不是一定要住在中式厢房里。   但是卧室的装饰让她皱起了眉头:“这房间……是谁布置的?”   刘妈看出她不高兴,却不明白为什么,她看了了眼房间,是时下最流行的设计,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小心翼翼地回答:“先生请了婚庆设计团。   ”   顾晗霜之所以会介意,是因为这房间放眼望去,满目粉嫩。   如果不是知道陆大哥是和自己正经成了婚,她都以为自己被带到了什么妾室的房间里。   毕竟大金朝,非正室不用红。只有纳妾才会用桃红,粉红。她入林府用的就是粉色,如今乍然得见,真是膈应得不行。   “把床单被子都换掉,我要正红色,花纹要龙凤呈祥或者并蒂莲,不要鸳鸯。”   刘妈不知道这位新夫人的想法,只以为她不喜欢粉色。于是把这一条暗自记在心里,转头吩咐人马上去买一套的高档喜被。   *******   刘妈整理着东西,时不时往茶厅看上一眼。无他,这位新夫人已经在那儿坐了一上午了,茶水换了一杯又一杯。   她只觉得不愧是书香门第出来的闺女,坐在那里喝个茶都那么好看。只是一直这么直挺挺地坐着,不累吗?   殊不知顾晗霜此时也颇有些心浮气躁。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新妇进门,即没有带她来拜见翁姑,也没有来给她叩头请安?   就算陆老爷子有事回了h市老宅,可是陆家其他亲人呢?她可是记得陆文星还有两个姑姑的。   说起来顾晗霜也是够狠,在大金朝,男方家里的情况一般都是长辈打听清楚了,觉得合适才会说给家里的女儿,让人有个准备,没有自己厚着脸皮自己问的。   顾晗霜沿袭了这个习惯,没有向陆文星开口,但是顾家哪个人会帮她打听?   她纯粹就是像个赌徒一般,相信自己的眼光,看着陆文星这个人还有眼前的形势,不管不顾地下注了。   所以现在对于陆家情况也只知道个大概。也亏得她遇到的是陆文星,这要是遇到旁的人,十有八九又是个悲剧收场。   她把茶杯往桌上一搁,问刘妈:“家里可还有什么其他人要我见一见?”   顾老爷子已去世,顾父出来单住也算是合情合理,可是陆爷爷还在,应当是不会分家的,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刘妈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想了想,回到:“这里就少爷和您住,老爷子姑太太昨天晚上酒席散了就回去了。”   顾晗霜想起昨日的酒宴,这才恍然想起这里都是在酒席上认得亲戚,已经不再流行第二日敬茶磕头。   她顿了顿,问:“之前伺候先生的人呢?”   刘妈一时没有领会她那个“伺候”是个什么意思,张口道:“除了我和司机老张是从老宅那边过来的,其余人手都是新招的,有些人可能业务不熟练,夫人若是有什么不满意的,我去说一说,实在不行了就换掉。”   顾晗霜端茶的手一顿,仔细观察她的神情,却没发现任何心虚之类的神色。   这就怪了,商户人家不重规矩,未娶妻就纳妾的比比皆是。她父亲那个外室女就嫁了个商户,一入门七八个姨娘,听说家里闹腾的,整日里以泪洗面。   便是陆大哥看中妻子,没有婚前纳妾,也应该有通房才对,可现在一个都没有,难道是和顾父一样,都安置在了外头?   作者有话要说:   结婚过程已经被写的太多了,直接略过略过。开车 ,作为一个新人,我不敢…… 第19章 问妾   文星晚上回来,在院子里碰见刘妈,问:“夫人今天都干了什么?”   刘妈接过他手里的公文包,恭敬道:“上午喝茶,午休起来后在屋子里转了转,现在在看电视。”   陆文星点点头,往屋里走,果然看到靠坐在沙发上的人。   大约是听到动静,她坐起身,朝他粲然一笑,眉目间光华婉转,真是好看。   他也笑了,过去把人揽在怀里:“在看什么?”   顾晗霜眼睛惬意地眯起眼睛,纤长的手指了指屏幕,朱唇轻启:“闹剧。”   仿佛应和他似得,里面突然迸发出一声凄厉的质问:“我和东阳都是b型,怎么可能生出A型的小孩!”   陆文星:“……”   扭头,电视里正闹成一团,几个人扭在一起,眼泪伴着质问,果然是那种长得老太太裹脚布一般的家庭伦理剧。   他抽了抽嘴角:“好看吗?”   顾晗霜想了想,点点头:“有些意思,但是我换了几个频道,里面放的内容都差不多,就是人不一样。”   你想说的是套路差不多吧?   “这种戏都是这样的。”陆文星顿了顿,想起爷爷助理过来打的小报告,有些无语,这种爱好是会传染吗?   老婆和爷爷同时迷上家庭伦理剧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顾晗霜没体会到他的纠结,她会在这里看一个下午,是因为她除了那天的电影外,今天才接触到这种多媒体设备。   顾家没有家庭影院,电视都是各装各的,但是原身的卧室不仅小,还要什么没什么,因此一直没机会体验。   本以为电影就很神奇了,没想到还有更神奇的。不用搭台赶场,只是简简单单地坐在家里,都能想看什么看什么。   只是她觉得这番邦的拍戏手段虽然进步了,很多场景都能直接表现而不是依赖简陋的道具、假动作和唱词,戏的质量却不怎么好。   数量很多,但稂莠不齐,好像是把那些街坊里才子佳人的话本都拍了个遍似的。台词剧情经不起推敲斟酌,粗糙得很。   看久了,还很有些无聊。   不像她们那里,一曲《救风尘》传唱许久,句句经典,腔腔惊艳,让人百听不厌。   她把遥控器扔在一边:“那这戏本子可真得好好改一改。”   陆文星失笑,这可不是改一改的事,娱乐圈那些弯弯绕绕,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   他捏捏她的脸,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又拐弯抹角地提醒一句:“这种东西,看看就行了,别当真。”   他就怕些姑娘突然被拐带左了。   他虽然不想整日里和人讨论什么莎士比亚,可更不想枕边人的脑袋里塞满了撕逼狗血剧啥的,想想都可怕。   “那是自然。”顾晗霜点头:“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何况一个话本故事,我不会当真的。”   陆文星:这话是不是有些不对?你还想亲身试验一遍吗?   但是原谅他,毕竟读书少,一时竟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   ******   陆文星躺在床上听着浴室的水声,想到昨晚的痛快,不禁些心猿意马。   他向来不是委屈自己的人,况且又是自己老婆,起身拿了东西就推门进去。   顾晗霜正往身上抹着浴液,听到响动,被突然进来的人吓了一跳,看清是他松了一口气,嗔笑道:“你干嘛?”   陆文星脸皮多厚呀,一本正经道:“一起洗,洗的快。”   顾晗霜看着他眼里的亮光,哪会不知道他的想法,可她没有拒绝。   若是她还是那个目下无尘不知世情的顾家大小姐,这会儿估计已经厉声呵斥对方没规矩了,说不定还会觉得受到屈辱撞柱自尽,以死相逼。   毕竟在世人眼里,在她从小所受到的教育里,大妇就要有大妇的端庄,更要得到应有的尊重。   房事只有在床上,且那种传统的姿势才算庄重。   共浴这种过于亲呷的事,只有以色侍人的妾室才会做。   丁敏不就是这样做的。   从少女时期就对林仲有意,才会处处和自己攀比,可文采相貌皆被压了一头,故而十分不甘。   好容易得到机会成了林仲的妻,就格外端着大妇的派头,生怕被别人说配不上林家少夫人的身份。   一举一动都要讲规矩,讲气派,原本活泼娇俏的少女,硬生生把自己折腾成了刻板的老妇人。   这样没有让她得到林仲的爱重,反而把人越推越远。   可怜她自己尤不知情,把受到冷落的怨恨归结在妾室头上。   但是她呢?   顾晗霜心中突然嗤笑,若不是泥地里滚一遭,她又能比顾敏好到哪儿去?   从小被教育要庄重,要维持体面,觉得脸面大过天的,不止顾敏一个。   可是现在,她不会再那样傻。这是自己的丈夫,她不会在未两相厌弃前,把自己往绝路上逼。   她抬眼看着灯光下俊朗的脸,伸出手臂环上了他的腰。   浴室里的声音很快变了味道。等哗啦啦水响停歇已是一个多小时之后了。   陆文星抱了人出来,潮红的俊脸上是一脸餍足。   看着凤眸半阖,还在喘息的妻子,再次觉得这门婚事结得真不错。   老爷子再不靠谱,眼光还是好的。   ******   第二天早上,陆文星神清气爽地早早起床准备去公司。   顾晗霜帮他打着领带,看他神情愉悦,便趁机提起妾事的事情:“不如把妹妹们接过来,老住在外头也不是办法,接过来也好有个照应。”   她想来想去,还是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捏在手里比较安全。   母亲手里面有人,耳目灵敏,对父亲的举动一清二楚,故而可以压着不让那些外室入府。   没有正当身份,那几个外室子再怎么闹腾翻不出花儿来。   可是自己没有,若不放在近前,总怕出现意什么外,到时候连生了几个孩子都不知道,再让人把陆大哥的心勾走可就糟了。   倒不如接到跟前来,虽给她们提了名分,到底在自己之下,将来有子也越不过她去。知己知彼,也好百战不殆。   可惜她这一番盘算,并没有让陆文星体会到她的苦心,他甚至都没有听懂。   他任由老婆给自己整理衣领,闻言笑道:“你外头还有没有妹妹我不知道,不过弟弟倒是快有一个。你爸柏丽花园的那个,都八个月了,据说让医院查了是个带把的,可把他高兴坏了。你继母还不知道吧,知道了估计得气坏。”   顾晗霜的手顿了顿,她当然知道顾父有外室,她好几次撞见他从外面回来,脸色餍足,身上带着一股不同于丁柔的香水味,若有似无,十分淡。   她不知道丁柔是被蒙在鼓里,还是早就知道却装聋作哑。   只这事她不该管也不想管,就一直没有吱声,没想到现在都要有孩子了。   这下丁柔该急了吧,她整日里装作什么都不在意,但是对她儿子顾博能不能继承顾家确是牵萦于心的。   但是这些都不是她关心的事,她关心的是她说的太含蓄陆大哥没听懂,还是他在顾左右而言他,再掩饰什么。   她抬眸,仔细观察着陆文星的表情,想发现蛛丝马迹,却什么都没看出来,她不由有些泄气。   陆文星不知她所想,更不知后院要莫名其妙起火,他依然心情愉悦,吻了吻妻子的额头,交代了几句就上班去了。   顾晗霜坐在床上,脑海里不断思考着为陆文星拒绝她的原因,是没有还是护人心切,怕她把人害了去?   她更倾向于后者,很简单,她从没有见过只有一个妻子的男人,那些稍有闲钱的庄稼汉,手里有一两个铜板,都还要去私窼/窑/子里逛两圈。何况家有余财的陆大哥?   但是他不愿意让她来照顾,难道……对方也和顾父那个外室一样,已经有孩子了?所以不敢带回来……怕她对孩子下手?   她一时心乱如麻。   *******   如此过了两天,虽然顾晗霜极力保持正常,却还是在行动中透出些端倪。   老婆这两天有心事,陆文星多人精的人,怎么会看不出来,但是问她又不说,只推脱说有些累,并不是不开心。   他劝慰两次不见效果,又实在抽不出心神,只能叮嘱刘妈看着些。   “让司机载着出去逛一逛,看中什么就买。等这段时间忙过了,我就陪你出去好好玩一玩儿,别不开心了,嗯?”陆文星摸摸她的头发。   顾晗霜强笑着点点头,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修长又挺拔,仿佛能为任何人撑起一片天空,可是那会是属于她的天空吗?   她垂眸不语。   “今天日头好,夫人去外面走走吧,”刘妈记着陆文星的交代,在早饭后劝人到花园走走。   顾晗霜也不想让人单行,便应了。   她在花园漫无目的地走,却因为心里烦乱,满院的姹紫嫣红皆不能入眼。   只是走到栅栏附近,碰见了隔壁的邻居,栗色的大波浪,鲜艳的红唇,是个明艳的美人,隔着栅栏和她打招呼。   顾晗霜含笑点头。   刘妈一直远远跟在后面,见状想说什么,到底忍住了。   回来才私下跟她说:“夫人离那人远一点,那可不是个好东西,勾的男人正经家不顾,整日跟她打连连。家底都给人掏空了。”   原来是个外室。   不过,她看了眼刘妈毫不掩饰的鄙夷,联想起陆文星最近的种种表现,突然就明白了,陆大哥可能是真的没有其他女人的。   不然从小伺候的刘妈不可能是提起这种事的时候,不可能这个态度。   顾晗霜一时心跳如鼓,不断质问自己。   可能吗?   怎么可能?你看看吧,从小到大,除了吃不饱饭的贫家子,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便是个银样镴枪头,七老八十了还要纳两个摆在家里充充门面,像林仲那样的文弱书生都还有三个姨娘四个通房。   来到这里,唯一接触的例子顾父也不是干净的。   所以可见不管哪个世界,男人大抵都是一个样子。   何况陆大哥这几天的表现,一点都不像个寡欲的人,所以怎么可能?   可是,可是若是真的呢?   若是真的……这是个干干净净的男人,一个……只属于我的陆大哥……。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突然涨收藏是怎么回事啊?你们是在哪儿看到了吗?吓得我游戏都不敢打了跑回来更新…… 第20章 有术   顾晗霜坐在床上,先一点点拉伸韧带,再慢慢地,把身体摆出了一个奇怪的姿势。   这是她上辈子在教坊司学的房中术,说的不好听一点,就是媚功。   这功法练到极致,不仅能滋养女子身体,让肌肤莹润有光,身体柔韧似猫,更能让那处紧致有力。于男子身体也有好处。   “世人都以为,十大名器里当属九曲回廊为最,却不知,十重天宫和四季玉涡各有各的妙用,端看伺候的男人材质如何。”   “这功法练好了,我保你们拥有四季玉涡的紧,十重天宫的韧,便是天资平庸,也能比普通人强上不少。”   “姑娘的条件好,练了这功法,便是贵妃都当得,何况小小的花魁。”   教坊司嬷嬷的话犹言在耳。   但她那时候满心屈辱,纵然在皮鞭的抽打下忍辱练了,也不屑对任何人用。   对那些男人,包括林仲,她都一直如戏外人一般,看着他们疯狂嘶吼满目沉迷,内心无比漠然。   就是这些被欲望支配,如禽兽一般的存在,却掌控着世界的规则,轻易决定她们的生死。   只是因为他们更有力量。   他们争夺占有她们,却又轻贱她们。   多么可笑啊,她满心不甘,却无可奈何。因为她自己都深处泥淖,不得反抗。   这种情况下,隐忍承受已是极限,又怎会主动去讨好?   她从未想过自己还有主动练起的一天。   但是现在她想练,因为她遇到了一个不一样的人。   顾晗霜把一条腿放下来,又把另一条腿慢慢抬起来,想起那天和刘妈的谈话。   刘妈是个忠心为主的,在陆家干了大半辈子,总是事事都为陆家考虑。   她怕顾晗霜才嫁进来不适应,就时不时给她说一些陆家的事。   那天下午,顾晗霜邀请她喝茶。   刘妈拿着一小碟蒜瓣,一边剥一边絮叨。   “老夫人我没见着,我来的时候,她就已经不在了,老太爷好几年都没个笑脸,看着吓人,也让人担心……”   “当时老太爷给老爷(陆文星的爸爸,简称陆父)相看的是另一户人家,父母是人民教师,那个年代,特体面,家里子女也都是读了书的。”   “但是老爷说什么都不干,非要娶市里杂货铺老板的女儿,夫人……听说当姑娘的时候就是个悍的,有人买烟不给钱,她能牵着狗追人家好几条街。”   “老太爷拗不过,给他把人娶回来,谁知两个人没几个月就闹起来,整日里摔摔打打,让人头疼。但他们自己打,又不让别人说。哪个说一句不如离了吧他们跟哪个急。”   顾晗霜听得有趣,但听着听着就发现不对劲的地方:“陆大哥没有兄弟姐妹,爸也没有吗?我是说旁人生的……”   刘妈这次听懂了她想问什么,估计这姑娘看多了圈里家庭,有了惯性思维。   她摆摆手:“咱们家和别家不一样,没那么多乌七八糟的事儿,从老爷子到少爷,都不是乱来的,用他们的话说,自己辛辛苦苦挣的钱,不养闲人。”   顾晗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仔细想想,那些姨娘们可不就是闲人?不掌中馈不理后宅,整日里梳妆打扮,算计着得些宠爱谋些好处,顺便搅搅风搅搅雨。   就这样还要挖空心思进后院,便是给她们自由都哭天抢地不愿走。毕竟不用劳作就吃穿不愁的生活,谁不稀罕。   这陆家男人们,当真都是些妙人。   顾晗霜再次把腿放下来,缓缓吐出一口气,收敛心神。   倘若上天不让她遇到也罢,但既然现在摆在她眼前,那她就要搏一把,不管用任何手段,都要留住他。   陆文星明显感到了妻子的不同,前几日的郁郁寡欢一扫而空,床上更是让人欲罢不能,让他从喜爱变成沉迷。   他狠狠咬她一口,恨不得把人整个吃进肚子里。   “总有一天我要死在你身上。”他恨恨地道。   顾晗霜闷哼一声,睁开半翕的凤眸,眼中仍旧是一片迷离。她双腿动了动,陆文星倒吸一口冷气,马上又红了眼眶。   等云收雨霁,陆文星靠在床上,把人揽在怀里,平复过快的心跳:“这两天该回门儿了吧。”。   “嗯,东西都准备好了,你看你什么时候有时间。”顾晗霜温声道。   陆文星拿过手机看了一眼:“后天吧,后天我不去公司。”   他此时一只手放在膝上夹着支烟,却没有点燃。自从发现顾晗霜闻了烟味儿老咳嗽之后,他就不在家里抽烟了。   他这人,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的,不放在心上的人他才懒得管,但现他对这老婆感官不差,在还颇有点喜欢,就乐意惯着了。   ********   w市的习惯把回门的日子定在婚后第七天或者第八天。   这天顾晗霜早早起来,坐在梳妆台前打扮。   不同于前几天的各种红,她今日穿了一身印有水墨荷花的大衣,米色的包臀毛衣,黑色打底裤加小羊皮靴,更显得身姿纤细,清丽无双来。   陆文星从浴室出来看到,笑了:“你这身衣裳好看。”   顾晗霜瞥他一眼:“我别的衣裳都不好看了么?”   陆文星投降:“都好看,都好看,这身最好看。”   顾晗霜嗔道:“新婚头几日,自然要穿的喜庆些,我那是为了我们的长久,你要是还嫌弃,我可不饶你。”   她把长发挽了个髻,用一根玉簪固定,脸颊旁垂下两缕,更显温婉。嗔笑怒骂间,皆是风情。   陆文星没忍住,上前搂住她给了个香吻:“我怎么干嫌弃,我老婆长得好,穿什么都好看。”   “呀,”顾晗霜惊呼一声,伸手推他:“吃你一嘴粉的,也不嫌埋汰。”   笑笑闹闹间,陆文星也穿戴一新,两人坐上车往顾家而去。   和陆家不差钱的做派不同,顾家别墅风格颇为简洁,倒也透出几分雅致。   顾父有事去了公司,顾晗霜的继母丁柔接待了他们。   茶没喝两口,顾父回来了。父女两个交谈几句,顾父便叫了陆文星去书房说话。   顾晗霜在外面陪着丁柔喝茶。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顾晗霜看着眼前人故作优雅的做派,不由好笑。   刘妈告诉了她陆家的境况,自然也告诉了她陆老爷子给陆文星聘娶她的真正缘由。   但她对刘妈口中所说的,自己出身世家,书香门第深表怀疑。   丁柔是个继室出身小户暂且不提,顾父也不像她上辈子亲父那样胸有丘壑气度斐然。   也不知是这里所谓的世家已经沦落到这个模样了,还是陆爷爷受到了欺骗。   不过这些她都不担心,她的规矩学的都是极好的,才艺也算拿得出手,总不会丢了脸面。   倒是上次婚宴上见到的顾家三叔,有些读书人的气度,怪不得承了老爷子的衣钵。   只是不知为何,对他们这一房颇有些冷淡。   丁柔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她之前想让女儿嫁进居家,是因为听说陆家家底丰厚,嫁过去吃穿不愁不说,还能拉拔儿子一把。   但是女儿和男人都反对,她也没什么好说。左右她知道顾晗霜是个什么玩意儿,陆家爷孙儿两个也不是好糊弄的,等她装不下去了,还不是得求到娘家来,到时候是圆是扁都是她说了算的。   因此顾晗霜现在不搭理她,她也不急,就看谁先沉不住气。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坐着,直到陆文星和顾父从书房出来。   顾父脸色不大好,陆文星倒是看不出什么。顾晗霜看了他一眼,却什么都没问。   顾敏不在家,说是和朋友去了海边。四个人不咸不淡地吃了午饭,陆文星就带着人回去了。   “陆大哥,你怎么了?是我爸他说什么了吗?”顾晗霜坐在车里才问出来。   男人处事圆滑,轻易不给人脸色,之前就算心里看不上丁柔,不搭理她,面对对顾父的时候却还带着对长辈的尊敬。   可是今天饭桌上却没主动开过口,不说失礼,但绝对疏离。   陆文星打着方向盘,闻言勾了勾嘴角,眉目淡淡:“他想让我把城东的那块儿地让给他。”   城东要建成另一个购物中心,这个消息一直秘而不宣。   陆文星有门路,早早囤了地皮。顾父的生意和这不相关,耳目也就不够灵敏,慢了一步,等知道再想掺一脚就已经晚了。   “晗霜,如果你想,我可以给。”陆文星扭头看着她:“就当做补给陆家的聘礼。”   当初顾晗霜嫁过来,陆家给的聘礼是股份,直接划到了她的名下,丁柔想插手都没用。反而像笑话她似的,给了她五十万,说是感谢她这些年的照顾。   但那是丁柔,顾晗霜憎恶丁柔,但是对自己的父亲不可能没有濡慕之情。   殊不知,还真没有。   就是前世亲父,被放弃之后顾晗霜都不愿再为他赴汤蹈火,去坑害早没了感情的林仲,何况这世的顾父。   而且人的喜欢像是一杯水,是不断往里面添加越来越满,还是把这份喜欢渐渐挥霍。不同的选择,不同的结果。   她知道他说给是真心的,但他们之间必定会产生一道隔阂,若有似无,却一直存在。   她眨了眨眼眼睛:“如果是不合理的要求,你不用顾及我,陆大哥,我知道你挣钱不容易,爸爸生意上也一直有照顾,所以不用再……陆大哥,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人,可是现在,你才是我最在乎的人。”   陆文星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喉头一动,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就被一阵铃声打断,他刚接起来,那边就传来一声嚎叫:“陆哥……救命啊。”   出乎意料的是,声音的主人不是张晨,是易博翰。   作者有话要说:   顾晗霜:我最大的技能其实是情话满级。   还有,我这就是个普通的闺秀啊,她在古代那么彪悍一是因为熟悉环境,二是因为生活无望破罐子破摔。这里她是一个羞涩的,柔弱,目光短浅的大家闺秀,嗯,就是这样。   有小伙伴给我灌了好多营养液,感谢感谢 第21章 遭遇   易博涵的办公室一片愁云惨雾。   陆文星狠狠皱起眉头:“怎么回事?”   “你问他。”易博涵往沙发上踹了一脚。   他的金丝边框的眼镜早已扔在办公桌上,向来斯文的俊脸上也带了怒意。   张晨垂头丧气地窝在沙发里,闻言更是沮丧:“陆哥,怨我,都是我的错。”   原来张晨前段时间找了个真爱,不是那些拿钱养的外围女,而是个真正的正经人家的女孩。   聪明,漂亮,名牌大学研究生,品学兼优,个人能力也强。   一下子命中了张晨的罩门,他追了人家一个月,女孩同意了,两人顺理成章地同了居。   张晨把以前的关系断的干干净净,他本就是个大方的,这次更是要星星不给月亮,什么都往外掏。   张家父母是开明的人,儿子能找个正经的女朋友,女孩儿本身又优秀,也算是乐见其成,没有插手。   一切看起来都很美好,坏就坏在那女孩儿太聪明。   她大概看惯了冷暖,她不相信张晨,不相信一个前科累累的花花公子的爱情,所以在这段关系中,十分冷静理智地为自己谋福利,最后果断干脆地脱身而出,消失不见。   “我查了,我之前送给她的房子,她一个月前就处理了。”可见是早有预谋。张晨语气低落。   “不就是房子?”陆文星皱起的眉头放松了,看着张晨那样子,又气不打一处来:“我早就说过要你长点心,别什么香的臭的都往被窝里划拉,你偏不听,这下被骗了吧?被骗了也好,就当花钱买个教训,下次长点记性。”   “要是房子还好了,我白送她两套都愿意。”易博涵在旁边冷笑,说到激动的地方,声音都提高了三个度:“他让人家把电脑里的东西全都给拷走了!”   这才是他真正生气,并给陆文星打电话的原因。   这下陆文星是真惊讶了:“不是有防盗系统?”   他们的电脑,因为要储存一些重要文件,所以保密方面很上心,从国外重金购入的防盗系统,安全系数很高,一般人根本破解不了。   易博涵嘲讽:“那女的是学计算机的,还是个电脑高手,这他妈的好好去工作,说不定还是个人才,过来当什么x子。”   “电脑里都有什么?”陆文星有些烦躁地揉揉额头。   “我们合作的项目,他哥哥给他的案子,我剧本里的菜谱。”易博涵勾了勾唇角:“还好。不多不少,刚好够我们一人栽一个大跟头。”   “我没有想到,她这么狠心。”张晨十分失落。   “还狠心?你这傻逼难道看不出来吗?人家对你根本就没有心!”易博涵终于控制不住地吼了出来。   他最近压力很大,易父已经把自己名下百分之五的股份给了他最喜爱的私生子。这已足够和易博涵相抗衡。   易家股份大部分攥在易老爷子手里。易老爷子人老成精,本身也是个混不吝的。他喜欢易博涵这个嫡孙,对其他孙子也不差,只要有能力,他都不介意栽培。   为此,易博涵懂事之后,一直比别人要努力。就是想要向易老爷子证明自己的价值。剧本是他个那个私生子的博弈,和陆文星的合作是他为自己准备的退路。   如今两个都被张晨毁了,他怎么能不气!   坑了兄弟,张晨心里也不好受。   张家大哥对他管得严,他平日里虽然爱玩儿,但也就花花钱,从没有惹出大事,因此谁也没放在心上。   不成想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一下就捅了大娄子,还不止一个。   他整个人几乎要被愧疚淹没了,低低地道:“大不了,大不了我把我的股份都给你,以后我养着你。”   “我需要靠你养?”易博涵没好气。   “行了,别吵了,东西都丢了,吵有什么用?不如一起合计合计,怎么把损失降到最低。”陆文星不耐烦地道,伸手想去摸烟,想到什么又直接收回了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他一开口,张晨像找到了支柱一般,连忙坐了过来,就想有机会将功折罪,易博涵也收敛了怒气,冷静下来,坐在了陆文星对面。   三个人开始商量对策。   顾晗霜从进来就一直没说话。说实在的,她其实一开始想要回避的。   在顾家,父兄谈话从来不容她们置喙。不,或许应该说,她们都没有听的资格。   来到这里,丁柔与顾父看起来温馨和睦,但说的也都是些家长里短,外加温声软语地嘘寒问暖,从不过问公事,也从不反驳顾父的话。   顾晗霜早就受过教导。   那时的她依偎在母亲身边,她的母亲顾大夫人坐在灯下,一边轻轻地帮她理着头发,一边缓缓地道:   “岚妃,因为皇上在她面前抱怨朱大人修河堤要的银子太多,插了一句嘴,说朱大人不懂得为皇上分忧,修河堤哪要那么多银子。”   “本就是个讨巧话儿,结果皇上当真回去训斥了朱大人,一个铜板也没有给。没想到当年黄河真的决了堤,一时间生灵涂炭,皇上大怒,把岚妃打入冷宫。原本好好的宠妃,现在还在冷宫里呆着。还牵连着母家也受了冷落。”   她静静地听着的母亲叹息:   “我们女人啊,还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好,知道的多了,就怕哪天祸从天降。这世人,总爱在别人身上找缘由。”   这是一个女人后院生活无数个日夜的智慧。她明白母亲的意思,因此什么事便是瞧出了端倪,也闷在心里,面上装作毫不知情,为此不知躲过了多少是是非非。   这次看到情况,也是下意识想要避开,但是陆文星不让她走,现在也一直揽着她,没有让她回避的意思。因此她在一旁什么都听到了。   刚好易博涵提到她:“嫂子,那些菜谱我和晨子查了,也问了人,都说没听说过。是你们家的私房菜吗?”   现在的顾家哪儿来的私房菜?顾晗霜道:“是我无意间得到的孤本。”   其实也不算错。   顾晗霜不钻研此道,那些大厨绝不会透露自己的菜谱和细节诀窍,单凭舌头,一次两次只能尝出个大概。   但是顾三叔是个对吃很执着的人,他曾再半个月内,为了一道菜尝了整整五十六遍,终于试出完整的制作方法。   为此还专门编撰了一本《人间味》,记载着他尝出的菜肴。   一个官家子弟不努力追求功名,整日里沉迷这等闲书,自然是让顾家当家顾老爷子怒不可遏,把人带到祠堂好一顿打。   然而顾三叔初衷不改,家中有上进心的人都不屑于与他为伍。唯有顾晗霜给面子翻阅一二。   “我们尝了,那菜是真的好,我本来打算找嫂子商量,和电影联名推出一家私房菜馆,铁定稳赚不赔。如今菜谱泄露,私房菜泡汤了不说,对方要是去申请专利,电影拍出来还能倒打一耙,告我们侵权。”   花国对于文化的保护十分看中,渗透到方方面面。菜谱也是一项。抛开那些世面上流通的不提。但凡经确认是之前没有的,申请过专利保护后,别人就不得以任何形式用这些菜谱盈利。违规者的处罚相当严重。   “这倒是不妨事,我那里还有几个菜,换掉就是了。”顾晗霜道。   易博涵眼前一亮:“还有吗?”   顾晗霜点点头:“加上点心汤品,还有三十个左右。”   顾三叔那本子里面共有一百零八道菜,他美其名曰食中一百零八好汉。   顾晗霜只看了小半本,她把菜名儿简单地提了提。众人一合计,刨除外头已经有的和食材有争议不能用的六道,还剩二十四道。   “够了,”易博涵一拍桌子:“二十四桥明月夜,就叫二十四道私房菜馆怎么样?”   众人都没有异议。   至于被拿走的东西,只要易博涵不败,那些人就讨不了好,到时候拿了什么都能让他们变本加厉地还回来。   总算是有一点好消息,大家的眉头也松了不少。   “行了,今天就先散了吧,”他们从顾家出来都已经快两点,又耽误那么长时间,眼看着都要晚上了,陆文星站起身:“项目的事现在也急不来,先把手头的事情做好,剩下的我去找找人。”   张晨和易博涵都点点头。   易博涵说要一起吃个饭,陆文星摆手拒绝了,他看了这两人一下午了,有点烦。直接带着老婆走了。   “要不我们今晚外面吃吧。”他坐在车里提议。   顾晗霜突然问:“还吃包子吗?”   陆文星噎了一下,显然也是想起了那次丢人的经历,待看清对方眼中的戏谑,不由失笑,揉了揉她的头发:“又使坏。”   顾晗霜朝他做了个鬼脸。等安静下来,才小心翼翼地问:“陆大哥,这次的事情很严重吗?”男人虽然表现得很平静,但是眉头一下午都没松开过,手还时不时下意识往桌上的烟盒那儿伸,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又忍住了,但心里的烦躁不是作假的。   陆文星“嗯”了一声,忙了几个月功亏一篑,投入的资金打了水漂,是挺严重的。   “陆大哥,”顾晗霜正色:“虽然生意上的事我不太懂,但是,失败了也没有关系的,我们可以住小点的房子,也可以不用请那么多人伺候。”   陆文星偏头,谁说顾家大姑娘爱慕虚荣来着?这明明就是个傻姑娘,认准了谁就真心实意,掏心掏肺的。   他笑了,再次忍不住揉揉对方的头发:“放心。我陆文星再不济,也不至于让自己的老婆受委屈。安心做你的陆太太吧。”   顾晗霜:“……”   *******   两人开车去了一家高档餐厅,环境优雅,菜品精致。   顾晗霜中途去了一趟厕所。这里的洗手池在厕所外面,男女共用。   顾晗霜洗手的时候,透过墙上的大镜子看到了身后的人影。   身形修长,轮廓深邃,深蓝色的眸子幽光流转,一举一动都带着刻骨的优雅,如暗夜的帝王,又如被掩盖在内心深处的噩梦,他勾唇,仿佛情人般地呢喃,眼中却带着幽凉的戏谑:   “我们又见面了,美丽的小姐。”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迟到了,我的小红花……(?﹏?) 第22章 文森   顾晗霜一直觉得汗毛倒立和怒发冲冠都是夸张的词语,如今才觉得,这形容真真是真实又贴切。   “文森特先生。”她收缩了一下手掌,克制住手指的轻颤,关掉水龙头,想要转过身来,却被一只手抵住了肩膀。   文森特一只手的食指抵住她的肩膀阻止她的动作,一只手的食指竖起来放在唇前,做了个“嘘”的手势。   “不要紧张,小姐,这只是一场美妙的邂逅。”他隔着镜子和她对视,一只手隔空虚抚了抚顾晗霜的眼睛,语气带着由衷的赞叹:   “很美,不是吗?但是先放在你那里,我会记得来取。那么,小姐,我们下次再见。祝你有个愉快的夜晚。”他做了个告别的手势。   ********   洗手池边只剩下一个人,仿佛从头到尾只有一个人,另一人在那短短的几分钟并不曾出现。   顾晗霜僵硬地立在洗手池前,被触碰过得肩膀一片冰凉麻木,像是她被冻住的血液,良久才重新感到心脏的跳动。   她缓缓伸手,看着自己的手掌,玉白的掌心上有几个因为紧张而用力过度留下的月牙形掐痕,以及指尖上,染成淡紫色的指甲。   春风醉,即沾血与肉,一觉醉春风。   红颜枯和春风醉,顾晗霜唯一拥有的两种du药。   教坊司后面的药圃一直与世隔绝,管药的嬷嬷从不出现在前院,前院的人也不许进里面。外面的人生了病,都是派药童出来诊治,或者自己掏银子去找大夫。   顾晗霜被允许进去过一次。   药嬷嬷捣着药杵:“你只能从我这里带走两样东西。”她随意往旁边指了指:“每一届的花魁,都只有两样。”。   顾晗霜顺着方向望过去,看到了摆的密密麻麻的药架,每一样东西都贴着标签,详细介绍着功效和用法。顾晗霜一一浏览,选了红颜枯和春风醉。   红颜枯是成药,只有一粒,一粒封喉,最后送给了静安。   春风醉是迷药,沾血即凉,只有药方,因为每次配完的药只有三天的药性,三天过后,就得重新再配。   药嬷嬷终于抬头看她一眼:“我还以为你要选千金子和哭断肠。”   大部分人都这么选,或是让自己可以怀孕,或是让别人不能怀孕,都在为今后的生活做准备。   毕竟,成为花魁被人看中赎出去的几率太大了。有子喜洋洋,无子哭断肠。   也有少数人选择让自己提升容颜的。但是选du药和迷药的,顾晗霜是第一个。   “你这药名起的不好,”顾晗霜道:“尽是天下薄情郎,有子无子皆断肠,倒不如叫梦一场或空虚妄。”   嬷嬷哈哈大笑:“你倒是看的透彻!但是小姑娘,做人还是糊涂些好,天下也不都只是薄情郎。”   说完就不再看她,自顾自地去捣药。   一个常年混迹于教坊司,看遍红颜苦楚的嬷嬷发出这样的劝慰,真的是很难取信于人。   大概她那时候百无聊赖,也没把嬷嬷的话当真,后来两样药她果真一样也没有用到。   她曾经不以为意,但她现在真的遇到了特殊的人,想要相守一辈子,却深恨自己怎么没有选最烈的毒方。   但是并不是没有机会的不是吗?她垂眸,淡紫色的指甲在朦胧的灯光下透着漂亮的光泽,只要她能找机会,只要划破一点皮肉,她就可以……   ********   顾晗霜对着镜子扯了扯嘴角,确保脸上的表情不那么僵硬了,才往外走去。   陆文星正在和易博涵发消息,抬头看到顾晗霜脸色苍白地走出来,忙把手机一丢,起身扶住她:“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顾晗霜感受着放在自己肩膀上那只手传来的沉稳力道,心一点点安稳下来,她摇摇头:“只是有点累,我们回去吧陆大哥。”   她还没想好怎么跟他开口,但是不想呆在这里了,一想到那个人可能在附近,就觉得毛骨悚然。   陆文星自然不会拒绝,只是还有些担心,决定还是给医生打个电话让他来家里看一看。   不是说很多病一开始都是无知无觉的么?总得防患于未然。   顾晗霜跟着陆文星往外走的时候,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文森特,他的座位正对着他们,除了过分漂亮的外表,他就像一个普通人那样,和人在餐馆里对桌而食。   深蓝色的眸子温和宁静,看着坐在对面的人时,还带着绵绵不绝的深情。这如童话里白马王子似的人物惹得周围的女性频频侧目。   像是察觉到她的注视,他抬眼,如遇到老友一般,含笑朝她遥遥举杯示意。又用手点了点自己的眼睛。   顾晗霜收回视线低下头,感觉到放在她腰上的手加重了力道,接着耳边传来男人不爽的“哼”声:“少看那些中看不中用的小白脸。”   顾晗霜:“……”   *******   顾晗霜坐在车里,斟酌了许久,试探性地问到:“陆大哥,你们上次说的判官,是个什么样的人?”   陆文星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他们后来讨论过几次。也试图问过她,那天杀了司机的是什么人。   但这姑娘大概是受惊过度,怎么不肯开口。他也不愿逼她,左右后来没什么异常,就当她做了一场噩梦,没想到现在倒是主动提起。   “一个疯子,怎么了?”他问,敏锐地感觉到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就是突然有些好奇。”顾晗霜垂眸掩住眼底的情绪,嘴角的弧度无懈可击:“你跟我说说吧。”   陆文星知道她肯定有事隐瞒,但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她不愿开口,他怎么问都无济于事。只能先回答她的问题:   “简单来说,他是个杀人犯,之所以叫判官,是因为他只杀有罪之人,常年游走在各种凶案现场,出手干净利落,一击毙命。”   顾晗霜松了一口气:“是那种惩奸除恶的游侠一类的人物吗?”   陆文星摇头失笑:“晗霜,你想的太过简单。这世上的人并非善恶可以概括,他虽然只杀罪人。但犯罪心理学家已经做出评定,他其实并没有正常的是非观。而是一个真正的变态杀手。”   “这种人,一般都是天性扭曲,再加上幼年被一些场景刺激,对于杀人都有各自的执着与偏好。”   “比如去年在m国落网的食人魔里菲斯,就因为年幼的时候亲眼看见深爱的母亲为了生妹妹难产去世,从此对于女性的子宫有了特别的偏爱。他认为那是她们最美的器官。专找年轻女性下手,取出她们的子宫配上红酒烹饪而食。”   “里菲斯的手段残忍,每次都是用麻药,取活体。受害者保持清醒,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开肠破肚,最后流血尽而死。”   顾晗霜已经有些懵了,哪怕她前世见惯人心险恶,也听说有男子凌虐成癖,也还没有接触过这样的人,她强忍着胃里的翻滚,问道:“那判官的偏好是杀有罪的人吗?”   陆文星摇摇头:“他们连基本的是非观都没有,怎么会拿我们那一套去判定谁有罪谁无罪?甚至普通人在他们眼里根本不是同类,说个不恰当的比喻,你会看见一只蚂蚁咬死了另一只蚂蚁而判定它有罪吗?”   “那他为什么……”   “有变态心理学家综合无数次作案现场给过评估报告,他应该是幼年遭受过虐待,所以看到暴虐的场景会激起杀欲。”   “但是这个说法被反驳了,因为从变态的角度来说,想要让使他不舒服的场景毁灭,不管是施暴者还是受害者,他都不会放过。”   “并且非犯罪性暴虐现场比比皆是,也没见他出现过。但他只杀施暴者,而且往往是罪大恶极的,所以有人猜测,他应该是受了什么牵制。”   “他每次杀人,都会从现场带走一样东西,大部分是从施暴者身上,也有极少数是从受害者身上,那些东西都有一个特征,是他们长得最美的部位。那才应该是他出手的真正理由。”这也是他们没有怀疑判官的原因。   “那官府……警察都不管的吗?”   “管,怎么不管?尤其是他曾经杀过一个高官的独子,据说是刚把一个漂亮服务生逼得从楼上跳下去,转头就碰见修罗场。但也只是想想。”陆文星嗤笑:“这种变态,伴随着扭曲心灵的,往往都是超越常人的智商。别人学一辈子的东西,他们往往只要一个星期,那个判官更是个中翘楚,通缉他的金额已经高达五百万美金,各种佣兵也请了不少,也没人抓到过他一片衣角。”   “说起来里菲斯落网,还得感谢判官,他们这种变态本来是各不相干,但里菲斯好像不知怎么惹怒了对方,被切掉一只手,他自己装了个机械的,但是操作不熟练,再次作案的时候被警方抓住了。”   顾晗霜沉默不语。   趁着前方是红灯,踩了刹车,扭头看着她:“晗霜,有什么事说出来,我们一起想办法,我陆文星是个男人,不至于让自己的女人一个人担惊受怕。别的不说,这一条性命和身价,我还是输得起的。”   顾晗霜猛地抬头,看着他眼底的认真,眼泪再也忍不住流了出来,她颤抖着开口:“陆大哥,那天晚上的人是文森特,他想要我的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大家别害怕,文森特虽然是个疯子,但他有根狗绳儿啊……   我今天好早啊,但是依然没有蹭上玄学……   有小伙伴发出了疑问,赶紧上来解释一下,蹭玄学是六点,九点,十二点整这种时间发文,据说会点击会暴涨(虽然我一次都没蹭上过……)。不是我要去写玄学啊 第23章 解决   顾晗霜没想到事情以这种方式解决了。   她看着坐在对面的女人,惊讶:“花琼!?”没想到她也来了这里。   女人有一瞬间的诧异,随即笑了:“没想到你还能记得我。”   怎么会不记得,她的前任,琴绝花琼娘,教坊司唯一一个成功自赎而出的花魁。   靠一手高绝琴艺闻名京城,王公子弟争相拜会,想要纳她入府,却被她一一拒绝。   自己攒了银子赎身,独身一人离开了教坊司,听说后来嫁了人做了正头娘子,便再没消息了。   很多人不理解她的选择,在她们看来,就算贱籍做妾依然是贱妾不是良妾,但是好歹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吃穿不愁。   若有造化得了宠爱生了儿子,将来还能跟着儿子分出府当个老太君。   这几乎是教坊司所有姑娘的终极梦想,也几乎是他们唯一的出路。   没有人会去选择赎身。   且不说名头越大要的银钱越多,一次几乎要刮尽了她们的血汗,就说大金朝不让立女户,出去后想找个安身之所也是十分困难,搞不好就是个横死街头的下场。   但是顾晗霜欣赏心有希望的人。   毕竟胭脂战场上,斩落红颜的同时被别人斩落,厮杀而出者有几?   “我当时十分羡慕你,好歹是个自由身。”顾晗霜眼神幽远,仿佛回到了那天,她站在绣楼上,看着那个褪去华纱,一身青布麻衣坚定而出的清瘦背影。   她不是没动过自赎的念头,但是像她这样被充进来的官眷,上面有人看着,是不允许赎身的:“你后来过得可好?”   “算好吧,得偿所愿,嫁了个清清白白的人家,有了个正正经经的身份。”琼娘自嘲:“除却得了厌弃后被谋财害命,其他都挺好的。”   顾晗霜挑眉:“不是说是个老实人?”   “老实人?什么样的算是老实人?”她苦笑:“我足够小心了,甚至因为那句老话,仗义没多屠狗辈,负心皆是读书人,连那些一穷二白的书生都没敢选。”   “走了一个没有户籍的独身女子所能走的最远的路,在偏远的村落选了个最老实的农家子。”   “但是顾姑娘你知道吗?愚昧的老实最易污染,历经风雨沉淀后依然保持的温良才是真正可靠。”   顾晗霜了然:“看来你现在过得很好。”不然就不会有后面的那句感慨。   “对,”花琼点头,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带了笑意:“我遇到了很好的人。”   她顿了顿,接着正色道:“顾姑娘,文森特的事,我代他向你说句对不起,你放心,他以后再不会打扰你。”   顾晗霜想起陆文星的话,抬头猛然盯住她:“牵制文森特的人,是你!”   花琼点头承认:“对,是我。”   “你为什么……”她突然卡壳。该问什么?为什么不报警?明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还要生活在一起?   花琼却知道她要问什么:“文森特是个好孩子,他聪明又仁义,那些心理学家推测的是真的,他只是……受了太多的苦。”   “他从小被一个变态收养,用他做实验,不到三岁就开始被不停地开膛破肚。”   “我遇见他的时候,他小小的一个赤/裸裸地躺在满地枯叶上,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又冻得青紫。但是他对我笑,蓝色的眼睛温暖又明亮。”   “他从小到大,得到的善意太少了,我只是在他无处可去的收留他几次,就是这点微不足道的好,就让他死死抓住不放手。”   她苦笑着摇摇头:“顾姑娘你现在或许还不懂,但终有一天,你会遇到这样一个人,不管他是人还是魔魅,你都愿意抛却一切陪在他身边。”   “他听我的话,我会尽力减少他的罪恶。”她的眸中带着泪光,唇角的笑却很真实:“以后下地狱,我也陪着一起”   顾晗霜往回走,脑海里回想着花琼的话:终有一天,你会遇到这样一个人,不管他是人还是魔魅,你都愿意抛却一切陪在他身边。   花琼一直都像一只飞蛾,从不惧怕粉身碎骨。   但是她……会吗?为陆大哥……她会吗?顾晗霜想不出答案。   她一个人走回去,刚进门就看见了在客厅焦急打转的陆文星。陆文星看到人,把手里的手机一丢,大步过来抓住她的肩膀:“你去哪儿了!?”   顾晗霜看着他,认识这么久以来,他一直都是稳重的,她从没有见过这样的他,发丝凌乱,满目焦虑,额角还能看到鼓起的青筋。   明明这些狼狈,甚至有些狰狞,但她却觉得很动人。   陆文星还在摇晃着她,抓人的力道让她感到疼痛:“你去哪儿了?啊?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你怎么敢一个人乱跑?”   顾晗霜看着他眼中的焦虑和怒气,突然扑进他的怀里,双手环住他劲瘦的腰,安抚地拍拍他的背,柔声道:“陆大哥,没事了。”   陆文星慢慢安静下来,紧紧抱住她:“晗霜,不要乱跑,我已经想到办法,很快就能解决了。”   顾晗霜拍背的动作一顿,从他怀里抬起头来,看着男人坚毅的下颌。   他没有说什么办法,但想也知道,解决这样一个官府都束手无策的人,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她曾试图描述文森特的长相,却发现除了漂亮和蓝眼睛,她完全竟然想不起他长得什么样子。这是多么可怕的能力!   这样的人,什么人对付得了?   她摇摇头:“不用了,陆大哥,已经解决了,他不会再来了。我遇到了……一个故人……”   她把刚才的事说给他听,陆文星拧起眉毛。   “陆大哥,你是不是觉得我应该劝她对付文森特?”她迟疑地问。   “不,”陆文星摇头:“文森特不是任何人对付得了的,不是没有人想过找到牵制他的那个人,策反她从而抓住文森特。”   “但是他们没有想过,文森特那样的人,若是对方是个能被轻易策反的人,他又怎会甘心受她牵制。”   “所以其实这样才是最好的结果,不然那个人一旦出什么事,文森特失去控制,后果都不是任何人承担得起的,你要知道,里菲斯那样的手段,在他面前都不值一提。”   “可是你刚才说找到办法……”   陆文星抚了抚她的眼角,扯了扯嘴角:“鱼死网破罢了,不到三成把握。”   顾晗霜看着他眼里不容错认的感情,再想起顾家出事后,那些因为夫家怕受牵连而被迫下堂,甚至“病逝”顾家族女。   突然就明白了花琼的话。   眼前这个人,如果陪他下地狱,你愿意吗?   愿意,只要你一直这么待我,只要你一直是我的陆大哥。   你去哪儿,我都愿意陪着你。   作者有话要说:   今明两天去参加婚礼,可能会更的少点……   花琼的看法不代表作者的看法,文森特虽然对别人残忍,但他把所有的好都给了花琼,所以她看到的好,才会那么评价。 第24章 分担   “顾姑娘,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和文森特已经坐上了飞往D国的飞机。如无意外,我想我们此生都不会再相见了。   但是看在我们相识一场,请容我在此置喙两句。   我知道经历那样一场苦楚,你已不愿再全心全意,就好似我当初,一面告诉自己要相信,一面无法失去清醒。   但是顾姑娘,相爱不是用他的遮风挡雨换你的不离不弃,而是有这么一个人,你听到他的心跳,就觉欢喜。   时间会照亮一切,一个人眼中有多少柔情蜜意,终将被彻底看清。   我想你已经找到了值得相伴一生的人,祝你早日重拾倾心相待的能力,如此才不辜负这一场奇缘。   至于文森特,你放心,他是个天才,却并非天生的杀戮者,他只是被那个男人摧毁了明辨是非的能力。   他只有在因为梦见那个男人而惊醒的时候,才会控制不住去夜色中游荡,我请求他不要伤害无辜的性命。   他会带走最漂亮的部位,是因为那个男人总是在折磨他的时候告诉他,他看中他就是因为他在孤儿院所有的孩子中长得最美。   我们去D国,是因为文森特终于鼓起勇气,要和他的噩梦,那个创造了他又摧毁了他的男人做个了断。   文森特的一身本事都传自于他,我们会失败的可能性很高。   倘若我们侥幸成功,余生必将积善行德,不求福报,只愿减免些因果。   倘若有一天他失去控制,我会亲自带他走,去地狱陪他偿还这一世的罪孽,来世为草为木,为牲为畜,只愿还能在一起。   花琼留。”   顾晗霜合起信纸,不得不说,文森特的离去让她松了一口气。她没那么伟大,让陆大哥付出一切去为民除害,说不定还会为此丢掉性命。   在见到花琼之前,都已经做好了反击不成失去双眼的准备。   而且,陆大哥清清白白地一个人,倘若文森特死在他手里,不知老天要怎么结算这份因果。   以文森特有罪为由杀了他,和文森特杀那些罪犯又有多大区别呢?毕竟对方杀得也都是犯罪之人,不管初衷如何,总相当于救了那些受害者的性命,陆大哥杀了他,难道是救了那些罪犯的性命吗?   花琼能处理,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她把这件事放在一边,又忍不住打开信纸读了读前半段,转头,看向水晶镶嵌的化妆镜里倒映出清丽无双的面容。   她知道怎样展现自己的美丽,也知道什么样的话语说出来最动听。   就像那次宴会,打发顾敏的方法多的是,她完全不必像一个伶人那样登台献艺。顺水推舟,不过是为了向一个人展示自己。   几次三番下来,果然让那个男人为她神魂颠倒。这份爱意让她安稳,而她用相伴一生来回报。   可是现在……不够吗?   是啊,怎么会够呢?他不止和你相伴一生,他还有爱情,而你,除了陪伴什么都不愿意给。   她以为她伪装的很好,骗过了别人,也骗过了自己,没想到只是一面就被人识破。   纵然有她们经历相似的缘由,但她却不能否认花琼的聪敏,也不会怀疑她的话。   陆大哥也是敏锐之人,花琼都看出来了,陆大哥还用多久?   但是爱情……她抚住心口,她还有心吗?她还爱得起吗?   *******   晚上陆文星回来的很晚,文森特的事情解决了,还有张晨捅出来的烂摊子。本来就忙,如此更是脚不沾地。   但哪怕是再晚,他也不愿意像以前那样睡在办公室里,每天披星戴月地开着车风风火火往回赶。   顾晗霜今晚没有像以前那样等他,而是早早上床歇下了。   陆文星走进昏暗的卧室里,粉色的琉璃床头灯给床上睡着的人渡上一层朦胧的暖光,也柔软了夜归人的心房。   但他现在也学坏了,初见时像模像样的绅士风度早不知丢到了哪儿去,“吧嗒”一声往床上那团小小的隆起压上去。   一个身高一米八几,体重一百多斤的男人压下来,顾晗霜一下子就醒了,还没睁眼就闻到男人熟悉的气息。她抱着他的大脑袋,玉白的手指插进他的发里摩挲,迷迷蒙蒙地问:“你回来了?”   陆文星把脸埋在香暖的柔软里,闷闷地“嗯”了一声。   顾晗霜醒了醒神,把他的脑袋扒出来,捧住他的脸,看着他几乎要溢出来的疲惫,柔声哄到:“去洗漱,嗯?”   “不想去,累……”他嘟囔。脑袋不住地往床上扎去,小呼噜瞬间打了起来。   可见是真的累狠了,不然但凡稍微有点精力,都会忍不住抱着老婆兴风作浪,哪儿能这么安生。   顾晗霜叹了口气坐起身,用身体撑着他给他脱去衣物。陆文星是睡非睡地由着她折腾。   她脱完衣服,又下床去洗手间拿盆子打了水,回来人就已经完全睡着了,她用温水沾湿毛巾,给他擦了手和脸。又挤了点润肤霜给他抹一抹。   又去换了个盆,走到床尾,给人脱去鞋袜擦了脚。   顾晗霜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还不甚熟练,心里有种淡淡的别扭感,却没有不情愿。   林仲也有很累的时候,但她宁可给他找个洗脚婢,也绝不耐烦像其他姨娘那样,为了展示自己的贤惠,低三下四地给他洗脚。那会让她对自己感到恶心。   顾晗霜想了想,大约因为林仲的“累”和她没什么关系吧。他一大半是为了自己的野心和报复,一小半是为了自己后院的那一堆女人和孩子。都不管她什么事儿。   但是陆文星不一样,他嘴里整日嚷嚷得就是“要养得起老婆,供得起孩子。”   让她觉得她和他是一起的,组成一个家,这个家里只有他们,未来和还会有孩子。他的劳累是为了他们。   陆文星的脚很大,也没什么味道,就是黑黑的不好看,却让人觉得很踏实。她快速给他擦干塞被窝里。   等倒了水出来,也没力气给他套睡衣了。就这么裸着睡吧。   上床扯了被子把两人盖好,她钻进他的怀里,脑袋靠在他的胸前,听了一回儿他的心跳,又数了一回儿自己的脉搏。   或许我已忘记爱的感觉,但你的心跳,终将引起我的共鸣。   她钻出来,纤长的手指轻轻描摹着他的眉眼,学着他做过很多次的那样,在他额头上印下一吻:“晚安,陆大哥。”   慢慢地合上眼睛。   陆文星早上六点起来,丝毫没有以前宿醉裹着衣服醒来的拘束感。脸上也没有那种一夜不洗脸的油腻或紧绷的感觉,反倒是清清爽爽的。   他扭头,看着旁边睡的正香的女人。秀发披散,肌肤瓷白,睫毛纤长浓密,红唇水润,活色生香得又如此无辜。   心软的一塌糊涂。   他和衣而睡的情况并不少,少年时期打了架,不想听教训,等入夜了才摸回家,浑身是泥地回到房间倒头就睡。   和张晨他们ktv狂欢,喝醉了直接找个酒店把人往床上一甩。   以及陆家最艰难的那段日子,他在那帮人之间辛苦周旋,因为辈分低,那段时间几乎天天喝的烂醉如泥地回来,差点胃出血。   爷爷一把年纪不可能伺候他,他又不愿让不熟悉的人近身。后来更是因为怕老爷子担心找借口搬出了老宅。   现在倒是没什么人敢灌他酒了,但是也有累极了指头都懒得动的时候。   他发现老婆除了漂亮,有才气,贤惠起来也该死地迷人。尤其是这种能放心把自己交托出去的感觉,仿佛只要回了家,进了这个门,就可以完全松弛下来,马上睡去也没关系,这是之前请再多佣人都做不到的。   如此,他倒是良心发现,没去闹人。轻手轻脚地穿衣,但是顾晗霜也跟着醒了。   她看着男人的眼睛,他昨晚两点回来的。因此哪怕睡了几个小时,眼底的红色还没有褪去。   “我们去住那个小房子吧。”顾晗霜提议。她记得那时候陆文星回家比这方便多了。   陆文星摇摇头:“那里佣人住不下,怕你会不习惯。”   那房子没有佣人房,陆文星也不喜欢那么小的地方还要住进个外人。钟点工到底不如居家保姆面面俱到,总有照顾不到的地方。   陆家在w市的住房并不多,当初结婚的时候陆文星就想买套离市区近的别墅。但是w市是省会,人口稠密,土地金贵且供不应求,市里老别墅区早在十年前就被瓜分一空,顾父这样的老w市人都没抢到,委委屈屈窝在郊区。   新别墅区刚刚完成拆迁,建设还在筹划中。一时间竟找不到合适的。他已经让人寻摸了,只是这事儿急不来。   “我会做家务。”在上次从陆文星那里回去,以为他的宅子就那么大时,她就有了以后可能会洗手作羹汤的觉悟,为此一直私下偷偷练习。   何况不是还有那个长工?   陆文星摇头,现在别说圈子里的夫人小姐,就是外面家庭条件稍微好一点的女孩,都养的娇气,哪个会动手做家务的?   自己这妻子虽然在娘家不受待见,可也没跟灰姑娘似得整天被人指使着拖地抹窗的。   “又不是什么好玩儿的事,仔细累着你。”他道。   “你这样都不嫌累,我还嫌弃什么?”   陆文星皱眉:“我是个男人。”   我是个男人这句话,是个男人都会说,我是个男人,厨房的事儿不归我管。或者我是个男人,这是我应该做的。看他在哪种情况下说这句话,基本上就可以判定这人值不值得托付终身。   顾晗霜撅起了嘴:“家是我们两个人的,就你心疼我,我不心疼你吗?再说了”她眼神一转:“你可不要小瞧了我的手艺。”   陆文星被她前面那句话说的心头一动,又被她后面那一句弄的啼笑皆非,不忍心打破她的积极性,也由着她折腾了:“行,让我们看看陆太太的手艺。”大不了不行了再搬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婚礼……很棒…… 第25章 会赢   第二天陆文星走后,顾晗霜就着手收拾东西。那边很多都是现成的,所以收拾起来也简单,两人当天就搬了过去。   省了两三个小时的车程,也不用每天被交通堵得冒火,陆文星轻松不少。   令他惊讶的是,陆太太做起饭来,竟然还似模似样的。   蓝色毛衣配上白色长裤,松松地挽着发髻,一脸认真地调着味道。雾气蒸腾中,有一种别样的温柔。   陆文星眯起眼睛,盯着那个毫无所觉忙碌地身影看了一会儿,把包往沙发一甩,走过去:“要我帮忙?”   顾晗霜吓了一跳:“呀,你都回来了呀。”她摇摇头:“不用了,我估算了时间的,都快做好了。”   她拿出白瓷碗,把锅里的面条挑进去。陆文星趁机看了一眼,西红柿鸡蛋面,颜色正常,闻起来也不奇怪。   他至今还对自己的母亲石女士烧焦的那个电饭锅印象深刻,也对因为拒绝喝从那个焦掉的锅里煮出的汤而被迫上演全武行的老陆先生深表同情。   陆文星那时候就想着,谁要是敢让他喝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他一定打的那人妈都不认识,但是现在么,他觉得他其实可以喝下一碗Pi霜。   但是顾大姑娘对自己要求多高的人呐,怎么可能让人喝pi霜?   陆文星把碗端到桌前,挑了一大筷子塞进嘴里,挑了挑眉,虽然只是一碗简单的西红柿鸡蛋面,味道也一般,但是比想象中的黑暗料理要好多了。   “我还在练习,以后肯定能做的更好。”顾晗霜强调。   出锅的时候她尝了一口,味道很是寻常,勉强入口罢了,但是来不及重做,这些事对她来说比不上琴棋书画那样好上手,第一次做成这样已经是极限了。   但是陆文星吃的很捧场,对老婆的劳动成果给予了充分的肯定:“第一次很不错了,陆太太真棒。”   顾晗霜顿时高兴了,跟他说自己的计划:“这两天我巩固巩固,提升了以后学炒菜,下星期开始煲汤。”   真的是十分努力了。   陆文星看着她那认真的小模样,不由笑了,揉了揉她的脑袋:“都听你的。”   碗陆文星是不会洗的,从小被捧在手心要星星不给月亮的陆大少,从来都不是个会干家务活的人。   他自己不洗,也不许顾晗霜洗。   脾气火爆的石女士从小给他灌输的理念就是,不管有没有本事的男人都不能让女人辛辛苦苦做了饭之后还去洗碗。   有本事的请人洗,没本事就自己上,反正不能跟个二大爷似的什么都让老婆伺候。   而且听说油渍伤手,那他宁可每天把碗扔了不会让顾晗霜碰的。毕竟陆太太那双秀美的手某种时候是他的一个爽点,让他十分沉迷,自然要好好保护,怎么可能因为几个破碗就毁了。   “放那儿,明儿跟钟点工商量一下,加点钱。”   顾晗霜点头,也没贤惠地说非要自己干。毕竟她最落魄的时候身边都是有丫头伺候的,完全没有把自己整得跟个老妈子似的觉悟。   她看着懒洋洋地歪倒在沙发上的男人,走过去在他面前蹲下,小太阳花似地双手托着脸:“事情都解决好了?”   陆文星懒懒地看她一眼:“这么明显?”   顾晗霜伸手轻轻揉了揉他的眉心,笑:“这里一直皱着呢。今天才松开。”   男人在外面不动声色的,轻易让人瞧不出端倪,但是在家里放松下来,眉头就一直没松开过。   顾晗霜嘴上没说,但看在眼里,怎么会不担心,如今看他松快了,就知道事情有了转机,也不由高兴起来。   陆文星抓住放在自己额上的手坐起身来。顺势把人拉倒自己怀里,脑袋埋在她的脖颈里低低笑了两声。   磁性的声音在耳边,顾晗霜觉得耳朵有点痒,身上起了一阵麻意。   “解决了一半,是成是败,还得看明天。”   话是这么说,但是顾晗霜看着男人眼里透出的势在必得的光芒,知道他是有了把握。   努力拼搏的男人总是最有魅力的,饶是顾晗霜历经风霜,心也忍不住动了动。   她捧着男人的脸,在他的脸颊上落下一吻:“那助陆先生旗开得胜。”   陆文星看她脸颊上的梨涡,明明是清冷的长相,笑起来的时候却像盛了蜜一样,清凌凌的凤眼周围都好似情到浓时那样,泛起淡淡的粉色。   他回忆起某些风情,不由意动了。   老实了这么多天,这会欲望来势汹汹,他也不准备克制,抬起她的下巴就吻了上去。   顾晗霜从男人瞳色变深时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如玉的手臂从善如流地圈上了对方的脖子。   前一夜折腾的有些狠,第二天顾晗霜起床的时候腿都有些打颤,但是她还是强撑着起来,送陆文星出门。   “不舒服就好好躺着。”陆文星皱眉。   顾晗霜摇头,纤细的手指翻飞,给他打好领带:“我知道今天对你很重要,我送你出门,也添些好运道。”   她幼年时,曾被母亲抱着,在路边酒楼上隔着窗子看军队开拔出城。那是京城最好酒楼,视野开阔。   她伸着脖子看着楼下的热闹,扭头看见隔壁窗前一个妇人,披着红色披风,被仆妇环绕着,痴痴望向远方。   那时的她还不甚懂事,却被对方脸上的表情所感。   “娘亲你看。”她指了指。   母亲拉回她伸出去的手:“霜儿,不得无礼,那是将军夫人。”   “她也来送大军出征吗?”   “不,她来送她的夫君。”   “那她为什么要哭呢?”   “她没有哭,她只是在等他回来。”   那时的她看不懂,现在她似乎明白了,我送你征战四方,不论是成是败,荣耀与你共享,灾祸与你同担,只要你不忘归路。   陆文星看着她眉眼间的倦意,吻了吻她的眼睛:“等我回来,嗯?”   顾晗霜点点头:“陆大哥,要小心,其他都没关系的。”   陆文星笑:“亲我一下。”   顾晗霜有些不解,但还是依言照做,在他的唇上轻啄了一下。   陆文星的唇不似她的那样薄,反而很丰润,带着玫瑰花瓣的红润色泽,一直是顾晗霜很喜欢的地方。   现在这唇勾起来:“幸运之吻,陆太太,我会赢的。”   顾晗霜看着他出了门,才又回到卧室,躺回床上闭上眼睛。   还好她有媚功,恢复得好,不然这样多来几次,非折腾坏了不可。人要是不中用了,便是个河东狮吼在世,也管不住男人去寻新鲜颜色。   陆文星下了楼,易博涵和张晨早在车里等着了。   看到他出来,喊了一声:“陆哥。”陆文星点点头。   张晨往里面让了位置。他上次捅了大娄子被他哥狠狠修理了一顿。二十六七的人了,被亲哥按着屎都快给他打出来了。   张家父母虽然宠孩子。但大儿管教小儿是不管的,甚至儿子肯管,他们乐见其成。   张家大哥知道经济制裁什么的都是扯淡,这家伙没钱了只会到处哭穷,没得丢人,还要他给他擦pi股。   所以简单粗暴,直接竹笋焖肉,打一顿就老实了,一顿不行,就来再来一顿。   事实证明,效果立竿见影。   张晨就郁闷了,不是说男人三十岁秃头谢顶腰不行么?怎么他哥都三十几了,外表看起来依然斯文败类不说,揍起他来也气都不带喘的。   害得他这两天老实不少,妞都不敢泡了。   陆文星对这状况颇满意。   易博涵冷笑一声:“这就是记吃不记打,等着吧,指不定哪天在买条美人蛇回来养着。”   张晨不服气了:“凭什么就是买美人蛇,我也要找个像嫂子那样的,长得像仙女,做饭还那么好吃(雾),还能和我合奏。”   陆文星脸黑了,易博涵看这个傻子挖了坑还不自知,不由提醒他:“看把你能耐的,还仙女,你给我好好收收心吧。这次事出了伯母铁定不会再让你去追求你的狗屁真爱了,等着她给你挑个合适的媳妇吧。”   张晨蔫哒哒的:“我只是一时时运不济,也不是次次这么倒霉的好不,怎么能这样就剥夺我自由恋爱的权利?”   “这和时运没什么关系,纯粹的智商问题,你这样的,来一个骗一个,来一双骗一双,运气再好都没用。”   这个傻子,圈子里哪个有他这么好命,还有机会挑挑捡捡?这完全是自己把机会作没了。   没看到那么多联姻的,就算家里不逼迫,他们自己都得算计,毕竟竞争激烈,只要对自己有助力,再受不了都得心甘情愿憋着。   张晨不说话了。   易博涵转身向陆文星示意:“陆哥?”   陆文星点点头:“走吧,那个女的可能就在对方那边。”   陆文星他们觉得那个女人出现的太过巧合,为此分析过对方是哪家派来的,但是这个项目很大,吸引的竞争者也不少,一时难以确定,只能等着到了再看。   然而当他们到了地方,看到带着下属站在那里的男人时,陆文星不由挑了挑眉,老熟人。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啦,感谢给我评论的小可爱们,爱你们,么么哒 第26章 关林   陆文星的小半辈子里,鲜少有被人坑的时。能让他当做对手的,都是让他真正吃过亏的人。   王家的那个哈佛毕业的小孙子算一个,不得不承认对方那个局做的有点水平,坑个初出茅庐的他绰绰有余。   但是找补回去后,他就没再把对方放在心上,毕竟他后来重心往w市转移,商业上渐渐没了什么往来。   而对方听说被兄弟抓了把柄,一时间自顾不暇。他也就抛到了脑后,没想到在这里碰上了,身边还站着张晨的那个学计算机的真爱。   他眼神在两人之间转了转,联想到女人同样常春藤名校毕业的身份,顿时了然:“真是厉害了,为了点东西,自己的女人都拿出来卖。”   让他栽跟头的,陆文星向来当成人物,如今看来,不是人家有本事,是当初的自己太挫,输到这么个窝囊废手里。   他最瞧不起这种,什么事让女人出头的人,没出息。   王关林脸色有些难看,刚准备开口就被旁边人按住手臂。   简曼上前一步:“陆先生话不要说的太难听,且不说之前我们之间是你情我愿,你们技不如人,也怨不到别人头上。”   陆文星看着穿着高定职业装,一副精明干练的女人,不明白她脑子怎么长的。觉得自己的牺牲很伟大咋的?   要是顾晗霜敢去和别人打连连,就是给他换座金山回来他也连人带钱一起扔河里,当然如果他混到自己让人去,绝对先找根绳子把自己房梁上吊死。   跟了这么个玩意儿,还如此伟大的奉献,也不知道这么多年书读哪儿去了。   陆文星懒得和他们费口舌,“啧”了一声带着人往另一边走去。   王关林看着男人的背影,眼里一片暗沉。   王家的情况比易家好不了多少。不是说父母各玩儿各的不管他。而是老爷子能生,九个儿子二十多个孙子,全盯着那点东西,他经过了多少努力才脱颖而出。   处在同一个地方的同一个圈子,两人很小的时候就见过面。对方可能对他没印象,他却对他印象深刻。   他还记得幼年时,看到那个被陆老爷子带着来家里做客,穿着夹克衫,笑的得嚣张的男童,他从未见过那么肆意的笑容。   他们明明是同岁,他却要时时带着懂事聪慧的面具,而对方什么都不做,成绩次次垫底,整日里调皮捣蛋不务正业,却享受着全家人的宠爱。   他甚至看到那个和爷爷一样积威甚重的陆老爷子,把拐杖放在一边,笑眯眯陪孙子打电动。   而他的爷爷,别说陪他打电动,在他诚惶诚恐地表现自己时,给他一声称赞都能让他受宠若惊。   为什么?就因为陆家只有他一个男孩儿吗?这太不公平了不是吗?   甚至连对他们吝啬与笑容的爷爷,拉着对方的手都称赞陆家后继有人。   不过小小的幼童能看得出什么?不过是客套的恭维罢了,陆老爷子却笑的一脸骄傲。   那时候他就记住了陆文星。   我要向世人证明,没有什么,是努力得不到的,他的嚣张,又能持续多久呢?终有一天。我会打败他,站在让他仰望的位置。   这是让爷爷刮目相看的最好途径。   简曼抱着文件退回了王关林身后,没有理会张晨瞪视的目光,成王败寇,只要能成功,不管用什么手段。   而且,这么一个什么只会靠家人的二世祖,她怎么可能看上他。   两帮人各自占据前厅的一个角落,泾渭分明又暗潮涌动,等待着入场时间。   ……   商场如战场,弥漫着看不见的硝烟。   几番明争暗斗见,终于落下帷幕。怀特李德先生伸手:“那么,陆先生,祝我们合作愉快。”   陆文星勾唇:“合作愉快。”   怀特李德看着这个锐意勃勃的青年,忍不住多说了一句:“陆先生,你是我见过的最单刀直入的花国人。”   一旁的易博涵露出怪异的神情,但是张晨和陆文星都毫无异色。   张晨是个学渣,看个漫画都嫌头晕的人,压根没听出有什么不对。   陆文星这阵子托老婆的福,文化修养有所提升,听懂了,但是他城府深,不想露出来的时候,狭长的眼睛一眯,谁都看不出异样来。   因此怀特先生毫无所觉,操着一口蹩脚的花国话继续说下去:“我研究过花国的历史,你们的历届统治者在控制子民方面做的十分出色。”   “我初来花国,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平视我,身份低于我的人奴颜婢膝,总是下意识地讨好我,身份高于我的人俯视我,总是对我颐指气使。陆先生,你是第一个平视我的人。”   这下所有人都懂他想表达什么意思了,他这两个成语倒是用的准确。   有人脸色不好,有人却满不在乎。   陆文星是谁啊,在他从小到大的自我认知里,天老大地老/二他就是老三,指望他对人奴颜婢膝,骨头打烂了都不可能。   至于颐指气使,看不上的人他懒得搭理,看得上的他能对你好得没话说,更何况成年懂事后,接人待物圆滑通融,轻易不给人话柄。   怀特的话让人心里不舒服,但是却的确是某些现实。   他笑了笑:“怀特先生,昂首挺胸的人有很多,我们以前能站起来,以后也能站起来。”   怀特哈哈大笑:“陆先生,我没有别的意思,花族的确是一个伟大的民族,我读过一些你们的典籍,大将之风,这才是你们有的气度。”   两人说着到了停车场,陆文星他们的车停在外边,怀特朝他们点点头示意他们先行。   他们和怀特先生道了别就上了车,易博涵发动车子。   王关林一直跟在后头,见状再也忍不住上前:“怀特先生。”   “年轻人,”怀特笑眯眯地问:“你还有什么事吗?”   王关林忍着心中的情绪,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只是想知道我们的企划案有什么不如陆氏的地方,希望您能指点一下。”   “年轻人,”怀特眯起眼睛:“你们的数据做的很完美,但是我们之前用你们发过来的初案设计了问卷调查,随机在商场投放。陆先生的方案,得到了更多的支持。这说明陆氏的方案更符合花国的国情。失败是成功之母,继续努力嘛。”   说完就不再逗留,上车走了。   王关林看着奔驰扬长而去的背影,往旁边汽车的轮胎上狠狠踹了一脚。 第27章 庆功   “什么更符合国情, 还有什么比数据更能分析市场?陆文星肯定做了什么公关。”   “怀特先生是能公关的人吗?”简曼皱起眉头:“我之前说用我盗来的方案,和我们的方案相互融合。你为什么不用?”   “我怎么可能捡陆文星剩下的东西?” 王关林脸色阴沉:“况且我并不觉得我们的方案比他的差。”   他一直都是骄傲的,尤其是在陆文星面前, 更是有着智商上的优越感:“这次是他们侥幸, 下次就这么好运了。”   简曼的眼里划过一丝失望。她和王关林的三观某些时候是一致的, 他们都认为人除了出身, 自身也必须足够优秀,也都认同为了成功可以不择手段。所以才会在校园相遇后就一拍即合。   这也是她看不上张晨的原因。   胸无大志,单纯又天真,除了拿着分红仰他那个哥哥的鼻息过活, 还能有什么?   所以她甘心辅佐王关林, 因为对方不仅有出身, 还足够优秀, 她相信, 她和他的成就都不止于此。   王关林之前的表现也确实相当出色,他们的合作所向披靡,少有失败的时候,从h市一路杀到w市来,本来信心满满, 却没想到第一役就遭滑铁卢。   对方一碰到那个陆文星就好像变了个人, 刚愎自用,急功近利,稍微一点挫折就暴躁不已,遇到问题不去想办法补救, 而是找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   她垂眸,决定再观察一段时间,如果对方依然是这个样子,那么她是时候考虑换一个人了。   王关林怎么会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两个都是聪明人,又交往这么长时间,谁不知道谁?他冷笑:“收起你那些小心思简曼,我可不是张晨那蠢货,我们现在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我不好了,你也别想全身而退。”   她是有把柄在他手上,简曼的脸色有一瞬间变得很难看,随即收敛起来,淡淡地道:“你想多了,我只是在想接下来该怎么做罢了。”   这话王关林并不相信,却也没戳破,话有时候不用说得那么明白,对方心里有数就好。   他缓和了神色,揽着她的腰,柔声哄道:“这次是我托大了,好在我们还有机会,就当买个教训,下次我一定多听你的意见,不那么冲动,别生气了,嗯?”   对方肯低头,简曼也褪去了冷淡,她放软身体,顺着他的动作,温顺地依在他怀里,轻轻“嗯”了一声,道:“我总是为了你好的。”   “我知道。”王关林把人搂在怀里轻叹。   至于两个人是真的为了感情而妥协,还是各怀心思,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   “陆哥,晚上我们去哪儿嗨?”张晨把脑袋从车窗里探出来问。   这是惯例了,每次三人取得什么成功,除了找时间犒劳下属外,还会私底下庆祝一番。   “忙了这么多天,大家都得好好松快一下,不如带上嫂子,晚上我们一起吃个饭。”易博涵提议。   陆文星同意,他现在是有家室的人了,总不好和以前胡天海地的乱跑,去一些乱七八糟的地方,易博涵的提议正合他意。   张晨也没有意见,反正他在哪儿都能嗨起来,于是三人就这么定下了行程,约好晚上在一家酒楼见。   陆文星到家的时候,没有接到满心以为的老婆的赞美和拥抱。   他有些不开心,扔了包往里走,想着对方是有什么事情。   走到餐厅就看到顾晗霜站在桌前,背对着他,专注地捣鼓着什么,身前时不时传来“叽叽叽”的叫声。   他绕过去,就看见玻璃桌上放着一个纸盒,里面垫了些卫生纸,上面放了一坨红黑相间的肉团,拍着没毛的翅膀张着黄色的喇叭花似的大嘴巴,急切地叫着:“叽叽叽!”   而他的老婆正拿一根劈成半截的小竹棍搅拌着小瓷碗里泥巴色的糊糊,然后挑出一点伸进那朵喇叭花嘴里,喇叭花连忙含住棍子,把上面的糊糊刮进肚子里。然后闭嘴了。   陆文星:“……”   “这是什么?”   顾晗霜这才发现他回来了,摘下塞在耳朵里的耳机,解释道:“小八哥,今天下楼捡的,没找到窝在哪儿,就带回来了梓。”   顾三叔爱鸟,除了八哥,百灵黄鹂十姊妹都养的有,八哥好养,曾送给她一只解闷,她为此细心学了饲养方法,可惜后来丫鬟看管不慎,跑了。   但是她记得八哥的繁殖月份在开春之后立夏之前,不知怎地这里大冬天会有雏鸟。   陆文星倒是不觉得奇怪,毕竟现在人工繁殖技术发达,应该是谁家搬窝的时候掉下来了。   “这么小,养不活的。”他笃定。   他小时候也不是没养过,自己掏的麻雀死了,陆老爷子怕他伤心,花大价钱给他买了只品相上乘会唱歌的画眉,喂了没两天,也死了。   从此他就再也不做遛鸟的美梦。   “试试吧。”顾晗霜道:“八哥成熟期只有一个月,一个月就可以放走了。”   就这几句话间,喇叭花又开始张开它的大嘴:“叽叽叽!”   顾晗霜再次挑一点糊糊塞进去,喇叭花迫不及待伸长脖子含住。   “你喂的什么?”   “楼下宠物店买的鸟食,它太小,不能吃干的,就和了温水。”   陆文星不动声色搓了搓手指。   顾晗霜撇他一眼:“陆大哥要试试吗?”   “咳,试一下也是可以的。”   顾晗霜把瓷碗和棍子递给他。他拿着东西严阵以待,等喇叭花再次开始叽叽时,学着顾晗霜那样挑起一点,小心翼翼地伸过去。   喇叭花不管喂它的人是谁,照样刮了个干净。   曾经掰着小麻雀的嘴往里面塞米的陆文星顿时升起一点隐秘的成就感。   他从旁边拖过来一个椅子坐下。   “不用刻意守着,它饿了会叫的。”顾晗霜问起了别的问题:“今天顺利吗?”   陆文星点点头,拿手戳了戳长着硬邦邦灰色羽轴,还没生出羽毛的翅膀。   顾晗霜看这副样子,也不管他了,她以前都没看出来陆先生还是个爱鸟人士。   “晚上不用做饭,和张晨他们出去吃。”陆文星交代。   “庆功宴?”顾晗霜问。   “小庆祝。”陆文星点点头:“就张晨他们,不是正式场合。”   顾晗霜应了,出门之前画了个淡妆,转头看见陆文星抱着一个盒子:“你干什么?”   “我算了一下,它大约半个小时要喂一次,我们从出去到回来至少四个小时,会饿坏的。”   顾晗霜:“……”算了,难得见他这么孩子气的一面,也就由着他了。   张晨在看着陆文星抱着只鸟进来的时候就有些惊讶,等看对方吃饭吃着吃着,鸟一叫就起身,仿佛一个奶爸一样拿着小棍去挑糊糊,更是目瞪口呆。   “陆哥这是被什么附身了吧?”他偷偷地问。   “吃你的饭。”易博涵微笑。   除却喂鸟这个插曲,一行人都很高兴。   席间易博涵提了剧本的进度:“已经在拍了,私房菜馆也在筹划中,只等电影上映在开张,算是免费的广告。卢大厨想要那些菜,到时候给我们分成。”   “你们看着办就好。”顾晗霜道,她不是专业人士,于商道肯定没有易博涵这些人精通,倒不如全部放手。   易博涵有些诧异,他以前是最不耐烦生意伙伴带着女人瞎掺和进来的,什么都不懂,还喜欢指手画脚,目光短浅不说,还总是一副你要坑她的模样时时防备着,看着心累。   虽然之前对顾晗霜改观不少,但是扯上钱的事儿谁也不好说。毕竟听说这顾大姑娘养的寒酸,难免斤斤计较,倒是没想到是个这么大气的。   顾晗霜没他想的那么多,她之前受大金世俗观念的影响,以为经商不过逐利二字,并没有多大学问。   和陆大哥深入交流后才发现,在这里,生意要想做的长久,该追求的一样不少。且不说那些她都看不很懂的财经报表,单是为人处世一样就很有些讲究,起码诚信二字是必要的。   而且三个男人情分非比寻常,她相信陆大哥的眼光,也相信自己的眼光。所以何必锱铢必较,徒惹人厌烦。   三个人喝了不少酒,张晨本来就是个话痨,两杯酒下去更是收不住了:“我是真佩服陆哥,遇到什么事都没带怕过,打架什么的就不说了。”   “那时候政治考试,有一道题,问有一个科学家,每天晚上都会把自己的犯的错误写在本子上,第二天看自己改正了没有,我们好歹还知道填个爱迪生,就陆哥填了个周杰伦。”   “老师讲卷子的时候气的把他叫起来问周杰伦是什么科学家。陆哥面不改色地说,声波发射学。老师脸都绿了。”   “你怎么不说你填的世界三大人种?中国人,美国人,德国人?”易博涵翻了个白眼,傻子还嘲笑起别人的智商来了。   他那时候没在,有个人糊弄他说男人女人阴阳人,这傻子一想还挺对,就傻乎乎地改了交上去,险些没把老师气死。   张晨顿时萎了。 第28章 真爱   陆文星把玩着打火机, 懒懒地撇了他们一眼,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没文化是什么丢人的事。   学渣的最高境界就是,在别人都在担忧哎呀这孩子成绩好差将来怎么办的时候, 依然坚信自己的前途一片光明。   陆文星就是最高境界。   只是被人当着老婆的面儿说出来, 脸上有些挂不住。毕竟老婆是个才女, 而不像他妈石女士那样, 和他爸两个谁也别嫌弃谁。   他去瞅顾晗霜,发现对方正捂着嘴偷笑。   顾晗霜这阵子读了些书,也看了电视,对这里了解的深了些, 知道科学家大概就和工部的人一样, 研究些规律机巧。也知道周杰伦是谁。   陆文星看她那眉开眼笑的样子, 挑挑眉:“嫌弃我?”   顾晗霜眉眼弯弯, 去拉他的手, 摇头道:“不嫌。”   陆文星也笑了,大手一转反手扣住她的。   张晨捂起眼睛,表示拒绝接受伤害。   易博涵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们,眉眼间褪去在外头的阴郁锐利, 都是温和。他也是轻易不服输的人, 但是遇到陆文星,认得心服口服,对方似乎总有一种力量,在他们遇到任何困境都带领他们勇往直前。   他们是他这辈子最大的财富, 一个幼年相护,一个少年相助,没有他们,他早就不知道在哪儿,更不会走的这么顺畅。   ****   顾晗霜去了趟洗手间,从隔间出来的时候,发现洗手台边站了一个人,正对着镜子补妆。   她没有多想,直接打开了另一个水龙头。   倒是女人看了看她:“顾小姐?”   顾晗霜动作顿了顿:“你是?”   女人笑道:“我叫乐芝瑶,你可以叫我linda。”   顾晗霜点头,也笑着回了一声:“乐小姐,幸会。”就不准备再搭理。   这女人虽然看着温柔隽秀的样子,却盖不住眼底那股媚气。明明不熟,却看着她欲言又止的,还想让她主动问吗?那抱歉了,对这种无利不起早的人,她没兴趣上赶着找不痛快。   乐芝瑶等了一会儿,不见对方搭腔,心里沉了沉,不是说顾大小姐没什么城府么?她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还不上钩,是看不懂脸色还是沉得住气?   但是时间不等人,眼见着对方都擦干了手要出去了,她再也忍不住先开了口。   “顾小姐嫁给陆文星不觉得委屈吗?”   从刚才开始顾晗霜心里就有了猜测,如今听到这句话,暗道一声“果然”,扭头看着对方那张妆容精致的脸,嗤笑道:“能让你一个外头的粉头都念念不忘的,我一个做正室的有什么好委屈的?”   乐芝瑶一时没听懂那个“粉头”是什么意思,但是不妨碍她理解她的话。   有些脑子嘛,她也勾勾唇:“陆文星曾经追了我两年。真让人怀念啊……他那么硬气的一个人,动起情来却十分温柔呢。陆太太,听说你们认识不到几个月就结婚了,上赶着的不是买卖。我要是现在回来,你说会怎么样?”   现在外室都这么嚣张了吗?何况还是个曾经的外室,这下顾晗霜是真笑了:“怎么样……你和他相处了两年,自己会想不到?他那个样子,像是会吃回头草的人?”   对方竖起一根手指摆了摆,温和的杏眼眨一眨,竟然媚气横生起来:“no,no,no,顾小姐,这你就不懂了,男人啊,在喜欢的女人面前,一切原则都是浮云,不吃回头草,那是因为那些草不够香。”   这女人,哪来的自信……   “乐小姐,你要是这么有信心,大可以直接找他,让我下堂,让他娶你过门。不找他却来找我,是个什么意思呢?难道……”她眼神一转,撇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问:“你想让我做主,纳你进门做小?那这态度可不行,好歹叩头敬茶,叫我一声‘太太’才可以。”   乐芝瑶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顾晗霜却不愿再和一个粉头多费口舌,转身走了。   顾晗霜往包厢走,她其实知道自己不应该生气。别说那女人只过去,陆文星现在还没跟对方有什么,哪个男人成亲前没一两个通房丫头呢?   就是真有什么,也还没进门不是吗?自己之前不是只求正室的体面吗?她有的是法子压制住她。   但是她的心里就是憋着一股气。   顾晗霜脸色不好,时时注意着她的陆文星怎么会看不出来,问:“怎么了?”   顾晗霜看着他的脸,脑海里不由自主响起那个女人的话,动起情来十分温柔?她怎么感觉不到?鲜少有和风细雨的时候,每次要的又凶又狠,一副玩命的架势,还是他的温柔已经在那个人身上消耗殆尽?   她知道该怎么做,她心里无比清醒,这个时候不应该露出异样,而是应该不动声色地回去查清那个女人的底细,看看有没有威胁,而不是当着朋友的面就质问男人。损了他的面子又招来厌弃。   但是她的嘴仿佛不听使唤:“你认识一个叫乐芝瑶的人吗?”   陆文星怔住。顾晗霜一见他这脸色就知道那女人不是信口胡说,眼泪顿时掉了下来。   “嫂子你别哭啊,陆哥和那个乐芝瑶什么都没有……”张晨手忙脚乱凑上来解释。   原来那时候张晨和易博涵下放结束,要回w市,但是三个人已经打成一片,难舍难分,陆老爷子一合计,就出了钱把陆文星送到w市读书。   他就是在学校大门口,对小他三岁的学妹一见钟情。   女孩文文静静一股书卷气,白裙白鞋飘然若仙的,轻易戳中了陆少爷的心。于是展开了火热的追求,鲜花巧克力什么的,不重样。   但是人家女孩没看上他,对他爱答不理的。   大概因为那时候陆老爷子不知道从哪儿听说富养闺女穷养儿,觉得没钱他就能考上清华北大,整日里把他往农民工方向打扮,陆文星也不挑,给什么穿什么。又整日里混混哒哒,没甚前途的样子。   人家头脑清醒看不上他,也正常。   “哪里有两年,就几个月,突然就不追了。后来被流氓欺负,我们救过她一次。”张晨磕磕巴巴地解释。   陆文星没反驳,那时候他突然不追了,张晨易博涵其实都挺奇怪,毕竟他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真想要什么东西,剜门盗洞也要弄到手。   真实原因他一直没说。   他回h市过年,在一个发小摆的局里,他再次见到乐芝瑶,依旧是白色羽绒服的一副清纯模样,被一个二世祖搂着带进来,看到被人环绕着坐在当中的陆文星时,脸色变得很是精彩。   陆文星从那以后就不找什么真爱了。   顾晗霜本来以为两个人肯定有些什么,过去的她酸,但是不怕,她怕的是女人有备而来,男人余情未了。没想到根本八字没一撇的事儿,顿时有些懵了。   她还有眼泪在憋在眼眶里,不上不下的的,一时窘迫的不行。   陆文星却看着她,眼眸深深,是她看不懂的情绪,他伸手抹去眼角的泪珠:“别哭了,嗯?”   “对……对不起。”她尴尬,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自己是怎么了?怎么会干这种蠢事?   “误会解开了就好,嫂子,你不相信别人可不能不信陆哥,易博涵有时候还泡妞呢,陆哥从来都不找。”张晨在旁边为自己陆哥正名。   顾晗霜胡乱地点点头,她从来没有这么窘迫过,现在只想赶快回家,躲避这丢人的时刻。   但是陆文星突然变得十分愉悦。不说顾晗霜,张晨和易博涵都感觉到了。   虽然不知道哪里戳到了他的爽点,但是这才是个调节气氛的高手,拉着她的手,两三句话一说,尴尬一扫而空,几个人很快又喝成一团。   ****   张晨喝几杯的时候话多,再喝几杯倒是安静下来。   他盯着桌子上的一碟花生米,突然“呜呜”地哭了两声,站起身一把把它们扫到地上。   “如果你们爱我,”他高声,指着地上的花生米:“就把这些捡起来。”   众人:“……!!!”   他等了一会儿,见没有人理他,自顾自坐在地上,把花生一粒一粒捡起来放进兜里,一边捡一边喃喃自语:“捡回去给我孩子吃。”   顾晗霜惊讶:“他都有孩子啦?”   易博涵黑脸:“别理他。”这就是个戏精。   顾晗霜突然觉得自己刚才也不算很丢人。   天色不早了,三个男人又都喝得有点多,于是散了场。都喝了酒,不好开车,直接打电话叫了司机。   陆文星喝的也有些多,脸红红的,上车的时候手上还不忘抓着他的盒子。   两人回到家里,顾晗霜去厨房煮醒酒汤,陆文星抱着他的鸟坐在沙发上。鸟叫一声,他打一个嗝。   顾晗霜端了碗出来,陆文星皱眉:“我不想喝。”   “就喝这一次,改天我去找好喝的方子。”普通的醒酒汤味道是不太好。   陆文星勉强答应了,单手接过碗灌了下去。   “去洗澡?”顾晗霜问。   他想了想:“你和我一起。”   顾晗霜点头,刚好,她也怕他在浴室摔倒。   陆文星抱起盒子往浴室里走。   “陆大哥,你干什么?盒子不能带进去。”顾晗霜拉住他的袖子。   “给它也洗洗。” 第29章 顾宅   “给它也洗洗。”   这是醉傻了?顾晗霜有些无奈:“它不能洗, 长大了再说。”   陆文星思考了一下,同意了,松手让盒子到了顾晗霜手里。   顾晗霜把盒子放在桌子上, 扶着人进了浴室。   陆文星边走还边问:“用给它盖个被子吗?”   “不用。”   事实证明, 醉傻的陆文星依然是陆文星, 当然不可能规矩的只洗澡, 本来就酒气上头,何况活色生香在前?动作十分生猛。   顾晗霜明显感觉到男人不正常的激动,她吃力地稳住身体,捧着他的脸:“陆大哥, 你怎么了?”   陆文星停下来静静看着她也不说话, 湿漉漉的头发垂在额前, 水珠顺着矫健的身体滑落, 眼眸里又是晚上那种她看不懂的情绪。   顾晗霜刚准备接着问, 他突然搂住她,再次动作起来。她顿时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两人在浴室里折腾了两番出来,那点酒精也散的差不多了。   等两人擦干回到床上。陆文星头脑清醒了,揽着顾晗霜说起了今天的事。   “王关林不足为虑,但是怀特做事一向认真……”   顾晗霜听到怀特对花国人的评价时, 皱起眉头, 对上层奴颜婢膝,对下层颐指气使,最是那等子刁奴做派,稍微读过圣贤书的都不会这样, 便是母亲身边的嬷嬷都进退有度。   而且,他们大金朝便是平头百姓,都有着自己的骄傲。怎的会轮到一个色目人对国人做出这种评价!?   “以前那两次,东西都烧光了。”陆文星解释。   这个顾晗霜知道,她曾特意去查过花国的历史,虽然匆忙之间不可能研究透彻,但是重大事件还是知道一些的。   花国在一个叫金凤的王朝灭亡后,新任的统治者制定了严苛的法律,焚毁所有书籍,杀掉反抗者。一时间人人自危,噤若寒蝉。结果新王朝没过百年就灭亡了。   因为史书典籍流失严重。金凤和它之前的历史变得模糊不清,很多都是由残存的话本野史推测而来。经典教义更是片语不存。   第二次是近一百年前,国人对自己的文化产生了怀疑,开始努力学习番邦文化,完全摒弃自己的文化,走向了一个极端。   这两次给花国文化带来重创,倒退几百年,差点召来灭族之祸。因此现在的花国对于文化的保护十分重视。损坏文物者,量刑也十分严重。   这几年已经很有些起色,但是道路依然漫长。   她蹙眉:“文化是一个民族的脊梁,丢了自己的文化,行止失度,怨不得在外人面前折了自己的脊梁骨。”   陆文星摸摸她的头发,没说话。   这不是他们能管的问题,他们只能做到自己不失了骄傲。   *********   本来陆文星准备婚后一个月去度蜜月,结果这么多事一折腾,只能推迟到年后了。   “以后抽时间多陪你出去逛逛。”陆文星说。   “没关系的。”顾晗霜摇摇头。她期待和陆文星出门,看看外面的天地,但也不是待不住的人,前世一个四四方方的后院都能一辈子了,何况这里已足够自由。   W市的规矩,嫁到本地的女孩初二回娘家,嫁到外地的闺女去夫家过年,年后回娘家探望长辈。   陆家过年还要祭祖,老爷子不可能来w市过年。两人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回h市。   陆文星把八哥装在盒子里,准备一起带回去。他前两天去买了一套用具,老竹料的笼子,还有一罐子面包虫,波浪一样蠕动着,怪恶心的。   于是顾晗霜就不肯碰了,喂鸟的任务就落在了陆文星头上。他乐得接手,笼子走哪儿提哪儿,没几天这鸟就肥了一圈。   八哥长得很快,才一个星期,身上稀疏的胎毛已经退了干净,羽轴上已经开始长出短短的羽毛了,不似开始那么丑。   陆文星成就感爆棚,对她感叹:“我第一次把鸟养这么大。”   顾晗霜:“……”   她突然在他身上看到了顾三叔的影子。   *   从w市开车去h市,走高速只用三个小时多。两人早上出门,中午就到了。   陆老爷子在老宅里等着他们,看到人回来了,很高兴,招呼着管家上菜。   老人家老来失子,孙子也不在身边,很多时候孤零零地呆在宅子里。陆文星想把人接到w市去,陆老爷子却不愿意。   一是恋旧,不愿离开待了大半辈子的地方,二是这里还有一摊子祖业,虽然陆文星出息,早就扩张了不知几倍,重心也已转到别的领域,但是他还是想趁着还干的动,帮他看着点。   没人比他更了解商场的瞬息万变,昨日亭台楼阁,今日大厦倾颓的例子多的是。他守在这里,万一哪天败了,还有东山再起的资本。   他听到动静就迎了出来,等看清孙子手里提着的鸟笼时,不由脸色古怪:“你又重操旧业啦?”   陆文星嘴角抽了抽。   不怪他这么问,陆家宝贝大孙子,曾经立志要当一个最厉害的养鸟人,尤其是在看了神雕侠侣之后,信念越发坚定(不知道他是怎么把神雕和养鸟联系起来的)。   总之为此很是折腾了一段时间,家里时不时出现鸟屎,一不注意就蹭身上了不说,爬高上低从墙缝里祸祸的几个麻雀,父母送的鹦鹉,以及陆老爷子买的画眉,一个都没养活。   陆文星也是绝了,平日里皮猴儿一样,犯了错被他爸打的浑身是伤都不吭一声的人,捧着小鸟尸体眼泪哗哗地流,把一家人都吓了一跳。   石女士更是直呼作孽,不让他养了。   陆小少爷也是好面子的人,接连的失败让他脸上挂不住,从此以后再不提这事儿。   如今陆老爷子看着鸟笼,浑身一个激灵,只怕是旧事重演。   陆文星把鸟笼放在一边,决定推锅:“晗霜养的。”顾晗霜:“……。”除了第一天,其他时间她碰过了吗?   但是顾老爷子放心了,这时候菜都摆好了,陆老爷子招呼两人洗手上桌。   陆家只剩三个人在家,饭桌上冷清了些,尤其是临近过年的时候,陆老爷子叹到:“你们想多玩儿两年,我也不逼你们,只别让我入土那天还看不到陆家后继有人。”   陆文星脸黑了:“你最近又在看什么电视剧?大过年的说入土晦气不晦气?我们才结婚几天,从哪儿给你抱个孩子来?抱来你敢要么?”   陆老爷子“哼”地一声,扭过头去不吭声了。   顾晗霜看着爷孙两人的相处觉得颇为有趣。   她很小的时候,顾老太爷就去世了。在那之前她也很少见到,印象里,那是个不苟言笑的老人,严肃的脸和她的父亲顾大老爷有异曲同工之妙。   面对他们这些子孙的时候,鲜少有笑颜。只有对着大兄这个在他膝下受过教导的嫡长孙会稍稍温和些。   婚事匆忙,她之前只见过陆老爷子几面。但是因为还没过门,不能越过长辈直接搭话。所以其实没说过几句话。   只看着对方和顾父商量婚事,或者在婚宴上和别人寒暄,觉得是个心有城府的睿智老人。对她笑眯眯的很是和蔼。   但是没想到私底下和孙子相处是这个样子的。   她有些新奇,却很喜欢这种氛围。渐渐地也放开了,没有谨守着那些刻板的规矩。三人有说有笑的,安静的饭桌热闹不少。   顾晗霜睡了午觉起来,由陆文星带着参观了下老宅。顾家的老宅不是欧式大别墅,而是仿苏州园林的建筑。据说陆老太太就是个苏州的大家闺秀。   不顾家人反对千里迢迢嫁到这儿来,头几年的时候跟着陆老爷子什么苦都吃了。这园子就是陆老爷子发达了之后为她建的。   可惜没住几年就去世了,留下陆老爷子一个人拉扯孩子。   顾晗霜看了走在旁边的陆文星一眼,琢磨着好男人是否也是靠血脉传承的。大金朝那些男人不好,大概是因为血脉都不怎么好的缘故。   最有趣的是陆文星的房间,淘汰的游戏机,断腿的机器人……到处都是一个男孩成长的足迹。   让人惊讶的是,还跟个饱学之士似的,有三排大书架。顾晗霜凑近一看,是课本。   虽然陆文星从小到大没什么值得骄傲的学习成果,但是他用的书和作业本什么的,家人都给他好好收了起来,有人定时打扫。   她抽出一本作文翻开:“我的母亲长得好看,圆圆的脸像苹果,大大的眼睛像葡萄,长长的鼻子像花生,小小的嘴巴像樱桃……”   这是他得分最高的作文,好歹比喻排比都用了,可惜被石女士看见,气的饭都没吃。   顾晗霜“噗嗤”一声笑出来。陆文星耳朵红了,扭头装作没看见。   *********   大年三十贴对联,佣人们齐齐出动,顾晗霜和陆文星也凑了热闹,两人合作贴了主屋。   陆老爷子穿着印着福字的大红绸面料,拄着拐杖笑呵呵地看着。   “一会儿让文星带你去祭祖。”老爷子交代:“中午回来吃饭。”   顾晗霜点头,大金朝也祭祖,但是未嫁女和妇人都是不能进祠堂的,就是跪在祠堂外边磕个头。她以为这里也一样。   所以等看见陆文星带着一堆黄表纸香烛等零碎往停车的地方走去时,不由呆了呆:“不是去祭祖?”祠堂不在家里么? 第30章 山雨   这里不流行摆牌位, 都是直接拜坟头。陆家的祖坟当初是找高人看的,据说是处好风水,但是位置极偏远, 在山里头。   “车到里面就开不进去, 我们得走过去。”陆文星把车寄放在最近一处的人家里。带着人往山上走。   的确很偏僻, 灌木交错杂草丛生的, 顾晗霜走的有些艰难。   陆文星一直扶着她:“走不动了我背你。”   “我可以的。”顾晗霜摇摇头。   走了四十多分钟,才看到一块矮墙圈起来的坟地。   顾晗霜四下看了一眼,果然是块儿好地方:“聚财呢。”   陆文星挑挑眉:“这你也懂?”   顾晗霜摇头:“不算懂,只是看过一两本闲书。知道大概罢了。”阴阳五行奥妙无穷, 她只能看个粗浅, 知道点好坏, 再多就看不出来了。   墙很矮, 顾晗霜抬脚就能跨过去。   “只能砌这么高, ”陆文星伸手比划了一下:“不能过碑,不然挡了风水。”   顾晗霜点头:“是得这样,老话也说要背有高山,明堂开阔。”   站得高看得远,这是选墓地最基本的规则, 光是高不行, 还不能有东西挡了视线。   整座山都是陆家的,很多年前就买下了,就是为了这块儿地。   山上的树都是野生的,他们没有人工种植什么, 也没禁止别人出入,只在坟地周围围了墙作提醒。   一般人看到坟地都会远远绕开,因此也不怕有人打扰。   陆文星带着人进去,先走到一个碑前:“这是我奶奶。”   顾晗霜定睛望去,只见墓碑上刻着“爱妻林玉秀”,填了黑漆,旁边并列刻着“夫林有怀”,填了红,应当是表示人还健在。   是合葬。   顾晗霜手指动了动:“我们以后……也会这样吗?”   陆文星撇了她一眼:“那是当然,不然你还想去哪儿?入了我陆家的门儿,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旁的哪儿都不能去。”   顾晗霜:“我不去哪儿,就是觉得人一辈子,能有一个人生相伴死相随,挺好的。”   陆文星点点头:“是挺好,我能活一百岁,陆太太,你要陪我到一百岁。”   顾晗霜:“好。”承诺不可靠,但是我依然愿意去相信,不是因为它们动人,而是因为你,陆大哥,只因为是你……   他们一起给陆奶奶磕了头,烧了纸。然后就到了陆文星的父母碑前。陆父陆母碑上是有照片的,上面的人十分年轻,男的俊郎女人明艳,朝他们笑得灿烂。   陆文星摆好香烛,和她一起行礼,不同于刚才,她明显感觉的男人的动作有些僵硬。   陆奶奶过世的时候,陆文星还没有出生,他之后可能会难过,却不会心痛。但是陆父陆母养育了他二十多年,朝夕相伴二十多年,他们感情那么好,猝然天人永隔他会多么痛苦。   他们站起身,顾晗霜担忧地拉住他的手。   陆文星盯着上面的黑白照片,轻轻开口:“他们以前老是吵架……我爸脾气不好,我脾气也不好,犯错了他揍我,我还没怎么样呢,他就开始掉眼泪,但还是得揍,然后我妈就笑他没出息,出事的前一天,他还给我打电话……”   死亡面前,什么安慰都是苍白而可笑,人有时候就是这么无能为力。   “陆大哥,”顾晗霜转身,认真地看着他:“我会陪着你,一直陪着你,都会好的。”   陆文星沉默地和她对视良久,点点头,眼里有光芒闪过,转瞬即逝,那是她第一次在男人眼里看到眼泪。   两人静静站了一会儿。   “走吧。”陆文星开口。   顾晗霜点头,离别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母亲,你言我不配做顾家的女儿,但是你看到了吗,你谨言慎行,半生操劳,都无法求一个和父亲同穴。   可我可以,不做顾家女,我也依然是顾晗霜,我会过得好,很好很好……   她收回目光。   *****   两个人往山下走,陆老爷子还在家里等着他们回去吃饭。   走了没多远,顾晗霜感到有东西落在脸上,她抹了一把:“下雨了!”   话还没落,又是几滴打在两人身上,山里的雨来的很急,没一会儿就噼里啪啦下大了,泥巴沾了水变得又粘又滑。   天气预报的晚上有雨夹雪,没想到现在就开始下了,两个人都没带伞。   陆文星一把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裹在顾晗霜身上,揽着她加快了脚步。   然而两人今天穿的都是普通的衣服,并不是冲锋衣那种高密度防水防风的布料,没一会儿就被淋了个透。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顾晗霜跨过一根横在路当中的枯枝,落脚确实一块被踩实的湿滑的泥地,她一下子往下倒去,被陆文星眼疾手快地拉住。   “陆,陆大哥。”   陆文星发现她脸色白的不像话,手也冰凉,瞳孔一缩。   顾晗霜有些难以启齿,她来到这里后月事一直规律,前后也没什么不适。因为想要孩子,她平日里十分注意,应该还有一个星期的,不知道这次怎么会突然提前了。   可她的感觉不会错,这小腹冰冷坠痛,恶心想吐的感觉前世不知道经历了多少遍。   她眼前发黑,浑身发冷控制不住地打颤:“陆大哥,我,我肚子疼……”   陆文星一看她的窘迫的神色,心里算了算日子也明白了。   他蹲下身去示意:“上来。”   顾晗霜这时候也顾不得什么了,连忙趴上去。陆文星一把背起她,走的又急又快。   雨打得人睁不开眼睛,顾晗霜手很冷,可她能感觉男人的温度也在快速流失,脸冰凉凉的,她忍不住啜泣了一声。   陆文星没有说话,抿着唇加快了脚步。   雨幕里出现一个人影,朝着他们迎面走来,越来越近,逐渐清晰,是一个披着雨衣的村民。   “怎的现在跑到山上来?”大叔也看见了他们:“这女娃子冻得,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我们去祭祖,”陆文星说:“突然下雨了,大叔你这雨衣卖吗?我老婆身体不舒服。”   大叔把雨衣脱下来:“不用卖,给你们,山上那家娃子吧。”   陆文星连忙道了谢接过,把他的外套拿下来,把雨衣给顾晗霜披上。   “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啊?”大叔在一旁问。   “王家屯,我们车停在那里。”陆文星重新背起顾晗霜。   “到王家屯下了山还要走大路,要走到啥时候去了?这雨这么大,你受得了你媳妇也受不了啊,我们屯子近,就几步路了,先去我们家歇歇脚,雨停了再走吧。”   陆文星点头,背着人跟着大叔,左拐右拐的,没多久果然看到一个村子。   大叔走到一个院子门口,一边开门一边喊:“老李,快出来,有个闺女生病了,你赶紧出来烧点水。”   随着他声音里面一阵响动,一个婶子打开门,一看这两个人:“哎呦,怎么大年三十上山来了?淋成这个样子,赶紧进来我把取暖器开了你们烤烤。”   “山顶上那个,陆家的……来上坟。”大叔一边往里走一边解释。   “哦,那家的啊,那家的可了不得……”大婶边说边急步把他们引进屋里。   “婶子,我老婆生病了,有地方让她躺一躺吗。”陆文星跟着人进了屋里,把顾晗霜放下来搂在怀里问。   “哎,有,我闺女的房间留着呢,今年嫁出去的。初二才回来。”大婶带他们进了一间房,又从柜子里抱出两床被子麻利地铺上:“都是新的,才打的棉花,可暖和了。这儿有毛巾,你赶紧给她擦擦,我去给你们烧水。”   陆文星点点头,等人出去了,才把顾晗霜的衣服脱下来,用毛巾擦了擦塞进被子里。顾晗霜从刚才就没有说话,此刻眼皮耷拉着,浑身冰凉额头却滚烫,显然已经烧迷糊了。   陆文星急得不行。刚好大婶进来送取暖器:“婶子你们这里有诊所吗?药店吗也行。”   “山里头哪里来的药店呦,都是出去买的,我这里还有药,你看看能不能用。”   山村出去不方便,村里家家都有备用药,平日里有个头疼脑热的吃两颗。刚好大婶的女儿也有痛经的毛病,家里存着两盒没吃完的吡洛芬。陆文星看了说明书和生产日期,没问题就掰着嘴喂人吃下了。   “这纸垫子你给她垫床上,我女儿以前在网上买的,一次性的,又干净又方便。”大妈递给他一沓东西:“还有什么缺的跟我说,不行了去村里小卖部买,盆儿什么的,不过东西不全……”   *****   顾晗霜迷迷糊糊醒来,就看见陆文星穿着一件军绿色大袄子,背对着她坐在一个小凳子上低头搓着什么,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铁腥味,她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陆大哥,你在干什么!?”   陆文星听到动静转身站起来,露出他身后的盆子,以及盆子里淡红色的血水,而他的手里拿着一块十分眼熟的布料。   顾晗霜目瞪口呆,脸一下子涨得通红:“陆大哥!你,你怎么能……”   这种事她平时都是避着陆文星的,如今突然来了个这么劲爆的,她怎么受得了。   第一次做这种事,陆文星也十分的尴尬,难得有些狼狈地解释:“这里没有卖的,不穿这个你没办法垫……”他支支吾吾。   “哦对了,你还要喝水。”他想起什么,急忙把东西塞裤兜里,手忙脚乱地去泡红糖。   “我自己来……”顾晗霜挣扎着要起身,却发现自己里面光溜溜的什么都没穿,只身下垫着一块四四方方的垫子。   “衣服拿去烤了,你好好躺着别动。”陆文星端着红糖水走过来按住她,皱眉:“都发烧了,还不老实点,不想好了怎么回事。”   *****   顾晗霜披着一件红棉袄坐在床头,捧着杯子垂眸小口喝着红糖水,不敢去看陆文星,视线又控制不住往那边。   男人此刻叼着一根烟,拿着风筒呼呼地吹着小布料,脸上已经没有了任何窘迫的神色。   他湿着头发,身上套着大叔的军大衣,底下裤子还湿哒哒地滴着水,应该是没来得及换。他却像是毫无所觉一般,径自吹着衣服。   顾晗霜摸了摸头发,是干的,想来是她烧得迷糊的时候他给她吹的。   “陆大哥。”她期期艾艾地开口:“这个我可以自己来。”   “行了行了别折腾了,你是我老婆,洗都洗了吹吹咋滴了。”陆文星此刻已经完全淡定了,毕竟脸皮厚耻度高:“再说你又不是没给我洗过(家里有洗衣机,但是两人的内衣裤都是顾晗霜手洗的),以后哪个不方便了,还不是得照顾着。”   话是这么说,但是……   陆文星不理会她的纠结,感觉吹干了,就收起风筒走过来:“喝完了?把杯子给我。” 第31章 除夕   窗外下起了大雪。陆文星侧躺在床上, 一只手搂着怀里的顾晗霜,一只手翻着手机。   这里没有4g网络,大过年的也没什么文件批注, 只能玩儿玩儿小游戏。   那些学习不好, 但是脑子好使的男生, 十有八九游戏都玩儿的很溜。陆文星少年时期也是网游界的一霸, 不管是技术方面还是氪金方面,都足以傲视群雄。   毕竟没什么事,又不爱学习,就只能把过度充沛的精力发泄在游戏里。   但是陆家出事后就再也没玩儿过了。   想戒游的人不少, 多是反反复复后自暴自弃, 或者从一个游戏换到另一个, 再过一段时间两个都打上了。从十几岁到三十几岁的游戏宅男比比皆是, 没见几个成功脱坑的。   但是陆文星是真的说弃就弃, 风波平息后也一点旧情复燃的念头都没有。   如今百无聊赖,就翻出了手机里自带的钢琴块,旁人两只手都手忙脚乱地,他一个大拇指就游刃有余,可见是宝刀未老。   顾晗霜看着眼前挥舞得都快出了残影却毫不出错的大拇指, 心中暗自惊讶, 觉得凭借陆大哥这反应,若是去耍刀剑,怕是少有敌手。   陆文星丝毫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一边噼里啪啦地按着一边还能分出心神跟她交代:“给爷爷打电话,他已经派人过来了, 但是雪太大,路不好走,估计要等到晚上,或者明天。回去给你找个中医看看,落了病根不好。”   对于女人那点事儿,陆文星大概知道怎么回事,却并不曾深入了解,毕竟大少爷少年时期某些神经发育迟缓,丝毫没有一般青少年对异性的好奇,所有课包括生理健康课都是睡过去的。   长大了好不容易萌动点春心,初恋就惨遭滑铁卢,从此意兴阑珊。   包下的蒋琣琣本来就看不上,要是还敢血咕啷当地往跟前凑,他绝对掀她一脸子。   唯一印象深刻的就是,曾经有个二世祖在聚会上炫耀,说他玩儿碧血洗银枪把女伴弄到医院里去了,据说严重感染,以后估计都不能生育了,那人仿佛还觉得自己很厉害,喝点酒就跟人得意洋洋地吹嘘。   他当时觉得那是个什么玩意儿,在个女人身上逞威风,还好意思出来嘚瑟。剩下的估计就记住了特殊时期不能乱来。   娶了顾晗霜后倒是不嫌弃,但一是顾晗霜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适。二是她好像对这些很是忌讳,什么都避着不说,第一次甚至想要分床睡。虽然在他的坚持下妥协了,却也坚决不愿躺一个被窝儿。   他只以为对方是大姑娘才结婚抹不开面儿,也不强逼,于是那两天两人都是睡两个被子的。   老实说对于女孩儿带点恰到好处的羞意,他还挺吃那一套。   这审美大概是隔代遗传,他奶奶是个温温柔柔的大家闺秀,他爸喜欢泼辣的,他其实跟他爷爷差不多,喜欢文静秀气的。   所以才会在婚事上一拍即合,乖乖听话,没闹出什么幺蛾子。   这是顾晗霜第一次表现出不适,刚才大婶特地交代:“你们还没孩子吧?别仗着年轻就不在意,我就是年轻的时候落了病根儿,看了好几年也没孩子。好容易得了个女儿,一嫁出去还是只剩我俩,大过年的,家里连个人气儿都没有。”   说着就抹起了眼泪。   陆文星之前从没想过孩子的事儿,不是不想要,而是觉得凭自己的能力有小孩是迟早的事儿,毕竟他对自己各方面都无比自信。   但是如果老婆身体不好了……他看着抹泪的大婶,联想了他和顾晗霜晚景凄凉的样子,心里打了个突。   这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盘算好了章程。   顾晗霜靠在陆文星怀里,感受着身后传来的温度,低低应了一声。   以前,女人不舒服那几天,男人是绝不会踏进房里的,嫌晦气。不管多么痛苦,也得不来一句关怀,只能自己苦熬,她母亲顾大夫人是,她也是。   她还是顾家大姑娘的时候,身边有四个大丫头,两个容貌平平,两个姿容绝艳,比不过她,却各有春秋,拿捏的恰到好处。   顾大夫人没告诉她那两个貌美丫头有什么用处,但是顾晗霜知道那是为她准备的,让她在不方便的时候拿来代替她笼络林仲的。   专门挑的好苗子,自小养着,即有情分又有忠诚,不怕她们背叛,因而林仲过来找她的时候,跟她们调笑一两句,她也当没看见。   她已经接受了这样的习惯,也不想惹陆文星不快,平日里都注意着,但是没想到这次出了意外,更没想到他会是这种反应……   想到他手忙脚乱洗衣服的样子,听了婶子的话后不管她怎么拒绝都强势地要进来暖被窝的样子。   “陆大哥,要是我上辈子也遇见你该多好。”不管你是农夫商人,还是贩夫走卒,我都嫁你。   陆文星还在“邦邦邦”敲着钢琴块,闻言笑了:“你怎么知道上辈子没遇到我?说不定上辈子我们就是夫妻呢。”   就是没遇到啊,顾晗霜垂眸,遇到了怎么会那么凄惨。就是因为没有遇到,所以才会抱着那份可笑的骄傲从后山一跃而下。   ……   陆老爷子从上午下雨就知道不好,接到孙子电话直接派了人冒雪进山,争取在天黑之前把人弄出来,大年三十可不兴在外头过年。   一小队的人带了完整的设备用品冒雪赶到,顾晗霜和陆文星都换上了专业户外衣物,防风防水,又收拾好东西,和婶子他们道别。   陆文星临走前问来的人要了钱,加上自己身上的现金,零零总总五千块,给了婶子,谢他们的收留。   婶子推却不过收下了,回头跟大叔说:“所以说人家陆家兴旺,就看这为人处世,里里外外不落下,娶的媳妇也讲究,可见孩子教的好。”   大叔抽着烟,撇了她一眼:“就你话多。”   陆文星不要别人帮忙,坚持自己背着顾晗霜。   “陆大哥,我不怎么难受了,可以自己走的。”顾晗霜道,上山容易下山难,一个人走都不容易,何况背着一个人。   “怎么,不相信我?好好趴着吧,你老公我别的不行,背你还是绰绰有余的。”陆文星把人掂了掂,吓得顾晗霜赶紧搂住他的脖子。   一行人紧赶慢赶,天黑前下了山,晚上回到老宅。陆老爷子担忧了半天的心可算是放下了。   三人吃了团圆饭,又守着电视看春晚守岁。顾晗霜坐在沙发上和陆文星十指相扣,看着电视里的热闹,心里一片温暖。   只愿年年岁岁同今朝,亲人健在,岁月静好。   那件陆文星搓过的小衣服,因为男人手劲儿大没控制好力道,有一处都崩了线,但是顾晗霜没舍得扔,偷偷洗干净晾干后收了起来。   陆文星抽空找陆老爷子说了找中医的事儿,老爷子心里“咯噔”一声,忙问怎么回事,听说就是淋了雨怕有什么不好,松了一口气,大手一挥:“行,爷爷认识个人,祖祖辈辈都是行医的,家里有个有名的妇科圣手,明儿亲自去给你请。”   事关自己的重孙,可轻忽不得。   ……   大年初二回娘家。陆文星的两个姑姑一大早就带着丈夫孩子回了老宅给陆老爷子拜年。   这是除婚宴上的匆匆一瞥外,顾晗霜第一次见到陆文星其他的亲人。   陆大姑和陆二姑都嫁的是当地的望族,虽然比不上陆家,可也算是富贵无忧,可见当初婚事陆老爷子没少费心思。   两个人看着都是精明的,殷勤又周到,但奇怪的是,不管是陆老爷子还是陆文星,态度都十分冷淡。   “发生了什么事吗?”她偷偷地问。陆老爷子和陆文星都不是刻薄的人,他们拥有男人该有的心胸与气度。   更何况没人比她更了解陆文星有多护短,若不是她们做了什么惹恼了他,他不会对自己的亲人这个态度。   “不用管。”陆文星眼神淡淡,简单说了两句,顾晗霜明白了。   原来当初陆奶奶去世,陆老爷子一个人拉扯三个孩子。   陆父是陆老爷子的幼子,陆家男人都有些大男子主义,觉得男人顶风挡雨,女孩子就该好好宠着。但同样,有男丁的情况下,女子除了有丰厚的嫁妆却不能插手祖产。   陆老爷子能把自己那一套教给儿子,不行了打一打,反正男孩子皮实,也不怕打坏,但是却不能这么对闺女,只能宠着,于是渐渐就有些宠歪了。   本来只是有些小心思,也不算什么大问题。   等闺女长大,准备了丰厚的嫁妆,又精心挑选了两户好人家把女儿嫁了出去。   本来皆大欢喜,但是却没想到陆家大姑二姑却十分不满,不是对陆老爷子挑的人家不满,而是对自己只有嫁妆而没有能插手陆家生意不满。   于是陆家出事,陆老爷子病倒,陆文星艰难支撑的时候,两个人不但没有伸手相助,反而谋划着趁机夺位。   当时闹得很厉害,甚至在老爷子病床前对陆文星大打出手。陆文星这人,愿意当你是长辈的时候敬着,惹了他看他认不认你,当现把两人赶了回去。   两个人没想到这侄儿真的敢,走之前放了狠话。她们和外人一样,认为陆文星撑不了多久,这个不成器的侄儿迟早会来求她们。但没想到陆文星撑过来,不仅撑过来,陆家自然屹立不倒,甚至隐隐更上一层楼。   等陆文星稳定了大局,两个人才又开始后悔,毕竟她们在夫家的体面还得靠娘家撑着,时不时还有事相求,于是又放低了身段回来讨好。   但冷了的心怎么暖的过来?于是就这么不尴不尬地处着。   陆文星心里是看不上这两个姑姑的,于是提醒道:“我们的女儿可不能教成这样。”说的好像他有女儿了似得。   顾晗霜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反而点点头,想着女儿的教养是归她管的,她自然有信心不堕了名头。 第32章 笔墨   陆文星的房间有一个的架子上摆着一套品质上乘的文房四宝。   当然不是他自己买的, 而是在陆老爷子挖空心思想培养孙子的文化情操时,有人投其所好送的。   但陆小少爷就不是个能静下心来修身养性陶冶情操的人。好好的东西也被闲置在角落里,起个充当门面的作用。   顾晗霜把盒子打开, 看着里面的东西, 心神微动。   陆文星进来就看到老婆提着毛笔站在桌前沉思。   桌上摆了一幅字, 他走过去看了看, 不是什么梅花小篆,反而是潇洒不羁的狂草,这不好认,他也对这方面一窍不通, 开口问:“写的什么?”   顾晗霜不妨他突然进来, 脸瞬间红了, 她搁笔, 转身环住他劲瘦的腰, 有些羞涩,却还是仰头对上他的目光,红唇微勾,轻声开口:“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很高兴遇见你, 陆先生。”   陆文星看着怀中的人潋滟的眼睛, 挑眉:“遇到我这么久了,现在才高兴?”   顾晗霜摇摇头:“是一直很高兴,越来越欢喜。”   陆文星笑了,托起她的下巴, 对着那张尽会说甜言蜜语的小嘴吻了上去。   *******   陆文星从桌前走过,窝在盒子里的小八哥听到动静,把脑袋探出来朝他张开嘴。陆文星顿了顿,看了一眼背对着他坐在沙发上的人影,若无其事地调转了方向,朝放饲料的地方摸过去。   顾晗霜的声音幽幽从身后传来:“陆大哥。”   陆文星动作停止,面色十分诚恳:“我过来拿份文件。”   顾晗霜才不相信他的狡辩,语气十分无奈:“陆大哥,它张嘴是因为贪食,不是因为饿,已经吃得太多了,不能再喂了,”   她从来不知道陆文星是这么惯人的性格,说好了一个小时一次,结果每次对方一叫他就忍不住偷偷摸摸喂一点。   这鸟已经熟悉他的动静了,旁人不惯它,它也对其他人视若无睹,就注意着陆文星,听到他在附近就赶紧伸长脖子朝他要饭。   陆文星对此还颇为自得,跟她商量:“就喂一点点,长胖点也没什么,飞不起来大不了我们养它一辈子。”   顾晗霜:“……”   多么富贵的鸟生!   她已经从陆老爷子那里听过了陆文星风光的养鸟史,本来以为是小孩子不会养,现在想来,估计都是这样被祸祸掉的。   这可真冤枉了陆文星,他那时候还是个缺乏常识什么都想当然耳的小少年,尝了陆老爷子给他买的鸟食觉得不好吃,他陆文星的鸟,怎么能这么寒酸,当然要吃跟他一样的,于是向来是自己吃什么给喂什么,甚至还把家里给他买的儿童钙片磨成粉掺进去,结果自然,鸟根本不吃他喂的东西。   这事儿除了他自己谁也不知道,毕竟他一个人搁自己房间里折腾,家里人忙也没空管他。陆文星也谁都没说过,太挫了,不符合他的人设。   顾晗霜坚决表明自己的态度:“不是胖不胖的问题,雏鸟不知饥饱,再喂该撑坏了。”   陆文星当然不会和老婆硬来,摸了摸鼻子,抱歉地朝还张着大嘴等着他的八哥看了一眼,乖乖干自己的事儿去了。   小鸟久等他不至,着急地拍着翅膀叫了两声,见人反而转身走了,闭上嘴巴从盒子里跳了出来。   它现在已经长得颇具规模,起码羽毛能盖住全身了,就是看着有些稀疏凌乱。   如今内心急切凌空一跃,扑腾着翅膀就想追着陆文星而去,然而力道不足,没扇动两下就斜斜地栽在地上。   顾晗霜走过去想把它捡起来,它往旁边蹦了两下拉开距离,歪头看了她一眼,拒绝的态度十分明显。   “脾气还挺倔。”顾晗霜好笑:“不让你吃是为你好。”   八哥不理她,往后蹦两步扭身钻进了旁边的柜子底下。她也不管了,左右一会儿陆文星也回来了。   果然,没一会儿陆文星带着文件夹回来,小东西听到声音,探头探脑地把脑袋从柜子底下伸出来,见果真是他,立马钻出来蹦近了两步,激动地拍着翅膀,一边急急叫唤着一边朝他张大嘴。   可见是对吃十分的执着了。   恰巧经过的陆老爷子看到这一幕,十分吃惊地问:“它这是成精了吗?”   陆文星想了想:“大概是饿出了智商。”   最终小八哥也没吃到它心心念念的加餐,而是被顾晗霜指使着陆文星关到了笼子里。它把自己嫩黄色的嘴巴塞进笼子缝隙间,窝在笼底默默地盯着餐桌上吃着午饭的三个人。   陆老爷子在饭桌上问陆文星:“要提前回去了?”   那份文件是沈跃送来的,能让他大过年专门跑一趟的肯定不是小事。   陆文星点点头:“是有事要处理一下,明天走。”   陆老爷子眼神暗淡下去,却还是交代到:“小心些,别被别人钻了空子,我们不和人硬碰,但也不吃亏。不行了就回来和爷爷做老本行,总归饿不死。”   这话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但是子孙在外,老人家总是不放心的。   陆文星心里也不好受,再次说起了接老爷子去w市的话。   陆老爷子摆摆手:“见你一两天还行,见多了也烦,没孩子我不去,你又没什么看头。”   陆文星哭笑不得,却也不好再劝。他和顾晗霜没避孕,但这事儿急不来。   顾晗霜在一旁红着脸垂头不语。   ……   陆文星在第二天就开车带着顾晗霜回了w市,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中。沈跃带来的确实是很紧急的消息,他一时又忙的脚不沾地。   与此同时,顾晗霜接到顾家打来的电话,请她和陆文星参加顾敏的订婚典礼。   这婚定得很急,顾晗霜看着男人因为睡眠不足而通红的眼睛:“订婚我自己去吧,结婚的时候你再和我一起。”   陆文星揉揉额头:“我跟你一起去。”   “陆大哥,我在那个家里生活了那么多年,”顾晗霜把他按在沙发上,站在他身后给他按着头皮:“都没有怎么样,你不用担心我。”   陆文星当然知道,一个订婚典礼而已,不会怎么样,但有时候事情就是这样,不相干的时候可以高高挂起,一旦放在心上,就会把对方柔弱化,怕在自己见不到的地方受伤。   他问:“不用我去给你撑场面?”   顾晗霜挑挑眉:“难道陆太太还不够场面?”   这次过年让顾晗霜对陆家的地位,还有这里商人的地位有了一个新的认知。   无他,陆大姑嫁的就是h市的官宦人家。这在大金朝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这里却不算高嫁。而初五过后来陆家拜年的那些人家也有不少子弟从政,但所有人都对陆老爷子很是尊敬。   顾晗霜这才知道陆家在H市多么显赫。顾敏说的陆家是卖粮食的话是多么可笑。   陆家确实是卖粮起家,现在依然做着商品粮出口的生意,但是这么多年早已远远不止于此。   陆老爷子和陆文星行事低调,顾敏不知道从哪儿得来的错误消息,丁柔估计知道一些,但是也不多。   陆文星笑了,吻了她一下:“行,那陆太太自己去,有事给我打电话。” 第33章 端倪   在w市, 订婚宴习惯在女方家里举办,召集亲朋好友,告诉别人自家女儿找到人家。   顾敏的订婚宴在元宵节的前一天, 在顾家别墅里。丁柔好面子, 办得挺漂亮。   顾晗霜刚和人寒暄完, 就看到顾敏一身抹胸礼裙款款走来。   “我很快就要和林哥哥结婚了。”她在她面前停下。   “恭喜。”顾晗霜说的真心实意。   顾敏仔细盯着她的神情, 除了一派坦然外,没发现任何难受不甘的表情,顿时冷嗤道:“看来你对现在的生活挺满意,也对, 花瓶和暴发户向来是绝配, 你还能有什么不满意。”   顾晗霜摇头失笑, 却也没去反驳。她和陆文星怎么过日子是他们的事, 没必要在意别人的看法, 陆文星的好,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顾敏整了整裙摆,神情高傲,眼中却透着认真,警告道:“既然满意, 就好好过日子吧, 我们以后,各不相干。”   这也是顾晗霜的想法,她不知道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缘由,但是定然和这两个人有所关联, 她一点都不想去探究这些因果,也不想和上一世有任何牵扯。   她看着顾敏:“顾敏,你不用担心我对林仲做什么,你好好抓住他的心,比什么都强。”这两个人和上辈子那样结发,才是最好的结果,不是吗?   “那是自然。”顾敏神态高傲。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顾晗霜点点头,端着酒杯转身离开了。   “敏敏,订婚快乐。”一个米色长裙的女子走过来。清秀温柔的长相,带着一股仙气。若是顾晗霜还在这里,定能认出来,那天酒楼里遇到的乐芝瑶。   “linda,”顾敏眼中带着惊喜:“你什么时候来的,我刚才都没看到你。”   “才来没多久,看你在忙,就没有过来打扰。”女人笑了笑,看了一眼顾晗霜的背影:“刚才那个,是你姐姐吗?”   “对呀,就是嫁给陆家暴发户的那个,陆家的情况还是你告诉我的呢。”顾敏点头,一把挽住她的手臂:“哎呀,不说她了,没意思,走,我带你去见我爸妈。”   乐芝瑶收回目光,笑着点点头,跟上她的步伐。   顾晗霜脱离了楼下的热闹,独自一人去了自己原来的闺房。   一切都还是原样,只是几个月没住人,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这房间的钥匙只有顾晗霜有。当初原主防备继母,找人换了锁,丁柔知道,但因为房间小,又没什么让人惦记的东西,也就没放在心上。倒是便宜了顾晗霜。   她反锁上房门,径自走到书架前,从第三层的书后的空隙里掏出一本词典。   从外表看无比正常的词典,里面却是被掏空的,不大不小,正好嵌进一本日记。   当初不知陆家是什么情况,她不敢贸然把它带走,只能用这种法子藏起来。好在w市习惯于保留出嫁女儿的闺房,加上无利可图,丁柔惯爱做表面功夫,所以一时半会儿不会动。   顾晗霜把日记翻开,果然又出现了几页。她快速浏览了一遍,和以前一样,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唯独最后一页,她皱起了眉头。   “二月十六,明日林哥哥就要和顾敏订婚了,我很难过。”   “二月十七,林哥哥吻我了,背后是一片蔷薇花丛,他身上的味道比蔷薇还好闻。我知道他爱的是我,和顾敏订婚是迫于无奈的,我们有什么办法呢?我该怎么办?”   顾晗霜的脸色一下变得铁青,“唰”地把那页纸撕下来揉成一团。   她一直以为原主只是个被养的眼皮子浅的女孩,如今看来不止眼皮子浅,还脑子不清楚。不用想都知道这种情况继续下去会发生什么,顾晗霜一阵恶心。   日记像往常那样,很快恢复了原状。此时顾晗霜没有了上次的毛骨悚然。她平复了心底的怒气,十分冷静地思索着。   这本日记是个祸患,她十分清楚,不是没有想过毁去,比如整本烧掉,但是她隐隐觉得,它会提示她很重要的事,所以一直没有动手。   她凝神沉思片刻,深吸一口气,把它藏好,转身出了房间。   顾晗霜静静站在花棚,端详着面前的蔷薇。听到身后的脚步,转过身来,果然是林仲。   他今日打扮得很正式,一身银灰色合体合体西装,俊秀挺拔,一副翩翩贵公子的模样。   只是脸色酡红,明显喝了酒。   顾晗霜垂眸盯着地面:“林哥哥。”   “晗霜,”林仲走到她跟前,醉眼迷离望着她:“我不开心,一点也不开心。”   “那……”她依然没有抬眼,只是极轻地开口,声音缥缈:“怎么样才能让你开心呢?”   林仲没有回答,而起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呢喃着她的名字,慢慢凑近,眼看着就要吻下去,顾晗霜抬起一直垂着的眼皮,露出一直藏在眼中的凌厉,狠狠给了他一个耳光。   “林仲,是什么给你的自信,让你觉得可以把我和顾敏同时愚弄于股掌之间?”   她以前从未怨恨过林仲,纵然他薄情,但也只是做了那个时代所有男子都会做的选择,甚至最终给了她一个栖身之所,她可以认为是形势所迫,是天意弄人。   可现在的林仲和陆大哥同处于这个时代,同样的家世显赫。陆大哥坦坦荡荡有担当,林仲依然和前世一样虚伪懦弱。一个一心一意,一个左右摇摆。   现在看来,不过是惯把薄情做深情。   林仲被打的脸往一边偏去,他急声解释道:“我并没有,这个婚是家里给我订的,我并不愿意,你要相信我。”   顾晗霜定定地看着他,真是奇怪,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林仲在学问和仕途上都是人人称道,从不落人话柄,唯独在女人的问题上,总是这么轻慢又糊涂。让她不得不亲手打破他的自以为是。   “林大哥,你愿不愿意都和我没关系,我不喜欢你,不想和你有任何牵扯。你明白吗?”   “并且,”盯着他的眼睛:“我一直认为,无论什么事,一个人只要做了选择,不管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都要为它负责。所以,不要让我看不起你。”   林仲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王关林看着那个穿米色长裙的女人,他已经观察她很久了,不,或者说,他就是为她而来的。   此刻脸终于只剩她一个人端着香槟站在角落里,他整了整衣角走过去:“乐小姐,幸会。”   乐芝瑶转身,眯了眯眼睛,打量起眼前的男人,她认得他,w市炙手可热的新贵,和陆文星一个地方来的,她勾唇:“王先生,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王关林欺近一步,压低声音:“乐小姐,我知道你要干什么,我有一个好主意,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听一听。”   乐芝瑶挑挑眉,勾起意味深长的笑容:“洗耳恭听。”   ……   顾晗霜到家的时候,陆文星出乎意料的在家,换了衣服正准备出门。   “陆大哥,你要去哪儿?”她问。   “准备去接你。”陆文星扯掉了刚打上的领带:“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你不在,没什么意思,观完礼就回来了。”顾晗霜拉着他往里走:“事情忙完了吗?”   陆文星点点头,顾晗霜观他神情疲惫,眉目间却是掩饰不住地神采飞扬,笑问道:“结果很不错?”   “是很不错,能让陆太太更有场面。”陆文星揉揉她的头发:“等这件事处理完,过两天有个拍卖会,听说东西很不错,我们一起去看看,给你挑几套珠宝。”   “嗯,”顾晗霜应了,看着他眼底的红丝,抬手抚了抚他的眼角:“睡一会儿吧。我守着你。”   陆文星的确是很累了,他由着顾晗霜帮他脱去外套,顺从地躺在床上,没一会儿就陷入了沉眠。   顾晗霜拿着一本书坐在床头翻阅。这是一本杂志,其中一栏的文史探秘很是有趣。   讲的是金凤王朝。   由于典籍被严重损毁,现在的人对金凤王朝知道的并不多。它最出名且为人津津乐道的就是它出了花国历史上唯一一个女皇帝,金凤女帝。   据说女帝本是皇帝胞妹,因为国力衰弱内部动荡,被送往外族和亲。后来丈夫去世,她独自回国,等兄长死去后继任皇位,励精图治,终于振兴国业,再无人敢欺。   这短短的几行字中不知多少惊心动魄,作为皇帝的亲妹妹,她为什么会被送去和亲,怎么一个人回国,怎么继承的皇位,一直都是史学家们感兴趣的话题。   坊间不少关于金凤女帝的传说,还有很多以她为原型的电视剧。   这篇文章就是对女帝生平的猜测。它反驳了现在流传最广的权谋论,言女帝之所以可以继位,根本原因是金凤王朝女性地位本就不低,女帝深受宠爱,又天资过人,故而才会被传位,至于被送去和亲,也是无奈之举。   并且洋洋洒洒举了一大堆的例子。   顾晗霜已经看了不少这样的文章,总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看起来头头是道,有些细微处却经不起推敲。因此并没有轻易相信,只是觉得若是真的,那于那个时期的女性真是莫大的幸运。   她翻过一页。   放在一旁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顾晗霜怕吵到陆文星,急忙拿起来往外走。   ……   陆文星醒来的时候,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被子上跳来跳去。他睁开眼睛,就见一只黑鸟站在他的胸前,正歪着小脑袋看着他。   看到他醒了,又跳近几步。拍拍翅膀朝他张开嘴。   “什么都没有。”陆文星烦恼地揉揉额头:“我老婆把东西都收走了。”   八哥一个月左右就可以吃干食了,这时候就要减少喂食次数,换成饲料让它自己啄食。   顾晗霜两天前就开始给它喂干食了。然而小八哥对放在旁边的饲料视若无睹,拍着翅膀张大嘴追着要人喂。   “估计是不习惯,饿一会儿就学会自己吃了。”顾晗霜撇他一眼:“不许偷偷喂。”   陆文星摸摸鼻子。   但是这鸟脾气也倔,饿得有气无力了,也不看鸟食一眼,仿佛不知道那是粮食,执着地追着陆文星,飞不动了就用跳的。   实在是可怜。   顾晗霜没办法,又喂了它两天,今天才又开始给它“断奶,”这不,没一会儿就找陆文星来了。   陆文星坐起身,八哥急忙从他胸前跳到他腿上,依然张开嘴。   它现在飞的稍微稳当了,从坠落变成滑翔。上个沙发什么的没有问题,就是降落的时候准头不好。   每次陆文星坐着时,它想落在他肩上,但是控制不好,要么直接撞到背上,要么砸在他头上。   “好吧,等会儿,我去看看能不能顶风作案。”他无奈商量。   但显然,老婆奴的话没有什么说服力,毕竟它已经被哄骗敷衍了太多次。   于是小八哥看了他一眼,纵身一跃,这次超常发挥,成功落在他的头顶,小铁钩样的爪子紧紧地抓住了他的头发。   头皮一痛的陆文星:“……” 第34章 有孕   陆文星这么大, 还没人敢在他头上作过窝。   他把手往头顶摸索,想把鸟捉下来,八哥扑腾着翅膀躲避他的手, 但是爪子还紧紧扣住他的头发。   陆文星大手一握, 往上一扯, 头皮一痛一麻, 解决了。   顾晗霜就是这时候推门而入,看了看落在被子上脚上勾缠着一缕头发的鸟,又看了看盘腿坐在床上的陆文星。   后者一本正经地和她对视,眼神真诚:“只是几根而已, 我不会秃的, 真的。”   顾晗霜:“……”   陆文星看她手里握着手机, 机智地转移话题:“有人来电话?”   顾晗霜点点头:“是田甜, 田家和张家想要联姻, 对象是她和张晨。”   田甜就是上次杜家宴会之前陪她逛街买礼服的女孩,胖胖的很可爱,人也温软善良,她们后来一直有联系,关系还不错。   陆文星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 果然, 下一秒他的手机也响了起来,他刚接起电话,那边就响起张晨杀猪般的叫声:“陆哥,救命呀, 我家要把我卖给田家那个小肥妞!”   陆文星冷笑:“那不是正好,田家底儿厚,你也不用担心人家哪天为了点钱就把你卖到非洲挖矿去。”   “陆哥,你怎么也说这样的话,你不爱我了吗?”张晨期期艾艾。   于是他迎来了继易博涵“傻儿子,我就是爱你才会为你考虑”之后的第二次心灵暴击。   只听那边冷静地反问:“你才知道吗?我什么时候爱过你?”   张晨呜呜地扑倒在沙发上,眼角余光撇到他大哥端着咖啡往这边走来的身影,又连忙坐正身体。   陆文星挂掉电话,蹙起眉头。   “陆大哥觉得这门婚事不好吗?”顾晗霜问,张晨的声音大得她都听清楚了。   在她眼里,田甜虽然不是什么大美人,但颇为圆润讨喜,性格也好,做妻子其实很不错,而且从电话里听得出来,田甜对这门婚事是满意的,她对张晨好像有些情意。   陆文星摇摇头:“张田两家是世交,田甜是田家唯一的女孩,她母亲虽然是继室,出身也普通,但是和丁柔不一样,人家是正正经经的明媒正娶,又只生了她一个女儿,平日里安分守己,很得丈夫和继子们敬重。娶了田甜好处少不了,圈里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   “而且田甜没什么心眼儿,和那傻子正好凑做一堆儿。伯母给他定下这婚事也是煞费苦心。只能说张晨不争气,那一双眼睛看人就能看个脸和腿。”   男人好颜色,这事儿顾晗霜上辈子就领悟的透透的了,尤其是张晨,看起来就像她上辈子见过的那些整日里斗鸡遛狗的纨绔子弟。   她看着正对兄弟表示嫌弃的陆文星,突然发出了灵魂的拷问:“那如果我长得和田甜一样,你还会娶我吗?”   陆文星心里一突,性命攸关的时刻,所有的脑细胞都运转起来,他连忙举手表忠心:“以前我不敢保证,现在你就是长成张晨那样儿,我也娶你。”   “才不信你。”顾晗霜哼了一声,嘴角却不自觉地翘起。   陆文星也笑了:“总之这事儿我们别管,张晨不听话自有他大哥治他,感情的事儿,外人也不好说。”他一边交代一边翻身下床,拉住她的手往外走,半路还抽抽鼻子:“在炖汤?我闻到味儿了。”   顾晗霜跟着他的往外走:“我新学的,一会儿就好了,你先尝尝味道。”   ……   张晨那边不知道怎么处理的,除了时不时听他被逼着和田小姐出去约会外并没有什么大事,也不知后续如何。   陆文星和顾晗霜坐在餐桌上吃晚饭,顾晗霜这两日有些贪睡,胃口也不好,没两下就放下筷子。   陆文星看着她有些苍白的面色,皱眉拿起电话:“我让医生来看看。”   顾晗霜没有拒绝,她其实心里有了些猜测,却没说出来,怕让人空欢喜一场。   家庭医生一会儿匆匆就赶了过来,等确认老板娘怀孕了,被老板拍着肩膀:“你这个月工资翻倍。”   医生:感谢未来小老板,这一趟跑的太值了。   陆文星送走了人,回来捧着顾晗霜的脸重重地亲了一口:“媳妇儿,你真棒!”   顾晗霜看着男人亮晶晶的眼睛和止不住的笑意,垂眸依偎进他怀里。   晚上,两人躺在床上。男人意外的规矩和老实,只静静地揽着怀里的人,一只手在女人的小腹摩挲。   顾晗霜笑着听男人对未来的规划。   “这房子没有婴儿房,我先买个两层公寓,上下打通,先住着,等明年别墅区建好了再换。”他语带兴奋:“还要去找进口奶粉。对了,还要给爷爷打电话,让他也高兴高兴。”   “不用等三个月吗?”顾晗霜问。   “不用,我的孩子肯定厉害着呢,再说,我能连自己的崽都护不住么?”陆文星语气十分自得。   顾晗霜也就没再劝。   陆老爷子接到电话果然很高兴,爷孙儿两个的想法如出一辙:“换个大房子,多请些人,别让晗霜累着了,月嫂什么的都要提前准备。我过两天就去w市看你们。”   陆家人丁实在是太稀薄了,虽然每代都有能顶级门户的,不至于败落,但是逢年过节难免凄凉。因此两个人对这个即将到来的小生命都十分重视。   陆老爷子第二天就给陆文星邮寄了育婴书籍,还让人给夫妻两个报了准父母培训班,为了不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向来不爱上课的陆文星上得心甘情愿。   张晨和易博涵听说了喜讯,争着要当干爸爸。   顾晗霜看着屋里堆着的,陆文星买的自己各路人马送的婴儿用品,小衣服小鞋子小推车小玩具,叹了口气,的确是该换个大房子了。   陆文星走进办公室,沈跃的视线在他脸上停了一下,想了想还是开口劝道:“女人怀孕辛苦,脾气不好也是应当,能忍就忍忍,不要动手。”   这话也就他和陆文星关系亲近敢说,旁人要么装作没看见老板脸上的伤,要么偷偷瞟一眼赶紧移开视线。然后在心里偷偷揣测,反正是不敢大喇喇地问出来的。   前两天顾晗霜有些不舒服,被陆文星叫来家庭医生检查出怀孕了,那两天陆文星简直红光满面春风得意,于是没多久全公司上下都知道自家老板要有后了,纷纷前去恭喜,陆文星也是来者不拒,还跑到员工群里发红包为未来宝贝祈福依。   老板出手自然是非常大手笔的,员工们眉开眼笑,讨喜话不要钱地往外送。陆文星也十分满意。   结果没两天,就顶着几条抓痕来上班。   陆文星动作顿了顿,很想解释这不是老婆打的,是八哥抓的。   那天八哥洗了澡,翅膀湿哒哒地垂着,看到他想往他头上飞,结果翅膀太沉没落到他头上,落到他的脸上,给他来了个惊喜。   他怕它伤到顾晗霜,就送到老宅去了,正好也和陆老爷子做个伴。   沈跃给他个不用解释,都是男人都懂的眼神,陆文星咽下嘴里的话,免得别人说他此地无银三百两。   技术部经理上来回话,同样看了看他的脸。不过有家室的男人比单身狗的见解深刻多了:“男人么,受点伤是应该的。不管是老婆抓的还是孩子抓的,都是幸福。”   可见觉悟是十分高了。   陆文星心中一动:“我记得你好像有个女儿?”   陆文星以前对小孩这种生物没什么感觉,看到亲戚家的孩子不会觉得可爱想要抱一抱,要是乱动他东西了他还会虎脸。总的来说,就是漠视,加不要惹他。   在得知顾晗霜怀孕之前也没什么幻想。   但是现在马上自己就要有孩子,仿佛突然开了窍,开始不自觉对这种小生物关注起来。路上看到小孩还会留心观察一番。   经理显然也是爱家的,听老板问起自己的女儿,顿时觉得遇到了同道中人,得意洋洋地拿出钱包中的照片:“我女儿像我。”   陆文星看了一下,清清秀秀的小姑娘,除了眼睛,其他的看不出来和胖胖的经理哪儿像,估计更多是随了孩子她妈。   但他依然很高兴,想象了一下拥有他眼睛的幼小版顾晗霜,甚至违心地说了一句:“是挺像。”   于是经理也高兴了。   但然而这种高兴在下班的时候打破了。   陆文星在地下车库看到了真的很像的父女俩,女儿和男人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关键是男人还是美女与野兽中的野兽版型。   孩子的母亲在一旁抱怨:“你怎么给她买这么荧光的裙子,穿上不是更显黑么?”   男人很无奈:“这么黑怨我喽,基因你也占了一半,你怎么不把她生的像你?”   女人冷笑:“没听说看什么像什么?如果不是你天天在我面前乱晃,让我整天看着你的脸。我会把孩子照着你生么,我又不能天天照镜子。”   陆文星:“!!!……”   他想象了一下自己穿着花裙子扎着辫子的样子,脸顿时绿了。   ……   顾晗霜穿着防辐射服,切了芒果,放了几粒草莓,又浇上酸奶。看了看时间,知道男人快到家了。   估计是第一次当父亲,他这几日回家很早,能带回家的工作都带回来做,什么都不说,像个守家的狼一样守着她。   果然,刚把碗端到电视机前,就听到门把转动的声音。   她迎上去:“陆大哥。”   陆文星看着她望着自己的潋滟凤眸,拿手蒙住她的眼睛:“你最近不要盯着我看。”   “?”顾晗霜问号脸:“出什么事了吗?”   “看什么像什么。” 他解释:“男孩无所谓,女孩还是要像你比较好,我明天把墙上都贴上你的照片,没事多看看。” 第35章 出现   顾晗霜走进厨房, 就看见案台上摆着七八个铁皮罐子和几个一次性纸杯。   “陆大哥,你在做什么?”   “我找人帮着买的奶粉,选了几个不同牌子的, 今天刚到, 先尝一尝。”陆文星灌下最后一口。   顾晗霜上了培训班, 知道这里是不流行请奶娘的, 孩子要么自己奶,要么喝奶粉,她看着他皱起的眉头:“尝出什么了吗?”   陆文星砸吧了一下嘴:“都很腥。”   其余的啥都尝不出来,他平日就不爱喝牛奶, 嫌腥气, 小时候喝一口能让他妈追着宅子绕三圈。   之前也不关注这方面, 只听说过当时闹得最凶的三聚氰胺事件, 陆老爷子那时候还拄着拐杖骂这些人丧良心, 祸害什么都不该祸害孩子。   本来以为就那么一家,结果这次被培训班的老师一科普,才知道除了大头娃娃,别的状况也不少。各种牌子各种问题,什么什么菌超标,什么奶源污染, 什么微量元素不足, 五花八门, 不一而足。   他们那时候哪儿这么多事儿啊?这还怎么喝?搞得孩子还没出生他就陷入了忧虑,他深知现在商人的本性, 培训班老师推荐的牌子也信不过,自己托人国外买去了。   “我们不生多了,生多了对你身体不好,像王家那样一窝窝养蛊似的看着也闹心。”他把杯子叠起来扔到垃圾桶:“一个两个的好好养直了,能有个顶立门户的就行。所以得小心,别给我整个什么娃娃出来,病歪歪养到一二十没了,哭都没地儿哭去。”   顾晗霜看了他一眼,在她的印象里,男人不都讲究多子多福?何况陆家着实凋零,应该是盼着越多越好才是,因此她才急着要孩子,没想到他是这么个想法。既然这样,她垂眸:“你要是不放心,我可以自己喂。”   世家夫人不会自己奶孩子,她没喝过自己的母亲一口奶。她沿袭了这样的观念,对于自己喂孩子没什么执着,但是如果是陆文星的孩子,她愿意喂。   陆文星摆摆手:“还是得备着,母乳喂养头几个月还行,喂多了你也吃不消。”他把奶粉拿小袋分类装起来,贴上标签:“我找个实验室寄过去让人化验一下。”   陆文星最终筛选出了几款他满意的奶粉,两个准父母也迎来了人生中的第一次产检。   不同于以前找经验老到的医婆摸摸是男是女是否康健,这里据说能直接看到胎儿在母体中的样子。   面对冰冷的器械,顾晗霜有些新奇又有些忐忑。陆文星也紧张,听到医生说一切正常时才松了一口气。   和她在医生的指导下听了胎心,又拉着她的手双目炯炯,盯着屏幕上的小蝌蚪仔细辨认。   出了门还在研究手里的片子,满眼的兴奋。   旁边的检查室走出一男一女,也拿着同样的东西,对着光线看,女人一边看还一边高兴地对身边的男人说:“双胞胎呢,老公你真棒。”   男人也是一脸喜庆。   陆文星把脸上的笑顿了顿,撇了一眼对方片子上面的两个小蝌蚪,又看了看自己的那一个孤零零的,还是觉得自己的好,怎么看怎么好看。   他对顾晗霜说:“这种事比质量不比数量,我们虽然只有一个,但是生出来绝对分量足。”   顾晗霜看了看,抿唇偷笑。   ……   易博涵看着眼前哭的稀里哗啦的女孩,叹了口气。   最近陆哥沉迷家庭不见人影,张晨被他哥管的比小学生还紧,相亲约会仿佛做作业。只剩他一个孤家寡人在外游荡。   他刚从清吧出来,就看见张晨的约会对象,田家小姐一个人东倒西歪往前走。   这里是酒吧一条街,这么晚了一个女孩还是挺危险的。   他皱起眉头,走上前去:“田甜?”   女孩转过头来,醉眼迷蒙看了他一眼:“你是……易博涵?”   易博涵点点头,也没问她为什么在这里,只拿出车钥匙:“走,我送你回家。”   “不。我不要回家,”田甜拒绝:“我一回家……哥哥又要说我,他们本来就不喜欢张晨……是我非要闹……才勉强同意。”她语带哽咽,迷茫又不解:“他小时候……对我那么好,为什么现在不理我了?就是因为我长得不好看吗?”   易博涵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张晨是个重度看脸患者是个众所周知的事,他看着对方那张圆圆的脸:“各花入各眼吧,也没必要难受……”   田甜这时候听不进劝,蹲在地上彻底哭了起来:“我已经努力减肥了。但是我,嗝,减不下来,我减不下来。”   她每周都定时健身,也有听营养师的话合理节食,但是骨架在那里,看起来根本没瘦多少。   “你这样挺好的。”他这是实话实说,张晨审美有些极端,就喜欢能穿s码的白骨精,多一丝肉都不行,还得一脸精明,可能是小时候葫芦娃看多了没爱上主角爱上了反派。   他更偏好有些肉的女孩,傻点没关系,最好笑容甜美带酒窝,因此没觉得田甜哪里不好。   “你和张晨……”他张嘴想劝,但是劝什么?日久见人心?但张晨就是看不见人心……,长大成熟就好了?都快成了老青年了,还不够大吗……   他也不知道怎么办了,烦躁地揉揉头发:“我还是送你回家吧。”   田甜还没回答,他的电话就响了起来,刚按下接听键那边就传来张晨兴奋的声音,大的盖都盖不住:“博涵,我把那个小胖妞甩掉了,我们一起出去嗨呀。”   田甜“哇”得一声哭得更大声了。   易博涵:“……”   他有一瞬间真有种自己在和渣渣对话的感觉:“你把人一个人丢在酒吧?”   “没有哇,我怎么会带个黄毛丫头去酒吧?”张晨冤枉:“多没情调啊,在步行街甩掉的。”   所以这是自己跑来买醉来了?易博涵看了一眼蹲在地上的女孩,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对着电话那头嘲讽:“还情调?回去好好绷紧皮子吧啊,让你哥买两条好点的皮带。”   说完就挂了电话,这下也不管小姑娘的拒绝了,直接捞起人的胳膊往自己车边拖,打开车后车门塞进去。   还好他今晚没喝酒,他坐进驾驶位,刚准备发动车子,后面的女孩就扑过来勒住他的脖子:“我不回家,不回家……”   易博涵:“!……”   “好好,咳咳……咳……不回家不回家,姑奶奶松手啊,咳,快松手……”   ……   易博涵把人甩在床上,呼出一口气。这姑娘刚才酒劲儿上来闹腾一番,现在已经完全睡死了。   他看了她一眼,理了理被扒得像鸡窝似的头发和菜干似的衣服,转身往门外走去。   手还没碰到门把,门就从外边打开了,一人扑进来给了他一拳。   易博涵:好像忘了这事田家的酒店。   Wtf!他一边躲闪着解释,一边在心里给张晨竖起了中指。   ……   顾敏的婚礼搁得很近,听说也是因为怀孕。顾晗霜觉得世间的缘法颇为奇妙,上辈子她没孩子,顾敏伤了伤了身子,不知道后来有没有,这辈子居然同时怀上了。   “要不你别去了吧,人多,磕磕碰碰的。”陆文星看着她微凸的小腹,不放心道。   “哪有那么娇气了?又没什么大事,我不去多不好看。”顾晗霜摇摇头。   因为是娘家人,去酒店吃席之前要在家里陪新娘等新郎来接,两人一大早就到了顾家。   陆文星一边和别人寒暄一边注意着她。顾晗霜好不容易寻了机会,独自上楼去了自己的闺房。   她拿出日记,从新出现的内容开始翻,在最后一页顿住:   “那个陆文星居然敢往国外盗卖文物,这是多大的罪名?长得难看就算了,人品还不好。还好我没有嫁给他,陆家倒了,陆老爷子气死了,等他在监狱里蹲二十多年,出来什么都没有,以后大概只能去讨饭了。”   因为历史原因,花国是最重视文化的国家,盗卖文物是重罪,根据价值多少确定量刑。   纸上出现两圈湿痕,像是有眼泪滴在上面,但是顾晗霜确定自己没哭,她只是手脚冰凉,不自觉地有些发抖,但是视线清晰。   她看着那两滴湿痕,一种奇怪的,不属于她的感情从心底升起,那么强烈,那么鲜明。   她突然就懂了,是她,是那个“顾晗霜,”她一直都在,这是她给她的提醒。为了她那仿佛被什么/操控着,无论如何都挣扎不出的一生。   所以她希望她能好好为她而活。   日记突然熊燃烧起来,顾晗霜连忙松开手,看着它还没落地就化为了灰烬。只余一室空寂。   “站在这里做什么?上来也不说一声,到处找不到你。”熟悉的声音惊醒了沉思的顾晗霜,她抬眼,看了墙上的挂钟,分针已经走了半圈。   “原来已经这么久了吗。”她喃喃。   陆文星拉起她的手,皱眉:“怎么这么冰?你这房间很久没住人了,没人气儿。不穿厚点就不要一个人往这儿跑。”说着把她的手塞进自己兜里暖着。   “陆大哥,”顾晗霜叫住他,在他看过来时哑着嗓子开口:“你对文物……有什么看法?”   “文物?”陆文星完全不明白她怎么问这么奇怪的问题:“好看?值钱?还能有什么看法?”   这种东西,懂行的看的是背后的文化内涵,但是学渣陆文星眼里,那就是一些瓶瓶罐罐,看个热闹,掂量掂量价格,多的没有了。   顾晗霜看着他的表情,扯了扯嘴角:“我做了一个梦……” 第36章 文物   陆文星坐在办公室, 眉头深锁,脑海里回想着顾晗霜的话。   “陆大哥,我做了一个梦。有人以你的名义盗卖文物, 我的梦很准, 你去仔细查一查好不好?就当是……让我安心。”   他一直知道自己的妻子有些奇异之处, 但有些事并不是说开了就好, 只要对方愿意留下来跟他过日子,他也不愿意去深究。   如今她冒着暴露秘密的危险也要提醒他的事,他不会傻得不放在心上。   他的食指点了点桌面,喊了声:“沈跃!”   穿着衬衫的白净男人推门而入:“总裁?”   “去清查一下近期要出口的货物, 仔细点。”   沈跃面色一凛:“是出什么事了吗?”不然不会突然发出这样的命令。毕竟货物那么多, 要清查不是件容易的事, 耗费人力不说, 还当误出关的时间。   陆文星点点头:“是有些事。注意有没有夹带文物一类的东西。”   沈跃是他的心腹, 绝不会背叛他,说与他一些也无妨。   涉及到文物,沈跃马上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脑袋飞速运转起来,他推了推眼镜:“近期要出口的货物有三处,我马上去查。”   说完就出门, 点了人手亲自带着往仓库去了。   田甜看着男人青紫的眼眶:“对不起啊……”   易博涵摆摆手:“不要紧。”顿了顿。还是多交代一句:“女孩子不要一个人大晚上去酒吧。”   田甜小鸡啄米地点点头, 要多乖巧有多乖巧。   易博涵也不好多说什么了:“还有什么事儿吗?没事我先上去了。”   走了两步不对劲, 扭头看着:“ 跟着我做什么?”   田甜期期艾艾:“那个,我大哥……”   易博涵脸黑了, 任谁被无缘无故打一顿都心情都不会美妙,何况还不好还手。   他强笑:“我没有放在心上,。”   “我大哥他想请你吃饭……赔罪!”田甜闭上眼睛喊出来。   易博涵:“……”   易博涵坐在席上,接受着田家兄弟一二三四号的轮流灌酒,完全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答应赴这一场鸿门宴。   田甜看着对面喝的脸红的仿佛充血的男人,终于忍不住了,把她大哥拽出包间:“哥,你们这是干什么呀,不是说道歉吗!?为什么一直这样?”   田家大哥看着自家妹妹,眼神慈爱:“傻妞你不懂,哥哥之前就注意他了,只是一直没机会接触,这下好了,他自己撞上门来。傻妞,你相信哥的眼光,这个比那个张晨好多了,不会出错的,嘿嘿,要是能事成,喝这几杯酒还便宜他了。”   说完就径自回了包间,独留田甜在外面急得直跺脚。   易博涵是个狠厉的人,但那是对对手,对张家四兄弟这种笑的不怀好意,实质上却没什么攻击性的,并不会竖起满身尖刺。   如此一来一干四,等第二天迷迷糊糊地醒来,就莫名其妙多了个未婚妻。   他看着眼前脸蛋红红的女孩:“你要是不愿意……”   田甜有些羞涩,她摇摇头,轻声道:“愿意的,哥哥他们不会害我,我想通了,张晨哥哥的心不在我这里,怎么捂都没有用。那天喝酒就是下定决心再哭最后一回。以后……我会好好努力,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你跟我说,我改。”   易博涵看着对方明亮的眼睛,他从来没想过会娶田甜。   家庭的畸形没有让他放浪形骸,反倒反常地激起了他的责任感,他渴望美满的家庭,从小就发誓,绝不会让自己将来的孩子落入他这种难堪的境地,因此长大后对于妻子的人选格外慎重。   除了偶尔去发泄生理需求,并不乱搞男女关系,过程也特别小心,绝对不留下私生子。   田甜和张晨一样,有一种被宠爱的天真烂漫,这种天真其实对于他这种在畸形家庭长大的人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但他从来没有肖想过田甜,哪怕她很符合他对妻子的幻想,哪怕娶了她会给自己带来很大的助力。   因为易家情况复杂,他也并没有占据绝对优势,家世相当的人家为女儿考虑,都不会把女儿嫁给他。免得一朝落败女儿要跟着吃苦,何况这个被田家男人捧在手心里的女孩。他有自知之明,所以不去奢望。   没想到阴差阳错,   他从床边找回眼镜擦了擦,放在鼻梁上,向来阴沉的眼睛如今满是温和:“那就多多指教了,田小姐。”   张晨知道自己的准未婚妻被抢走了,瞪大眼睛瞅着易博涵:“不是吧兄弟,我都不知道你这么爱我,为了我的自由,居然舍身取义,赔上自己下半辈子。”   易博涵翻了个白眼,张晨就是被宠惯了,所以和他一样蜜里泡大的田甜并没有什么吸引力,他看着他:“你不是喜欢精明的?阿姨说把你送给阮总。”   阮总姓阮,性格可一点也不软,以女子之身成功打败堂兄弟们,在众多继承人中杀出一条血路,继位后稳坐江山,是商场上有名的铁娘子。   张晨可不怕,他抖着腿满脸不在意:“这我不担心,人家才看不上我。”   易博涵冷笑:“没准人家就喜欢傻白甜呢?你虽然不甜,但这年头这么傻的也不多了。”   话还没说完就被张晨扑倒在沙发上。   ……   陆文星端详着摆在桌上的瓷瓶。洁白光滑线条优美,色泽如玉,是好东西。   沈跃在旁边汇报:“三处仓库,只有一处有问题,找到这对瓷瓶,因为事关重大,不敢找人鉴定,所以直接带回来了。”   陆文星敲敲桌子:“负责这笔生意的好像是王经理吧,人呢?”   沈跃顿了顿:“王经理出差去了,瓷瓶找到后我试图给他打电话,提示已关机。总裁,不如我们把东西交上去?”   陆文星摇摇头:“王博康能跑,说明大头已经被运到国外去了。这对瓶子只是钓虾的小饵。有没有都无所谓。”   沈跃一点就透,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那岂不是……”   话还没说完,办公桌上的电话就响了起来,陆文星拿起话筒,那边传来前台小姐迟疑的声音:“总裁,楼下来了几个警察想要见您。”   陆文星和沈跃对视一眼:“让他们上来吧。”   带头的警官出示了自己的证件:“陆先生,有人举报你盗卖文物,并且提供了证据,请配合我们的调查。”   说着朝身后的警员使了使眼色。一帮人立刻训练有素地搜查起来。   陆文星也在他们的要求下打开保险柜。   简洁的办公室,仓促之间根本藏不了什么东西。何况瞒过专业人士,瓷瓶很快被翻找出来。   “陆先生,请随我们走一趟。”   ……   顾晗霜心神不宁,她知道陆文星听进去了她的话,但是事情没有彻底解决之前总忍不住担忧。   因为顾晗霜怀孕,他们现在换了大点的房子,刘妈过来照顾着起居。看到她不停地来回走动,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由劝道:“夫人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就和先生说说,别折腾自己。”   顾晗霜心不在焉地点点头,等电话一响就迫不及待地接起来,那边传来沈跃的声音。   “负责这批货的人跑了……总裁已经被看管起来……那对瓷瓶并不算珍贵,之前运出去的才是,据说是金凤王朝的东西。但是具体是什么,因为涉及机密,没有人愿意透露。”   金凤王朝……顾晗霜的手机“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不知谁泄露了消息,陆氏涉嫌盗卖文物,还是金凤王朝文物的消息很快传遍网络,花国民众对于文化的重视是难以想象的,一时间群情激奋,陆氏股票大幅度跳水。   陆老爷子听闻消息,一下子病倒了。   易博涵和张晨也得知了消息,动用了所有的关系,想把陆文星捞出来,却无功而返。   “据说是惊动了上面的大人物,下令严惩。我们花了大价钱,对方也只愿意透露,好像是金凤女帝的墓被找到了,那里面的东西,价值肯定难以估量。嫂子,我们为你争取到一次探视机会,你和陆哥好好商讨下办法。” 第37章 金凤   顾晗霜隔着玻璃看着不过几日不见, 仿佛沧桑了好多的男人。   “他们打你了?”她鼻腔酸涩,刚才他出来的时候,她看见他走路有些跛。   “没有, ”陆文星耸耸肩, 一脸不在意:“谁敢打我, 就是有些住不惯。”   顾晗霜有些狐疑, 盯着男人的脸观察,却见他神情如常,没有任何端倪。   “爷爷还好吗?”他问。   “听到你出事就病了,但是抢救及时, 现在已经稳定下来, 正在忙着联系人。”陆老爷子应该是陆文星判刑后才受不住打击去世, 现在这些挫折还没有打垮这个饱经风霜的老人。   陆文星松了一口气。   “晗霜, ”他正色:“这笔生意的责任人, 除了王博康就是我,王博康跑了,沈跃他们如果找不出证据,最终都会算在我头上。我可能出不去了。”   眼泪终是掉了下来,顾晗霜捂住嘴巴抑制住脱口而出的哽咽,好一会才能正常出声:“不会的, 陆大哥我想办法, 我一定救你出来。”   但是陆文星很冷静:“晗霜, 时间有限,你听我说, 陆氏名下的财产现在肯定已经被冻结了,如果我出不去,它们就会被充公,用来赔偿那些丢失的文物。但博涵那里我留了一些东西,我的保险柜里有一份离婚协议,你在上面签字,然后拿着协议去找他,就能拿到……那些足够你衣食无忧。”   “你要和我离婚?”顾晗霜不敢置信:“我嫁你一场,难道就是求个衣食无忧?”   那她当初跳什么崖?直接到大悲寺和静安作伴多好?   陆文星摇头:“晗霜,按我的性子,我的老婆,是死是活我都得拖着,死都不能让别人碰一下,但是我舍不得,晗霜,那太苦了。”   他看向她隆起的小腹,眼神复杂:“所以你以后改不改嫁,我不做要求,孩子不愿带着就交给爷爷。只一点,我陆文星的孩子,必须姓陆!”   顾晗霜突然冷笑起来,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表现她的尖锐,褪去温婉贤淑大家闺秀的皮,露出灵魂的桀骜:“你凭什么以为,没有你,我还会生下这个孩子?”   她从来都不是那种为了孩子付出一切的母亲,不然当初都能凭借宠爱和顾敏分庭抗礼,也没想过寻医问药怀个孩子更进一步。她对孩子的爱,从来都来自于孩子的父亲。   陆文星皱起眉头,这样的顾晗霜让他有些陌生,但是看着她憔悴的神色,和眉目间掩饰不住的疲惫,终是叹了一口气,心软了。   “晗霜,”他道:“你不要任性。有人想借陆氏一箭双雕,要是我,做了这么大的局,就不会留下破绽。他们肯定做了万全的准备。”   顾晗霜已经收敛了神色,她垂眸:“可是总会有纰漏的不是吗?陆大哥,刚才是我失态了,但是纵然我可以给它母亲关爱,它还是需要你这个父亲教它什么是担当,所以,不到最后一刻,我都不会放弃的,你也不要放弃,好不好?”   有警员过来提醒他们探视时间到了,顾晗霜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跟着警员走了出去。   ……   顾晗霜从闺房出来,哪怕知道日记早已化为灰烬,她还是忍不住想看看这里有没有别的东西,能让她发现一线生机。   结果什么都没有,她下楼的时候,碰上了顾敏夫妇。   顾敏看她的眼光充满同情又幸灾乐祸。她没空理会。   倒是林仲,趁她落单的时候跟她说:“晗霜,你知道我爷爷是谁,如果你需要,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些便利,但是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顾晗霜看了他一眼,直接拒绝:“不需要,如果他死了,我就跟他一起去死。”   且不说林仲爷爷有多大面子,林仲的话在他爷爷面前能起多少作用,就算他能,她也不愿意。   她知道陆文星是个什么性子,让自己的女人出卖自己换他平安简直是对他的羞辱,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而她,宁可陪着陆文星一起死了,也不愿他带着对她的厌恶活着。   顾晗霜回了一趟h市,在医院特护病房见了陆老爷子。   老爷子拉着拍拍她的手:“孩子,辛苦你了,你好好养好身子,这些事都让我们让我们来操心。”   顾晗霜摇头:“爷爷,我不辛苦。”   顾晗霜知道陆老爷子在担心什么,如果陆文星出不来,那这个孩子可能就是他唯一的子嗣,他们总得为以后打算。   她知道她应该理智一点,为男人好好保存这点血脉。可是她做不到,陆文星一日不出来,她就一日难忍焦灼:“爷爷,有什么进展吗?”   陆老爷子:“事太大了,我找了人,能帮我们拖延判决时间。剩下的还是得看我们,能不能找到证据洗脱罪名。”   顾晗霜刚走出病房,就接到易博涵的电话:“嫂子,我们必须得想办法先把陆哥弄出来了,里面传出消息,他们一直在对陆哥进行刑讯,好像是不止一方势力在争,人人都盯着,陆哥在里面只能任人鱼肉,听说昨晚加大了力度,再这样下去,就算人能出来也废了,这里误判蹲大狱三十年也只赔一百万,何况缺胳膊少腿。”   顾晗霜撑不住往下倒去,又被刘妈搀住胳膊拖起来,她定了定心神,对周围吩咐道:“不要让老爷子知道。”   顾晗霜从窗外望去,只觉满目荒凉,是不是每一世,不管嫁人前还是嫁人后,都逃不过家破人亡的下场?   电话再次响了起来。   顾晗霜看了一眼,是个国外的号码,不认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那边传来熟悉的声音:“顾姑娘。”   “花琼?”顾晗霜有些惊讶。   “顾姑娘,你先不要着急。”花琼的声音依旧清润:“我知道了你的事。文森特入侵了官方的电脑,找到了他们抓捕陆先生的证据,其中有一份那些文物的照片,我发给你,你看一下,事情或许还有转机。”   ……   花琼放下电话,走到壁炉旁边,看着那个蜷缩在沙发旁的人影。   文森特背靠沙发蜷坐在壁炉前,电脑被随手放在一旁,眉目带着淡淡的倦意。   比起几个月前的优雅矫健,现在的他仿佛水晶雕成的骨架,贴身的羊毛衫穿在身上也空荡荡地撑不起来,苍白精致,透明易碎。   那个人太强大,当初的文森特拼尽全力,几乎是和对方同归于尽。   花琼在一堆碎肉血泊中找到他的时候,他几乎已经停止了呼吸。   (   伤得太重,绕是文森特拥有异于常人的恢复能力,也只是勉强捡回一条命,他变得无比虚弱。让花琼每每从梦中惊醒,都忍不住去听他是否还有心跳。   听到动静,他转头朝她笑了笑,深蓝色的眸子温润清澈。   花琼走过去搂住他,像小时候无数次他受伤时她搂住他那样,吻了吻他的额头:“睡一会儿,嗯?”   “琼,”他靠在她怀里,闭上眼睛,声音低不可闻:“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就是遇到了你。”   “我也是,”花琼几乎落下泪来,她握起他苍白细瘦的手,和他十指相扣:“所以能不能……不要离开我?”   ……   顾晗霜打开花琼发过来的邮件,点开图片的第一眼,不由瞪大了眼睛。   她终于知道对方为什么会说事情有转机。   顾晗霜一直以为自己穿越到了异世,很大的原因就是这里使用的文字和大金朝有很大的不同,大部分的字形,所有的发音以及字义都发生了彻底的改变。   虽然有人传说说金凤文与现在的文字不同,但是因为没有人见过所谓的金凤文字,没有证据,所以也只当这是猜测。   如今看来,金凤就是曾经的大金朝。这个失落的王朝不仅失去了自己的文化,其后的大元还消灭了它的文字,让它只存活在传说里。   屏幕上出现的,那块黑沉沉的木板上,雕刻的正是大金朝的文字,还是当时的贵族们惯用的兰体字。   而内容,顾晗霜再熟悉不过。   她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出去。   “三叔,是我。”   “晗霜,你有什么事吗?”那边问到。   顾晗霜不和对方绕弯子,直截了当提请求:“我知道您有门路。能不能让我见一见能插手这件事的人。”   顾三叔作为帝都大学最知名的国学教授,在文化圈和政界人脉很广。   “晗霜,这次的事情很严重,就算我能帮你联系到人,你又有什么筹码能够和他们交换呢?”顾三叔声音依旧温和,仿佛一个循循善诱的长辈,说出的内容却十分冷淡。   “如果我说,我能翻译《杯中问》呢?”   “你说什么?”   “我说,我能翻译《杯中问》,不仅《杯中问》,所有的金凤文我都可以翻译。”她道:“能不能换陆大哥回来?”   “好,我帮你联系。”   顾三叔挂了电话,敲了敲桌子。女帝墓里的东西,那些图片,他当然也看到了。事实上,帝都有权势的人人手一份。   他一直沉迷金凤的文化,又处在最这个文化圈子的最顶层,知道的比旁人多一些。   他知道有关金凤文字的传说是真的,甚至看过一个刻有金凤文的石碑。他半生都在致力于破译石碑上的内容,也只得皮毛。   如今好不容易发现女帝的墓,那里面的东西在他眼里是无价之宝,所以听闻被盗出去他才会觉得愤怒。哪怕陆文星是冤枉的,他这个桥梁在他看来也不无辜。   所以陆文星出事他才没有插手,他想到顾晗霜会打电话过来,却没想到对方是交换而不是毫无意义的哀求。   他不担心对方骗他,单凭对方能说出“杯中问”这三个字,就足以证明她不是一无所知。   顾晗霜快马加鞭赶到帝都,在顾三叔的安排下,于一动别墅里见到了想见的人。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面容和蔼,眼神锐利,抚着胡子笑呵呵地道:“闻听小友有大才,早想会见。”   这是个大部分人见到都要抖一抖的人物,顾晗霜毫不胆怯,不卑不亢地道:“大才不敢当,老先生要是信不过,我可以当众翻译。”   “好,爽快。”老者抚掌,旁边人立刻会意,递给顾晗霜几张纸,她翻了翻,是其他木刻的图片。   这里面的内容,有的是一些经典,有的是一些治国理念。   于顾晗霜来说,都不是难事。   她下笔如飞,没一会儿就写完了。   老者拿过来看了看,指着上边的一个字:“不知这个字何解?”   顾晗霜看了一眼:“有很多意思,比如大概,原来,这里取胜过,超过之意。”   老者笑眯眯继续看,时不时提出些问题和顾晗霜探讨。   顾晗霜心里急切,面上却分毫不露,耐心地回答着对方的问题。从字义到句意再到一些文哲观点,渐渐开始惊讶对方的渊博。   待的日薄西山,老者才把纸放在一旁,笑眯眯抚着胡子赞道:“小友好气度!不过,可惜了。” 第38章 兰舟   老者话音一落, 立刻就有人围了上来。   顾晗霜扫了一眼围着自己的人,个个气势强盛动作利落,都是练家子。有两个手上还拿着枪, 她知道那是一种很厉害的武器。   顾晗霜静立不动, 脑筋急转。   从进来就没有开口, 一直坐在一旁喝茶听着两人谈话的顾三叔这时候坐不住了, 他放下茶杯,拧眉看向老者:“葛老,您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葛老依旧是笑眯眯的模样:“就是想知道顾小友的来路罢了, 小顾就不好奇吗?你这侄女前十几年资质平平, 怎么突然就堪比文史专家, 对金凤的了解你我都拍马不及。”   显然已是来之前就把顾晗霜的生平履历都调查清楚了。   顾三叔怎么会没起过疑心, 但是:“不管她来路如何, 目前破译金凤文才是重中之重。”   老者摇摇头:“小顾啊,你还是太年轻,知道了来路,就能培养千千万万个顾小友,还愁不能破译?何况我如今倒怀疑,她真和帝墓有关了。”   顾晗霜听着两人的对话, 突然就明白过来, 这局里所有的人, 都在打着一石二鸟的主意。   那些刑讯陆大哥的人,即想吞下陆氏的财产, 又想得到女帝的墓葬。   眼前这位葛老,虽然未必把陆家的家业看在眼里,但是定然没有放松对文物的追寻,之前冷眼旁观,不过想黄雀在后。   如今自己又送上门来,恐怕即想掌握文物,又想掌握文物的内容。   她来之前就想过会引起别人的怀疑,但是情况紧急来不及顾虑许多,而且借尸还魂这种事,她不承认,他们也没有办法。   但是现在看来,老者一开始就打了想逼供出她的来路的主意。   她定了定心神,看向老者:“您也是文坛泰斗,不会不知道我掌握的那些东西的价值,只要我活着,那些东西就不会失传,一个活生生的人,比那些不知道什么意思的东西有用多了不是吗?”   “我敢保证,这个世界了解金凤文化的只有我一个人。若我出了什么意外,您就只能对着一堆死物望洋兴叹了。”   老者垂下眼皮,笑了笑:“小友这话未免狂妄,一个出了意外,不是还有一个么。文森特如今已是拔了牙的老虎,不足为惧,恐怕护不住他的心肝。抓住了他,也算大功一件。”   这是想一石三鸟了?他们知道花琼的存在,因为那个电话?文森特又怎么了?顾晗霜背后发凉,却极力保持镇定。   她定了定心神,自信一笑,目光灼灼:“就算你们能抓住花琼,但她只擅琴,能把那些史籍经典倒背如流的人只有我一个。那些木刻虽是万年不腐的寒铁木,但是铁木珍贵能有多少?大部分的典籍还是纸本,在墓里埋藏千年,定然损毁不少,花琼能认字,还能帮你们修复不成?”   像是应和她的话似得,有人从外面快步走进来,俯身在老者身边耳语几句。   老者的脸色有一瞬间的沉凝,但到底经过大风大浪,很快收敛住了,他摆手让来人退下,又恢复了和蔼的模样:“小友好胆量,万事好商量,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我们也别伤了和气。老陈,续茶。”   围着顾晗霜的人也退了下去,仿佛之前的剑拔弩张都没有发生过。   顾晗霜猜测他们应该是查明花琼的身份后就派人去抓了,刚才那个人就是负责抓捕花琼他们的人,但是文森特让他们吃了憋。   也是,文森特就算出了什么意外,又怎么是随便对付得了的。   一切恢复如常。葛老喝了一口茶,终于切入正题:“我可以暂时帮你把那位陆先生捞出来,但是陆氏想要洗脱罪名,还是要尽早找到流失的文物,把罪魁祸首抓捕归案。”   顾晗霜点头,无权无势之下,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我们的人在外恐怕不如老先生您的好用,追寻文物的事,不若我们合作。”   葛老点点头,朝身边一直沉默不语的青年示意:“兰舟,你亲自去一趟。”   等一切商定,走出别墅,踩在外面的地上时,顾晗霜紧绷的神经才放松下来,冷风一吹,汗湿得后背传来一阵凉意。   她感觉小腹一阵阵地抽痛,不由捧着肚子往地上倒去。   意识模糊间,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搀住,是那个叫兰舟的青年。   ……   D国,文森特把手里的微型零件扔在地上,一脚踏上去,踩得稀碎。   花琼知道他在不高兴,走过去拉住他的手:“不要在意了。”   文森特冷哼一声:“跳梁小丑,也敢打你的主意,真当我要死了?”   他此刻依然瘦弱,但已不再像之前那样形销骨立,异于常人的恢复能力让油尽灯枯的身体焕发出勃勃的生机。   花琼环住他的腰:“我们帮帮顾姑娘,找回那些东西,好不好?”   她很好奇,她们那个时代,真的有女子为皇,那该是怎样的风采。   ……   H市,王家老宅。   王老爷子一巴掌把人扇得偏过头去:“混账!”   他从看到金凤女帝的新闻就知不好。   没有人知道,王家其实就是帝墓的守墓人。每一任的家主,都保守着这个秘密,直到死前,传给继承人。   他们一直做的很好,从没有人听到过帝墓的只言片语,谁想到现在突然人尽皆知。   “你怎么敢进去!还敢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你简直罪该万死!”   王关林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老爷子力道不小,他刚才忘了咬紧牙关,磕破了口腔。   他转过头,看着大义凛然的爷爷,觉得好笑:“您难道不该自豪,那么多代人挖空心思都进不去的墓,只有您的孙子进去了吗?”   “你,你说什么?”王老爷子瞪大眼睛。   “或许一开始的确怀有敬畏之心,但这么多年过去,再深的敬畏又能剩有多少?若真的还对女帝存有尊敬,那么亲爱爷爷,请您告诉我,为什么我们王家的祖坟,会建在女帝墓的墓穴上?”   王老爷子哑口无言,不由后退几步。   王关林却不管他,自顾自说下去:“是因为风水吧?不敢找人来看,怕被人看出门道,就干脆把墓建在帝墓之上,好沾沾运气。所以王家从几百年前开始,就枝繁叶茂,富贵不愁?”   他笑了笑:“我在墓室外围看到撬棍的痕迹,别告诉我那是盗墓贼,前面那么多机关完好无损,也没有出现尸体……你们肯定很想知道里面有什么吧,但进不去。比起你们有心无力,我不是更胜一筹?”   王老爷子的手颤抖起来:“住……住嘴!”   王关林从善如流地闭了嘴,转身往外走去,到门口时突然回头,唇角轻勾:“爷爷不必担心,那些东西,我不会让出去的,不过出去转一圈,最终还是会回到我手里。”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独留老爷子一屁/股跌坐在凳子上,半晌说不出话来。   ……   顾晗霜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下意识就向小腹摸去。   她是知道陆文星多期待这个孩子的,常常听到胎教音乐里稚嫩的童声喊爸爸都能不自觉笑起来。   本就受了那么多苦,出来孩子再没了,不知道会多难受。   现在摸着肚子还在,不由松了口气。   支着身子坐起来,转头就看见旁边凳子上坐着的人。   皮肤黝黑,五官俊秀,沉默不语,悄无声息的,十分没有存在感。顾晗霜盯着他的五官看了几秒:“葛老是您的……”   “爷爷,”青年言简意赅。   顾晗霜点点头:“葛兰舟先生,不知我昏迷了多久?我先生他……”   “两个小时零五十八分,缺乏睡眠,神经紧张,已经放出来了。”依旧是言简意赅。   葛老虽说之前抱有不好的心思,但是一旦确定合作关系,捞人捞得非常爽快。   顾晗霜安心了,她迫不及待想要见到陆文星:“我要回h市。”   葛兰舟点点头:“我和你一起。”   顾晗霜没有反对,两人当现离开医院赶往h市。   顾晗霜发现这位葛兰舟先生虽然沉默寡言,但是细心周到,处处可见良好教养。   只是不知道葛老一个文人,怎地孙子从了武。他的手指骨节粗大,一些地方带着厚厚的茧。行动间处处带着一种军人的利落。   但是顾晗霜没空注意他,她紧赶慢赶,终于在w市私人医院的高级病房里看到了日思夜想的人。   只一见面,就控制不住落下泪来:“陆大哥。”   比起半个月前富贵公子的模样,现在的陆文星简直狼狈又凄惨。   腿上打着石膏,脸上青青紫紫,瘦的脸颊凹陷。只有一双眼睛,依旧清明。正坐在病床上抱着笔记本工作,一手打着点滴,一手点着鼠标。   “陆大哥,”顾晗霜就要往他身上扑。   陆文星听到声音转过头,急忙扔下电脑接住扑过来的人:“小心小心,别抻着肚子。”   顾晗霜:“……”   她捧住他的脸:“陆大哥。你怎么样?他们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陆文星抹去她的眼泪:“我好的很,没缺胳膊没少腿。所以别哭了,一会儿眼睛该肿了,嗯?”他转移话题:“博涵说你去找你三叔去了,是他找人把我放出来的?”   顾晗霜抽了抽鼻子,把葛老的事情简单说了,并让开身子,露出后面的男人,向他介绍道:“这位是葛老的孙子小葛先生,来和我们一起追回文物的。”   陆文星这才看到她身后的人,这么人高马大的,真的是十分没有存在感了,但他看出对方不容小觑,伸出手:“你好,葛先生,我是晗霜的爱人陆文星。”   兰舟握了握他的手:“你好,陆先生,我是兰舟。” 第39章 追回   兰舟当晚就启程, 赶往m国。   病房里只剩夫妻二人,有人进来检查了一番,确定没有什么窃听设备, 夫妻二人才能好好说话。   “陆大哥, 你有什么想问的吗?”顾晗霜靠在陆文星的怀里。   陆文星手放在她的肚子上, 挑挑眉:“它会动了?”刚才感到手被顶了一下。   “快五个月了, 还不太频繁。”顾晗霜道:“你知道我想问的不是这个,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会知道金凤的事情?”   “有些猜测,但是你不愿意去回想,我就不想知道, ”陆文星叹了口气:“那应该不是什么好回忆。”   没想到他那么敏锐, 顾晗霜惊讶扭头。   陆文星把她额前的碎发拨到一边:“我有那么迟钝吗?之前才结婚的时候, 你每天晚上睡觉, 都会做噩梦。”   眉头紧皱, 手脚发凉,浑身盗汗。他开始以为她是受了那天晚上的的影响,后来发现不是。   “那你为什么……”不问呢?   “人不是所有事都明明白白就好,”他道:“别的我不贪,你跟我好好过日子,那些噩梦总有一天会忘了。”   “已经忘了, 其实, 也不全是噩梦。”顾晗霜扣着他手上凸起的青筋, 起码她还做了十几年的贵女,前半生母亲慈爱姊妹和乐。只是身处地狱时, 这些记忆就不能去回想。   “大概是前世今生,突然就多了些前世的记忆,”她只能这么跟他解释:“我那时候算是个富家小姐,可惜最后家道中落,还没遇到你,过得不怎么愉快。”   “人的一生总是福祸相依,但如果现在幸福,那么回忆的都是好事,便是那些不好也都美化了,起码痛苦变得无所谓。陆大哥,让我忘记那些不愉快的人,是你。”   多的她不想多说,陆文星也没追问,他是真的不在意,比起那些虚无缥缈的前世今生,他更在意的是现在,是活生生的人,陪在他身边,躺在他怀里。   “这次是我大意,让你担惊受怕了,接下来事情交给我。”那些算计陆家算计他们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陆大哥,那些刑讯你的人,我们无论如何都要还以颜色,但是葛家我们还是可以合作的。”   她虽然不赞同葛老的做法,却能理解。葛老曾经或许是一个单纯的学者,但现在他更是一家之主,一个政客。   在她没有任何筹码的时候,葛家作为一个庞然大物,想要用最简单的方法将自身利益最大化其实无可厚非,毕竟这世上从没有真正的平等。   她的父兄也是大贵族,他们的手段只会比他还要狠,连一开始的谈判都不会有,直接虏了人去严刑拷打,毕竟那时候人如蝼蚁,连人权都不讲。   “那些文物,总归落不到我们手里,没有葛家,也会有别家,葛老虽然最初抱有不好的心思,好歹是个守信之人,一开始也没对你下过手,我们确定合作后就不会乱来。如果我们现在和葛家决裂,谁知道后来又会惹来什么家。”   陆文星没吭声,他其实知道她说的有道理,但是就是气不顺,如果对他动粗就算了,为了共同利益挨一顿他也暂时装个孙子,但是动了老婆孩子就是不行,总要想方设法还回去。   顾晗霜如何不知道他的想法,晃晃他的手臂:“我又没受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就是被吓了一吓。不止是因为这样,还因为我想翻译,陆大哥,你肯定不知道,我记忆里,那个时候还没有女帝,女人的地位和后来那些朝代没什么不同,和亲了的公主,死后就葬在塞外,再也回不来了。”   她垂眸:“我想让金凤的文化再现。更想了解真正的女帝,而不止是一些传说和博人眼球的揣测。葛家只是想占大头,却没办法独吞,所以我们为什么不尽力将利益最大化呢?”   陆文星看着她期盼的目光,勉强点了点头。   ……   陆文星等第二天脸色看起来稍微好一点了,接通了和陆老爷子的视频。   爷孙两个一人躺一个病床,隔着网线对望。果然是孙子凄惨些。   老爷子从知道孙子出来就神速恢复,现在整个人精神焕发,只等再观察一晚上就能回家,反观对面的陆文星,一副刚打完群架被人抬回来的模样。   陆老爷子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满意了:“精神气儿没折,不错。”   起码眼神清正,没有因为一番磨难就变得畏畏缩缩,或者阴毒狠戾:“看来你爸以前揍一揍你也没错,皮实。”   陆文星一头黑线。   “晗霜呢?”老爷子问。   “回家里拿些东西。”   老爷子点点头:“我还当你这次凶多吉少,没想到化险为夷,晗霜这闺女娶得真不错。有勇有谋,重情义,还旺夫。”老爷子十分自得,末了又警告:“这才是能一起过日子的人,你以后要是敢做对不起人家的事儿,看我怎么收拾你。”   “爷爷……”陆文星无奈,他看起来像那么垃圾的人?再说这一个老婆就爱都爱不过来好不。   陆老爷子点到即止,他正了正颜色:“你准备怎么办?”自己的孙子自己了解,绝不是吃了亏往肚里咽的性格。   “对我动手的有两家,还有做这套的……”陆文星说了自己的打算。   老爷子摆摆手:“想做什么尽管去做,我们虽然只是做个生意,也没有让人蹲头上拉屎还不吭气儿的理儿,钱花光了也没事,爷爷这里还有,大不了回来再跟我去卖粮食。”   陆文星挂了视频,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一份文件。   这是一个合作案,因为需要的资金数额巨大,前路未知,被很多人拒之门外,最终找到了陆氏头上。   当然,如果成功,所获得的利润也是无法想象的,成则扶摇直上,败则一无所有。   他其实很看好这个案子,如果是很早之前的他,肯定会毫不犹豫的签下去,他从来不是畏惧风险就畏缩不前的人,大不了从头再来,他不怕吃苦。   但是那时候他已经结了婚,就犹豫了,如果他倾家荡产,吃苦的就不仅是他,还有顾晗霜和他们未出生的孩子,倒不如做一个逍遥自在的富家翁,一步一步稳稳地来。所以一直都没有回复。   但是这次的事让他清醒了。   在h市,甚至在w市,他创下的家业都足够一家人快活,不用看任何人脸色。但是这些在京都那些老牌巨鳄眼里就不算什么了。   船不够大就经不住风浪。他必须要为家人打造一副铜墙铁壁。让任何人都不敢轻易触碰。   他清楚自己的优势,他不像文森特那样手中握有让人不敢小觑的尖端科技,也没有从政的根基,他唯一的长处,就在于经商。   不仅政治可以制约经济,经济也可以制约政治。   只要资本足够。   他拿出电话,拨了个号码出去:“岑先生吗?那个合作,我同意了。”   ……   M国鱼龙混杂的街道,一间阴暗的地下室里。   王博康一把把女人面前的电脑扫在地上:“你怎么还敢联网?还嫌别人找我们不够快吗?你是不是对面来的叛徒,啊!?”   他们现在的情况着实不太好,知怎么走漏了消息,不止花国,别的国家的各路人马也在找他们。   简曼冷笑一声,看着眼前喘着粗气满脸惶恐的中年男人,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轻蔑:“要不是我不停地抹去痕迹,你们早就被抓住了,开始你怎么不说?现在怀疑我是叛徒来了?窝囊废。”   男人也被她后面那一句话激怒了,跟着冷笑起来:“别以为整天摆着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脸你就真的天下第一了,真ta妈无敌,怎么会会被人追得跟过街老鼠一样。”   他一脚踢翻旁边的垃圾桶,里面满满垃圾,吃过的泡面桶和各种包装袋一股脑倾倒出来,洒了一地。   这么几天他早就受够了。好好一个金领,事业有成家庭美满,就是一时糊涂犯下错误,就被人拿着把柄一步步逼成了这副模样。   有家回不去,还要像个狗一样被人追着到处流浪。   简曼的脸色也很难看。   她一向是自负的,在计算机领是个天才,花国的黑客榜上也有名有姓。   但是那个文森特简直是个变态,不管她用什么方法,对方总能准确定位到她,还仿佛猫捉老鼠一样地戏耍。   王博康看了一眼角落里的箱子:“不如……”把东西交上去?   简曼眼神一厉:“想都不要想!”   话音刚落,地下室的门突然被踹开了,身姿挺拔的男人出现在门口,扫了一眼地下室的情景,朝身后的队员下令:“带走。”   ……   有了文森特的帮助,兰舟回来的很快。   顾晗霜以为葛家一定会昧下几件。或者干脆找到了也当做没找到,把责任都扣在陆氏头上,自己独享其成,就像其他人打的心思那样。   但是没想到兰舟直接带了东西来了w市,紧接着过来的还有葛老从京市派来的文物保护专家。   “为了确保安全,东西就寄放在w市的博物馆,”葛老的助理道是个斯文的中年男人:“这里有全部的照片,如果有不清晰的地方,还要麻烦顾小姐亲自走一趟博物馆。翻译出来的内容未经审核确认不能随意发行,另外,葛老要第一手资料。”   “这是应该的。”顾晗霜点点头。   等人都走了,她才问陆文星:“你说,他这是为了什么呢?”   文物在博物馆过了明路,可就什么都贪不下了,内容不禁止他们发行,那些书就不是孤本,这样白费多少人力物力。   “葛家出文化人,名声一直很不错,不然你三叔也不会与之交好,他们看的也不是这点蝇头小利。”陆文星想了想道。   “是我想岔了。”顾晗霜自嘲。   现在看来,葛家固然有作为一个庞然大物的冷淡,但也不缺乏它的格局,不然站不到那么高的位置。   之前看出陆文星是冤枉的,直接就把注意力放在追回文物上头。她送上门去,表现得太突出,反倒引起了怀疑,让人不客气起来。 第40章 女帝   兰舟把文物追回来以后, 很快顺藤摸瓜找到了王家,在一个军政世家面前,只是小地方富贾的王家没有丝毫还手的余地。   埋藏了千年的金凤古墓重现于世人。王家监守自盗, 并且利用文物栽赃陷害同行的真相也大白于天下。   一时间全国哗然, 群情激奋, 人们纷纷在发出声讨。   “你家值几个钱?文物值几个钱?出了事十个你家都赔不起!”   “那些东西是属于全花国人的, 拿大家的财富去损人利己,恶心。”   “只有我注意到王家把祖坟盖在帝墓上的事吗?这是在吸龙气吧?”   “楼上你不是一个人。”   “不是一个人+1”   “本来不知道什么王家,现在全无好感了。”   “+1”   “+电话号码”   ……   与此同时,陆氏和官方也同时发布消息澄清冤屈, 出于对顾晗霜的保护, 她会金凤文的消息并没有对外透露。陆氏只是宣布会出资资助文物破译与整改。   如此一来, 有了王家的对比, 再加上之前的误会, 群众对陆氏的好感度直线上升。和王家同理,之前不知道陆氏的人现在也都知道了,区别是王家人人喊打,陆氏则是相当于免费打了一波广告。   短短几天内股价就不断回升,甚至隐隐超过出事之前。那些之前低价抛售陆氏股票的人后悔不跌,然而现在想再购已经来不及了。   陆老爷子在之前股票大跌的时候就命人大量购入, 他对自己的孙子充满了自信, 如今陆氏果然是不赔反赚, 可把老爷子得意坏了。   而一力找回文物的葛家,也借找回文物的功劳在政界更进一步。   顾晗霜把笔搁下, 揉了揉额头。   刘妈在一旁串珠子,她最近迷上了手工串珠,顾晗霜月份渐渐大了,她得随时照看着,没事做的时候也好拿来打发时间。   此时见顾晗霜揉额,便劝道:“夫人累了?站起来走走吧,坐久了对孩子不好,对腰也不好。”   腰是有些酸,过了四月肚子就一天天地大起来了,如今七个多月,负担不小。   顾晗霜点点头站起身,刘妈赶忙把串了一半的珠子扔回手边的盒子里过来扶着她。   顾晗霜托着后腰在屋里慢慢走了两圈,感觉好了些,又往桌边走去。   刘妈看了看时间:“夫人,两个小时就快到了,歇歇明天再写吧,不然先生知道了要生气的。”   上午下午各看两个小时,这是陆文星给她规定的。本来他没这样做,老婆能有喜欢的事情做他不会指手画脚,还挺高兴,何况做的又是在学渣眼里极其体面的事情。   但是顾晗霜骨子里也是个工作起来就忘记一切的性子,上次写的太专注,坐得时间有些长,孕妇本就容易低血糖,起身的时候眼前一黑一下子往地上载去。   幸好提前下班回来的陆文星看见,两三步过去接住。不然直接连人带肚子磕地上,后果不堪设想。   陆文星看到人往地上倒的那一瞬间心跳都要停了,接着就浑身冒火,当即喊了营养师调整了进补方案。   又给她规定了时间,勒令她坐一会就得起来走走,还要刘妈时时看着。   “你这一下子磕下去,还要我活不活?啊?”   顾晗霜没有不满,乖乖听话,事实上她自己也吓了一跳。那些典籍对她有吸引力不假,但是和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幸福比,还要退居一席之地。   她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把桌上东西收拾了一下就出了书房。   “夫人要吃些大樱桃吗?才从那什么智利运过来的,听说没打农药,新鲜着呢?”刘妈问。   顾晗霜点点头,她一向喜欢吃些新鲜瓜果,但是大金朝那时候瓜果的种类不多,他们平时吃的也大都是京郊自家庄子上产的。   不说大金朝没有引进的,单说大金朝有的,也有很多不适应京城气候无法栽种,千里迢迢从旁的地方运送过来,即便路上用了冰,到京城也不新鲜了,吃起来总有股怪怪的味道。   来了这里才开了眼界,很多水果都是以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   陆文星不知怎么发现了她喜欢吃这些,于是家里水果就没断过。他还找了门路,买的都是有机的,品相好味道佳,不像市面上那些药催的,个头一个赛过一个地大,但是味道寡淡,也没什么营养价值。   东西好,当然价格也十分漂亮,但是陆文星不在意这些,只力求老婆孩子吃的舒坦。   刘妈去了一趟厨房,出来手里端着个贝壳状的水晶碗,里面盛着满满的一碗黑红色大樱桃,饱满圆润,水灵灵得煞是好看。   这次运来的樱桃不少,顾晗霜给刘妈装了一大钵。然后坐在沙发上,一边吃着樱桃,一边思考着下午看到的内容。   金凤女帝出生在她死后的三十年,三十二岁那年继位。   那些典籍,除了中间相隔的几十年所著,其余她基本上都读过。   如她猜测的那样,女帝墓里不止有木刻,更多的事大量纸制的书籍。   那些纸经过特殊处理,没有被虫蛀也没有被腐蚀,但到底经过了千年,十分脆弱。因此考古人员挖掘得十分谨慎。   唯一让顾晗霜讶然,也让全花国人讶然的是,女帝的墓里,除了棺椁书籍和一些基本的器具,什么陪葬品都没有。   朴素得不像是一个帝王的墓葬。   当完整的墓室结构暴露在人前的那一刻,有人不敢置信,甚至对墓主人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那些金凤文又没人会认,别是猜错了吧,或者是王家在哗众取宠?这根本不是什么女帝的墓,而是个普通的贵族。”   “楼上傻了吧,王家哗众取宠?他们都要判刑了,这时候那墓主人不是身份越低越好,毕竟价值越高判得越重啊!脑子又没坏掉干嘛要去自找苦吃?”   “对啊,那么多专家,王家骗得了一个能骗得了所有吗?”   ……   也有人深受触动。   “这才是真正的千古一帝啊。瞧瞧这胸襟这眼界这气度!”   “老话说得好,书中自有黄金屋,古人都懂得阅读的重要性。比起以前那些道貌岸然的说教和假的不行的例子,这个才是真正的震撼,怪不得人家能当皇帝,所以还是要多读书。”   “是的,x宝已下单,买了好多书准备陶冶下情操,不求当皇帝,好歹当个有文化的小仙女。”   “x宝下单加一。”   “你们这算什么?我已经把帝墓照片打印出来贴满了书桌,时时刻刻提醒自己,好好读书了!”   “好方法。”   “牛逼”   ……   与飞速发展的经济相比,花国人的人均阅读量并不高,女帝的墓掀起一阵读书热,这是众人都没想到的,但总归是好事,官方乐见其成,反而加大了宣传力度。   顾晗霜现在精力有限,每天只能抽四个小时翻译,每周翻译四天。剩下的三天还要抽出一到两天时间来教中央文化院派来的几个语言方面的人才学习金凤文,过得很充实。   好在大家知道她情况特殊,也不催促,反倒叫她以身体为重。   因为木刻基本没有损毁,她最先翻译的就是它们,这些日子也摸出一个规律。   那些用了珍贵的寒铁木雕成的木刻,都是一些对女帝影响很深的书籍,还有她的治国思想,以及她自己一些类似日记的随笔。   这比那些传说可靠多了。   通过这些,顾晗霜见证了一个女性的成长。从一个和她一般困于闺中的少女,到一代铁血帝王。   今天,她翻译的正是那些随笔。顾晗霜闭上眼睛,还能回忆起书中的内容。   “我和皇兄是龙凤胎,他们都说这是祥瑞,父皇也因此格外喜欢我们。”   “今天父皇考教完我和皇兄的功课,对我们说一句‘若尔互换,甚妙’,皇兄的脸色很不好看。”   “那天相似的场景不断重现,我感到有什么已经东西变了。”   “我不能再去上书房了,母后把我拘在偏殿学女红,我不喜欢,但我知道,我和皇兄不一样,我得学。”   “父皇去世了,我很难过,皇兄登基了,我替他高兴。”   “这世间真的有命运这回事吗?那个相士到底对皇兄说了什么?他想要送我走,我甚至在他的眼里看到了忌惮和杀意。”   “塞外的风很大,他们说着我听不懂的蛮语,举止粗俗又怪异,但是他们看不起我,我知道,因为中原不够强大,他们看不起我。”   “那个人向我扑过来,他的身上充满一股浓烈的味道,是羊骚味,加上很长时间没洗沐的味道,我甚至能看到他打结的头发和胡子,我想吐,但是我不能反抗,因为她是我的丈夫。”   “那个男人想让我伺候他的勇士,我杀了他,也杀了他的勇士,我终于明白自己为何日日在袖中藏着带毒的匕首,原来我早在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就有了打算。”   “趁着还没有人发现,我逃了,我很幸运,哪怕一路危机重重,但我依然回到了我的国家。回到了母后的怀里。”   “除了母后,没有人欢迎我回来,皇兄看我的忌惮与杀意更重了,他甚至不想要掩饰。”   “我藏在母后的宫里,她拿皇兄没有办法,又想保住我的性命,只能日日与我同吃同住,三年了,我不敢踏出去一步。”   “母后舍不得我,也舍不得皇兄,我们都是她的孩子,她也终有护不了我的一天,我必须靠我自己。”   “母后去了,我跪在灵前,知道决一死战的时候到了。”   “我赢了。” 第41章 苛求   那些笔记零零总总, 女帝如何从塞外一路逃回母国,蛰伏在太后宫中时如何培养亲信,登基后如何收服对立的大臣, 治理国家, 都有记载。   顾晗霜吃了几颗樱桃, 借口说有些累, 想去床上躺一躺,刘妈帮着她脱了外套,看人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想着不会出事, 就趁有空去厨房嘱咐人做晚饭。   房间里只剩顾晗霜一个人, 她把手放在盖在眼睛上, 忍不住笑出声来, 笑着笑着, 终于还是留下了眼泪。   她一直带着嘲讽冷淡地看着那个时代。   可是,如今却问自己,你看到了吗?有人和你一样身处其中,却挣脱而出,带着那个世界的同胞站起来,为她们撑起一把保护伞。   那一条条关于女子的政令, 那一件件女帝为此所作的努力和抗争。   从那些描写金凤的风俗志中, 可以看出那个时代的女子空前绝后的地位。在女帝的时代, 可以立女户,甚至有女子可以为官。   她为那种时代自己的国家能够出现这样一个人而自豪, 为自己错过几十年而没能处在那个时期而遗憾,更为自己当初的无能为力而惭愧。   如果,那时候让她看见这样一种希望,是不是一切就会不一样?   她拿起手机,看着那串烂熟于心的号码,第一次拨了出去。   那边很快接通,响起了花琼温柔的声音:“顾姑娘。”   “花琼,女帝的那些资料,你看了吗?”花琼懂金凤文,她当初直接给她发了一份木刻照片。   “看了,”花琼的声音难得带了些不平静:“我很感动,顾姑娘,感动这世上终有人能告诉我,原来我们曾经梦想的一切,并不是不可能。”   “是啊,我也很感动,”顾晗霜道,第一次直白地说出自己的心事:“可我在想,女帝可以做到这种地步,那么当初如果我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是不是就会有所不同?”   那边听了她的话沉默下来,良久才轻叹一声:“顾姑娘,你大概不知道,当初……我遭到赵大的厌弃后,他已不常回来,我想那样也好,我可以守着赵家媳妇的名头清清白白到死。”   “但是有一天他突然回来了,带了烧鹅和酒。他劝我吃酒,我知道那酒里有毒,但是我没有办法,因为我知道,一次不成,惹他失了耐心,怕是连个全尸都不会有。”   “我曾怀疑过,为什么我和别人不一样,是不是从一开始就不该有所妄想?若是一早就安安心心入府做妾,好歹多活几个年头。还是我不够努力?所以才下场凄惨。”   “这个问题我想了两年,从来到这里开始,整日浑浑噩噩,好在终于想明白了。”   “这不是我们的错,顾姑娘,女性地位的提升,从来就是一条艰难的路。”   “我当初在教坊司,曾看见你连夜整理书稿,你大概从没吃过那样的苦,可寒冬腊月手上生满了冻疮也不曾放弃。”   “顾姑娘,你是个坚强的人,如果不是发生了什么事让你心灰意冷,定然不会轻易放弃。”   “我们都曾做过努力,做到了最好的的自己,所以纵然失败了也不必有什么可惜。不止我们,这中间有多少个和我们一样的人的接连折戟?但我相信这些不是没用的。”   “女帝的成功,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有人带着我们的梦披荆斩棘,站在了山顶,这些已足够我们高兴。”   “所以顾姑娘,请不要对自己太过苛求。”   ……   陆文星回来的时候,顾晗霜已经收拾好情绪,只是皮肤白,看着眼眶就有些红。   “怎么哭了?”他问。   “感动的,”她没拿打哈欠或者沙子进眼哄人,给他讲了女帝的事。   “是个了不起的人。”陆文星评价。到底对过往不够清楚,只以为她想到那些记忆有所感慨,看她眉目间没有郁色,就安慰道:“你那上辈子虽然没赶上她那个时候,但是佛家不是说前世今生,上辈子受苦这辈子享福?所以你这辈子肯定要享福的。”   这是哪里来的半吊子佛家语录?顾晗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但也没跟他辩解,她已经想通了。   她的母亲像大多数女子那样被同化于那个世界,花琼努力在那个世界找到自己想要的生活。她从挣扎,到不屑于那个世界。女帝改变那个世界。   但她们都努力生活过。以自己的方式,寻找自己存在的意义。   不后悔,不后悔。   陆文星看她笑了,也跟着笑起来,揽着人往餐桌上走去。   “博涵打电话来约我们一起去吃个饭,本来我出来就说好了要一起庆祝,结果也没凑出时间,现在松快些了,正好聚一聚,你要是累就在家里休息,我一个人去就行。”   “一起去吧,出去走一走也好。”顾晗霜道。她从开始接手工作就没怎么出过门了,出去透透气也好。   依然是上次的酒楼,曾经的四人聚会变成了五人聚会,除了张晨这个孤家寡人,两个人都带了家眷。   田甜坐在易博涵旁边,看到跟着陆文星进来的顾晗霜很高兴,过来拉着她的胳膊扭了扭身子:“晗霜,好久不见呢,约你也不出来,现在可算见到你了。”   这次陆文星出事,易家也出了力,是甜甜回去求的。一是易博涵焦急找人,她看了心疼,二是和顾晗霜本来就有交情。   顾晗霜看着对方圆圆的苹果脸:“我倒是想出来,可这事情一件接着一件的,快得让人应付不来,等孩子出生,我们一起出去,去哪儿你定。”   她现在是真心把田甜当朋友了,说到底,陆文星让她对人性又有了期待。   田甜很高兴:“你说的?那我们去游乐场,沈珺她们都玩烦了不肯陪我去,我们两个去好好玩儿个痛快。”   顾晗霜没玩儿烦,她根本没去过游乐场,只在一步偶像剧里看到过,还挺好奇的,于是爽快地答应了。   田甜又看她的肚子,要和小侄子打招呼。末了捧着自己的脸:“我也要赶紧生一个,到时候小崽崽们一起玩儿,多可爱啊。”   旁边正和陆文星他们说话的易博涵听到了,脸上不动声色,耳朵却红了红。   两个女孩坐在一起东南西北地聊天,三个男人也在谈事情。   易博涵:“陆哥,那个案子,你要是钱不够,我这里还有。”   张晨正在旁边优雅地剥虾壳,一听这话,凑过来:“什么案子?陆哥你缺钱啦,我也有钱啊,不够还可以问我哥要。”   坑哥坑的十分地理所当然,要是张家大哥在这里,估计要把他往死里打。   陆文星的确是为了那个案子几乎抽空了家底,最近资金链绷得很紧。   他心里看好这个方案,但是世上没有万无一失的事。这是他一个人的赌博,他没要带上易博涵。   至于张晨,估计连他在干什么都不知道,就是个瞎凑热闹的。   易博涵一看他的神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皱眉:“陆哥,别的不说,我们兄弟做什么不是一起的?怎么现在就要分得这么清楚?这样,我不让你担心,我抽我自己的百分之六十投进去,你不要再阻止我了。”   “对啊,一定要带上我,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大不了一起穷的叮当响。”张晨道。   陆文星也不是婆婆妈妈的人,看着两人没有丝毫客套的表情:“行。”   有了他们的资金注入,的确可以缓解不少压力,也有更多可操作的余地。   别的话他也不多说,交情到了他们这份上,很多话都是多余,那个案子势在必得,总不会让他们喝西北风去。   易博涵开车送田甜回家,路上开口:“你不劝我?”   田甜正抱着手机玩消消乐玩的不亦乐乎,闻言抬头,一脸茫然:“劝你什么?”   “方案的事。”易博涵言简意赅,他知道她听到了。   “这个啊,有什么好劝的。”她满不在乎,接着捧脸,眼冒桃心:“阿涵是个有情有义的男人,太帅了。”   易博涵握方向盘的动作一顿,他还以为她要说,反正又没结婚,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不管。   破产了就分开,这是圈内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是了,这不是外面那些女孩,她没那么多算计,甚至连自私都不知道怎么写。   田甜好像突然有读心术,“哼”了一声:“你不要小看我,我也有钱的,你要是败了,我可以养着你啊,要是我的钱也没了,那我们就去过普通人的日子,我不挑的。而且我相信,就算有一天我们要节衣缩食,你肯定委屈自己也不会委屈我。”   “怎么样?我说的对不对?”她一脸得意。   “对,”易博涵脸上没什么表情,就是耳朵红了,趁着红灯拉起她的手吻了一下,这大概是他最外露的表白。   田甜高兴了,哼起了小曲,整个车厢里都是欢快。   仿佛她在的地方,处处充满温馨粉嫩,让人放松又沉迷,易博涵终于忍不住,唇角勾起细微的弧度。   ……   顾晗霜翻译完的东西都是发给官方学术研究院,由那里的人整改编纂成册,设计发行。   女帝的生平一传过去。设计院当即拍板决定,加紧整理,尽快发行。   很快《凤帝史》在各大书店上架,女帝的崇拜者不少,几乎一上架就被抢购一空。   比起那些带着阴暗桃色的宫斗,带着奇幻色彩的传说。这些经历真实又深刻,甚至过程无比艰辛。   不知道看哭了多少人。   “我要去超市买纸巾,555”   “年度最感人,没有之一……”   “原来女帝生而重瞳,力大无穷是假的啊。”   “我一直以为女帝是个穿越女,原来不是啊。如果是本土女的话,做到这一步真的是太了不起了。”   “要是我的话,大概……不,是肯定是被/干掉的那一个。”   “我要好好学习,不求做个这么牛逼的人,只求稍微做个稍微牛逼的人。”   导演们也纷纷投入拍摄《金凤传奇》。 第42章 幼训   晚上夫妻二人洗完澡, 顾晗霜坐在床头,陆文星披着浴袍坐在床位,给她剪脚指甲。   她那个时候贴身丫鬟都是从小培养, 相当于主子的□□, 一些事情帮忙处理起来也不觉得羞耻。   但是这里的佣人不同于过去的丫鬟小厮, 没有谁是谁的附庸, 除了照顾病人的护工,已经没有贴身伺候的说法。不方便的时候,一些私密的事情就只能最亲近的人代劳。   顾晗霜一开始有些不习惯,一是她印象中的男人, 不管在外头如何, 在女人面前肯定是骄傲又体面的。   但是陆文星算是打破了她这种固有印象。他在外面的时候倒是稳重又得体, 回到家来就原形毕露, 懒洋洋地没个正行, 还痞坏痞坏,偶尔冒出些孩子气。   但是顾晗霜很喜欢,说不出来为什么。   二是女人怀孕时身体臃肿行动不便,有些脸上还会长斑,十有八九都不太好看,怕给男人留下不好的印象都会尽量避着。等容貌恢复再往跟前凑和。   就像当初的乐姨娘。平日里争风吃醋的厉害, 各种手段层出不穷, 等怀孕了立马贤惠得不行, 主动把林仲往别人那里推,实在有避不过的场合, 脸上也盖着厚厚的脂粉。   让她给林仲看她浮肿的脚,她估计会忍不住从荷花池跳下去。   没有人愿意给自己的爱人看自己不好看的模样,顾晗霜一开始也有些忧虑,但是陆文星对她的一切变化都理所当然地接受,大概滤镜太厚,看她什么样都是美的,唯一关心的就是她身体好不好,难受不难受。   毕竟这可是个连妻子内/裤都洗的男人。   对方的态度太自然,顾晗霜也就渐渐习惯了。   她看着就着灯光,小心翼翼捏着指甲剪,垂着眼专注地给她剪指甲的陆文星。   他的睫毛很长,但是不翘,就那么直直地支棱着,投下一小片阴影。   顾晗霜的心里一片宁静柔软:“陆大哥。”   “嗯?”陆文星应了一声,依旧专注于手下的动作。   “等以后你老了,我也给你剪指甲。”   本来是个相濡以沫的温馨承诺,结果陆文星想歪了:“嫌弃我老?”   他最近这方面的神经格外敏感。   大概这几个月操心过度,那天早上照镜子看见头上冒出几根白头发,这可把他吓坏了,毕竟老婆风华正茂,想想旁边站着一头白发的自己,他“哼哧”喷了口气,趁着顾晗霜还没起床偷偷拔了扔进垃圾桶里。   顾晗霜不知道这一茬,只想着这哪儿跟哪儿?不过看他满脸不高兴的样子,连忙表态:“哪里老?年轻着呢,我就是那么一说,你怎么样都是我陆大哥,再说,我们又差不了几岁,你老了,那我岂不是也老了。”   陆文星满意了:“我老婆老了也好看。”顿了顿又补充一句:“嫌弃我你也是我老婆。”   他剪完最后一片,用锉刀轻轻搓了搓,捏捏她的脚,蹙眉:“有些肿了。”   “难免的,已经好很多了。”顾晗霜动动脚趾,有人专门安排合理膳食,又有每天跟着私人教练孕妇瑜伽,因此肿得并不是很厉害,比起一些孕妇已经好很多了。   “臭小子赶紧出生了省的你受罪。”陆文星嘟囔一句,把她的脚放进被子里,自己也坐进去,把人揽在怀里,两个人聊些闲话。   “葛老白天给我发了一份东西。”顾晗霜道。   “什么东西?”陆文星挑眉。   顾晗霜拿过一旁的手机,翻出邮件里的大图递给他。   陆文星接过一看,是一份销售对比图。这种图对他来说简直是一目了然。   对比的东西只有四样,前三样都是顾晗霜翻译,学术院编撰整理的图书,一本《幼训》,一本《鲁氏文思》,一本《凤帝史》。最后一本是金凤之后的人编写的《弟子规》。   《凤帝史》的销售一路遥遥领先,远超后面三本,《鲁氏文思》比《幼训》稍微好一些,《幼训》最惨,几乎无人问津,《弟子规》和它不遑多让。   从陆文星的角度,他条件反射想到的就是加印《凤帝史》,另外三本少印或停印,但如果是这样顾晗霜就不会专门给他看了。   他聪明地没有表达自己的看法,而是问:“怎么了?”。   “现在的小孩子,都不读这些了吗?”顾晗霜不解,那本《弟子规》她看了,很有些长处,是本不错的童蒙书籍。   他们那时候,幼学是很重要的,孩子们读书识字的第一步便是用的这些,偏远乡村的教书先生都人手一本。   再往后些,就是《鲁氏文思》。   反倒是《xx史》这种故事性的,只有家有闲财的人会买来闲读。   这里怎么都反过来了。   这可真是问到陆文星了,他哪儿关注过别的小孩,何况观察人家读什么书,唯一有印象的就是他大姑二姑家的几个侄子,逢年过节被带着来家里住过几天。   他回忆了一下:“大概,都去玩儿手机了吧。”   “我们坐在桌上吃饭,他一手夹着筷子放在桌子上,一手拿着手机,两条鼻涕拖得老长,都快垂到手机屏幕上,快掉了吸一吸。”他拿手比划了一下:“我大姑,就在旁边捧着碗喊‘娃儿~,你吃饭撒’,他就跟耳朵聋了一样,当做没听见,理都不理。”   顾晗霜的脸第一次变成了绿色。   “这也太失礼了,”不仅失礼,还失仪:“而且俗话说得好,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只听说过孝子捧碗劝母亲吃饭的,哪有祖母伺候孙子吃饭的? ”   这要是在上辈子的顾家,铁定要赶下桌去,一顿家法加跪半夜祠堂少不了。兄弟姊妹面前面子都掉光了。   “他那是被我大姑宠坏了。我大姑稀罕孩子。”后来那小孩儿惹到他,溜进他书房在他文件上乱画,被他收拾了一顿,以后再不愿来他家,可见就是个窝里横的。   “不过现在这样的情况也不少见。有的是溺爱,有的是父母忙没时间管教。有的根本就是懒得管。”   陆文星道:“我上初中的时候,我爸有几牌友,夫妻两个一起来我们家打麻将,带了个两三岁的小孩,小孩要上厕所他们也不管,就让在麻将桌旁边我们地板上拉。拉完他们也不收拾,两三下给小孩擦完pi股就没事儿似得继续打。好像闻不到味儿。”   陆文星多龟毛的人呐,也不管他爸的面子了,直接上去就把牌桌掀了,让他们滚。   以上这两种,孩子和父母陆文星都不喜欢。   顾晗霜更不喜欢,她简直接受不了。   德行仪容为先,听说花国教育普及,应当比他们那时候强很多才对,怎地还成了这个样子。   而且哪怕是十几年前,能和陆家交好的,至少也是小富之家,这模样规矩,比大金朝蓬门小户都不如。   她抓住陆文星的手:“以后这个孩子我们好好教,不能让它这个样子。”   这陆文星毫不担心,毕竟他对自己无比自信,现在对老婆也无比自信。   “嗯,好好教,不学好我揍它。”   顾晗霜满意了。   说着说着时候不早了,顾晗霜困意上来,陆文星搂着她睡去。   两个人最近才挨在一起睡。   前几个月天气炎热,孕妇本就体燥,又不敢把空调温度定得太低。   用刘妈的话说就是“骨头缝里渗进了冷气,以后有得受的。”   而且感冒了怕影响孩子,喝药也麻烦。   陆文星又火力旺,冬天暖乎乎得抱着挺舒服,夏天一靠近,简直像个火炉,顾晗霜受不了,只能让他委委屈屈睡在床的一边。   现在凉快了,终于抱着老婆心满意足。   ……   顾晗霜第二收到了第二份文件,不是邮件,是快递。   她拆开,是关于幼儿园的教材,一份调查报告,还附带一些样本。   顾晗霜看了一下那些样本,花花绿绿,但是没什么内容,其中有一样引起了顾晗霜的注意。   据说是老师强制买的一套教材,五百块一套,一套里有五个盒子。快递中就有一盒这样的样本,是那盒红色的。   她把盒子拆开,里面是两张硬纸板。一张上面画了森林和一条穿过森林而过的小溪,一张上面画了只个猴子和长颈鹿。   顾晗霜按照盒子后面的说明,拿剪刀把猴子和长颈鹿剪下来,然后猴子摆在书上,长颈鹿放在河边。   完成了。   顾晗霜盯着面前的纸板,面无表情。   这样两张硬纸板,平均下来要一百块,老师要求买,家长就付钱付的十分痛快,而一本《幼训》,一本《弟子规》,只要12块,无人问津。   调查报告里还有对这个幼儿园的几位家长的采访。   “您听说过《弟子规》吗?”   “听说过。”家长背着手。   “能背一两句吗?”   家长摆摆手:“不会背,都没看过。”   “听说过《幼训》吗?”   “没有。”   “那您为什么会给孩子买这样的教材呢?”指指盒子。   “老师要买的么。”   “怎么不给孩子买一本《弟子规》呢?”   “老师又不教,买了他又不会看。”   不会看,不会看就不买么?那以前那些学堂里,背不下书被先生打手心的孩子算什么?   学习从来都不是一个愉悦的过程,它的快乐来自于经历过痛苦后看着自己一点点变得充实而强大。这种快乐会远远超过学习的过程中感受到的辛苦。   但是如果一开始就逃避这种苦,那就永远也体会到变强的快乐。   只会徘徊在自大与自卑的边缘,碌碌一生。   顾晗霜终于明白了为何帝墓里那些相当于大金朝世家争相收藏绝不会流落在外的孤本,葛老他们会放心的投入市场,甚至大力推广。   除了为大局考虑,为国家考虑。   还有一个不得不承认的原因,有文化底蕴的人,会费心钻研,进而越来越优秀,但是大部分人根本不愿意去看,更何况借此一飞冲天。   通透者越发通透,平庸这越发平庸。   她又拿起旁边的几本翻了翻,除了教材,还有儿童读物。   狗屁不通,难以忍受。   葛老的话仿佛就在耳边。   “这是一家省会城市的普通幼儿园。但决不止这一家幼儿园。”   “高学历的教育研究工作者专注于自己的研究,不可能去教书,更多的是各种来路,稍加培训就上岗的幼师。”   “那些小作坊里出版的儿童读物充斥市场,很多读物上根本都没有出版社和编书者,家长们愿意为孩子花钱,孩子喜欢就买。”   “而一些经典,和教育学者编写的读物却无人问津。”   “我们国家越来越大的,不只是贫富差距,更是很多人看不到的教育的差距。”   “我们,任重而道远。” 第43章 生产   田甜坐在马桶上, 听着隔壁传来的声音。   “我为什么要急着结婚?三十岁怎么啦?你看看你们找的那是什么人?什么轮不到我挑?我还不稀罕。”   “法律?你懂什么法律?现在都是法律跟着资本走。”   “没听过两千年改的婚姻法吗?根据婚后收入确定离婚后财产分配。我好好的工作不要了,生个孩子还要连带伺候他一家老小,家庭主妇一做, 社会一脱, 不出一年你信不信, 马上跟他是两个世界, 跟不上他的思维了,到时候他理所当然地找个小三儿,我就得净身出户。”   “妇女家庭中的付出,做家务带孩子的贡献不算在内, 做一万顿饭洗一万件衣服都没用, 只看资产懂吗?”   “什么比你们那时候好多了, 你们那时候有几个离婚的?古代还有七出三不去呢, 这要是那时候我有的是办法让他休不了。但是你看看现在, 感情不和分居两年就可以离了,你不愿离,法院都帮你离。”   “什么叫我还没结婚就想着离婚?我能不考虑吗?以前人拉个手都脸红呢,现在对老婆女友一毛不拔在网上天价打赏女主播的男的还少吗?保不准你就遇到一个,什么是女主播?就跟我们村儿那戴村花一样的,不过人家比戴村花有能耐, 一次能撩骚几千个。”   “晚景凄凉?这你不用担心, 敬老院都比结婚让人有安全感。”   高跟鞋敲击着地板, 随着说话声“哒哒哒”地走远了。   这个高级会所的包厢里就有洗手间,所以走廊尽头的公厕不怎么有人。   田甜坐在马桶上, 说话的人她刚才在外头碰见过,是个十分漂亮的小姐姐,一身干练的职业装,犀利又妩媚。一开口,嗓音好御姐,内容也好御姐……   她托腮陷入了沉思。   ……   田家晚饭餐桌上。   田甜看了看自己的父亲母亲,以及四个哥哥,期期艾艾地提出了自己的想法:“我想去找个工作……”   田家四兄弟夹菜的动作一顿,互相对视一眼。   田家大哥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儿:“怎么突然想去工作了?”   田父田母也看过来,田甜扭捏了一下:“就是突然想。”   “老妹儿你是不是无聊了,马上米兰时装周要开始了,哥带你f国购物啊。”田四试图转移妹妹的注意力。   “我不去,那些衣服,我穿上又不好看。买了也穿不上。”田甜委屈。   田家二哥狠狠瞪了小弟一眼,转头对妹妹温和地换了个提议:“要不要去旅个游,看看极光许个愿什么的?”   田甜:“不要,那么远你们肯定没时间,我一个人去没意思。”   田家大哥想了想:“工作太辛苦了,要不我给你开个店吧。”   “不,”田甜炸了:“你们不要以为我忘了,我记着呢。”   这话就要从头说起。   田甜是学音乐的,刚毕业回来,想找工作。   自家公司的人都知道这是老板的千金,总经理很疼爱的妹妹,谁敢让她干活,做错了不能说不能骂的。于是田甜就跟个老佛爷似得被架了起来。   去别的公司也都差不多,看在田家面子上养个闲人。   田甜闲坐了一个月,浑身不自在,不去了。不顾家人反对自己隐姓埋名跑到外地去找个普通工作。   干了两个个月,她妈不放心提着东西去看她,到了出租屋没找到人,倒是遇到她室友,跟她说了一两句。   “田甜性格好,她们都欺负她,昨天晚上她还一个人坐那儿一边捧着电脑改东西一边哭呢。”室友指指客厅的沙发。   原来田甜被和她一起的新人陷害了,加上工资不高却吃穿用的都精细,渐渐还起了一些不好听的闲言碎语。   田甜一个被精心护着长大的什么时候碰见这种事,良好的家境没养出她嚣张跋扈的性子,反而格外照顾他人的感受。加上没什么心机,很是吃了些苦头。   田母听到这里那里还呆的下去,离开出租屋直接就找到了公司。   刚好碰见田甜下班,田母看到她的时候,她背着包勾着头挨着墙往外走,畏畏缩缩的,没了以前的鲜活气儿,仿佛要把自己变成一个透明人。   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才恍恍惚惚抬起头来。   田母的眼泪顿时掉下来了,她的孩子,怎么被人逼成了这个样子。   当即强行把她带回了家。   当晚田家父子回来,都被田甜憔悴的形象吓了一大跳,不是单纯的脸色不好,是精气神都没了,看人的眼神都变得瑟瑟缩缩极其不自信。   田母坐在沙发上一边跟田父说一边抹眼泪,田父心疼得心脏病都要犯了。   田家四兄弟也是气的不行。   “你们都好好的,怎么就她这么傻。”田母真的是十分想不明白。   说到这里也让人十分无奈,田家四兄弟都是胸有城府不吃亏的。就田甜,从小就是别人说什么她信什么,看谁都觉得好。   但不得不说,就是她这样,才让更让父子几个人捧在手心里。田老爷爱护自己的唯一女儿,还是幼/女。   田家长子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喜欢把她抱在怀里,逗她说些童言童语。   有时候工作累了,和妹妹聊聊天,听她说些傻话,觉得轻松不少,仿佛坐在暖洋洋的壁炉边,外面的风霜刀剑皆尽远去,整个人都暖了起来。   如今被欺负了,怎么能忍,自然是要还回去的。   后续田甜就不知道了,也不关心,她回来后,田家兄弟怕她难受,又怕她还想出去工作,一合计就给她开了个服装店。   进货渠道什么的都找好了,又雇了个店员,她只管卖卖衣服收收钱就行。圈里不少夫人小姐打发时间都这么做。   为了避免麻烦和增添趣味性,还特地选的中低档服装,目标客户也是普通白领,可以说是面面俱到了。   但是来买衣服的都是人精,看田甜面软,就使劲儿还价,田甜不擅与人争辩,坚持不了两句就败下阵。   完了顾客心满意足,连连夸她,还把她夸的有些高兴。   这样回头客还不少,卖的衣服挺多,结果结算的时候一分钱没赚还亏了不少,虽然田家不差那点钱,但没有知道自己是个冤大头还继续做下去的,田甜自己不干了。   只能请个店长。   事到如今已经赋闲两年。不知道怎么又想起这一茬。   田家大哥看她这次决心比上回还大的样子,不动声色地问:“那你想干什么呢?”   “还没想好,我再想想。”   她不是觉得敬老院比易博涵可靠,但是她害怕和他成为两个世界的人。   她知道他有多努力,每天晚上下班回去了还捧着书看……她怕终有一天自己跟不上他的脚步,那时候就算看着他拥别人入怀,她也会自惭形秽地不敢开口。   她不想要有一天和易博涵相对无言,所以她要工作,不需要多么优秀,但不能与社会脱节。   ……   易博涵收到田甜短信的时候正在易家老宅吃晚饭。   “吃饭了吗?我家今天有蟹黄包呢,好好吃。 (*^▽^*) ”   易博涵笑了一下,手指轻点,发了一条回复。   他平日不会回来,都住在公司旁边的公寓里,只有有事或家宴会回这边。   如今冷眼看着他那个很得他爸喜欢的私生子弟弟在老爷子面前讨巧卖乖,垂眼安静地喝自己的粥。   他在观察对面,殊不知对面的易博帆也在观察他。易博帆看着不动如山的吃饭的男人,简直嫉妒到发狂。   他不嫉妒别的,就嫉妒运气。   他的这个大哥运气太好了,小时候没人管,也没出什么意外死掉,平平安安长大不说,交的两个朋友都那么给力。现在又泡上田家那个独生女,一下子把他挣出的优势都给比没了。   易博涵不知道这弟弟的心思,知道了也不想理会。眼睛看着对面的其乐融融,心里盘算着陆哥家的小侄子快出生了,该送点什么别出心裁的礼物才好。   顾晗霜在预产期前一周就住进了私人医院vip病房。   陆文星也跟着住了进来,好在这里的vip病房相当于一个公寓,客厅卧室应有尽有,也不会不方便。   前两天有生意上的伙伴私底下问陆文星,要不要算时辰,可以介绍大师给他。   陆文星问算什么时辰。   那人一通解释他才明白,现在w市上层流行着一种风气。孩子出生之前,找大师算一算,挑个差不多的好时辰然后剖腹产。据说这样生出来的孩子“八字好,命好。”   这事儿一般都是心照不宣的,这人也是这想和陆文星交好才这么掏心掏肺。   “你别不信,老祖宗传了这么多年,总有他的道理,别的不说,潘金莲知道吧,当时算命的就说了,她早一个时辰晚一个时辰都是贵妃的命,大富大贵,偏偏卡在中间,就是个红颜薄命,后来可不是就应了。”   陆文星点了一口烟:“算命的也说我命好,这孩子要是真命不好,我养它一辈子。”   那人看他真没意向,就识趣转移了话题,有些事,心意到了就好,说多了反而不美。   这话陆文星都没跟顾晗霜说,她这两个月因为肚子太大了,只能侧着睡,整晚维持着一个姿势,孩子不舒服了还喜欢在里面动手动脚,睡也睡不好。   怕她听到这事儿还心烦。   他上过培训班,知道能顺产就顺产,恢复的快,对产妇孩子都好。就压根没考虑那人的提议。   顾晗霜在住院第三天晚上发动了,以前睡着了死都叫不醒的陆文星一呼噜爬起来按了铃。   为了开宫口,医生让陆文星扶着顾晗霜在屋里一圈一圈地走。她走的艰难,没几步冷汗就下来了。   陆文星抿着唇心疼的不行,开始真的考虑上次那人的建议了。   “不如我们动手术吧。”   “不,不。”顾晗霜摇摇头,她也上过培训班,知道这里有别的手段减少难产,但是她不想,除了顺产对孩子好,还有觉得明明能顺产却剖腹违背自然规律。   旁边的护士也劝:“现在情况很好,能顺产就顺产。剖腹就是过程省事儿,后面可遭罪。”   走了两圈,顾晗霜实在走不动了,陆文星扶着她回到床上,医生过来看了看:“宫口开了,可以进产房了。”   有人来推床,陆文星也接过旁边人递来的人递过来的防菌服往身上套。   顾晗霜:“你干什么!?”   “陪产啊。”陆文星伸着袖子,理所当然地回答。   “不,不许。”顾晗霜尖叫起来,这实在超出她的承受极限。   “我要进去。”陆文星坚持。   “别进去,你进去我会分心,如果有什么不好,你再进去好不好?”她哀求。   陆文星看着她有些蓬乱的头发,不情愿地点点头,目送着人被推进产房。   他一个人被关在外头,徘徊两圈,坐不下去,靠着墙点了一根烟,夹烟的手有些颤抖。 第44章 得女   陆老爷子前天就来了w市, 要守着孙子出生。白天就等在医院, 晚上才回去。   护士长带着人从这里过, 就看到一个男人夹着烟靠着墙蹲在产房外面,这人她认识, 302号产妇的丈夫,不仅认识,还印象深刻。   来他们这个医院的,都是有钱人。医生护士各种情况看得多了,老婆情人大着肚子一个楼上一个楼下都见惯不怪,塞点钱照样守口如瓶。   像这样长得好,年轻有为,还这么疼老婆的反倒不多见。   不是那种普通的好, 他们家里明明请得有保姆,但男人很多事还亲力亲为,让保姆都插不上手。惹得小护士们在后面议论纷纷, 说这辈子能找个这样的老公就好了, 不求有钱, 但是要疼人。   护士长走过去,好心提醒到:“这才进去, 没那么快的, 蹲久了难受,到椅子上坐着等吧。”   陆文星当然知道没那么快, 培训班老师有科普,他逛得那些育婴论坛上也有些人自诉的生产经历, 触目惊心的,干疼整整四五天不能睡觉的都有。   就是看过,才难熬,他烦躁地扒扒头发,还是忍不住,问:“我现在可以进去吗?”   护士长看了他一眼:“你妻子身体不错,现在情况也很顺利,没有提前和孕妇商量好陪产的话,贸然去容易导致孕妇紧张,反倒坏事儿。还是耐心等一会儿吧。”   又提醒:“你可以通知家人朋友,还有你们家的保姆月嫂,让她们把包被什么的带过来,提前做好准备。”   顾晗霜半夜发动,陆文星一时手忙脚乱,根本没想到这一茬,这下一下子被点醒了,急忙掏出手机,给刘妈打电话。   护士长看没什么异常,就回了值班室。   跟在她后边,从刚才起就一直没开口的小护士忍不住开口问:“张姐,你刚才为什么不让他进去啊?”   护士长斜睨她一眼:“进去干什么?什么忙都帮不上,去看人龇牙咧嘴么?”   小护士和护士长关系好,也不怕她:“当然是看老婆为他生孩子多痛苦,以后好对老婆好一点啊。”   护士长拿起水杯喝了一口:“天真,看人辛苦就能对人好?天下辛苦的事儿多了去了,又不止生孩子。”   “那么多人从小看着父母含辛茹苦拉扯他长大,看着老婆陪他艰苦创业,怎么也没长成大孝子好丈夫,发愤图强孝敬老人,爱护妻子?反而对他们的付出习以为常,变成了不知感恩的白眼狼?住院的时候不见人来,争家产的时候抢破脑袋,发达了抛弃糟糠?难道他们都瞎了吗?”   “有良心的不看也有良心,没良心的除非他自己生,不然永远都没良心。”   小护士张了张嘴,要是以前她肯定要说那是少数,但是工作了,发现真不少。她无言以对。   护士长却来了谈兴,反问她:“你再想想看,我们医院,要求男人陪产的正房多还是情妇多?”   小护士回忆了一下:“正房。”事实上,那些小三很少要求金主陪产的,但是:“这很正常啊,小三怎么好意思要求陪产呢?”   护士长翻了个白眼:“攥着男人的心,有什么不能要求的?别把她们想得太有三观。多让男人看看她们的辛苦,那不是更心疼,说不定还能早点上位成功。”   “那她们为什么不呢?”小护士问。   “因为她们更了解男人。知道那样没用,说不定还会适得其反。”   “那些正房大都抱着你那样的心思,希望男人看见她的辛苦,然后回心转意,和小三一刀两断好好跟她们过日子。结果呢?那些男人到了产房里,面有菜色的有,眼泪汪汪赌咒发誓的也有,前一种纯粹就是个人/渣,后一种好不过三个月,出轨得更勤快,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啊?”小护士不解。   “因为人呐,都是自私的,痛不在自己身上,感受就永远不深刻,抵不过生活的日积月累的磋磨。等那点子感动磨没了,天天对着黄脸婆和哭闹的孩子,回想陪产的过程,也就只剩了当时产妇狰狞的脸。”   “大多数人结婚了就放松了,觉得老夫老妻的我啥样他没见过呀,也就不讲究了。”   “但你仔细想想,一个男人,天天在你面前晃荡,邋里邋遢,打嗝放屁说脏话毫不讲究,另一个不常见面,但每次见面都衣冠整齐风度翩翩,时间长了你会喜欢哪个?”   小护士很想说第一个,但她说不出来……   护士长一边翻看桌上的单子一边道:“那些小三们人品不行,但是有些地方是真聪明,怀孕呢也要算着金主来的时间给自己化个妆,就算私底下再怎么龌龊邋遢男人也不知道。”   “别的不说,就说前天出院那个王老板的妻子,出身好,长得好看又有才华,在王老板一无所有的时候跟的他,生意也是她娘家人帮着拉拔起来的。结果呢?还不是被小三逼宫?她长得比不过她老公那个小三吗?比她好看多了吧,为什么王老板就是喜欢那个小三?”   “这种例子多着呢,见多了就差不多是这一个规律。”   “陆先生是个好男人,但是你也别只看到陆先生对他太太的好,陆太太能让他死心塌地守着,肯定也有过人之处。”   “所以这种事,看男人,也看女人,要想过得好,不仅要选好男人,还要把握好自己。”   小护士蒙蒙地点点头,被自己的上司刷新了三观。   陆文星丝毫不知道自己成了别人的谈资。他一个人蹲在门口。一会儿想孩子,一会儿想老婆,一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电话刘妈就醒了,拿起一看果然是陆文星的,她一边接一边匆匆爬起来穿戴好往医院赶。东西什么的早就准备好了,就放在医院的套房里。   本来她也应该住在套房自带的小房间好方便照顾,但她知道陆文星的性子独,加上夫妻俩黏糊,她住在哪儿也碍事儿,就还是回来睡,这两天晚上都警醒着呢。   刘妈到的时候,陆文星已经改蹲为坐了。刘妈看他支着腿坐在地上,知道他担心,宽慰了一两句就在旁边陪着等。   顾晗霜随着医生的指挥一下一下地用力,疼痛让她有一瞬间精神有些恍惚,但是很快甩甩头清醒过来,深吸一口气继续用力。   好在她并不是直溜溜地面条身形。腰虽然细,但是盆骨并不窄。   不知道第几次用力的时候,终于感觉有东西从身下滑了出来,接着就听到一声嘹亮的啼哭,她心里一松,再也忍不住疲惫,闭上眼睛任由自己陷入了一片黑暗。   陆文星以为要等到天亮,没想到不到四个小时就生完了。   产室的门打开,他一下子站起来迎了上去。   护士抱着孩子:“恭喜您,是个漂亮的千金。”   陆文星没顾得上理她,先去看老婆:“她怎么了。”   “产妇力竭了,需要休息。”   陆文星这才松了口气,去看护士怀里的孩子,她刚才哭过,现在已经睡着了。   忘记从哪儿听过,母爱从知道孩子存在的那一刻开始,父爱从孩子出生的那一刻开始。   这个孩子他是期待的,但见面的那一刻,才真正感受到那种血脉相连的奇妙,他的心仿佛软成一团棉花,好将她包裹起来,又仿佛硬成坚不可摧的钢铁,好护着她不受伤害。   他伸手,把那红彤彤皱巴巴的孩子接过来,软绵绵轻飘飘没什么分量,他却仿佛托着一个世界。   他垂头,在孩子的柔嫩的面颊上落下一吻,左眼猝不及防滚下一滴眼泪,他连忙眨去眼底的湿意。   刘妈看到了,偏过头去。   ……   顾晗霜是被一阵婴儿的哭声吵醒的,她睁开眼,就看见男人抱着襁褓打转。   陆文星一直注意着这边,见她醒了抱着孩子走过来:“醒了?”   (   “男孩儿女孩?”顾晗霜问。   “女儿。”陆文星把孩子递到她面前:“你看。”   顾晗霜低头,皱巴巴的一团,和她上辈子见的兄长家的新生儿没什么不同,哭得时候嘴巴张得老大。   “她是饿了吗?”   “刚才喂了点温水,”陆文星点头:“肯定不管饱,想喝奶了。”   母乳对孩子好,第一口奶还是得喂,顾晗霜伸手接过:“给我吧。”   陆文星小心翼翼把孩子递给她,看着她的神色:“你不高兴?” 第45章 婧宁   她不高兴吗?不, 她是高兴的。   两辈子第一个孩子, 还是和陆文星所生, 她怎么会不喜欢?只是这喜欢浅淡而持久,没有陆文星那么浓烈。   顾晗霜解开扣子, 微微背过身去,孩子闭着眼睛小脑袋拱了拱,便一口含住,用力吮吸起来。   顾家是个大家族,单他们这一脉就有很多孩子,父亲的,叔叔伯伯们的,兄长们的, 嫡子庶子,嫡女庶女,家宴的时候能坐满三张大桌, 她是其中的一个。   这些孩子有些过得好, 有些过得不好, 唯一相同的就是他们,包括她的身上从出生的那一刻起, 便都背负着期待, 他们能否得到重视,取决于他们能否满足这些期待。   她生而为女, 便辜负了父母的期待,那么什么事在兄长面前都要退居一射之地。父亲从未在意过她, 对她最好的母亲也只是在关心完丈夫儿子后再分给她关注。   她的那些兄长们,明争暗斗智计百出,天资不足或行事有差者,便会被慢慢舍弃。   即便这样,她也爱她的母亲,她恪守闺训,诗词女红样样不落,努力做一个合格的贵女,成为母亲的骄傲。   她从未违背过她的教导,唯一的例外,就是在狱中,被剥掉华丽外袍只着白色中衣的母亲站在她面前,丢下一把匕首,让她自尽。   她含泪摇头:“母亲,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劝劝婶婶们,只要还有人活着,顾家就不会倒,总有一天我们会东山再起。”   换来的是一巴掌:“你的叔伯兄弟都死了,谈什么东山再起?这种时候了你居然还找这种借口?简直辜负了我的教导,你不配做顾家的女儿,不配做我的女儿!”   她永远忘不了那时母亲的眼神,不是一时之气,而是刻骨的失望和真正的抛弃。   从未有人,无条件地,只因为她是谁的孩子而爱过她。所以她理解不了那些伟大的母爱,也学不会无条件地去爱一个人,包括她的孩子。   以前她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但是有了陆文星作对比,才渐渐明白,这或许,是一种感情的畸形。   她对这个孩子也带着如她母亲那般的目的和期待,所以才会失望。   她的眼泪掉了下来,哑声开口:“我父亲,从没有抱过我,和我好好说一句话,我母亲……也抛弃我了,所以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做,我不懂怎么去爱她……对不起……陆大哥……对不起”   这是她第一次在陆文星面前失态崩溃。带着一个在情感上有所残缺的人对饱满健康的人的自惭形秽。   她说的是以前的顾家,陆文星却以为是现在的,不过也没差,母亲早死,爹有跟没有一样。那中间的艰辛是陆文星这种从小家庭美满的体会不到的。   听说从小家庭有缺陷生活不幸福的人,如果不经过纠正,很容易在性格上和教导后代上出现偏差。   比如那些从小受到家暴的人,大多数在成年后,要么继承了原生家庭的暴虐,对自己的孩子非打即骂,要么矫枉过正,一味溺爱,犯了错也舍不得碰一下。   自己的老婆从小得不到重视,肯定有些心理阴影,联想到后来自己听说的那些关于顾家狗屁倒灶的事儿,陆文星刚才还因为闺女没有受到欢迎而升腾的心火“刺啦”一下灭了。   湿淋淋难受得不行。   “别哭了,我不该说这样的话,以后我抱你,他们欠你的,我都补给你。孩子我们好好带,不会就去学。”陆文星给人抹去眼泪,把她搂在怀里,轻轻拍抚。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嘴巴,让你那么敏感。   “我不是不高兴,我是怕你不高兴。”顾晗霜道。   “怎么会不高兴,男孩儿女孩儿都是宝贝,我老婆费这么大劲给我生的,生啥都一样疼,所以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嗯?”   顾晗霜把脸埋在他的胸前,眼泪蹭在衣服上,闷闷地“嗯”了一声。   两人静静抱了一会儿,被夹在中间,对父母煽情充耳不闻,专注吸奶的小宝宝这时候终于忍不住了扯着嗓子嚎起来。   夫妻俩连忙手忙脚乱地分开:“她,她怎么了?”   “尿裤子了吧。”陆文星连忙接过襁褓要去给孩子换尿布。   刘妈端着碗走进来,一看这情况:“没下奶?怎么不叫医生来通乳?”   顾晗霜这才发现自己根本没奶,孩子在那里梗着脖子空吸了半天。她没生养经验,刚才又被陆文星转移了注意力,居然没感到异常,顿时闹了个大红脸。   陆文星脸也红了,连忙抱着孩子去按铃。   ……   陆文星把吃饱喝足梦周公的女儿放在摇篮里,转头,看着捧着碗,小口小口喝鱼汤的妻子,觉得心头一片安宁。   顾晗霜似有所感地抬头,正好撞进他的眼里,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陆文星走过去,把人搂在怀里:“睡一会儿吧,明天肯定有人要来。”   “孩子取名字了吗?”顾晗霜是有些困,但还是撑着精神问。   之前事儿太多,天天“宝宝,宝宝”地叫,居然都没想起这一茬。   “没,你有什么想法?”学渣没有硬来,也不想让爷爷给孩子取个陆状元,陆八斗。于是虚心向老婆求教,毕竟帝都大学文学系高材生呢。   顾晗霜想了想:“叫婧宁可好?陆婧宁。”她用食指在他手心写下这两个字。   她曾在灯下闲读时,于一首诗中有感,舒妙婧之纤腰兮,扬杂错之袿徽。我若有女,当名婧宁。   陆文星嘴里过了两遍,觉得好听,于是小宝宝的名字就这么定下了。   他看着外面的天色:“睡一会儿吧。”   顾晗霜点点头,折腾这么久,的确很疲了。她躺下去,陆文星给她掖了掖被子,在她额上印上一吻:“好梦,陆太太。”   顾晗霜合上眼皮,这一觉睡得很沉。毕竟前几个月少有好眠的时候,突然放松,一觉黑甜。   再次醒来,外面已经天光大亮,屋里只有陆文星坐在床边看文件。   察觉到她醒了,过来把她扶起来:“醒了?饿不饿?”   顾晗霜摇摇头,问:“孩子呢?”   “爷爷抱着在外边呢。张晨他们也来了。”病房有个小客厅:“医生说再观察一天,没问题就可以出院了。”   张晨易博涵两个大男人不好进来,就在外边看孩子,田甜和易博涵一起来的,看顾晗霜在睡觉,就没有进来打搅她。   正好外面孩子哭了,陆文星出去把女儿抱进来喂奶,喂完也没再抱出去,拍了奶嗝放进摇篮里。   “你去招呼一下他们吧。”顾晗霜道,总这样把人扔在外面不露面不好。   虽然他们兄弟不讲究那些,但的确有事情要商量,陆文星点点头,吻了吻她:“我就出去一会儿,有事儿叫我。”   陆文星出去没一会儿,田甜就过来了,她把门推开一条缝,脑袋伸进来往摇篮那边看了一眼,用口型问:“小宝宝睡着啦?”   顾晗霜笑着点点头。   田甜从门缝挤进来,轻轻关上门,先掂手掂脚走到摇篮边看一眼,又走过来坐在她床边,拉着她的手,小声感叹道:“真好。”   一年多以前,她们还是圈子里不受欢迎的女孩,一个因为继母妹妹声名狼藉,一个因为外形自惭形秽。   不是没有人大献殷勤,却是一个为了脸,一个为了钱。   如今两年过去,都有了相伴一生的爱人。   顾晗霜看着她,也笑了:“是呀,真好。”   ……   回去的路上,田甜突然开口:“博涵哥哥,你怎么还不向我求婚呐?”   易博涵差点一脚踩在刹车上。   他定了定心神:“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就是觉得晗霜和陆哥好幸福啊,我也想有个自己的小家,有阿涵,有我,还有小宝宝。”她一脸期待,话语单纯却有着灼人的热烈。   易博涵心中触动,看着前面的红灯踩了刹车,转头,认真地盯着她:“田甜,我的父亲,有五个儿子,我的爷爷,有十三个孙子。我妈是正房,但在我爷爷他们眼里,我和别的子孙没什么不同。我每天小心翼翼,稍有不慎就会一无所有,和外面那些普通人没什么两样。你嫁过来,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未来也没什么保证。你确定要在现在,一切都未定的时候嫁给我?” 第46章 田家   田甜解开安全扣, 扑过去圈住易博涵的脖子, 对准他的嘴唇吻了下去。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主动, 易博涵浑身僵硬,感受着小舌头固执地一下一下叩着他的牙齿, 如同她固执地叩着他的心房。   他心下一软,不由松开牙关,任由那柔软的小舌伸进来,生涩稚嫩地在他的口腔里探寻。   毕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田甜没有坚持太久,很快面色嫣红地坐回椅子上,久违的羞涩蔓延上来,她垂着头不敢看他。   “你不要以为我傻, 我不傻。”她扣着安全带上的纹路,声音低低:“你从来不碰我,顶多就是拉拉手, 偶尔亲我的时候, 也只是轻轻挨一下, 你一直就是这样想的对不对?”   她鼓起勇气抬起头来,飞快地撇他一眼, 对上他黑沉沉的眼眸又赶紧低下去:“觉得我是小孩子心性, 说不定会反悔,觉得你现在处境不好, 如果最后我们不能在一起,我还可以全身而退, 对不对?”   “所以你从来不碰我。”   “张家来提亲的时候,哥哥们都不同意,是我非要……因为我不想再让他们担心了,不想我被嫌弃伤心的时候他们跟着难过,我知道张晨不喜欢我,但起码他是唯一一个小时候没有嫌弃我,愿意和我玩儿的人,也不会为了钱算计我。”   “但是你不一样啊,我是真的喜欢你,越来越喜欢,好喜欢好喜欢。”她的眼泪掉了下来,滴在手背上,声音低得几近呢喃。   她顿了顿,抬手抹去眼泪,抬头直视男人沉沉的眼眸。被眼泪洗过的眼睛明亮灼人。   “我不想要全身而退,我就想要你。”   “你怕你以后会失败……可我告诉你,我不怕,别说你去当普通人,当乞丐我都陪着你。就是你死了,我虽然不能让爸爸妈妈伤心……但是我给你守一辈子。”因为除了你,我再也不想喜欢别人了。   易博涵很冷静,冷静地甚至有空去想,明明是真挚的告白,为什么他的心会感到疼痛,仿佛要裂开一般,痛的他快窒息了。   他抿着唇一言不发地把车开的飞快,除了握着方向盘的手上凸起的青筋和僵硬的坐姿,看不出和往日任何不同。   车停在易博涵公寓楼下,他下车拉开车门,盯着坐在车里的女孩。田甜满脸通红,却坚定地扑进他的怀里。   两人就那么搂着一路跌跌撞撞走进易博涵的公寓,一进门就迫不及待拥在一起,吻得难舍难分。   男人不复往日的压抑克制,动作又凶又狠,田甜浑身发软,靠在他怀里,闭着眼睛承受他的动作,在有余力的时候热情地回应他。   两人的大衣落在地上,易博涵的手从田甜的毛衣下摆伸进去,大手在细嫩的肌肤上摩挲,引起女孩一阵战栗。   他的喉头剧烈滚动,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要了她,要了她,今夜一过,你再不是一个人,有人和你骨肉相连,陪你生陪你死。   空气中的暧昧浓烈成了实质,一触即燃。千钧一发之际,田甜落在地上的大衣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一下子惊醒了沉迷的两人。   田甜恨不得照着那手机踩上两脚,但是那属于田家大哥的专属铃声在屋子里循环往复,她不敢。   “傻妞接电话啦,傻妞接电话啦”手机不知道自己在死亡的边缘徘徊,依然坚持不懈地响着。   感受着腰间的力道松了松,她弯腰把手机捡起来,那边传来田家大哥的慵懒声音:“傻妞你在哪儿呢?”   田甜有一瞬间的心虚,她灵光一闪:“我,我在看电影。”   田家大哥什么人呐,说句不好听的话,田甜撅屁/股他都知道要拉什么屎。   听到田甜那边传来的不平稳的气息和遮遮掩掩的态度,马上猜到是怎么回事,他的声音顿时冷了下来:“田甜,回来。”   田甜不想,嘟嘟囔囔地磨蹭着:“大哥~,我真的在外面,就玩儿一会儿,就一会儿……”   田家大哥冷笑一声:“回来!我给你半个小时。半个小时要是我没见到你,明天我就把你送到老四那儿去,你就再别想见到你旁边的人了。”说完就挂了电话。   田家老四常年在D国。   田甜听到手机里传来的“嘟嘟嘟”的声音简直要郁闷死了,转头看着男人,又带了希冀:“从这里到我家只要二十四分钟,还有六分钟,我们可以……”   这么一会儿,易博涵早就冷静了下来,闻言,眼睛里溢出了一丝笑意,他揉揉女孩的头发:“六分钟?你当我是什么人了?乖,我会尽快去你家提亲,我们不急这一时。”   田甜面色通红,却不再反抗,乖乖地任由男人给他穿好衣服,开车送她回去。   ……   田岳收起手机,靠在阳台上,吸了一口烟,看着远方,眼神幽远。   田父从后面走过来,田岳看着父亲头上的白发:“医生怎么说?”   田母下午突然呕吐起来,把他们都吓到了。   田父摇摇头:“只是感冒,又凉着胃,现在已经喝了药睡下了。”   田岳点点头:“您不要担心了。”   田父看着眼前的长子,曾经纤细叛逆的少年,如今早已长成了可以挑起家里重担的男人,个子比他还要高,肩膀比他还要宽厚。   他心里生出无限感慨:“不是大事儿,别让你妹妹知道了,”顿了顿,又叮嘱:“少抽点烟。”   田岳点点头,把烟掐灭:“您也去休息吧。”   田父拍拍他的肩膀,转身往卧室走去。   田岳看着他的背影,这么多年过去了,父亲也老了。   他扭头,继续望着远方,仿佛回到曾经,那些混乱的,年少轻狂的岁月。   他并不是一开始就尊敬田母的。   母亲去世的时候,他十岁,田母进门的时候,他十三。   那时候田父去外地出差,出了车祸断了腿,在那里的医院修养,等回来,带回了一个离异的据说在那里照顾他的女人。   这种戏码并不少见,别人等着看田家上演的好戏,但他知道父亲不是个糊涂的人,他们兄弟更不是好惹的,他冷眼旁观,等着这个女人出手的时候要她好看。   但是出人意料的是,她什么都没做,每日安安静静相夫教子,也没想过要插手公司。仿佛她真的就是简简单单地嫁了个人。   女人面色苍白,身体孱弱,每天总是大把大把地吃药。   他的父母之间不像张家夫妻那样拥有爱情,他们相敬如宾,相互扶持,这在圈里已是难得。   他也从不相信世界上有什么爱情。   可他看见过一向冷静克制的父亲追随着那个女人的目光,温柔又怜爱。以及在女人生病卧床不起时担忧得食不下咽,却搂着对方柔声轻哄想让她吃东西。   他懂了,他的父亲爱着那个女人。   但这些和他有什么关系,这些不足以换来他的尊敬,和所有早熟的孩子一样,十四岁的他是叛逆又张狂,跟父亲对着干是家常便饭。   学校他不去,家里高薪聘请的老师被他赶走了,和田父说话超过三句必会吵起来。   后来干脆整天不回家,跟着圈里的二世祖们厮混游荡,不去管父亲越来越失望的目光,终于在有一天不知天高地厚地碰了不该碰的东西。   那时父亲不在w市,那个女人不知从哪儿听到消息,匆匆赶到他们聚会的别墅,冲进去把神志不清的他拖带回家。   他都不知道一个卧病在床的女人哪儿来的那么大的力气。   她赶走了所有的仆人,把他用绳子绑在床上,一个人照顾着他。试图帮他戒掉,又保留他的名誉。   谁也没想到父亲会突然回来,这种事触碰了他的禁忌,他勃然大怒,操起旁边的椅子往他身上砸,说要打死他,她拦着父亲,一边哭一边哀求他不要打。   最终他被送去了国外的监管学校,这里几乎全是家境富有,有不良嗜好少年。   女人那时候怀孕了,她身体不好,几乎大部分时间都在卧床静养,但是每周都操心着给他寄东西。   这让同住的人很不解:“你家明明惦记你,怎么还会把你送到这里来?” 第47章 洗三   对啊, 来这里的人, 基本上都被家族放弃了。想想看, 一堆有不良嗜好的人圈养在一起,只会交叉感染, 怎么可能变好?所以,谁有是真心期待他们悔过的呢。   他没说话,他的父亲早已不管他,是那个毫不相干的女人,她还天真地不愿放弃他。   他盯着那堆用品,突然就清醒了。   他努力去戒,终于可以回家,那时候, 他的妹妹已经出生了,他看着靠在床上,脸色虚弱苍白的女人, 终于心甘情愿开口:“妈。”   后来他才知道, 女人以前过得不好, 丈夫出轨,她不得不在刚刚小产之后接了护工的活儿养活自己, 直到遇到了父亲。   他知道她感激父亲, 在她最无依无靠的时候给她庇护给她一个家。所以她希望田父好,希望他们好。   她总是奇怪她的女儿傻, 但是田岳他们没有说出口的是,田甜是那么的像她, 把别人的好无限放大,认准了谁就义无反顾。   ……   田家别墅园子门口,田甜嘟着嘴闷闷不乐:“那我走了。”   嘴上说着走,身体还磨磨蹭蹭不愿行动   易博涵看了看手表:“还有四分钟。”   他解开她的安全扣,把人拉进怀里,吻了下去,不是以往的压抑克制地一触即离,而是紧紧纠缠在一起,从激烈到缠绵再到温存。   他很少接吻,在他心里,吻是比性更神圣的事。性可以关于钱,可以关于色,亲吻却关于承诺。   他们慢慢分开,银丝勾连,他气息微喘喘,捧着她的脸,拇指摩挲:“去吧。”   田甜恋恋不舍地和人道别,去见自家大哥。   “我是为你好。”田岳蹙眉。   “我知道。”田甜闷闷的。   “去看看你妈吧。”   “妈妈怎么了?”田甜顿时紧张起来,也顾不得自己的小女儿心思了。   “别担心,没什么大问题,有些感冒。”   田甜松了一口气,去父母的卧房看了睡着的母亲,见没什么事,才回到房间。   田母身体不好,但是嫁给田父这几年悉心调养已经好了不少,这次算是虚惊一场。   田甜担心母亲,后来几天都没有出门,守在母亲身边,等她彻底好了才应了沈珺的约去逛街。   她们逛了逛新开的品牌店,又去给顾晗霜的孩子挑满月礼。   “超级可爱,手只有这么小。”田甜比划:“小嘴巴一动一动的。”   “第一个孩子,肯定会大办。”沈珺道,端详着柜台里的小金锁:“请把这个拿出来我看看。”   “不是第一个也会大办的,陆爷爷和陆哥可喜欢了,我们去的时候两个人还在吵呢,陆爷爷说为什么不叫陆宝钗,他最喜欢宝钗,陆大哥说让他省省,他的女儿怎么能捡别人的名字,万一遇到个贾宝玉怎么办。他要是实在喜欢,家里八哥还没名字,可以对着它喊。气得陆爷爷要拿拐杖敲他,又怕打到陆哥怀里的孩子,只能莘莘作罢,说陆哥没品味。”   沈珺也笑了,她本来还担心,陆家那样的情况,肯定想要男丁,担心顾晗霜境遇会不好,现在听田甜的话,也就放心了。   “你跟那个易博涵怎么样?”她问。   “别提了,”田甜咬牙切齿:“我上次都快要推倒啦,我哥哥不让。”   沈珺“噗”一口奶茶喷在柜台上:“你,你你你,你推谁?”   “还能是谁,博涵哥哥呀。”田甜莫名其妙。   沈珺露出一个匪夷所思的表情:“你去推他?……他什么表情?”   圈子里两大怪人她早有耳闻,一个易博涵,一个陆文星。和常见的玩儿咖不同。   陆文星是龟毛,据说当初和人去会所,带了伴回房间,让人家里里外外涮了三遍,最后还是嫌弃,不上了,让人家滚。   不上了你早点说啊,让人家白白折腾那么久,合着耍人玩儿呐。   那人也是圈子里有些名气的,被人摆了一道儿气不过,回去就跟人吐槽,说陆文星神经质。   没多久都传遍了,有些人甚至恶意揣测,说别是不行,让人家去洗澡自己偷偷在外边嗑药,结果还是硬不起来才找借口让人走了。不然哪儿有这样的?   而易博涵纯粹是个性冷淡,整日里阴沉沉的,面无表情,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给沈珺的感觉就像是一条蛇,冰冷黏腻又致命。   老实说,在沈珺看来,田甜跟张晨比跟易博涵好,不说别的,张晨没心眼儿,虽然爱玩儿,但张家大哥是个明白人,有他看着犯不了大错。   但是易博涵,别说田甜,好多男人都玩儿不过他。   田甜完全不知道沈珺的想法,她捧脸:“他害羞啊,他可害羞了,好可爱。”   沈珺盯了她一眼,确定她们说的是同一个人,以及好友不是得了臆想症:“你怎么看出来他在害羞?”   田甜想了想,模仿起易博涵的表情:“就像这样,不说话,睫毛垂着,耳朵红。”   沈珺:“……,行了行了,不要顶着张包子脸阴沉沉又含羞带怯地看着我,别扭得慌。”   田甜哼了哼,不说话了。   ……   W市的已经不流行洗三了。但是在大金朝,无论是生下来三天的“洗三”,还是死去三天时的“ 接三”都是很重要的。   顾晗霜不愿孩子缺了,自己给孩子洗了洗。又嘱咐刘妈置办一桌好饭菜。   洗三能洗去前世的污秽,消免灾难,除了“添盆儿”和“响盆儿”,如果生的是小女孩,还应当用红丝线穿好的绣花针,在酒盅里用香油泡三天,以便“洗三”时给女婴扎耳朵眼儿。   陆文星看着她泡着的针:“这是要干什么?”   “扎耳洞。”顾晗霜答。   耳洞是这样扎的?他想了想:“去美容院扎吧,激光的是不是不疼?这样就挺好看的,别去学那些人扎一串儿,跟筛子似得看着瘆得慌。”   “不是给我,给婧宁扎。”   陆文星差点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给谁?”   顾晗霜指了指摇篮:“婧宁。”   “不行”陆文星不同意:“这么小,扎下去多疼啊,别感染了。”   “就是小才不记疼,也好的快,她现在每天就用毛巾擦擦脸,不沾水,长大了就要每天洗脸,扎起来才容易坏事。”   “不,”陆文星还是不同意,扎他都不能扎他闺女:“坏事就不扎,我们可以给她买不用耳洞的耳环。”   哪有这样的耳环?但是顾晗霜见他跟护犊子的老牛一样拦在摇篮前,绝不让步的样子,只能作罢。   端了香油出去倒掉。   陆文星松了一口气,转身用食指点一点女儿的小拳头,等食指被小手紧紧抓住,顿时心满意足。   顾晗霜把碗放回厨房,回到卧室,就看到陆文星拿着东西坐在摇篮前。   “你在干什么呢?”她走过去。   男人这两天有空就守在摇篮前,去书房办公还要把小床拖上,如果不是大家都反对,还想把人带到公司。   这走哪儿带到哪儿的样子简直像极了当初养八哥的时候。让顾晗霜心里升起了不妙的预感。   陆文星手上拿着一张照片,上面是个穿着老虎兜兜的奶娃娃。   “你看,”陆文星指了指照片,又指了指女儿淡得看不见的眉毛:“像不像我?”   顾晗霜挑眉,这人:“你不是说不要像你么?”现在这喜滋滋地是要闹哪样?   “那肯定是不能全像。”但是有些地方像会让他觉得奇妙又愉悦。   正说着,宝宝睁开眼睛,听到爸爸的声音,循着声音望过来,她前两天睁眼了,和她父亲一样,眼线拉的很长,瞳仁黑亮。   明知道这么大点的孩子看不见什么东西,陆文星还是很高兴,握着她的小手去逗她“咿咿呀呀”地说话。   顾晗霜笑着摇了摇头。   ……   张晨哼着歌走进家门,意外看见这个点了他爸妈,还有平常忙的不见人影,只有修理他的时候会准时出现的大哥都在。   三个人坐在沙发上,脸色凝重。听到开门声一起扭头看着他,脸色更加凝重。   张晨被这阵仗吓到了:“怎,怎么了吗?”   张家父母对视一眼,张母踟躇着开口:“小晨,我们家好像快要破产了……” 第48章 阮黎   张晨被这消息打蒙了, 下意识就去看他哥:“开, 开玩笑的吧?之前没听到风声啊……”   张家大哥俊脸上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消息还没走漏出去, 但是现在情况已经很不妙了。”   “我,我还有钱……”张喃喃:“我们可以去卖房子。”   张家大哥操持着公司, 占了大半股份,但张父张母也没亏待小儿子,张晨的各种基金和不动产足够他三辈子富贵闲人了。   张家大哥摇摇头:“你那点东西杯水车薪,陆文星现在手里也很紧张吧?我们需要大笔的资金注入。但是银行已经不愿意贷款。”   “那要怎么办?”   张家大哥走过来,一脸凝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阿晨,是时候轮到你为家族做出牺牲了。”   张晨手里的钥匙“吧嗒”一声掉在地板上。   张母看着小儿子失魂落魄的背影:“我们这样做,是不是太过分了?”   张家大哥,揉揉额头:“他把铜锣巷子的那几间铺子给卖了, 以三年前的价格。”   “什么!?”张母捂住心口。   W市这两年开始着力发展旅游业,铜锣巷子是一片青朝留下的老街道,房子都有一百多年的历史, 官府想要开发成旅游消费景点。巷子里的门面价值也节节攀升。如今已是千金难求。   三年前的价格, 几乎等于白送了。   当时张家大哥废了很大劲儿弄到手一些, 出于关爱制杖弟弟的心思,给张晨了几间, 特地嘱咐他不要送人。   “以前他跟着陆文星易博涵, 有他们看着,出去玩儿也就花花钱, 没有太离谱,但是现在陆文星娶妻生子, 易博涵好事将近,哪个有心思管他,这才没几天马上给我惹事。”张家大哥冷笑一声:“东西我找土地管理局的朋友拦下了,但是管的住一次,管不住天天。”   “他不是不喜欢田甜那样单纯的么?那就给他找个最厉害的。这是难得的机会,除了阮总,哪个人降得住他?他这么傻,等着哪天看到他被人骗了嫁妆再卖去挖矿吗?”   张父张母对视一眼,顿时冷硬起心肠。   张母拿纸巾抹着眼泪:“都怪我,把你们兄弟俩的智商都生在了你一个人头上。”   一个人承担了两个人智商的张家大哥:“……”   ……   张晨扯了扯脖子上的领结,拿着文件袋往指定的房间走去。   脑海里回响着他哥的话:“现在能拿出那么多钱的只有阮氏,我已经和阮总打好招呼,你直接去就行,机不可失,你一定要让她看上你,能不能救家里,就看这一次了。”   张晨走着走着,居然有了些英勇就义的悲壮感,以及世界上怎么会有我泡不到的妞的迷之自信。   顿时挺胸抬头,等到了门口,特地摆好姿势,清清喉咙,才去敲门。   开门的是阮黎的秘书,看了他一眼,礼貌地请他进来。   这是酒店最豪华的总统套房。   秘书带着张晨穿过会客厅,在玻璃阳台上见到了身披睡袍,端着高脚杯看着窗外夜景的阮黎。   “阮总,张家二公子到了。”秘书对着背影恭敬道。   女人转过身来,露出一张白净的脸。   当一个人的气势足够强盛,往往很容易让人忽略他的长相。阮黎明显就属于这一类人,明明五官清秀,一照面却让人觉得一股金戈铮鸣之气扑面而来。   张晨那点儿悲壮感立马烟消云散,好在迷之自信还在。   他扬了扬手里的文件,露出一个招牌性的俊朗笑容:“我哥叫我送来的。”   阮黎唇角淡淡勾起,扬了扬手中的酒杯:“喝一杯?”   喝酒?这他可没怕过谁。张晨立马点头,让你见识见识哥的厉害。   两人坐在阳台,阮黎没开口,张晨也就憋住了不说话,两人就那么你一杯我一杯的,一瓶白兰地渐渐见了底。   张晨不算醉,但是酒壮怂人胆这句话是真的,他把杯子往桌子上一放,试图和人谈判:   “你看,我们虽然是联姻,但是没有感情基础,可以和其他家一样各玩儿各的嘛,对不对?这样你好我好大家好……”   阮黎看了他一眼,没有言语,起身去洗手间,张晨觉得被漠视了,伸手就要把人拉回来,手还没碰到人的肩膀,突然就觉得天旋地转。   他,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就这么被一个看起来纤细的女人过肩摔扔在了地摊上。   张晨眨眨眼,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挑战。   阮黎扣着他的一只胳膊,凑近:“如果我同意这场联姻,你在外面怎么玩儿我不管,但是不能做任何有损我面子的事情,每天干干净净地出去,干干净净地回来。我不是你哥哥,不会无限纵容你。懂了吗?”   言下之意,可以出去浪,但是寻找真爱就算了。   她拍拍手站起来:“刘琳,送客。”   张晨出了包间,以前哪怕他喜欢蛇精,那些人为了从他这里掏些东西,也无不是小心奉承的,如今见到个这么厉害的,武力精神都全面压制他的,顿时觉得前途黯淡无光。   他掏出手机,给他哥打电话:“那个阮总她有暴力倾向,你不能换一家吗?不然我将来会被家暴的。”   张家大哥的语气为难:“能找的都找了,想帮的没钱,有钱的不想帮,只有阮家,阮总是个讲理的人,你乖一点,她不会拿你怎么样的。”   张晨不吭气儿了。   张琳看着紧闭的门和沉默的老板,忍不住:“您为什么非要选张二公子呢?”除了脸和家世,简直一无是处啊。她都替自家老板憋屈。   喜欢阮黎的优秀男人很多,家世好能力强的不在少数,阮黎曾经也谈过两场恋爱,最后却都不了了之。   阮黎转身往卧室走,声音淡淡:“因为他最合适。”   ……   W市上层接到张家的请帖,看清上面的名字时,内心不约而同浮起的一句话就是:“张家终于要把他们的小儿子嫁出去了。”   咦,我为什么要用嫁?   易博涵已经在加紧筹备婚礼了,他以为自己是下一个,没想到张晨动作比他还快。他直觉这里面有事儿,打电话去询问。   张晨憋屈啊,刚才陆哥也打电话过来了,但是他哥千叮咛万嘱咐不让他泄露消息引起动荡。他也是要面子的,总不能说他要去和亲了,只能吱吱呜呜。   易博涵怎么问都问不出来,只能去侧面打听消息,这么做的不少,只是目的和他不一样,可惜都是一无所获。   陆文星挂上电话,拧起眉头。   “是出什么事儿了吗?”顾晗霜问。   “他说没事儿,但是遮遮掩掩的。”   “那就是真有情况?”   陆文星不这么想:“那不一定,真有严重到让他去联姻的事儿,不可能什么风声都没透露出来,估计是他大哥的手笔。我们不用插手。”   “他大哥……”顾晗霜欲言又止,要是上辈子那些家族里,能把弟弟蒙成这样的,早就痛下杀手了。   陆文星知道他在想什么:“你不用担心,他大哥是个正派的人,这么做估计也是实在没办法了。”   能让圈里人都这么评价,张家兄弟也算是奇葩了。   “那个阮总是个什么样的人?”顾晗霜好奇。   陆文星想了想:“很厉害的女人。”   商场上能让陆文星心服口服的不多,但是阮黎无疑是其中的一个。   “阮黎夺下阮家的时候,阮家的产业其实基本上已经被她那帮兄弟祸祸得差不多了,现在这样,全是她一个人的本事。一般的女人,眼光和胸襟很容易受局限,但是阮黎仿佛天生就适合征战和管理,她的格局比一些男人都要大。” 他想了想:“说起来那些雷厉风行的手段,还有些像那个女帝。”   这真的是很高的评价了。   顾晗霜给他讲过女帝的故事,还有一些治国的策略思想,陆文星受益匪浅,对于这个雄才伟略的古代女人也是佩服的。   顾晗霜对这个从未见过面的阮总好奇了起来。   还以为等张晨结婚才可以见到,没想到女儿满月的时候,对方亲自来了。   陆家长女的满月宴,如沈珺想的那样,办的很大,和陆家沾亲带故自己关系比较好的人家都派人来了,不能来的也送了东西。   阮家的生意和陆家没有交集,阮黎是以张晨未婚妻的身份来的。   顾晗霜端详着这个被称为传奇的女人,个头高挑,面庞白净,但是强大的气场掩盖了秀美的五官。不知道为什么,她心中涌起强烈的好感。   “你们结婚的时候刚好去出差。”阮黎递上一个精致的盒子,又看了看她怀里的孩子:“很可爱。”   张晨本来站在她旁边一脸别扭,很快被顾晗霜怀里穿着红色小袄的小孩儿转移了注意力。   小婧宁现在渐渐长开了,别处大概还看不出来,但是眉目间真有几分陆文星的影子。   张晨怎么看怎么觉得神奇,脑海里不知怎么浮现出初见陆文星,对方靠着河边柳树抽烟的样子,顿时兴奋:“哎呦,这个是未来的陆姐啊。”   阮黎的笑容顿了顿:“他说话不过脑子,请不要介意。”   顾晗霜笑着摇摇头。   张晨却马上跟吃了□□一样跳起来:“我怎么说话不过……不过脑子啦。”   后面的声音在阮黎微笑的注视下越来越小,渐渐没声儿了。   顾晗霜看的有些稀奇,回头跟陆文星感慨:“看来这世上,大约都是一物降一物。”   陆文星逗着女儿,闻言挑眉:“你是再说我和你?”   顾晗霜睨他一眼:“说什么呢,我是在说张晨和阮总。”   陆文星笑笑:“能降住张晨的人多了去了,不过除去那些把他迷昏头的,女人这是头一个。” 第49章 帝都   W市贵圈发现, 最近都不怎么都怎么见张家二公子出来晃荡了。人们不得不感叹, 还是阮总厉害, 曾经的浪荡子都被压制得死死的。   张晨在干什么呢?他在陪王伴驾。   和陆文星喜欢开阔的空间,恨不得一个房间就放一张床不同, 对阮黎来说,地方够用就好,因此她大部分时间是住在市中心一套公寓里。   张晨自然被打包跟着一起,他很不高兴,偷偷拿着电话朝他哥抱怨:“她不应该给我盖个魔仙堡吗?”   张家大哥已经脱离童年多年,还在琢磨魔仙堡是个什么玩意儿,这句话被一旁路过的张母听到,顿时不好了:“这……我们是不是做的太过了?他以前只是傻, 现在怎么好像要疯掉了?”   说着拿起沙发上的遥控器,开了电视调到少儿频道给大儿子展示什么是魔仙堡。   张家大少盯着电视,心中升起了些许愧疚, 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用药过猛, 给弟弟回电话:“要是实在合不来就回来吧, 家里你不用担心。”   张晨反而在那边跳起来:“那我以前受的苦卖的身不都白费啦?我不,我就要在这儿耗着, 迟早有一天叫她对我欲罢不能, 求之不得!今天你对我爱答不理,明天我让你高攀不起!”   看来不止疯掉了, 还病得不轻。   得赶紧抽空去看一看了。   张家大哥再次见到的弟弟时候,他正背对着他站在厨房。一边跟着音乐摇摆, 一边操着两根长竹筷烫着锅里的青菜。一副贤惠人/妻的模样。   听到动静头也不回地喊:“哥你来啦,自己坐一会儿,我就好了。”   一边说着一边飞快地起锅装盘,动作行云流水熟练的不行。   张家大哥从来不知道弟弟还有干活这么利索的时候,心里不是滋味:“家里没请保姆吗?”   阮黎挑挑眉:“之前有,张晨嫌人家做饭不好吃,把人赶走了。”   张家大哥:“???”   连续吃一个月外卖都不会下厨的人,会嫌保姆做饭不好?这一看就是别有用心啊。但他聪明地没有揭穿弟弟的老底。   晚饭都是张晨做的,虽然简单,但是意外的,味道居然还不错。   他的疑问也在饭后得到解答,饭后阮黎贴心地给了兄弟俩相处的时间,聊了一会儿就独自去了书房。   张晨望一眼紧闭的房门,得意洋洋地跟他哥传授经验:“要让一个女人对你死心塌地,要么用本事让她仰望你,要么用温柔让她离不开你。哥你等着,等我把人收服了,就能衣锦还乡。”   张家大哥:“……”算了算了,他再也不想管了。   张大少回家后,面对父母的询问想了想,回答:“他找到了为之奋斗一生的事业。”   家庭妇男什么的……也算事业吧。收服阮总,这宏伟的目标起码一般男人不敢想。   ……   顾晗霜接到葛老电话的时候有些惊讶:“帝都大学?”   “是的,我们希望你能来帝都大学做一场关于金凤文哲思想的演讲,题目可以自定。”   “只是这些的话,不一定非要我去的吧。”   研究院人才济济,多的是学识渊博之辈,那些学者得到资料,肯定都是夜以继日的研究,这么久过去了,不说硕果累累,所获定然不少。   葛老叹道:“一本书看完很容易,看懂很难,看透又要多久呢?顾小友,论对金凤之前的了解,没有人比得上你。而且这些文化缺失太久了,很多人受到后来学派的影响,很难不产生误读。”   “顾小友,这些东西,只有我们这些老家伙懂是没有用的,它需要的是亿万万民众都懂,那时候,我们才算是真的站起来了。”   顾晗霜捏紧了话筒:“好,我去。”   和葛老那边确定了时间,顾晗霜就去和陆文星商量,陆文星听到是去北京,十分不放心,翻着自己的行程表,想挤时间要一起跟去。   “就几天,我很快就回来了,你有那点时间,不如多休息休息。”她知道陆文星手里的案子到了关键时期,几乎整夜整夜加班盯着电脑。   田甜也听说了这件事,自告奋勇:“我陪晗霜一起去啊,刚好我没事,去瞻仰一下帝大风采,讲完了我们还能一起逛一逛呢。”   这下翻行程表的变成易博涵了。   “这是我们女孩子说走就走的旅行,才不要你们跟来呢。对不对?”田甜冲顾晗霜眨眨眼睛。   易博涵这两天也忙,还要抽空来看她,田甜心疼,不想让他去。   顾晗霜附和着点点头。   两个女孩收拾了行礼,真的说走就走,留下男人在原地怅然。   眼见着飞机起飞了,陆文星拍拍易博涵的肩膀,叹了口气:“走吧,去喝一杯。”   女孩儿们想要独处,男人们也是好久没有单独喝过酒了。只是以前的三人现在只剩两个,反而少了最闹腾的那个。   “把张晨也叫出来吧,好好松快松快,天天做饭也是怪可怜的。”陆文星想了想。   最近圈里都传遍了,说阮总把人收拾的服服帖帖,张家小少爷天天在家里洗衣服做饭,从花花/公子变成灰公子,获得不少同情泪。   陆文星算是同情者的一员,他是觉得一个男人被圈在家里这种事不能接受的。   “他从小做手工就是第一名,幼儿园最喜欢玩儿家家酒。”易博涵道,现在看来那就是个贤妻良母的料子,搞不好还乐在其中呢。   手工渣陆文星:“……”   ……   顾晗霜和田甜走出安检,就看到接待的人。是个戴眼镜的文弱青年。   见到她很激动:“顾小姐,我是文化院的叶严,久仰大名,早想拜访。”   顾晗霜和田甜和他握了手。   叶严接过她们的行李,把人带到车旁,两人才发现车上驾驶位上还坐着一个人。   叶严有些不好意思:“我眼睛不太好,不能开车。”他推了推眼上酒瓶底一样的眼镜。   具体什么问题他没说,顾晗霜也没问,点点头表示理解。三人上了车,往预定好的酒店驶去。   能静心做学问的,大都是有些痴的,叶严在路上就忍不住一些问题和顾晗霜交流起来。   这正中顾晗霜下怀,她一边回答对方的问题,一边提出一些自己的疑问。   她发现叶严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很有想法。这种想法是建立在广泛的阅读还有长久思考上。而不是什么都不懂的牢骚和指点江山。   金凤文化璀璨,但是之后的人们并没有停止探索,一些思想理论很有亮点。   顾晗霜最近看了不少近代的学术论著,有些茅塞顿开之感,却也对一些说法产生了质疑。   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遇到专业人士,自然抓紧提出来探讨一番。   田甜在旁边竖起耳朵听了一路,有些她听得懂,有些听不懂,但是不妨碍她对学霸源源不绝的崇拜之情。   下车的时候还偷偷跟顾晗霜感慨:“怪不得人家都说,去蓝翔还是去帝大,就看你把眼睛浪费在哪里了。”   顾晗霜抿唇乐了。   叶严先把人送到酒店安放好行李,又摸着头发说要带她们去饭店,说是还有几个人,要给她们接风。   因为是以帝都大学和研究院的名义邀请的,给两人接风洗尘的时候,席上都是一些研究院的学者。而且都是个叶严一样的学者。   可想而知,好好的接风宴变成了学术交流会,有两个还因为意见不合当场引经据典地争论了起来。旁边的人不仅不阻止,还你一言我一语发表看法。   顾晗霜看着争得脸红脖子粗的两人,和旁边拿出小本子皱眉思索的叶严。突然觉得庆幸,庆幸在这样一个浮躁的社会,还有这样的人,不为繁华迷眼,潜心向学,引领着这个时代。   本来两个小时就吃完的饭,因为这一场学术交流延长到了四个小时,要不是服务员黑着脸过来提醒,几人还不想走,最后约好演讲过后他们找个地方再聚。   顾晗霜欣然应允。   第二天两人去参观了帝都大学,帝大已经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既有文化的沉淀与厚重,又透着新生与朝气。   顾晗霜与田甜走在青石板铺就的路上,觉得整颗心都沉静下来,她伸手,接着透过树叶间隙撒下来的细碎阳光,看着来来往往的学生充满朝气的脸,第一次遗憾她没能早点过来,不然能在这里读书求学,该是一场怎样的幸事。   回去就住在酒店里,顾晗霜静心准备两天后的演讲。   田甜没有事做,又不敢打扰她,于是就去找自己在帝都的同学杨静。   田甜不是在国内上的大学,现在还有联系的大都是高中同学。   杨静算是关系比较好的一个,高中毕业考上了帝都的大学,虽然不是帝大,但是也是重本,毕业了顺利留在帝都,成了一名人民教师。这已经很不容易了。   田甜微信戳了一下,对方听说她来帝都了,也很高兴,让她去学校找她。   田甜和顾晗霜说了一声就出了门,按照杨静给的地址到了一所小学门口。远远就看到门口等着她的杨静。   田甜挥挥手朝她跑了过去:“杨静好久不见了呢。”   “是啊,好久不见了。”你还是那么阳光,杨静拉起她的手:“走吧,带你参观参观我们学校。”   两人边走边聊些近况,田甜被/操场上玩闹的小孩吸引了注意力。一个小孩拿着手机,估计是在打游戏,周围围了一圈孩子在看。   有个孩子无意间抬头,看到往这边走的她们,赶紧捅了捅玩儿手机的孩子。   几个小孩都望过来然后一窝蜂地散了。   杨静蹙眉:“好像是3班的,一会儿跟他们班主任说一下。学校不允许带手机,我们也跟家长强调过很多回。”   “现在小孩不好管,来这里上学的孩子,父母多是外来务工人员。”她解释:“工作忙,很多地方管不到。”   她看看表:“下节是音乐课,我们班音乐老师请假了要我去坐班。”   田甜听到她说有事,就要告辞,说下次再聚,杨静却拉住她,开口:“你要不要试试?”   “啊?”田甜惊讶,回过神来连连摆手:“我,我不行的。”   “有什么不行的,你是D国知名音乐学院毕业,比这些不知道哪里塞进来的人强多了,我也想让孩子们见见世面。来吧,我和你一起,要是实在不行,我再去给他们上数学。” 第50章 论辩   杨静教的五年级, 正是活泼好动不知事的年纪, 听说来了新老师, 都十分好奇打量着田甜,大大的眼睛带着天真的探究。   田甜性格温柔, 很容易博得小孩子的好感,一开始上台有些紧张,熟悉之后反而能和同学们自在地交流,还颇有些如鱼得水。   杨静从进班帮她维持好秩序又等了一会儿,看她已经和同学们打成一片浑然忘我,就静静离开去拿下节课的备课本。   田甜弹着音乐教室的钢琴,教小朋友们唱了一首歌,她耐性好, 有的小孩学得快有的小孩学得慢,那些舌头不太灵活的,她也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教。   一节课和乐有趣。等要下课了, 气氛渐渐有些松散, 教室再次变得闹哄哄起来, 一个小孩看准机会,在下边大声问:   “老师, 我喜欢Axx和Rxx, 你喜欢谁?”   这就没有共同话题了,田甜有些尴尬:“我不追星。”   “哇, 老师,你居然没有偶像。”小孩惊讶, 仿佛发现了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田甜也来了兴趣,跟他们耐心地解释:“不是的,我有,只是我的偶像和你们不一样?”   “谁啊?”这下不知那两三个小孩,所有孩子都好奇了。   “是X恩来,X总理。”田甜道,那是她从幼年到少女时期的男神,现在……地位仅次于爸爸哥哥易博涵。   底下闹腾开了,同学们面面相觑,“那是谁啊?”   一个小孩嚷嚷:“我知道,老师你居然喜欢古人。”   田甜笑不下去了:“这不是古人,这是个很了不起的人。”   “可他长得丑。”另一个小孩说。   田甜急了,又不知道怎么说,本来就不擅与人争辩,只能道:“腹有诗书气自华懂么?而且人家可是当时的第一美男子,不丑的。”   “咦~”小孩们在底下拍桌子起哄。一时间教室乱成一团。   田甜第一次遇到这种场面,她不会凶人,喊了两声安静都没有用,就想着要不要敲敲桌子。   杨静看快下课了来看情况,正好看到这一幕,顿时火冲脑门:“龚军,又是你,给我站出来!”   好像沸腾的热水一下子结了冰,全班一下安静下来。刚才还闹腾的不行的捣蛋鬼们现在一个个老实,堪比鹌鹑。杨静走过去,把龚军,也就是刚才闹腾得最厉害的那个小孩拽了出来。   “杨静,算了……,都是小孩子……”田甜过来打圆场。   “怎么能算了?不仅这一次,每次捣蛋最厉害的都是他,现在不管,以后还得了?”杨静当着全班的面批评了龚军一顿。   小孩蔫哒哒地回到座位。   杨静出了教室还气不顺,田甜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生气,安慰道:“年纪小都是这样的,小孩子活泼点才好啊。”   “我不是气他扰乱课堂纪律,小孩活泼点没错,大人哪里会因为这个跟他们计较。”   “这小孩你不知道,他家里情况不好,都是外地来讨生活的,他妈妈身上有病,不能做事还要常年大把大把吃药,他爸爸在工地上干活养活一家三口。这孩子小小年纪不好好学习学人家追星,偷了他妈治病的钱去买演唱会的门票,才十二岁的孩子,就计划着逃课坐大巴去看演唱会,还好被我们发现拦下了。”   “他父母气的打他,可是那有什么用呢,该不知悔改还是不知道悔改,整天嬉皮笑脸,上课也不听讲,就翻他那一堆明信片。”   “田甜你不知道现在普通人家的孩子混出头有多难,他家里都这样了,都已经低入了尘埃里,为什么还不好好努力。”   杨静自己就是家庭条件很不好的,但是她很要强,从小学习就刻苦,天资比不过别人,就花双倍的努力,资源比不过别人,就利用自己所能利用的一切。   所以她不理解龚军。在她看来,就是越出身不好,就越没有资格做些乱七八糟的事。   “那些家庭条件好的孩子根本都不会送到这里来,从小跟着专门的老师,学文化,学才艺,只会越来越优秀。而他们就只能被圈在小小的圈子里,任由别人压榨着血汗,还不愿去挣脱。”   田甜有些沉默,她突然想到了叶严,想到那几个在饭桌上争论的学者。   “我们讨论得最精华,最没有争议的部分,才会放在教科书里,教给孩子。得给他们正确的引导。”   想到大哥带着眼镜深夜工作的背影,想到易博涵书架上一本本厚厚的英文原版。   优秀是天生,是形式所迫,还是习惯呢?   田甜回去的路上,给自己的大哥打电话:“哥哥,我想当老师。”   她给他讲了今天的事。   田家大哥听了她的理由,沉默半晌:“甜甜,如果你只是一时有感而发的冲动,那么我不建议你做,因为你会发现,很多事过程不如你想象的那么愉快,结果不如你预期的那么好,到时候冲动没有了,只会更加失望。”   “不是的哥哥,不只是因为这个,还因为我觉得和小孩子在一起很快乐,我给他们上课的时候就有这种想法了,我会好好教,就像乔伊斯老师教我的那样。”田甜看着操场上的杨树,圆圆的眼睛温暖又明亮。   乔伊斯.艾伦是田甜在D国音乐学院的恩师,很有名的音乐人,也是她很崇敬的人。   隔着电话都能感觉到她的坚持,田岳沉吟,应了:“好。”   傻妞,长大了啊……   ……   顾晗霜跟着人往礼堂走,随行帝大副院长解释着:“因为很重视这次演讲,来听的不仅有帝大的学大的学生,还有一些外校的学生和教授,不过您不用紧张,演讲稿我们看了,很精彩。”   如果之前他还对这位本校毕业,在校期间表现平平的年轻女性心存犹疑,那么看了对方发来的演讲稿后,那点犹疑也烟消云散。   后生可畏啊。   顾晗霜点点头,她其实并不紧张。毕竟经历两世,心性沉稳,纵然来之前心中有过千头万绪,这一刻却已一片静谧。   礼堂早就挤满了人,顾晗霜推门的动作顿了顿,调整呼吸走进去。   学生会的主持人拿着话筒,语带俏皮地开场:“真是座无虚席啊,已经看到好多人没有座位站在后面了,相信在座的各位和我一样,都是金凤迷,传统文化发烧友,那么废话不多说,让我们有请顾老师为我们带来精彩的演讲。”   顾晗霜走上讲台,试了试麦克风,扫了眼台下,一眼就望见坐在第一排的田甜,握着小拳头跟她做口型:“加油”。   她不禁莞尔,薄唇轻启,清凌的声音通过麦克风响彻整个礼堂。   “感谢大家百忙之中抽空听我的演讲,今天我想要讲主题是《易》。”   “大家都知道,花国哲学素以儒,道互补而著称,儒家经典是“五经”,它们分别是《易》《书》《礼》《春秋》,道家经典是“三玄”,它们分别是《易》《老》《庄》,那么我们就会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历史上泾渭分明的儒、道两系,均以《易经》为自己哲学坟典,这究竟是什么原因呢?是后世学者争相以前人的经典作为门面,还是儒道本就同处一源?”   “也许是由于年代久远,资料的时候匮乏,文献与传说的真假难辨,这个问题一直被我们有意无意地忽视掉了,于是谈儒者始于孔孟,说道者肇于老庄。而在此以前的花国哲学,只留下混沌不清的一个疑团。然而与其不断地受其困扰,不如在此做一番理论的探险。”   “从内容上看,作为花国最古老的一本书,它的直接目的显然是用于卜筮。《周礼·春官·大卜》有所谓“一曰《连山》,二曰《归藏》,三曰《周易》”的三易之法。由于年代久远,夏之《连山》,商之《归藏》早已失传,唯独周之《周易》保存了下来……”   ……   一场长达两个小时演讲谢幕,礼堂里掌声雷动。   主持人再次上台:“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真是醍醐灌顶,茅塞顿开。感谢顾女士为我们带来的精彩演讲,但相信大家和我一样,不仅有收获,还有疑惑,下面就让我们进入提问环节。大家有什么疑问可以抓紧时间提出来,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呦。”   这是一开始就商量好的环节,也是国内大学演讲的惯例,顾晗霜没有意外,耐心地解答了前三个同学的问题。   第四个举手的是一个男生,他接过工作人员递过去的话筒,一开口就满是锐意:“顾老师,您的演讲很精彩,但是我一直有一个疑问,不仅仅是听了您的演讲产生的,而是一直以来就存在的,一直困扰着我,不止您能否帮我找到答案?”   顾晗霜微笑颔首:“请讲。”   “大家都知道,时代在进步,文明也在进步,那么一些古老的,不能够适应这个时代的东西被淘汰,被抛之脑后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为什么大家还要花费大量的时间精力,去研究这些东西,要强制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用到这些东西的人去学习它们呢?”   此话一出,满场哗然。已经有学生义愤填膺想要站起来反驳他。   顾晗霜倒是没有气愤,反而饶有兴趣地问:“你所说的古老的,不能够适应这个时代的东西是指?”   “我举个例子,比如您刚才讲的儒家,就有很多思想是落后的,甚至是愚昧的。我想说的就是这些东西。”   “那我可不可以认为,你说的那些东西就是指花国的传统文化?那好,在我回答你的问题前,你能否先回答我的问题?我们知道,迄今为止,没有一种文化思想是没有缺陷的,那么我们对待一个学派一种文化的态度应该是什么?”   男生想都没想脱口而出:“取其精华,弃其糟粕。”   这几乎是个得到所有人共识的标准答案。   “那么,在你看来什么是精华,什么是糟粕呢?”顾晗霜接着问。   男生想了一个众所周知的例子:“比如,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比如从古至今的男尊女卑的思想。”   “首先我得校正你,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后面还有一句,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它的意思是与妻妾和庶民是不好相处的,因为他们心思敏感,过分亲近他们就会骄横起来,过分疏远他们就会产生怨恨。并不带歧视女性的意思,当中歧视的意味,大都来自于后人断章取义的误读和乱用。”   “而你说的男尊女卑,我并不认为那是我们的文化思想,历史从哪里开始,思想进程也应当从哪里开始,我们的文化起源《易经》中,阴爻并非均凶,阳爻并非均吉,关键要看阴阳是否搭配得当。”   “《易经》中有乾,元亨利贞,坤,元亨,利牝马之贞。到此我们在乾坤,雌雄之中,并没有看到伦理道德的内容,也没有发现高低贵贱的差别。可见圣人并非认为男尊女卑。”   “真正出现这些的,在《易传》,如,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至哉坤元,万物资生,乃顺承天。而至董仲舒《春秋繁露》中,才利用圣人之言,加以扭曲和曲解,提出阳尊阴卑,作为男性统治女性的工具。”   “你知道取其精华弃其糟粕,但你不去了解,怎么知道什什么是精华什么是糟粕?就如你不读书不思考就容易听信别人的言论对我们的文化产生质疑一样,古代女子不从头去读《易经》,就会相信别人告诉她的,男尊女卑是圣人言。” 第51章 结局   顾晗霜走下讲台, 整个礼堂掌声雷动, 人们鼓着鼓着都不自觉地站起来, 田甜捧着脸:“晗霜你好棒,你太棒了。”   几名教授也围拢过来, 刚才那种场合他们不适宜问问题,早积了一肚子疑惑,如今正好抓紧机会。   “西方的宗教与东方的伦理都演变自图腾崇拜,但我认为图腾崇拜不同于宗教,因为宗教信奉的是超自然的力量,是‘人格神’。而东方从图腾崇拜到祖先崇拜再到伦理,是‘神格人’……”   几个人一边走一边探讨,下楼的时候一个男生从旁边挤过去, 几人定睛一看,正是刚才那个提问的学生,他也发现了他们, 大概是觉得有些尴尬, 拉了拉衣领埋头加快了脚步。   同行的一位教授皱起眉头:“这是哪个学校的?情商这么差, 就是问了个问题而已,又不是就成了仇家, 上来打个招呼我们还能吃了他不成?”   顾晗霜笑:“性格有些鲁直, 不过他倒是有一句话说得很对,时代在进步。”   起码那些她心存希望时, 想要唤醒他人而夙兴夜寐整理的书稿,在大金朝视为邪说, 在这里却可以畅所欲言。   演讲交流会有摄像师全程录像,帝大稍微修改之后放在自己的官网首页,当天点击一路飙升。还有很多网友转载。   “易女神”名号传遍网络,“帝大演讲”头一次压过明星们的绯闻登上热搜。   “已经看了一遍了,有些还不能完全理解,来二刷。”   “我也是来二刷的,第一遍是在现场听的,更震撼。”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长得好漂亮吗?”   “楼上你不是一个人。”   “说真的,我有时候真的觉得空虚无措,应该好好了解自家的文化了,如果不是知道的太少,大概就不会那么迷茫了吧。”   “楼上说的好有道理。”   ……   “荣誉教授?”   “是的,考虑到你情况,我们做了时间上的调整,每年只需要回学校做四次演讲。”帝大文学院院长道,为了增加说服力,还强拉了顾三叔当说客。   这是个双赢的局面,帝大为顾晗霜提供资源便利以及薪酬,同样的,顾晗霜所有的学术成果,前面都要附带上帝都大学荣誉教授八个字。   有这个想法的不止帝大,还有很多实力强横的大学,在顾晗霜演讲视屏流露出去之后就表露了这个意向。但是帝大动作快,而且他们相信,他们开出的条件一定是最优厚的。   这和她的个人意愿相合,而且同时可以兼顾家庭,顾晗霜考虑了一会儿,答应了下来。   顾晗霜走之前,应葛家的邀请去吃了一顿便饭,葛家的男人都身兼要职,只有葛老和几位女主人在家。   席间提到了演讲的事情。   “我们也想过办法,比如设置中小学必读课外书科目,但事实上收效甚微,有的老师因为不考提都不提,有的老师要求孩子回去读了让家长签字,家长也敷衍了事。”葛老叹气。   顾晗霜想了想:“我常听人说,幼读《论语》,长慕圣贤。幼听白话,目不识丁。影响最大的,其实是幼童时期。所以与其向阅读习惯固定的中小学生强行灌输一些观念,不如大力整顿儿童读物市场。便是母亲不读书,买回去给孩子的,也一定得是好书,从小耳濡目染之下,应当能有所提高。”   “我早有这个想法。”葛老击掌赞叹。   他们都知道,这条路其实不好走,但是不得不走。   葛家大夫人十分喜欢顾晗霜,席上不停劝她多吃些菜,转身还跟丈夫感叹。   “聪明,才气胆识一样不缺,可惜已经嫁人了,不然说给兰舟多好。”   葛大老爷显然更了解儿子一些:“你以为他没想法?不然上次昏倒,明明叫属下就行的,干嘛自己送到医院还巴巴守着。”   “这……”葛大夫人语塞了,她自己遗憾是一回事,儿子喜欢上有夫之妇那是另一回事了:“他不会现在还……”   “放心吧,”葛大老爷安慰地拍拍她的手:“儿子什么人你还能不了解么?自己跟着去了一趟w市,看看人家夫妻恩爱就死心了。那小子忙着呢,哪儿来那么多爱恨情仇。”   到底不是什么只顾着情情爱爱的人家。葛夫人放心了,心里盘算着早点给儿子找个好姑娘。都快三十多岁了。这么一直单着也不是事儿。   顾晗霜和田甜在帝都玩了两天就收拾东西回了w市,毕竟家里还有人在等着,回去晚了该急了。   过了安检,看到等在门口两个挺拔的身影,顾晗霜和田甜相视一笑,甩开行李向他们跑去。   田甜回家就开始准备教资考试,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当时出国考雅思都没这么用功。   终于顺利通过笔试和面试,拿到了证书,田家想把她安排进一所双语英才小学,设施好,待遇高。   但是她拒绝了,自己去了当地一所农民工子弟小学。   “你有没有觉得我很丢脸啊?”她有些忐忑地问易博涵。   “怎么会?”男人轻笑。   “你看大家都是找很体面的工作。”他们圈子里,重点大学当教授是光宗耀祖,重点高中当主任是不辱门楣,没有有权有势还去普通小学当老师的。   “他们是他们,你是你,田甜,”易博涵正视她:“随波逐流很容易,做自己觉得对的事很难,只要你觉得对的就去做,你比她们更勇敢。”   田甜笑弯了眼:“你不嫌弃我就好,我虽然不像晗霜那么厉害,但我去过很多地方,身边也有很多优秀的人,像哥哥,像你。我可以告诉那些孩子世界有多大,告诉他们怎么样努力才会走得很远很远。”   你还可以告诉他们什么叫做感恩,什么叫善待,但是这句话他只在心中过了一遍,没有说出来。   ……   顾晗霜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着头顶的青色幔帐,有些回不过神来。   “姑娘醒了?”有人打帘进来,是她的大丫鬟流苏。   顾晗霜有一阵恍惚:“什么时辰了?”   “辰时了,该起了,今儿夫人叫了人来给姑娘挑首饰呢。”流苏把洗脸盆放在架子上,又过来伺候她穿衣。   母亲?顾晗霜起身洗漱梳妆,带着人往正院走去。   “母亲。”她向上首的顾大夫人行礼。   顾大夫人朝她招手:“霜儿快来看看,这些首饰都是时兴的样式,你平日就是太素净,马上出门子的人了,挑些鲜艳的,看着喜庆。”   出门子?对啊,她马上就要嫁给林仲了。从小定下的婚约,青梅竹马年少有为的夫婿,知根知底的人家,再叫旁人羡慕不过了不是吗?   她上前一步,任由母亲把一根红豆钗插在自己发髻上。   羣祥既集,二族交欢。敬兹新姻,六礼不愆。羔鴈总备,玉帛戋戋。君子将事,威仪孔闲。猗兮容兮,穆矣其言。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霜儿,我会对你好的。”林仲穿着一身大红锦缎喜袍,更衬得面如冠玉,他笑着递过来一杯交杯酒。   顾晗霜接过酒杯,闻着杯中传来的香气,记忆中好像有个人也爱喝酒,和喝醉了就会耍些小脾气,是谁呢?为什么她想不起来,她又怎么会认识这样的人?   “霜儿。”林仲抬了抬胳膊提醒她。   顾晗霜下意识地问:“丁敏呢?”   林仲皱眉:“这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你提别人作甚?她和我们有什么干系?”   对啊,她提她做什么?   她举起胳膊,喝下了交杯酒。   林仲把着她的肩膀,慢慢地靠过来。   一切都是这么完美,和她期望得一模一样,为什么她会觉得心中空荡荡的?   有人也曾这样拥着她,拉着她的手,叫他“晗霜,”那个人应当很高大,应当很爱笑。   谁呢?是谁呢?   文星!   顾晗霜猛然起身,眼前的场景徒然虚幻起来,仿佛石子投入水面,将倒影砸碎成千万光点,待光点也散去后,只剩一片漆黑虚无。   “你为何如此固执?”虚空里传来一阵叹息:“将你送来,不过为了结一份因果。”   顾晗霜从幻境破碎就清醒过来了,她站在虚空之中,朝着发出声音的地方冷笑:“莫说这些拐弯抹角的好听话,林仲到底是何方神圣,你们会如此帮他?”   “并非何方神圣,只因功德,他上辈子做南阳知州时,赈灾有方,恩泽灾民,临死前愿用一身功德,换与你再续前缘。所以我送他投胎。”   “那顾敏呢?莫非他不仅许愿要和我再续前缘,还要和顾敏再做夫妻?”   “和他五官,顾敏上辈子一生无子,晚年潜心向佛,动用所有嫁妆给佛祖塑了金身,西北大旱之时,寺庙里的僧人融了佛像,于城外施粥,活人无数。她生前在佛前许愿,希望可以与林仲琴瑟和鸣,做一对恩爱夫妻。”   所以这一世原本的顾晗霜仿佛鬼遮眼一样走上歧路。林仲享了齐人之福,得到了顾晗霜的人与心,最终发现这辈子的顾晗霜太过愚蠢,他真正爱的人是顾敏,于是顾敏也得偿所愿,和林仲白头到老。   “你们成全了所有的人,唯独牺牲了我?”   “那现在呢?我是做了什么孽要被如此愚弄?又是得了什么造化转世到下一世?”   声音叹息了一声:“你还记得《杯中问》吗?”   怎么会不记得,那些徘徊在清醒和癫狂之间的日日夜夜,那些激奋的挥毫,她亲手一笔一划写下的字句。   “你死后,丁敏下令放火烧了你的院子。你那个叫流云的丫鬟,什么都不懂,但是知道那些对你很重要。她撬开了你藏书稿的箱子,垫了稻草用竹篓背着趁乱逃出了林府。”   “流云……”流云是教坊司派给她的丫头。父母卖进来的,教了规矩送到她身边的时候只有八岁。   那时候正好她试图扭转别人的想法失败了,想着那些思想根深蒂固的女子不好改变,那么如果从小教呢?她把视线放在八岁的流云身上。   她教了她两年,教她读书识字,教她论辩之术,然而最终放弃了,不是因为太艰难,而是因为心软了。   若把流云教成另一个顾晗霜,那从此以后她该活的多么痛苦?   这世上,有一个顾晗霜就够了……   那以后,她便只把流云当做普通丫鬟相待。没想到她会记着那点好,做到如此地步。   她知道大金朝对逃奴有多么严苛,流云一个小女孩带着一背篓书又会多么艰难。   虚空中出现一幅画面:穿着青布衣裳的小女孩,靠在荒废的破庙里,冻得浑身青紫,瑟瑟发抖,也没想到去烧一片纸去取暖。   “流云被一户农户人家收留,和那家的独子成了亲,那些书稿丢失了不少,唯一留下来的只有《杯中问》。”   顾晗霜垂眸:“这些和我穿越又有什么关系呢?”   “女帝的觉醒不是一朝一夕的,她也有过迷茫,疑惑,挣扎,觉得自己是不是大逆不道,真正让她醒悟的,是无意间得到的,你的《杯中问》。”   “女帝嫁到塞外,日日研读自己国家的文字,提醒自己不忘自己是大金朝的人,那是她站起来的最后的力量。逃亡的时候那些书带不走,唯一贴身带走的也只有《杯中问》。”   “所以才会刻在铁木上,葬在墓里。”   “金凤后面的百年繁荣,有你的一份功劳。可惜金凤灭亡后,《杯中问》成了□□,除了帝墓里的雕版,全都烧毁了。”   “所以你们补偿我,让我穿越到第二世?那这个幻境又是为什么呢?神仙也会出尔反尔吗?”顾晗霜冷笑。   “林仲的愿望无法实现,只能借由幻境。可惜你心智坚定,我已再无办法。天道早告诉我万事不能强求,是我魔障了,罢罢罢,你且随缘去吧。”   话音刚落,顾晗霜向下坠去,仿佛无尽深渊,渐渐陷入黑暗。   顾晗霜睁开眼睛,入目一片刺眼的白,她不由眯了眯眼。   旁边的小护士听到动静,和她对视一眼,尖叫一声冲出门外:“陆太太醒了。”   “一个月了,可算是醒了。”医生一边给她做检查一边感叹。   顾晗霜有些头晕,她偏了偏头,看向冲进门来的男人憔悴的脸,微笑起来,伸手拉住他的手:“我回来了,再也不走了。”   —— 全文完   阮黎走进家门看着坐在沙发上的张晨,他朝她笑一笑:“你回来了啊。”   阮黎看着他眼神中的落寞,“嗯”了一声,没有多话。她知道他是寂寞的。   陆文星的生意成功,陆氏扶摇直上,陆家和易家一起搬到了帝都。最好的兄弟都走了,只剩他一个人还在这里。   “饭放在桌上了,你去吃吧。”他道。   阮黎没有去餐厅,走过去,手放在他的肩膀:“你不要多想。”   “没有多想啊。”张晨扯了扯嘴角。   这两天阮氏总裁包养小明星的绯闻传的到处都是,张晨肯定也听到了。   “是巧合,我和那个人没有任何关系。”阮黎解释了一句。   “你实话告诉我,”张晨抬起头直视着她,桃花眼里泪光闪烁:“是不是因为我没办法让你怀孕,你才去找别人?”   他知道阮黎和他结结婚的真正的原因,阮家那边步步紧逼,想要她过继一个孩子将来好继承阮氏,但是阮黎不想,所以才会找一个合适的人结婚。   他知道这些原因,但是他已经走不了了。他去检查了身体,没有问题,可是这么多年,就是没有孩子。   阮黎捧起他的脸,这么多人,长得最好看的就是他了。   “张晨,你听着,如果以前我的想法是继承阮氏的人,必须是我的血脉,那么现在我的想法是,必须是我和你的血脉,我只说一遍,明白了吗?”   张晨瞪大眼睛,愣愣地“嗯”了一声。   两个月后,阮黎回家:“收拾收拾东西吧,我们准备搬到帝都去了。”   张晨手上的筷子一下子掉在地上:“为什么突然要搬走?你的生意怎么办?”   阮黎依然表情淡淡:“工作需要,生意挪到帝都去了。”   张晨突然笑了起来,阳光灿烂。仿佛又变成了当年那个二百五少年。   ——宝宝番外。   我叫陆婧宁,今年五岁了,我有一个超级好说话的爸爸和一个超级不好说话的妈妈。   妈妈的规矩可多了,比如嚼东西的时候要把嘴巴闭起来,不可以吧唧嘴,不可以朝人吐舌头,不可以玩儿手机超过半小时。   唉,一点当小孩子的乐趣都没有了。   哦,我还有一个两岁的弟弟。但是他不爱说话,一点都不好玩儿。太爷爷说他像爸爸,但是他明明长得像妈妈。太爷爷说蔫坏焉坏地像,但是爸爸才不坏呢,爸爸可好了。   我还有两个叔叔和两个阿姨。   田甜阿姨像棉花糖,易博涵叔叔不爱说话,但是他们都对我很好。他们家有一个三岁的弟弟,头发老是翘起来,怎么梳都梳不下去,可好玩儿了。   阮阿姨很厉害,张晨叔叔长得最好看,最喜欢陪我玩儿,不过我已经好久没见到他了,听说阮阿姨有小宝宝了,他要照顾小宝宝。   嗯,这么说来,我好像很快又要多一个弟弟了。   我每天都要背古诗,还有《笠翁对韵》《幼学》,妈妈不让我看天线宝宝,说会看傻了,我去小美家玩儿的时候偷偷和她一起看了一下,嗯,是有点傻。   对了,差点忘了,我还有个男神,他的爸爸妈妈都很好看,所以他也超级好看。他的眼睛和他爸爸一样,都是蓝色的,很深很深的蓝色,我最喜欢了。他们说他是天才,我不懂什么是天才,但我就是喜欢他。   可惜我只见过他一次,他们什么时候能再来我家做客呢?我好想他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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