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锦路》 作者:漫漫行   不正经文案:   沈皎有一个秘密,她总能在皇帝遇到危险时,不受控制地替他们挡灾。   给皇帝下毒的糕点,她吃了;刺杀皇帝的刀,被她挡了......   沈皎快哭了,皇帝究竟有多少仇人啊,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儿?   正经文案:   穿越了,沈皎表示不担心,手里握着一手好牌,父亲是国公,母亲是长公主,背后有皇帝舅舅撑腰,天下都能横着走。   可是,越长大,事越多,如何在这一滩浑水中走出一条荣华锦绣之路,沈皎步步图谋。某男伸手喊道:“媳妇,我帮你!”   作者有话说:   1.本文苏文,爽文,1V1,无逻辑,逻辑死。   2.女主名字男性化的原因,解释在楔子,不喜勿喷。   3.作者玻璃心,接受意见,但不喜勿骂。   4.本文女主事业为主,不喜勿进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豪门世家 天之骄子 穿越时空   主角:沈瑾晟(沈皎) ┃ 配角:梁国公府等 ┃ 其它: 第1章 楔子1   天和九年三月五日夜间,淑惠长公主府一片肃穆,内院正房里传来一声声痛苦的尖叫,只见仆妇们端着一盆盆血水从屋里出来。   房门外,梁国公府老太太孙氏手里拿着一串紫檀木佛珠,坐在椅子上,不停地念着佛号,旁边站着二太太俞氏,三太太赵氏,四太太陈氏和五太太钱氏,全都静默着不说话,气氛凝重。   自打七年前长公主生产时伤了身子,便不曾怀孕,这一胎可说的上是出乎意料。七个月前诊出喜脉后,宫中时时下问垂询。   一声声嘶吼声敲击着每个人的心,这时暮晚的霞光突然大盛,只见这时一位身着深衣的中年仆妇从产房出来,欢喜的说道:“殿下生了,是位姑娘!母女平安!”老太太立即吩咐道:“快派人回禀宫中”   同时,观星台,用名贵的汉白玉石建成的祭台上刻着复杂纹饰,华丽而神秘,身穿白色祭师袍的老者正蹙眉凝视着星空,平日里处变不惊的脸上显出了难得的喜色,口中呢喃道:“辅星降,紫微兴,国运昌,盛世起。”随后,对身旁之人喊道:“备轿,进宫。”   宫中,紫宸殿内,御前总管胡公公正在向龙椅上的玄衣男子回禀:“启禀陛下,淑惠长公主府派人前来报喜,殿下生了,是位姑娘”天和帝听闻,放下手中的朱笔,松开紧锁的眉头,笑道:“这一个月以来,第一次有个好消息。皇妹终于如愿以偿了,公主和姑娘怎么样了?”胡公公赶紧答道:“回陛下,母女平安。”   这时,一位小太监走进来:“皇上,国师求见。”天和帝一摆手道:“宣。”   紫宸宫门缓缓开启,一位老人缓步而来,行动间如行云流水般飘然,一双眼睛不仅没有因年长而变得混浊,反而更加精神奕奕,眉目间有着罕见的喜色,一身白色锦袍衬得他仙风道骨,鸾姿凤态,行礼道:“皇上,臣于夜间观星象,紫薇星旁有新星出现,主福运兴衰。”天和帝不解:“是福?是祸?”   “当主兴,此星降世,有助国运,另京城,江南两地,旱灾可解。此星为女,降生于淑慧长公主府,望陛下慎重以待。”   望着老国师逐渐远离的背景,天河帝的双手紧握,片刻后,才开口“来人,拟旨:册封淑惠长公主之女为郡主,封号元嘉,封地临江,食邑千户,赐名瑾晟”而后又道:“自秦创兴,于周转晟。晟儿,莫要让朕失望。”   淑惠长公主府,宣旨的太监已走,老太太看着手里的圣旨,不禁感慨淑惠长公主的荣宠之盛,不愧是皇上一母同胞的妹妹,京中也有其他公主和王爷,却没有哪个如同淑惠长公主般,刚生出的女儿就被封为郡主,还是有封地的。   不过这御赐的名字,让老太太不明白,瑾是梁国公府沈家女儿这一代的排行,但这晟字,却是男子的名字,从没有女孩用这名字,太过刚强。   同样不解的还有很多人,刚刚生产完的淑惠长公主也在其中,产房内,淑惠长公主看着刚刚生出的女儿,喜不自胜,尽管满身疲惫,却依旧逗弄着期盼多年的闺女,听到刚刚传来的旨意,转身问向传话的女官敛秋:“哪个字”“昂头冠三山,俯瞰旭日晟的晟”敛秋答到。   淑惠长公主听后眉头紧皱,思索了一炷香的时间,叫到:“念夏,去打听下今天有谁进宫。”“是”只见一位绿衣女子挑帘而去。   “公主,可是出什么事了?”问话的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妇人,“姑娘刚出生就被封了郡主,还得了圣上钦赐的名字,这不是天大的喜事吗?殿下可是担心荣宠太过?”   “嬷嬷,你知道的,自我大齐开国,公主之女封县主,还得由父母上折子请封。就算皇兄母后疼我,也万不会如此。且这名字,我总觉得不寻常,我猜不出皇兄的意思。”说着,淑惠长公主揉了揉头,眉眼间难掩愁色。   “殿下,国公爷后日便会归府,到时您再想也不迟,且还有他呢。您刚生产完,切不可太过操劳。”古嬷嬷是淑惠长公主的奶嬷嬷,自然心疼自己从小养到大的孩子,陪着她度过了最艰难的时期,舍不得她如此刚生产完就如此操劳。公主已经有了驸马,有时不必如此辛苦。   “嗯,我知道。”说完,淑慧长公主便沉沉地睡去。 第2章 楔子2   宫内,兴庆宫。   谢太后听闻女儿难产,着急难耐,不得入眠,每隔一柱香的时间便派人去打探一次。刚刚听得女儿母女平安,紫辰宫中就传来了儿子的旨意。谢太后心里一沉,对着身后的人道:“冬芷,你说皇上这么做,有何缘由?”   “奴婢不知,不过刚刚宫门传来消息,”冬芷说道:“国师进宫了。”   “来人,去请皇上过来。”   约莫一炷香后,天和帝款步而来,行礼道“给母后请安。”   “你我母子之间,哪里有这么多礼?快坐。”谢太后笑着嗔怪“冬芷,给皇上上茶。你处理政务辛苦一天了,原是不该打搅你的,哀家听闻今日国师进宫了,可是有什么大事?与册封有何关系?”   天和帝听到自家母后如此直接的询问,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更加高兴,母后直白相询,比起前朝和后宫拐弯抹角,各种各样地试探,要轻松地多,这让他想起那段最艰难的时间,母后对于自己在朝堂做的每一件事都如此直白相问,然后为自己分析利弊,弥补不足,可以说自己处理政事的能力都是母后一手教出来的,与自己的那个父皇半毛关系也没有。至于,太后知道国师进宫之事,天和帝并不讶异,自家母后若连这点本事也没有,那当年也护不住自己与妹妹,况且,自从自己登基,母后就再也不问政事了。   “国师进宫言晟儿降生,江南,京城两地的旱灾可解,真可谓是儿子的福星”说到这,天和帝喜形于色,天知道,再不下雨,皇帝陛下就要下罪己诏啦,虽然这只是安抚灾情的一种手段,可陛下自个儿不乐意,登基以来自己不说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也是勤勤恳恳,兢兢业业,经常性的通宵批奏章,连去后宫的时间都很少了,君不见后宫的美人儿都望眼欲穿了吗?   如此辛劳才把自个儿父皇留下的烂摊子收拾完,这才过两三年太平日子,就旱灾了,虽说每年都有一两个地方有天灾,但这次不一样,受灾的程度已经百年未见,江南已有一个月未下雨了,京城时间更长。且朝堂已经出现不和谐的声音,说是自己残杀兄弟才导致上天降罪,陛下心里快呕死了。   本着我不好过,其他人也不能快活这个原则的皇帝,使这几□□堂气氛异常压抑。臣子,内监个个都胆战心惊,生怕一个不注意就被皇上发落了。   “这又是皇妹心心念念才得来的女儿,且又携国运而来,所以赐为郡主也不为过。”   外甥女的降生,有助国运,在天和帝看来,这定是上天想让自己名垂千古,想着以后青史留名,成为一代英主,不由得心潮澎湃,后人提起自己的丰功伟绩,瞻仰崇拜,这是每一位帝王毕生的追求。现在想想,就开心地不得了。老天把晟儿送来,不正是对自己的认可,说明自己是真龙天子,天命所眷。想起朝堂的流言,天和帝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可是这名字,是否太过男儿气了些?”谢太后听了自家儿子的解释,若有所思,但这名字太后娘娘实在不喜欢,明明是玉雪可爱的女娃娃,皇帝非给起这么个儿名,这哪是男儿气,分明自古以来就只有男子用这个字,可圣旨已下,没有更改的可能,所以太后才替孙女委屈。   “晟,光明,兴旺,盛美,这是朕的祝愿,也是朕的希望。”天和帝认为晟儿是福星,自是与一般女子不同,名字也应不同,大气一些才好。“母后若觉得太过阳刚,那便取个乳名或小名就是。”天和帝觉得太后和自家皇妹的想法应该差不多,应该照顾一下两个女人的想法。至于妹夫梁国公的意见,天和帝表示不需要考虑。   “这事便由淑惠和梁国公自己想吧,皇帝你已经取了名字和封号,哀家就不要掺和了。”说完,谢太后哀怨地看了一眼自家倒霉儿子,这生生把太后娘娘起封号的权利给剥夺了,话说,太后娘娘很想参与起名的啊,如今,名字,封号,乳名,一个没给自己留。这都怨自家儿子。   被自己母后看得发慌地皇帝陛下,轻咳一声,继续道:“母后,这晟儿的洗三定是在梁国公府,宫中已来不及准备,满月酒便摆在宫中吧,儿臣回来给皇后说。”   “这是否荣宠太过?”在这京中,王公贵族,世家门阀林立,没有圣宠根本立不了足,但圣宠太盛,也招人记恨,太后娘娘很是担忧。“晟儿是朕的福星,这不算什么。再说,有母后和朕在,又怎会护不住一个孩子?”显然,天和帝看出了谢太后的忧愁,但皇帝陛下认为天下没有他护不住的人,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纸老虎。   “母后放心吧,一切有朕。时间不早了,该安歇了。若没有事,儿子先回宫了。”眼见天色已晚,天和帝不好再逗留,便请辞。“原是哀家的错,教你受累,快回去休息吧,明日还要上朝。冬芷,送送皇帝。给皇帝拿件披风,夜寒,小心自己身子。”   “谢母后,那儿臣告退了。”   良久,凤座上的谢太后轻叹一声,“清舒,皇帝今日所说之事尚有隐瞒,依哀家对皇帝的了解,江南,荆州两地旱灾得解是国师占卜所得,还不至于让皇帝没听到实报,便如此大喜,今夜便下册封圣旨。你说,国师究竟说了什么?”   自己的儿子,自己最是清楚。这几年登基之后,皇上积威日甚,喜怒不显于色,可刚刚脸上开心地表情,是个人都能看见。当然,这全天下也没几个人敢直视龙颜,可身上围绕着的喜悦感,周围人都清楚地体会到,这连当年太子出生时也不曾有过。所以,谢太后不明白外孙女究竟有什么不同,或者说对皇帝有什么特殊意义,对这小小的孩子而言究竟是福是祸?   若是天和帝知道自家母后的想法,一定会大呼冤枉。太子出生时,正直自己与父皇和纯王斗得最激烈地时候,太子的出生自己很是欣喜,毕竟是嫡长子,自己的第一个儿子,可前朝后宫一片混乱,哪能分心?而晟儿的出生是上天对自己政绩的肯定,只要想象日后能成为秦皇汉武一样的千古一帝,不高兴都难?   清舒和冬芷是伺候谢太后几十年的老人了,当年从镇国公谢府陪嫁后,自梳头,不再嫁。在这皇宫之中,便是天和帝也尊称一声姑姑,所以知道自家主子在忧虑什么。“娘娘,老奴觉得您该放宽心,就现在而言,不是好事吗?依照本朝律法,公主之女只能封县主,皇上恩旨加封郡主,且言元嘉郡主携国运而来,想来日后谁敢怠慢?”   “对,携国运而来,想来这五个字便是皇帝最在意的事。”谢太后听到清舒所言,恍然大悟,“想来只有这才能让国师深夜进宫,皇帝如此大喜。是了,元嘉应与国运息息相关。但愿是福不是祸。”谢太后不愧是曾经叱咤前朝的人物,仅仅五个字,便将真相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太后,时辰不早了,该安寝了。不然明日又该头痛了。这日后有您护着,郡主还能吃了亏去?”“罢了,安寝吧。这事,不是一晚上就能解决的。另外,明日你出宫,贺淑惠弄瓦之喜,看看哀家孙女长什么样,回来给哀家说道说道。再告诉淑惠安心,这是元嘉的福气,万事有哀家哪。”想着皇帝欣喜的样子,在谢太后看来,短时间内,应是福事。   “是,奴婢这就去准备。”看到主子想开了,冬芷欣喜地应道。   这一夜,收到消息的可不止慈安宫,后宫中很多宫殿的灯一夜未熄。   自第二日凌晨,京中连降三日大雨,结束了一个月的旱灾,十日后,江南传来消息,同一日,江南也降下大雨,此次旱灾不会影响今年的收成。朝野上下一片欢呼,又十日,梁国公平定西南匪乱,班师回朝,皇帝下旨褒奖,赐宴太和殿,并言元嘉郡主满月礼在宫中举行,以示恩宠。   天和十一年,元嘉郡主在宫中食用御膳房呈给圣上的糕点时中毒,皇上震怒,严令彻查。最后,调查结果为楚王一党作乱,欲毒杀圣人自立为帝,一个月后,楚王一系彻底覆灭,连先帝留下的遗旨也没能保住楚王的性命,仅为其留下一个子嗣,保住香火不灭而已。   自此,从先帝到本朝,威威赫赫二十多年的楚王一系不复存在,只是史书上的文字了。   元嘉郡主中毒后,五日方醒,自此伤及心脉,身体羸弱,前往江南养病。   三年后,一辆由百余名禁卫军互送的车架,从京郊行至城门。 第3章 归京   上午辰时左右,京城北门外,便能看见几个华服公子,为首的一位,十五六岁的年纪,一身墨色劲装,英姿勃发,不停地望向前方。他身后一位略小上一两岁的少年,向前探身“大哥,妹妹怎么还未到,不会出什么事了吧?”面上难掩焦虑。   “噤声。说什么呢?”沈长冀呵斥不懂事的弟弟,“圣上派禁卫军亲自护送,焉能出事!”自接到妹妹回京的消息,父亲母亲每隔一日从京城派人询问回京的行程,昨日接到消息,今日辰时必能到京门口,可辰时已过半,还未见到妹妹的车架,便是自己也有些慌乱。可就算再慌,沈长冀也知道什么话不能说。禁军是皇帝亲派,是大齐最精锐的部队,不会在安全上出什么问题。况昨日已至京郊,天子脚下,治安最是严格。他倒是更担心妹妹的身体,虽说好转大半,可毕竟伤及心脉,最忌劳累。   正当想派人再探时,一队车架驶入眼前,为首的一辆,由双马拉车,两边拱卫着身着玄黑铠甲的骑兵。沈长冀连忙驱马上前,“妹妹,感觉怎样?”   “大哥,没事的。”一道软糯糯地声音从车中传来“早上诊了脉才出发,有些耽搁了。”   “没事,哪里就久等了。”听到妹妹无恙,沈长冀便放下心来,妹妹健康比什么都重要“我们现在就回去。”   “大哥,大哥”听到沈长映的呼喊,沈长冀转头,便看到几个弟弟都到了“大哥,你这样太不够意思了,为什么是你第一个跟妹妹说话?”沈长映抗议完,便转头对着车架“妹妹,你最喜爱的三哥来了,想不想三哥?恭喜你,又能看到三哥俊美的风姿了!”   车厢内的沈皎听到自家三哥自恋的话,不禁吐槽,三哥的那张脸确实好看,要她说,不应该叫俊美,应该叫美,比好多女孩子都漂亮,她虽不在京中,可也知道“沈家三郎美姿仪”的名声。沈皎知道三哥虽自恋,但他会在大庭广众下说这种话,是为了逗自己开心。   “自己骑马回去”还不待妹妹回答,沈长映便听到自家大哥的命令。哀嚎一声,认为这是嫉妒,嫉妒自己比他长得好看,所以妹妹最喜欢自己。若是沈长冀听到自家三弟的心声,一定会把他扔进军营里好好练上一个月,让他知道一黑遮全部的道理。   京城,梁国公府,安乐堂。   安乐堂是梁国公府的核心,自大齐见国一百余年,梁国公沈家便历代居住于此,历经百年而不衰。沈家以武起家,先祖跟随□□皇帝起兵推翻前燕暴权,得封梁国公,世袭罔替。经过一百多年的经营,安乐堂雍容大气,富丽堂皇。   老太太孙氏坐在主座上,望向前来回事的丫鬟“郡主到哪了?世子他们可有接到?”因元嘉郡主回京,圣上亲派禁卫军前去,老太太便明白这位孙女在皇家,在圣上心中的分量。因此,特地免了今日的闺学,还让府中几房十岁以上的男孩全部出城去迎接,以显示自己,显示梁国公府对郡主的重视。从辰时起,便坐在这里等待消息。   “回老太太的话,世子让奴婢回禀您,郡主已进城,先回公主府梳洗一番,再来拜见老太太。”碧月将世子传来的消息一一回禀。   “应当的,子女远归理应先拜见父母。”老太太能以继妻的身份掌管梁国公府多年,最重要的便是审时度势,清楚自己的身份,所以原配所出的长房,二房才对自己尊敬有加。再者,子女远归本就应先见父母,老太太自问这是应该的。   可其他人便没有此番见识了。五太太钱氏不愤在此空等这么多时间,“这郡主就是不同,让母亲等这么久,也不先来拜见。”五太太仗着自己是老太太的外甥女,又是嫡亲的儿媳,因此在安乐堂说话毫无顾忌。   “住嘴。”老太太慌忙呵斥“郡主归京,理应先拜见长公主和国公,这是孝道。没什么不对的。”老太太知道钱氏这话若传到长房的耳中,特别是长公主耳中,自己这么多年的努力就白费了。   因皇上荣宠,淑慧长公主府与梁国公府只一墙之隔,此时,淑慧长公主与梁国公沈邦靖都在正堂,长公主坐立难安,时不时站起来望向门外,沈邦靖看着妻子这副样子,不禁劝道“公主,长冀他们到了,自有人来回禀。且安兴静坐片刻。”   “夫君,你说阿皎半年不见我了,会不会与我生分了?”世人皆知,元嘉郡主出生时,皇上为其取名瑾晟,外面众说纷纭,不过,有一点是大家公认的,那就是不够柔婉,所以淑慧长公主夫妇为其去了小字阿皎,取自《诗经·国华·陈风·月出》“月出皎兮,佼人僚兮”。夫妻里平日里多称呼女儿阿皎,这才是两人在淑慧长公主生产前,为女儿早就取好做名字。若不是皇上赐名,元嘉郡主本应叫沈谨皎。   女儿阿皎在江南养病期间,长公主时常前去陪女儿小住。距离上次见面,还是半年多前,这三年聚少离多,日益思念,长公主对女儿的感情并没有随着长时间无法相见而流逝,发而更加愧疚。所以此刻心中十分紧张,生怕阿皎同自己生分。   淑慧长公主说着,转头看见自家夫君,只见他端着的茶杯的手不停地颤抖,不禁笑了,堂堂战功赫赫的梁国公,也有端不住茶杯的时候,罢了,给他留些脸面,便不点出来了。   这时,正有人来禀报“殿下,国公爷,郡主进二门了。”   只见一个女孩子,粉雕玉琢,精致可爱,一身杏黄色春衫,梳着双环髻,带着一个镶着宝石的长命锁,瞧着四五岁的年纪,淑慧长公主连忙上前抱起女孩,“阿皎”看着女儿白的几近透明的脸庞,想着阿皎明明还有一个月就满六岁了,可却只有四五岁孩子的身高,不禁流下泪来,“娘的阿皎,身子怎么样了,难受吗?快传李太医。”说着又把女儿揽进怀中。   虽然阿娘的怀抱很温暖,让自己心里甜甜的,但脸被闷在阿娘胸口,让沈皎憋红了脸,这么热情的阿娘,身体受不了啊。   “阿娘,我没事。早上来的时候是李太医诊过脉了,我没事。不过是路上有些劳累,看起来脸色有些苍白罢了。”李太医是皇上钦派到江南的儿科圣手,对他的话长公主还是信服的。   沈皎看着站立在阿娘身旁的阿爹,虽然是武将,但身姿俊美,威严端肃,和美貌的阿娘站在一非常养眼。   “阿爹”听到女儿的声音,沈邦靖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该怎么回应女儿。想把阿皎抱起来,却又怕自己笨手笨脚,弄疼了女儿,只能用手摸着女儿的头。阿皎看着父亲的样子,不禁觉得有些好笑,自打伤了心脉,父亲便把自己当做一尊琉璃娃娃,一米八的个子想动又不敢动的站在那里,像认错的小孩。   阿皎想起自己三岁前,父亲总爱与自己玩抛高的游戏。沈皎一直都知道,阿爹一直都很爱自己,只是不会表达罢了。任由父亲的大手把自己的头揉乱,她很享受父亲抚摸自己的头,带来的安全感。那是任何人都无法取代的。   穿越过来的六年,父母兄长的爱护,让她渐渐适应这个世界。任谁胎穿到一个陌生的时代,换了父亲母亲,都会不适应。作为婴儿的前半年,沈皎过的昏昏噩噩,是他们一次次的关爱,让自己渐渐想开,接收现实。如今,已经完全融入。   “妹妹,你看看三哥,我是不是比半年前更玉树临风,英俊潇洒了”在沈皎享受着父亲爱的抚摸时,自家三哥自恋的话,在耳旁想起,不禁笑出了声。   “嗯,是更漂亮了”沈皎调皮的朝三哥眨了眨眼,这是沈皎的心里话,自家公主阿娘告诉过自己,在有了大哥后,夫妻俩想要个女儿,但生三哥时,难产,坏了身子,以后再难怀孕。便在三哥三岁以前把他当成女儿养,穿着小裙子,当时的三哥比好多女孩子还漂亮。便是现在,让三哥换上女装,也会让很多世家小姐自行惭愧。不过,这话也只有沈皎敢在他面前说。上一个说他漂亮的人,被他打的鼻青脸肿,十天都没敢出门。   沈皎享受着家人的关爱,在李太医诊完脉确认无事后,陪着阿娘阿爹撒了会儿娇,便被阿娘叫下去洗漱了,言及一会去拜见老太太。沈皎知道,晚辈远归进家,理应拜见长辈,这是孝道。再说自己的身份够高,老太太孙氏也是慈爱之人,并不会与自己为难。倒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回到自己的院子,沐浴梳妆一番。便随父母前去梁国公府请安。 第4章 亲长   安乐堂外,老太太带着三房夫妇和五房夫妇带领沈家第三代子孙,站在门外,迎接长房一家。   天地君亲师,淑惠长公主虽是沈家长嫂,却更是天家公主,皇帝嫡妹。   元嘉郡主自出生便受封郡主,且是有封地的实封,食邑千户,大齐的公主也不过食邑八百户,可见圣上荣宠,自三年前,元嘉郡主食用糕点中毒,圣上直言“元嘉实是为朕挡灾受难”随后变将让元嘉郡主礼同公主,所以,无论这母女两个是谁来,对于沈家来时都是君,他们理应出门迎接,何况,这是郡主离京后第一次回府。   众人看着长公主夫妇带着一个梳着双丫髻,上面绑着由各色宝石彩带编成的华丽发赛,身着浅粉色穿花纹蜀锦襦裙的四五岁女童,眉清目秀,明眸皓齿,粉雕玉琢的,软软糯糯的,很是惹人喜爱。   众人皆行礼后,便进入安乐堂内。老太太和长公主坐于上首后,沈皎便对老太太依礼拜见“给祖母请安”先国礼后家礼,这是孝道“孙女离京三年,未能承欢膝下,望祖母见谅。”老太太连忙扶起“离京养病,本是应该的,何见谅之说?现在身体如何?可还用药?”   元嘉郡主离京养病,是皇帝亲下的旨意,太医进言江南气候温和,有助郡主身体康复。就是再有怨言,老太太也不敢表露。以自己的身份,只有关心郡主身体来表示自己的慈爱。“谢祖母关心。李太医说我的身体已好大半,再待在江南也无用,只需回京时常小心照料,便无碍了。不过,情绪不宜过激动,不宜去人太多的地方。平日里,应心境平和。”沈皎回答着老太太的问话。   “那变好,尽管安心养病,若觉得闷了,就来府中找姐妹们玩儿。”老太太孙氏将沈皎拉入怀中坐着“你离家时还小,家中的人约摸是记不大清的。”说着,老太太指着一位穿着云纹锦袍,坐在太师椅上的中年人“这是你三叔,旁边是你三婶。”沈皎顺着老太太指着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位三十岁左右的男子,温文尔雅,有一种文人特有书卷气,就这么坐着,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让人心生好感。   在以武传家的梁国公府,三叔是为数不多的进士,还是探花出身,当年金榜题名,打马游街,被礼部侍郎看上,以嫡女许之,所以三婶赵氏出身书香世家。来之前,公主阿娘曾经给自己普及过,三婶是一位才女,与三叔琴瑟和鸣,三叔只有三婶一人,并无妾室。三婶于书画上颇有造诣,一手簪花小楷,高逸清婉,近得其中奥秘。不过二人在子嗣上有些不近人意,成婚十余年,只得一子,排行行六,起名长文,便知三叔对六哥的期望。   沈皎起身问好“三叔,三婶安。”自己身子还没弯下,就被一双柔软的手扶起,“郡主快请起。”沈皎看向这双手的主人,头上戴着白玉嵌珠簪,一身浅色绣花长裙,简单清雅,单看着三婶,便明白什么是腹有诗书气自华。何况,三婶的样子,是现代人对古代大家闺秀最完美的想象。   “平日里,若得闲空,来三婶这里坐坐。”赵氏看到元嘉郡主的玉雪可爱的模样,这是每个母亲对女儿的想象,软软的,糯糯的,奶声奶气的声音,能甜到人心坎儿里。“真是羡慕殿下和国公爷有这么乖巧可爱的女儿。”赵氏对长公主夸赞着沈皎,这句话赵氏说得十分真诚,她这辈子子嗣艰难,又喜爱女孩,看见这么软乎乎的孩子,自然真心喜欢。   “你何必羡慕我?文哥儿小小年纪,便文采斐然,京中谁人不羡你?”淑惠长公主十分喜欢赵氏,对她自然乐意给面子。再者,文哥儿在国子监就读,年前以十岁稚龄得中童生,世人都说假以时日,必能父子双探花,荣耀门庭。   “殿下夸赞他了。”淑惠长公主与赵氏的一来一回对话,令气氛十分融洽。赵氏看到老太太对自己的示意,便带她走向对面一对夫妻。这二房夫妇在外地上任,只留嫡长子嫡长女和一个庶女在京尽孝,长公主又居住在公主府,她便是这府中实际上的长媳,这介绍五房夫妻的任务,便在她肩上。   “这是你五叔,五婶。”沈皎依礼见过。五叔脸上挂着笑容,忙到“郡主客气了。”沈皎看向一旁的五婶,脸上虽也挂着笑,却有些刻意,没有三婶给人的感觉可亲。不过,她也不在意,自己又不是金子,岂能人人都爱?就是金子,有人还嫌它有铜臭味呢。自己身份高,实在没必要看人脸色过日子。   接下来,沈皎随三婶见过了众位兄弟姐妹,梁国公府这一辈到目前共二十人,男十人,女十人。今日到场的有二房嫡长子沈长意,在府中排行行二,嫡长女大姑娘沈瑾妩和二姑娘沈瑾芳。   三房的六少爷沈长文。   四叔早逝,四婶常年卧病在床,便不曾前来,四房只有一女名唤沈谨嫣,行三。   五房嫡长子沈长丰,行五,嫡次子沈长林,行九,庶子为七少爷沈长严,八少爷沈长庆,嫡女六姑娘沈瑾姗,庶女五姑娘沈瑾荷,七姑娘沈瑾芙,十姑娘沈瑾萱。看的沈皎眼花撩乱。兄弟们个个样貌英俊,姐妹们,环肥燕瘦,各有特色,简直是颜控的福音。   这么一圈下来,沈皎便有些精力不济了。唉,身体不争气,怎么办。多么想在这再这待一会儿,沈皎被大姐姐抱在怀里,吃着美人给自己的小点心,还温柔的给自己擦手,闻着大姐姐身上的梅花香,真的想这么睡了。这是颜狗幻想中的场景啊。   大姑娘看着怀中的妹妹,真的有些乏了,便看向坐在主座上的公主伯母,无声询问。大姑娘因是府中嫡长女,最善照顾幼妹,且二老爷夫妇赴任时大姑娘只有六岁,两人只带走了嫡次子和嫡次女,大姑娘便由长公主教养了一段时间,所以很是亲厚。   淑惠长公主时刻关注着女儿,立刻便注意到了大姑娘的眼神,便道“阿皎,累了吗?用了午膳再休息,对身体好。阿妩,你别惯着她,让她自己坐着,别累着。”   “没事,伯母,我喜欢抱着阿皎,不累。”大姑娘温柔的答到。   老太太听到长公主的话,连忙让人传午膳。   花厅中,男女分席而坐,大齐风气开放,对女子的束缚并不严重。京中勋贵人家的女儿,三五为伴骑马游街的很常见。所以一厅中用膳,也不用设屏风。   食不言,寝不语。沈皎看着丫鬟给自己布的菜,不禁有些悲戚。唉,怎么想换换口味就这么难。自三年前开始,沈皎的饮食便是清淡的。虽然知道是为自己好,可看着一桌子的菜,红烧狮子头,松鼠鳜鱼,香辣鸡等等大菜,心里为自己点了一百个蜡烛,嘴里吃着蔬菜,想象着这是在吃狮子头,真是太好吃了,太好吃了个鬼。   看到女儿咬牙切齿的盯着碗里的蔬菜,淑惠长公主不禁有些失笑。虽然也很想改善女儿的伙食,但目前长公主无能为力啊。看着这满桌子菜的花样,除了几样有些油腻外,其余的都是清爽可口的,还多分布在阿皎旁边。长公主这是三太太特意叮嘱的,这府中老太太早不管事,府中中馈近年来都由三太太赵氏掌管,心中对三太太赵氏更满意了。   午饭后,沈皎由梁国公抱回了公主府,途中便不知不觉睡着了。   宫中   梁国公世子沈长冀和沈长映在兴庆宫中用膳,今天不是沐休日,接完妹妹后,沈长映还要回宫中上课,沈长冀平日里宿卫宫中,乃是天和帝近卫队队长,一年前,因为随二叔在边关立下功劳,被天和帝授予正五品上的官职,真真正正的天子面前的红人。可沈长冀知道,自己这个红人,还及不上妹妹在皇帝心中一半的分量。   昨日,自己向圣上告假时,天和帝一听就准了“看完后就进宫,告诉朕元嘉身体究竟如何了?不亲眼看看总是不放心,可元嘉一路舟车劳顿,得好好休息,三日后再进宫吧。”作为天下之主的皇舅舅,居然能为人考虑的如此周详,当真是罕见。   所以,今日沈长冀和沈长映一进宫,便被换到太后宫中。请过安后,便听到外祖母的急急地问话“阿皎可好?”   “回外祖母的话,阿皎除了有些劳累,一切都好。”感受到两道来自上方灼热的视线,沈长冀对妹妹在天家的受宠又有了新的认识“李太医已经诊过脉了,只要歇息两日便好。”   “那便好,哀家这准备了些东西给阿皎,一会你给稍走。”听到外孙女平安的消息,太后松了口气,才想起两个外孙的事来“快到午时了,皇帝便在哀家这里用膳吧。你们两个也一起留下,陪哀家说说话。”   “那就叨扰母后了。对了,昨个儿西南属国呈上来一块桃花色的羊脂玉玉佩,朕看到时就觉得十分适合元嘉,一会儿,让长冀一块儿稍走。”   听到皇上的吩咐,沈长冀赶紧应声谢恩。   晚间,沈皎醒来,想起自己在阿爹怀中就睡着了,有些汗颜。想想自己尽管生理六岁,但心理年龄已经是成年人了,还控制不住自己,说睡就睡,简直了,内心咬着小手帕哭唧唧。淑惠长公主进来时,便看到女儿一副郁闷的小样子,便上前捏住了女儿软萌萌的小脸,还一边在心里感慨手感真不错。对女儿控诉的眼神决定视而不见。 第5章 体质   沈皎委屈的望着自家阿娘,内心在疯狂地呼唤阿爹,好好管管自己媳妇啊。   淑慧长公主在女儿湿漉漉的大眼睛的感召下,慢悠悠地收回了手。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清咳一声“阿皎,你大哥和三哥从宫中回来了,你外祖母和皇舅舅赐下好多东西,你要不要去看看。”   听到阿娘的话,沈皎打气精神,思索起来。依照自己在皇舅舅心中的地位,回京当日就会被传召入宫。   她之所以能在家休闲,是因为当初禁卫军奉旨再接自己回京途中,因劳累颠簸,又犯了一次病,李太医言明回京后最好修养两日,再做其他事情。   所以,昨晚在京郊馆驿中休息时,便有人传来口谕,让自己在家中好生修养,三日后进宫。沈皎便明白,回京中的一言一行都在皇上的监视下。当时不禁有些惊恐,想了一夜,第二天气色就不是很好,被压着诊过脉才出发。   不过,沈皎是个能随遇而安的人,当初自己遇到穿越这么大的事,也不过是失神惶恐了几个月,便把自己当做真正的婴儿融入了进去。   想道小说中女主穿成婴儿,不愿喝母乳的情节,到了自己这里,沈皎表示完全没有负担,虽然一开始有些小小的心里障碍,可想到现代专家说小孩子最好喝母乳,古代又没有奶粉,为了自己以后的身体健康,沈皎一直到一岁左右才断奶。   这次也是一样,解决不了,进京交给阿爹阿娘 ,自己还是个三头身的小孩子,只需要开开心心就好。   想到皇舅舅对自己的重视,外面众说纷纭,猜疑不段。但沈皎还是知道的差不多的。这多亏自己不是真的婴孩,在不满周岁前,皇舅舅常常看着自己愣神,让沈皎觉得他是在透过她看什么。后来有一次,沈皎听到他自言自语“晟儿,国师说,你定会帮朕开启盛世,青史留名的,对吗?”   当时沈皎都懵了,虽然以前听阿娘和外祖母议论过自己有些特殊,她出生当日,国师进过宫,对皇帝说了些什么,没人知道。   不过,这不妨碍这些权谋家们自己的脑洞,各种脑补。最后也都合乎那么一点真相。   在那次中毒前,沈皎一直都认为国师是个神棍,皇帝被骗了。直到三年前,沈皎又一次被抱到紫宸宫中。   当看到桌上放着的枣泥山药膏时,身体不由大脑控制的往御案方向走去,拿起糕点就往嘴里送去。   整个过程,沈皎感觉大脑意识和身体是分开的。就像有人在操控自己的肢体一样。接着,她觉得眼前一片黑暗。醒来以后,被告知中毒了,还伤及心脉。   那盘糕点是天河帝钦点的,必会用一两块。到时,皇帝中毒死亡,又怎么开启盛世,成为千古一帝。   从那时起,沈皎才明白,自己穿越还有个金手指啊,能预知皇帝危难,并且不由控制地去替皇帝挡去外来危险。这真是谋反作乱者的克星。   可还是不明白,即使有这样的体质,还是不懂自己穿越前既不是农业学家,能提高粮食产量,又不是学历史的,知道如何治理国家。她就是一普普通通的现代女孩,每天按班就部的生活。对治国,真的是无能为力啊。   以自己的脑子是想不通了,走一步看一步吧。不过,就凭国师的批语,自己特殊的体质,最近几年,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还能舒舒服服的混吃等死。   淑慧长公主看着女儿脸上一会儿皱成了包子,一会儿又雨过天晴。也不知道一个不到六岁的小孩子,有什么可烦恼的。   “阿皎,有什么烦心事跟阿娘说说。”   “阿娘,我的个子怎么这么矮啊。七姐姐比我只大两个月,就高了我半个头。十妹妹比我还小,可个子也比我高一点。阿娘,我什么时候才能长高?”   自然不能告诉阿娘在想什么,一个六岁的小孩子能知道那么多事,不就成妖孽了吗?前世在这个年龄,到处疯玩才是本性。   对于身高问题,前世的沈皎从没担心过。从一年级到小学毕业,一班四五十个学生,她永远坐最后一排。可现在在家里,自己居然是最矮的,这滋味真是一言难尽啊。   以前在江南,就她自己一人,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沈皎一直自欺欺人安慰自己,这是正常水准。   可今天见到姐妹们,心里泪牛满面,连年龄比她小一岁的十妹妹都比她高。自己居然是最矮的。意识到这点,内心其实是崩溃的。   对于小孩子的成长烦恼,淑慧长公主也没有办法。只得安慰“阿皎也许是晚长,等到你十二三岁一抽条儿,说不定就比她们都高了。再说,阿皎这个样子最好看了。阿娘就喜欢你现在的个子,等你一长高,阿娘就抱不了你了。”   沈皎想到前世小时候的玩伴,真的有有女孩在初中一年长高十公分。嗯,自己一定是晚长的那个。   “阿娘,你说大哥他们回来了。我们快过去吧,别让他们久等了。”   等收拾好到前厅时,沈长冀已经和父亲谈完今日宫中,皇帝太后对妹妹的态度了,并且告知,皇帝宣妹妹三日后进宫。   沈长映在一旁安静地听着父亲与大哥的交谈,这时候没有自己插嘴的地方。自打一年前,大哥回京入朝以后,父亲与大哥谈论朝政,便让自己也列席了。虽然只有在旁端茶倒水的资格,但也算进入家族核心了。   沈邦靖看着妻子带着女儿出现,示意儿子停下讨论。父子三人的想法一样,阿皎只要负责平平安安的长大就好,其余事情他们会处理好。   “阿皎,快来看”沈长冀拿出皇上特地赏下玉佩,在阳光下细腻光泽,如凝脂一般,最妙的是上面的零星的桃红色,被工匠雕成梅花,分布的十分自然,没有一点突兀,美极了。   在大哥刚拿出的时候,沈皎便喜欢上了,伸出自己的小手摸上去,手感温润,沈皎便知道这是块极品羊脂暖玉。   前世在看小说时,经常看到男主送一块暖玉给女主,就像空调似的还能调节体温,所以小时候还傻傻的问过阿娘,有没有那种玉,她也想要一块儿啊。   还记得当时阿娘用鄙视的眼光看着自己“若有这种东西,你皇舅舅还用得着每年花这么多的钱,运冰,储冰,戴块儿玉不就行了吗?”   后来经过淑慧长公主的科普教育,沈皎才明白,暖玉真的存在,它就是羊脂玉,因软玉色泽、质感温润如脂给人的感觉就有一股温暖之感,且放在手中,先凉后温,但这种凉并不是冷冰冰的凉,给人感觉十分舒适。长期佩戴,确实对身体有好处。   再后来,淑慧长公主为了让自家女儿不再问这么异想天开的问题,找了好多珍藏,一一讲解它们的珍奇之处。   一连几天,沈皎觉得自己的三观都重塑了。所以,今天她一看到这块玉,便明白这是稀世珍品。   “这是昨天西南属国送上的贡品,据说是他们皇室重宝,皇上特地留给你的,喜欢吗?”   “嗯嗯”女生对漂亮的首饰都很喜欢,沈皎也不例外。听到是皇舅舅特意留给自己的,便知道舅舅是真的疼爱自己。无论这份喜爱的初衷是什么,这么多年的时间,都会变成真的。   “对了,皇上宣你后日进宫。”   “我昨天接到口谕,已经让阿碧准备东西了。”阿碧是沈皎身边的女官,是太后赐下为她打理琐事的。除了阿碧外,还有一个善做药膳的安嬷嬷,一个通晓药理的医女。   “昨天?你在京郊就接到口谕了?”沈长冀皱眉。   “是啊。”装作什么都不懂的样子,沈皎用自己奶声奶气的童音打着小报告“传旨的人说是皇舅舅知道我中途病了,让我在家中修养两日再进宫。还赐下了好些药材。”   沈长冀转头看向父亲,见父亲让自己不要在妹妹面前多嘴,便不再追问。   又朝弟弟使了个眼色,沈长映立刻明白“阿皎,你看外祖母赐下的那匹天蓝色云锦,咱们兄妹俩个一人做一套衣服。一起穿出去,绝对好看。而且走乱了,觉对好找。”   厉害了,我的三哥,你居然还能想到亲子装。说实话,她一直认为现代人发明亲子装,绝对是为了好找人。在向别人询问时,不用时,不用描述样貌,直接说你有没有看到一个穿着我这样衣服的人?太好用了,有没有?   知道这是三哥故意扯开话题,但沈皎还是很乐意配合“嗯。应该我们一家都穿一个颜色的衣服,然后一起出去玩,这样别人都会知道我们是一家人了。”   “这个主意好,我回来就让人去办。”淑慧长公主早年在宫中生活艰难,对事情的敏感度极高,见丈夫和儿子不愿在女儿面前多说,便附和着女儿的想法。   在将状告完后,沈皎便兴致勃勃的和阿娘讨论起衣服的款式,布料,准备马上实践。   在陪家人用完晚膳后,慢悠悠的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沐浴后安寝,一夜无梦。   第二天用完早饭后,便接到三姑母前来梁国公府投奔的消息。 第6章 姑母   梁国公府,一位穿着素静的妇人正带着俩个孩子给老太太孙氏叩头请安。   “快起来,不用这么多礼。一路辛苦,还没用早饭吧。春喜,赶紧上些吃的。”   先去的老国公一生没有嫡女,除长子次子为原配秦氏所出,五子为孙氏所出外,其余均是庶出。所以,这位三姑太太不是老太太亲女。   正事因为两任嫡母都没有亲女,二人又不是苛刻之辈,只要安守本分,孝顺有佳,婚事都还是很好的。出嫁后,背靠梁国公府,所以日子过得都还不错。   这位三姑太太当初嫁给了一个进士,一直随夫君在外赴任。梁国公府不曾听到有什么消息传来,每年派人去送节礼时,得到的消息也是一切都好。   今早听到门房说三姑太太自己雇车带着两个孩子回来了,老太太还有些懵。   当看见自己这个女儿一身素装,瘦的都不成人形了。老太太便明白在这个女儿身上出大事了。   “究竟是出什么事儿了?跟母亲说,梁国公府便是在不济,还是能保住自家女儿和外孙。”毕竟是在自己跟前长大的孩子,还是有感情的,看着她伸在外面的手,只剩下皮和骨头了。   老太太有些心酸,十多年前,这个三女儿出嫁时,皓齿明眸,杏腮桃脸,丰容盛鬋,一身嫁衣衬得她,风情万千。   可如今呢,形销骨立,三十岁的年纪,看着比四十岁的还苍老,哪还有一点当年国公府姑娘的样子。   身上穿着粗麻衣,头上只带着一个木头簪子把发髻固定。不用细看也知道是最普通的木头。   再看看两个孩子,也都面黄肌瘦,不说比府中的哥儿姐儿,便是府中下人的孩子都多有不如。   唉,事事无常啊。   “母亲,自打两个月前夫君得急病去世,公公婆婆说我和孩子克夫克父,夺走了我的嫁妆,还将我的陪房全部发卖。”三姑太太想起那些日子受到的苦,眼泪哗哗的止也止不住“更过分得是,他们居然把我们锁在院子里,每天只给些残羹冷炙,让我们自生自灭。若不是安姐儿想办法将送饭的人打晕,恐怕我这辈子都见不到母亲了。”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老太太听着三姑太太的哭诉,怒火中烧,手都被气得有些哆嗦,在梁国公府娇养长大的姑娘,居然被人这么作贱,这简直是在打梁国公府的脸呢。   “去,把三太太和五太太叫来。另外,告诉门房,等三老爷和五老爷回来,让他们回来后立刻来见我。再派人送信去长公主府。”平日里,老太太宽容,儿媳晨昏定省来的不必太早,一般儿用过早饭才会前来。   片刻后,三太太和五太太相携而来,进入安乐堂后,便看到老太太坐在榻上,看着一个骨瘦如柴的妇人带着两个孩子孩子在用早膳。   一通见礼后,老太太让人把三姑太太的事讲给二人听。   “母亲,他们如此虐待三妹和外甥,那我们也不必手下留情。” 三太太以庶子媳妇的身份掌管府中多年,最不缺的就是手段。   “让府中老爷带着几个哥儿,去吴府讨要嫁妆,他们若愿意归还,就让吴府写下断亲书。以后两个外甥婚事嫁娶与他们再无关系。若是不愿”说道这时,向来为人随和的三太太眼中划过一丝厉芒“那就诉诸公堂,告他们虐杀儿媳,意图谋取嫁妆,谋财害命未遂,当流三千里。吴氏一族最大的也不过是个六品官,翻不出什么浪来。”   “那要是他们愿意归还嫁妆,三姐受的苦就这么算了?”五太太向来不愤三太太抢走了她管家的权力,素来爱与她唱反调。“要我说,直接派人将他们打杀一顿,让他们好好受一番哭苦。”   “若他们愿意归还嫁妆,等写下断亲书后,再寻些由头扔进大牢,让他们多受些苦就是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让外甥与他们断绝关系。”三太太从小到大,受父亲影响深远,无论做什么事,都围绕礼法二字,让人挑不出错来。   “其实,也都不用我们刻意寻什么由头,吴家平日里仗着妹夫的身份,作奸犯科的事估计没少做,现在妹夫去了,再与我们断了亲,平日里得罪的人,还不找找他们算账?”三太太说完抿了口茶。   “嗯,你说得对。到时候不用我们出手,吴家也会自己倒的”老太太瞪了一眼要开口反驳的五太太,平时就罢了,如今事关梁国公府脸面,容不得她胡闹。   淑惠长公主府,琼华院 。   院内青砖铺地,两株琼花树早已开满枝头,一团团,一簇簇,洁白如玉,微风轻摇,像蝴蝶似的翩翩起舞,一片片花瓣随风飘落,荡起优美的弧度,清雅的香气沁满整个院子。   屋内的地面由金砖铺成,黑色的地面上光滑明亮。往里靠近卧房的地方,却开始用木板铺设,在木板上还盖着厚重奢华的羊毛地毯。整张毯子图案鲜明灵动。   卧房中,摆放着一张巨大的金漆花鸟纹楠木拔步床,结构精巧,雕工繁复,富丽奢华。床前后各有回廊,前面的回廊上摆放着一张小桌子和一张凳子,后面的回廊上摆放着一个梳妆台,沈皎正一边坐在那等细雨给自己挽好头发,一边听清风讲三姑母的经历。   “吴家的人有什么依仗,敢如此对三姑母,他们难道不怕我们梁国公府知道吗?”沈皎不明白,吴家官职最高的官职,只有一个六品,一个七品,这个七品还是自己的三姑父,已经去世了。他们究竟攀上了谁,如此胆大妄为?   “回郡主,他们有没有依仗奴婢不清楚。不过,他们打得什么主意,奴婢差不多清楚。”轻风说给自家郡主答疑解惑,“吴家知道,以三姑爷正七品的官职,死讯传回京中最起码也要四道五个月,这期间若是三姑太太去世,他们便可将三姑太太的嫁妆据为己有,再告诉府中三姑太太是因为哀伤过度,思念三姑老爷而亡,也是人之常情。”轻风细雨都是宫女出身,连官场制度也有几分了解,阴谋诡计更是见多了,自然明白其中的算计。   沈皎蹙着眉点了点头,“那祖母有什么打算?”   “刚刚三太太派人回禀公主,老太太已经决定让三老爷和五老爷带着几个少爷三日后去吴家。”轻风把府中的决定一一不落地细说。   沈皎听完后,让侍女给自己穿好衣服,迫不及待便去了公主府正院。她想问问阿娘还知不知道的更多。   进了屋门后,沈皎看到自家阿娘的样子时,眼睛都直了。今天,淑惠长公主穿着一身红色宫装倚在榻上,裙子上面用金线勾勒出牡丹花纹,层层叠叠的花瓣交织在一起,流光溢彩,旖丽奢靡,让人不敢直视。脸上只敷了一层浅粉,一幅慵懒的样子,勾魂摄魄。   看到女儿痴痴地望着自己,淑惠长公主开心地笑出了声。在女儿很小的时候,淑惠长公主便发现女儿偏爱容貌好的人,如今能看自己看呆了,说明自己还是美貌依旧。   “阿皎,昨晚休息的怎么样?可还适应?”淑惠长公主笑着朝女儿招招手“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或者用不惯的东西,跟阿娘说。”   沈皎听到阿娘的声音才回过神,实在是阿娘的样子太勾人了,是个人都会看呆的。何况自己是个标准的颜控。   拎着裙子小跑到榻旁,再把自己挤进美美的阿娘怀里,真是颜控的福音,“昨晚睡得很好,没有什么不适应的。阿娘放心。”沈皎知道自从三年前起,自己在旁人眼中就是个长期病号,在亲人眼中,她就是个瓷娃娃。   “对了,阿娘。三姑母的事你知道多少?吴家背后真的没有依仗吗?”被阿娘的美色所惑后,沈皎差点忘了自己原本的来意。   “目前还不清楚,不过”说到这时,淑惠长公主眼中闪过一丝冷意,面上却不动声色“济南府府尹五个月前换成了何启忠。临济县是济南六县之一。”   临济县倒是知道,三姑父生前任临济县县令。不过,这何启忠是谁,沈皎不解地问向阿娘。   “何启忠是何贵妃的嫡亲弟弟。”听到这句话,沈皎便明白了,吴家这是攀上了何贵妃,才舍弃了自己的三姑母。   所以,女子在这个时代没有利用价值时,只有被舍弃的命运吗?这是沈皎穿越五年多以来,第一次这么直接地看到女子地处境,如果你的身份不够高或者后台不够强大时,身为女子,随时都会被舍弃。   就像三姑母似的,哪怕她有一个同胞兄长,吴家也不敢如此。吴家认为三姑母只是一个庶女,还没有同母兄弟,异母兄长再多,谁会尽心尽力地为她出头?   想到这,沈皎不禁庆幸自己身份够高,后台够强大。这样的事绝对不会出现在自己身上。   “阿娘,听说三姑母来时衣服都是粗麻衣,我让人准备几匹素锦和首饰送给她们,好吗?”沈皎一想到三姑母的事,心里就不是滋味。只想尽些力,帮帮她们。   “好,我们阿皎心善。让人送过去就是,也表明我们长房的态度。”淑惠长公主抚摸着女儿的头发,孩子这么心善,明日进宫怎么办?宫中,可是没有一个简单的。   淑惠长公主赏赐的东西到安乐堂时,众人神色各异,皆不相同。 第7章 局势   梁国公府 ,安乐堂。   念夏带着几匹素锦,首饰和补品来到花厅时,三太太赵氏正在让人给用完膳的母子三人打扫屋子。原先三太太出嫁前的院子已经给了别人。再者,出了嫁的女儿回娘家就是做客,况且三姑太太还带着两个孩子。所幸梁国公府院落多,平日里也都清扫,没有荒废,并不费什么心思。   “给老太太请安。”众人看到念夏进来时后面还跟着几个侍女,手里都捧着东西“这是长公主怜惜三姑太太赐下的东西”说着对后面的人招手,让他们把东西捧上来。   “这是今年内廷司新进贡给长公主的几匹素锦,颜色淡雅,正好给三姑太太和表少爷表姑娘裁几匹衣裳。还有这两套头面和几朵珠花给三姑太太和表姑娘平日里带着玩儿,都是今年新出的花样,虽不贵重,但胜在新意十足”   随着丫鬟打开盒子,大家看到两套头面都是银质的,一套简单精巧,只有三只发梳,一对钗和一对步摇,但上面纹饰精美,钗上的顶端和步摇上用白玉镶嵌,简洁又不会失礼,应该是家常佩戴使用。   另一套就复杂华美多了。花钿,发梳,步摇,银冠,钗,簪,耳饰皆有。整套首饰浅浮雕刻的梅花,木棉花,莲花,宝相花及菊花,花旁还装饰着两只翩翩起舞的蝴蝶,银冠上还用累丝缠绕等复杂工艺制成,上面点缀着珍珠,素雅高贵。   至于那几朵珠花,材料皆不相同,有纱绢直接堆成的,有用铜塑形再外罩罗纱的,还有两只直接用珍珠做成梅花行的,虽不多,但个个精致玲珑。   “殿下听说表少爷到了该进学的年龄了,这套文房四宝最适合刚启蒙的小孩子了。沈家本就有家学,待表少爷调养好身体,自可前去。”三姑太太听闻大喜,如果说衣裳布匹首饰这些赏赐让她们母子三人在国公府不会遭人怠慢,那儿子能进沈家家学,则是让三姑太太看到了未来的希望。   “殿下大恩,实在无以为报。”三姑太太连忙带着两个孩子对着东西磕头谢恩。沈家家学只负责给孩子启蒙,待孩子大些,便去考取各大书院。但家学里给孩子启蒙的是位老进士,这就难得了。他在沈家家学交了二十几年孩子,经验丰富,学时广博,凡他教过的孩子,只要是真心向学的,都能进入各大书院,考得功名。   但他不大教授沈家以外的弟子,这次长公主开口,自己儿子又是沈家外孙,必能如愿。   念夏连忙扶起三姑太太,看她又哭又笑的样子,知道三姑太太明白这是怎样一份大恩。老太太和三太太略感惊讶,实在是不明白三姑太太母子三人有什么值得长公主这么看重。五太太的脸色却有些阴暗,两年前,她姐姐的儿子想进沈家家学启蒙,被长公主拒了,如今却让前来投奔的吴家小儿进学,实在是欺人太甚。   念夏知道,长公主之所以给这么大的恩典,只是因为元嘉郡主有些怜惜三姑太太,想要帮帮她们。长公主为了让女儿开心,才如此厚赏。   “剩下的是一些补品和药材。给三姑太太和表姑娘表少爷调养身体的。午后,李太医会前来诊脉。”念夏说完,又蹲身行了一礼。   “殿下让奴婢告知老太太,济南府府尹五个月前换成了何启忠何大人,他是何贵妃的嫡亲弟弟。所以,这次出行,公主府中的会有五十侍卫随行。”   大齐建国后不许家族供养部曲,所以五十人的侍卫一是为保护府中老爷少爷们的安全,二是威慑,对吴家的威慑,更是对何家的威慑。   三太太在听到济南府尹的身份后,便知道是自己疏忽了,也知道吴家为什么敢如此胆大妄为了。何贵妃出身不高,在她进宫时父亲只是个五品闲官,勉强够得上大选。不过,虽然没有出身,但何贵妃闭月羞花,美艳动人,很快被陛下所喜爱,并长年圣宠不衰,还孕有一子一女。其中一子已满十五岁,已经出宫建府,并得封晋王。   晋王虽然是六皇子,确是陛下登基后的第一个出生的皇子,且自幼聪慧,甚得皇帝欢心,如今已经步入朝堂。可他母族不显,又非嫡非长,就算有圣眷在身,也没有多少实权大臣愿意支持他。   更何况,中宫皇后地位稳固,皇上对其虽不说如何宠爱皇后,但后宫诸事全由皇后打理,从不过问。显然对其信任有加。太子五年前就已经大婚,嫡子都有两个了。且行事端方,进退有度,处理政务也很多考虑民情民意,很得群臣拥戴。圣上也从没对其表示过不满。   晋王想在朝堂上更进一步,晋王妃的位置是晋王目前最能拿的出手的筹码了。   听说最近晋王正在向各公侯府第抛出橄榄枝,梁国公府也在其中。晋王意在大姑娘,据说被国公爷当场回绝。   大姑娘是阖府除了元嘉郡主外,身份最高的姑娘。梁国公府嫡长女,父亲从三品指挥同知宣慰使,授封安远将军,年前立下功勋,不久后就会回朝加封。大姑娘五岁后随长公主长大,时常出入宫墙,性子温婉贤淑,很得太后皇后喜爱,是晋王最理想的晋王妃人选。取了大姑娘,就等于得到淑惠长公主和梁国公府的支持。可是,一口被梁国公回绝,怎能不气。   何启忠知道外甥求亲被拒的消息后,打听到吴家儿媳出身梁国公府,正新丧死了丈夫,吴府正想要谋取其嫁妆,于是派人向吴家透出了自己的意思,要他们好好折磨三姑太太母子三人,想通过这种方式向别人说明沈家的女儿不值钱,让人嫌弃。   等三姑太太的死讯传回京中,再传些言语,不就说明梁国公府无能,连嫁出去女儿都任人磋磨至死。好为晋王出口恶气。   吴家正愁如何巴结何启忠时,突然收到何启忠派人前来传的话,喜上眉梢,连忙按照他的意思照办。反正他们也没想让三太太活多久,反正怎么都是个死,早死还能让吴家靠上何府尹,两家一拍即合。连三姑太太所出的两个孩子都没放过。   在吴家人心中,三姑太太只是个庶女,有没有同胞兄弟,梁国公府不会有人为她出头的。何况,自她嫁进吴家,除了一年两次的节礼,与娘家并没有什么往来。她丈夫在县令的位置上呆了六年直到病死,也不见梁国公府为其活动升迁,可见她已被梁国公府忘却。   如今他们又有何家撑腰,所以有恃无恐。可他们,千算万算没算到沈氏居然带着两个孩子逃跑,还到了梁国公府。等待他们的将是灭顶之灾。   淑惠长公主府正院,沈皎正在卧阿娘怀中,闻着阿娘身上发出的馨香,听她用优雅动听的声音给自己分析三姑母的事情,和宫中局势,为明天进宫做准备。   “如今宫中看似何贵妃受尽宠爱,势力颇大,其实不然。皇后是皇上发妻,跟皇上一起度过了他一生中最艰难的岁月。所以,皇上对其感情与旁人不同,爱重信任,尊敬有加。后宫中,凡是皇后决定的事情,皇上从不轻易过问。何况,皇后为人大度,对后宫嫔妃从不轻易为难,对皇子皇女也慈爱有加,倒是颇得嫔妃拥戴。”显然,淑惠长公主对这位皇嫂很是喜爱。   “对了,还记不记得你舅母,你小时候可喜欢她了。”说到这,淑惠长公主显然有些吃醋,“她一抱你,你就不愿意跟别人了。对我,你都没这样。”   沈皎听到自己小时候的囧事,不禁有些脸红。她当然记得皇舅母,她身上有一种让人非常舒服的气质,被她抱在怀里,会感觉特别温暖。   “她也喜欢你,把你当闺女一样,这三年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你。你对她,只管跟小时候一样亲近便是。”   “所以,在宫中不必害怕任何人,有人为难你,也不必顾及她们身份,直接反驳回去。然后告诉你外祖母和皇舅母,她们都会为你做主。”淑惠长公主认为,若是受了欺负,不当场欺负回去,即便后来找回场子,也是受了委屈,她可舍不得自己的宝贝女儿受任何委屈。   “你皇舅舅素来疼爱你,这次进宫他必然也会在。对待他,就像对待你阿爹一样就行。他喜欢你这么对他。”   沈皎听到阿娘彪悍的话语和后面的嘱托,觉得心里暖极了。其实,沈皎觉得以自己的身份,皇舅舅对自己的喜爱又显而易见,后宫中不会有什么人这么不开眼的欺负自己。   可是,很快,她就被自己打脸了。 第8章 进宫   清晨,阳光洒在院子里,撩开轻纱似的薄雾,斑斑驳驳地点缀在窗子上。   屋内,沈皎正被轻风从床上挖出来。闭着眼睛,任由她们给自己梳妆打扮。   待细雨挽好头发,才清醒过来。看着镜中的女孩,眉清目秀,梳好的双平鬟上绑着丝质的宫花,头上还插着一对儿蝴蝶小玉簪,十分灵动。   沈皎觉得单凭自己这么萌萌哒的可爱样子,就能激起很多女性的母爱,让她们不与自己为难。   “郡主”只见轻风捧出了两套衣服。沈皎看了下,选了左边那套藕粉色隐花百蝶裙,在光线下,花纹时隐时现,各不相同。和头上的簪子相得益彰。   换好衣服,便去了正院与淑慧长公主一同用膳。不同昨日的随意自在,今日的长公主,一袭石榴宫裙,上面用金银和五彩丝线勾勒出象征着身份的鸾鸟纹,栩栩如生,华美异常,让人不敢直视。头戴赤金红宝石头面,其中以一只六尾凤凰金簪最为惹人注目。比起昨日,今日的长公主盛装的样子,更显高贵。   用过早膳后,淑慧长公主带着沈皎上了一辆凤纹彩绘铜辇车,里面的窗户上以夹心的方式安装着可推拉的菱格形镂空窗板,可调节车内的光线温度。车厢内铺着丝绸锦缎,华美舒适。   沈皎惊叹地看着淑慧长公主,“阿娘,这车真漂亮。”是真的很漂亮,沈皎只在以前见过历过千年沉淀的兵马俑里的铜车,当时就感慨劳动人民的智慧。现在看着自家阿娘这辆崭新的铜辇车,就更挪不开眼睛了。   “三年前你皇舅舅另你礼同公主时,就下令内府局的人给你铸造铜辇了,如今也该好了。”淑慧长公主点了点女儿的头“所以,不用羡慕。”带着女儿上了车,摆开公主仪仗,一路平静地向皇宫使去。   铜辇代表着身份,所以不用在宫门停留检查,直接奔内宫而去。   兴庆宫中,淑慧长公主和沈皎到时,太后,皇上,皇后都在。沈皎刚要行礼,就感到自己被抱了起来,连忙搂住来人的脖子,娇声地喊到“皇舅舅,元嘉可想你了。你有没有想元嘉?”   沈皎看着皇舅舅一身团龙文长袍,高大威严,和三年前相比积威更重。不过,对着自己。,皇舅舅明显收敛了气势,“想,皇舅舅当然想元嘉了。”天和帝和蔼地回答着沈皎的童言稚语。   “不是说好些了吗?怎么还是那么轻?”天和帝感觉怀中的轻飘飘如同柔软的云朵一样没有分量。   沈皎知道天和帝是真的关心自己,心里很是快活。不管是一开始他是出于什么目的关心自己,只要现在这种关心是真心的就够了。   “李太医很尽心了,我确实比以前好多了。皇舅舅不要生气,没有人能一次吃成胖子,何况我也不想变成胖子,那样就不好看了。”沈皎看着天和帝想要降罪给自己治病的李太医,连忙为他解释,那位老爷子真的对自己很好,还给自己专门研究药膳。她不能这么坑人家啊。   听着外甥女的话,天和帝大笑,自小元嘉说话总能让自己开怀。“这么小,就知道漂亮了,皇舅舅那儿还有各种好看的首饰,想不想要?”   “想要。元嘉还小,戴不了多少东西,其它的都给外祖母,皇舅母和阿娘,让她们天天都漂亮。”   沈皎真心觉得那些华美的首饰,只适合摆在那里收藏欣赏,或者出现在别人头上,自己真心不适合它们。   屋内的三位妇人都笑开了怀,她们都不缺珠宝首饰,可孩子的孝心更值得自己高兴。   “今个儿皇帝私库里的好东西可要不保了,一会儿哀家就领着皇后和淑慧去你那好好看看。”太后对着皇上打趣。   “那儿臣可不客气了,听说上次有人进贡了一套水晶棋具,”皇后笑着跟太后说道“儿臣眼热好久了,只是最近又没有什么功劳,不好跟皇上开口。如今,沾着元嘉的光,看看。皇上能不能通融通融?”   太后知道,皇后喜爱下棋,也爱珍藏棋具,如今在自己面前说出这话,一是凑趣,二是真的看中那套棋具了。   “一套棋具罢了,也值得你这般惦记,现在哀家就做主给你了。”   若是别的东西,太后是不会直接答应的。可自己儿子自己知道,皇帝从来都不喜欢下棋,这东西在他手里,只有放库房收起来的份儿。还不如给了真正喜爱它的人呢。   由此可见,太后对皇后的亲近看中。这也是皇后能够稳坐中宫的关键之一。   “那儿臣可谢谢母后了。”   “皇嫂喜爱下棋,在你手里才是物尽其用。在皇兄那儿,只是留着观赏罢了。”淑慧长公主与皇上相差七八岁,小时候很长一段时间是跟着皇上长大的,兄妹感情自然是好,说话也自在随意。皇上对她也纵容。   看着自己母后和发妻这么快就决定了自己私库中一件宝物的去处,天和帝有些哭笑不得。自己妹妹还在一旁帮腔,就差没说自己暴殄天物了。   正如太后所想,天和帝不喜欢下棋,那套水晶棋具进贡来以后,他一次没用过。但这不妨碍他欣赏宝物的爱好啊。   与皇后只喜欢棋具不同,天和帝喜欢所有的奇珍异宝,不拘种类。只要是珍奇宝物,他都喜欢。   这套水晶棋具,棋盘是由一整块水晶雕成,透明无暇,白棋子由小块羊脂白玉打磨而成,黑棋子由墨玉制成,光洁典雅,触手生温。   实为难得,便是天和帝这种不爱下棋的人,还经常忍不住拿出来把玩一番。这也是明知皇后喜爱棋具,却没有给她的原因。平日里进贡的棋具,天和帝除了留两套赏给大臣外,基本都给了皇后,只留了这么一套,不想还是被她得了去。   不过,天和帝没有生气,他知道皇后真的爱棋成痴。平日里,没什么事,便自己研究棋谱,天和帝敢说自己那些号称棋艺大家的臣子,也没几个能赢过皇后。   皇后陪伴着自己度过最艰难的岁月,为了他伤了身子,所以这么多年她们只有一个嫡子。不过是套棋具,若能讨皇后欢心,天和帝自然舍得。   沈皎看着皇舅舅没有丝毫不悦的表情,就知道阿娘说得没错,皇舅舅待皇舅母很敬重爱护。可是,一想到皇舅舅还有这么多妃嫔,沈皎就觉得糟心的不得了。   说笑了一会儿,天和帝便处理政务去了。能抽出这么长时间陪外甥女,已经是天和帝的极限了。临走前,还告诉她们私库里的东西随便挑。   看着天和帝走远,沈皎便把身子拱进皇后怀里。就像淑慧长公主说的一样,沈皎真的。很喜欢自己这位皇舅母。   她文雅端庄,眉目慈和,让人见了从心里就生出亲近,给人一种平和安宁的氛围。所以,沈皎很是喜欢呆在皇舅母身边。   皇后搂着怀中的女孩,摸着她的小手,感到有些冰凉,再看看那雪白的脸,柔弱单薄,明显气血不足的样子。心中怜惜不已。   “元嘉,要不要休息一会儿?”皇后担忧的望着有些病弱的女孩。一旁的太后和淑慧长公主也担心的   “有些困了而已,没事的。”沈皎安抚着关心自己的长辈。作为一个小孩子,还是一个病弱的小孩子,沈皎每天要睡够六个时辰才行。今天起的有点早,所以这会儿真的有些支撑不住了。   “那就去暖阁睡会儿,睡完后,让宫女带你去御花园看看,那儿的花都开了,特别漂亮,你一定喜欢。”太后想起淑慧长公主给自己说起的事,外孙女喜欢一切漂亮的东西。这宫中,现在最漂亮的地方就数御花园了。   何况,看女儿的样子是有事与自己商量,太后不想让外孙女这么小就知道太多的事,女孩子小时候就应该天真快乐,无忧无虑的。女儿小时候,自己没有条件为她撑起一片安乐的环境,让她不得不学会如何在宫中使用手段,保全自己。到了外孙女这,太后希望可以圆了这个梦。   沈皎被带到偏殿精致的暖阁中,小憩了一会儿,便让人带路前往御花园。   果然如太后所说,御花园中的景色十分美丽,百花盛开,争奇斗艳,和旁边的树木假山相得益彰。   正当沈皎看得入迷时,一道娇蛮的声音传入耳中。“你就是淑慧姑姑的女儿,怎么这么不懂规矩,见了本宫还不行礼?”   沈皎抬头看到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孩穿着锦服,杏目瞪圆,怒气冲冲地看着自己,用眼光朝身旁的宫女询问身份。   “郡主,这是三公主。”听到宫女的介绍,沈皎就明白,这是晋王的胞妹,何贵妃的女儿。本着与人为善的原则,沈皎行了个万福礼。   “大胆,本宫是公主,你只是个郡主,你居然不行大礼参拜,你这是对本宫不敬。”三公主不顾身后人的劝阻,执意要沈皎跪下向她请安。   沈皎听着三公主的话,便明白,这是特意来找她麻烦的。想起昨天阿娘对自己嘱咐时,心里还不以为然,如今这就应验了。唉,脸好疼啊。 第9章 告状   “你还不行礼,皇姑姑就是这么教导你的吗?”三公主趾高气扬地呵斥着。她一想到自己看中的桃花玉佩,磨了父皇好长时间也没同意给她,却转手就赐给了元嘉,就气不过。   “皇舅舅三年前与我礼同公主的旨意,三公主是不知道,还是想无视圣旨?何贵妃就是这么教导你的吗?”沈皎仰着头,对三公主一字一句地质问。别的事情沈皎可以不理会三公主,毕竟她才十一二岁,自己还不至于和一个孩子计较,但她指责阿娘,这便触怒了沈皎,若是还不反驳,她便真当自己软弱可欺了。   何况,自己的身份并不比三公主低,她还没有资格让自己忍耐她。宫中公主依制出嫁前才加赐封号,封地的多少还要看受宠情况。一般庶出的公主只有五百户的实封,比起自己差远了。以现在三公主的身份,还没资格教训自己,更没资格指责阿娘。   说完,沈皎看着三公主的脸被气得涨红,不欲在与她纠缠下去,转身就走。唉,御花园果然就是麻烦集中地,前世的小说果然还是值得借鉴。看来自己要多回忆一下以前那些小说的情节,争取避开事故高频地。   三公主被沈皎突然离去的背影气得说不出话来。用脚使劲儿踢了下旁边的花圃,怒气冲冲地朝何贵妃的寝宫而去。   长春宫中,何贵妃正在同晋王叙话:“对于王妃的人选,你到底有何打算?梁国公府大姑娘是肯定不可能了,你还有相中何人?”   晋王一听梁国公府大姑娘便怒上心头,“梁国公实在是欺人太甚,我有哪点配不上他侄女?他居然相都没想就直接回绝。”说到这,晋王的眼睛泛起了红丝,端着茶杯的手青筋凸起,目光凶狠“待以后,我定要报这次之辱。”   “你能有这般志气自然是好,可现在还是不能得罪梁国公府。”何贵妃能从一个小小的五品官之女走到现在的位置,自然不是光凭美貌,心计手腕一样不缺“他们一族,出仕的太多,还多是重臣,目前我们还不能与之抗衡。只能让使些小手段。待日后,你羽翼丰满,再算账不迟。”   说道这,何贵妃美目一转看向晋王“今日,听说淑惠长公主带着元嘉郡主进宫,皇上特地抽出时间在兴庆宫作陪了半个时辰。所以,不管是因为沈家的权势,还是淑惠长公主和元嘉郡主在你父皇心中的地位,你现在都不宜与其结仇,反而要对更加梁国公尊重。”   听到何贵妃的话,晋王点了点头“是,儿臣知道了。以后对沈家一定更加亲善。”   正在晋王想和何贵妃商量晋王妃人选时,一道带着怒气的声音传进了屋内。“母妃,元嘉她欺负我。”只见三公主从外面跑了进来。   “这是怎么了?她怎么欺负你了?”何贵妃一见女儿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便也顾不得选儿媳了。忙把三公主拉到自己身边,温柔关心的询问。   “我让她行礼,她不行,还说不知道母妃怎么教导的我?”听到这,何贵妃和晋王怒不可遏,前有梁国公拒绝他们的联姻,如今元嘉郡主又说出这样的话,实在是太不把他们放在眼中了。   如今,何贵妃和晋王神志已经被三公主说出的话搅乱了,也顾不得细问缘由,直接起身向紫宸宫而去,想要第一时间在圣驾前告上一状,博得皇上垂怜。   兴庆宫中,太后把外孙女搂在怀里,听着宫女不添任何色彩的回禀御花园中的经过。有些意外的朝怀中看去,想不到这么小小的一团儿,像猫儿一样娇弱的女孩,还有这么伶牙俐齿的时候。不过,这样也好,在宫中不会受到欺负。   “想不到我们元嘉的嘴这么厉害!”听到外祖母的打趣,沈皎连忙羞涩地把脸埋进袖子里。她是真没脸见人了,以自己这么大的年龄和小孩子争吵,太丢人了。可是,如果重来一回,沈皎知道自己还会做出一样的选择,她不会允许别人在自己面前,指责自己的家人,哪怕是小孩子也不行。何况,以三公主的年龄在大齐也不小了,都可以定亲了。她不会不知道自己说出的话是什么意思。   “外祖母!”沈皎对着太后娇嗔着,落在别人耳中,就像听到猫儿撒娇一样,娇滴滴的,能甜到人心里去。太后知道外孙女这是害羞了,再闹怕是要恼了,便用手抚摸着她的后背,转头问起正事。   “皇上那里可派人如实回禀了?”   “回太后,早已经派人去了。只是,听说何贵妃已经和晋王,三公主一同前往紫宸宫了。”太后对着宫人摆手,示意她们退下。对着沈皎安慰“你不要担心,只要她们敢告状,就一定会被赶出来。”   沈皎知道皇舅舅是不会因为这点小事怪罪自己的。所以,并不是很担心。闻着太后身上淡淡的佛香,很是能让人安心定神。而紫宸宫中,一切确如太后所料的那样,何贵妃一行,受到了皇上的责罚。   天和帝刚听内侍讲完御花园的经历,便听到何贵妃带着三公主和晋王求见,眉毛紧皱,还是让她们进来了。   三人刚走进来,就听到三公主哭诉“父皇,元嘉妹妹欺负我,还指责母妃教养不利,你要为我们做主啊。”   随后何贵妃也落了泪,比起公主的嚎啕大哭,何贵妃自然知道什么样子才能最能让圣上怜惜。   一身浅色芙蓉莲花抹胸裙,露出白嫩修长的脖颈,仿佛一用力就能掐断。站在那里,楚楚动人,亭亭玉立,柔美动人的脸上,梨花带雨,很是惹人怜惜“皇上,臣妾虽然出身不高,可怎么也是元嘉郡主的长辈。”说道这,只剩下了呜咽声,后面的话,意思显而易见。元嘉郡主这是不敬长辈啊。   天和帝自然是听懂了何贵妃想表达的意思,心中怒火翻腾,这真是明目张胆地告偏状啊,若是起先不知道实情,心里还真的会怜惜何贵妃这副弱柳扶风,梨花带雨的样子。   即便心中对元嘉再信任 ,也会有所不满,让她过来对质。虽然最后事情一定会真相大白,但也会伤了元嘉的心。   想到太医的话,让外甥女不要有太大的情绪起伏,如此一来,定会让元嘉身体承受不住,这三年的修养就白费了。一想到这,天和帝就觉得这母女二人用心险恶。   殿中除了哭声,再没有人说话,气氛诡谧,终于在何贵妃三人快承受不住时,天和帝缓缓地开了口“晋王,你也是这么认为的?”   听到父皇对自己的问话,晋王觉得事情有些不妙,硬着头皮回答“儿臣觉得元嘉郡主还小,这话定是有人特意教导的,所以不应该责怪郡主。”   听了晋王的话,天和帝心中的怒火不减反增,元嘉才回京两天,接触的人除了宫中,只有淑慧长公主府和梁国公府,他这是暗示此话是此话是皇妹她们特意教的,来挑拨自己和淑慧的关系,让自己对沈家不再信任,以此来报复沈家的拒婚,其心可诛。   其实,这次真的是天和帝的想多了。晋王真的没有这个意思,他感觉到自己父皇语气不对,便不敢再说元嘉郡主的不是,于是随便找了个理由为其开脱。谁知,被天和帝阴谋论了。   “你只说元嘉欺负了你,怎么不说是你先为难的元嘉,是你先指责你皇姑母,颠倒黑白,歪曲事实,这就是你的教养。”天和帝目光落在三公主的身上,三公主吓得直接跪在地上。   而何贵妃一听到天和帝的问话,就知道是自己大意了,被怒气冲昏了头,居然没有搞明白事情真相,这次真的是完了。   坐在龙椅上的天和帝有把目光转向晋王“你不是说是有人教元嘉说话吗?现在,朕告诉你,是你妹妹先对元嘉说你皇姑教养不利,元嘉只不过是照搬原话而已。”在天和帝心中沈皎一直是个乖巧知礼的孩子,能说出那样气人的话,一定是被三公主逼急了。可见,皇帝的心永远是偏的,若是喜欢你,无论做了什么事,都会为你找好理由开脱。   看着面前三人,天和帝说出闭上眼睛不再开口,任由他们在下方跪着。   一炷香后,天和帝不带感情的开口“三公主欺压幼妹,毫无友悌之心,禁足半年,由皇后派人教导。何贵妃教女不严,歪曲是非,即日起降为妃位,禁足一个月。至于晋王,最近就不要上朝了,好好在府中想想,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上朝。”说完,示意内监把人带下去。   于他来说,生气的不只是两个孩子的口角,更多的是何贵妃母子三人对他的欺瞒,这是欺君。还有晋王一个踏入朝堂的人,参与进这等女儿家的争斗,心胸狭窄,意图以此来报复不对他许以婚事的沈家,可谓是不成气候。   然后,又吩咐人用小辇去兴庆宫中把元嘉郡主接来。 第10章 用膳   沈皎乘着辇车到紫宸宫时,已经是午时了,天和帝正在命人传午膳。看到外甥女正迈着自己的小腿十分努力地迈过紫宸宫中的门槛,小脸上一本正经的样子,仿佛在做什么大事,可爱极了。让刚刚震怒过的天和帝,心中立马愉悦起来。   殿内紧张压抑的气氛消失不见,刚刚迈过门槛的沈皎,听到耳边传来低沉浑厚的笑声,抬头一看,天和帝正在朝自己招手,连忙跑过去,行了个宫礼。   “快起来吧。”看着面前柔弱单薄的孩子,雪白的脸上几近透明,个子也比同龄人矮上许多,乌黑明亮的眼睛很是清澈,正好奇地看着自己,一副乖乖巧巧地,天真无邪的样子。心中更加肯定,今日之事一定是三公主之过。“马上该用午膳了,元嘉可有什么想吃的?”   沈皎此时内心有一个很长的单子,但一想到李太医的医嘱,嘴边就只剩下了一句话“太医说过,要吃清淡的。”   天和帝听后心中更加怜爱,三年前的毒杀,让这么一个小小的人儿到今日连吃饭也不能随心,可见平日里受了多少苦难。   一想到那次毒杀,时隔三年,天和帝还是不能释怀。确切的说,是仍然心有余悸。当时,整盘糕点被切成可食用的小块,除了试毒太监吃的那一块儿,其余全部有毒,可见楚王一党的计划多么缜密,只要自己吃了,哪怕是一点,也一定会中毒,轻则昏迷,重则丧命。   后来,宫中彻查时发现,宫中有近百人为楚王所用,连自己身边的试毒内监也已经被买通,朝堂上也有数位高官参与此事。这些发现,让天和帝内心发寒,登基十余年,居然还有那么多人不在掌控之中。这对于帝王来说,无疑是最可怕的。   楚王一直为天和帝所忌惮,先帝再朝时,偏宠纯王一脉,而楚王是纯王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当时的夺嫡之争,楚王还小。后来,天和帝斩杀纯王,在接到传位圣旨时,还一同接到了先帝对楚王的安排,令天和帝不得对其降罪。   再加上楚王当时只有十岁,天和帝便没再追究。只是清洗了支持纯王的党羽,可谁都没想到,纯王暗地里留了这么多不为人知的心腹给楚王,只差一点,天和帝便会命丧黄泉。可惜,这么缜密的计划,居然会栽在一个不到三岁的幼儿身上,当真是天意弄人啊。   自此之后,天和帝对沈皎的宠爱更多出于真心,功利的想法逐渐变少。   用手抚摸着女孩的头,温和地开口“那就让御膳房作一碗燕窝粥,那个最滋补身体了。”听到燕窝粥这三个字,沈皎的内心是崩溃的。想想前世作为一个穷人,一辈子也没尝过燕窝是什么味道,而这短短几年,居然天天一碗燕窝粥,便是再好的东西,天天吃,也腻味啊。她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换食谱啊。   不过,面上却不动声色,头还配合地点了点,反正,在这不喝,回家还是要喝,都一样。说不定御膳房的大厨能做出不一样的味道呢。沈皎努力让自己以乐观发展的眼光看待问题。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沈皎就看到十几个宫人右手托着用黄色的绣龙布罩着的朱漆食盒,左手拿一条红罗绣的手巾,将食盒摆放在紫宸宫的膳桌上,琳琅满目,散发着浓郁的香气。   大齐的烹饪技巧已经十分完善,而且整桌的御膳不止造型精致,连盛放的器具也都用心挑选,与菜品一起,相得益彰。其实,大齐皇家平日的膳食并不十分奢侈,整张膳桌上也不过二十几道菜,不过,每道菜用料都十分讲究,全都是最时令,最新鲜的材料。   沈皎看着一个宫人端着一份冰糖血燕雪梨蛊放在自己面前,橙黄的梨皮包裹着雪白的梨肉,中心是鲜红的血燕,上面的梨肉沿边被切成倒三角行,十分精致好看。   天和帝看到沈皎正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的碗,还以为她是喜欢喝燕窝粥,便开口“元嘉喜欢喝燕窝粥?正巧,朕这里还有两盒血燕,等会儿都给你带走。”   听到天和帝的话,沈皎赶紧起身,用她那甜甜的,软软的童音谢道“谢谢皇舅舅。”血燕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今年各地一共也只进贡了六盒血燕,皇舅舅能一次给自己两盒,也是十分难得了。   一顿饭后,沈皎带走了天和帝的大量赏赐,云锦,蜀锦,水晶,玛瑙,珍珠,各色宝石的首饰数不胜数,还有各种名贵补品。   从始至终,天和帝也没有提及三公主的半点事情。可见,这是判定此事是三公主的过错了。   回到兴庆宫中,又接受了来自太后,皇后和淑慧长公主的连翻关心。皇后还特意提及十日后赏花宴,让她也来参加。   沈皎明白,皇舅母是想借这个机会,向京中宣布,自己回京了。这将是自己回京后第一次正事出席宴会,也是以此来表达皇家对自己的重视。   皇后和太后也同样赐下了不少东西。最后,沈皎和淑慧长公主出宫时,除了乘坐的铜辇外,后面还跟着两辆车,都是宫中赐下的赏赐。   沈皎回到家中时,已经天黑了。一身疲惫,和家人一起用过晚饭后,就回屋休息了。   一夜好眠,第二天起床后,感觉精神很好,便练了一会儿大字。随后听到老太太带人过府了,阿娘唤自己过去。   不愿耽搁,沈皎很快换了一身见客的衣服,往正院走去。在一片行礼问安中,沈皎进了屋子,便看到府中女眷除了正在养病的四婶外,全都在。另外,还多了一个穿着素净,身材消瘦的妇人,和一个明显营养不良的女孩,正在像淑慧长公主行礼谢恩。   看到沈皎进来,淑慧长公主连忙让人扶起三姑太太母女,对沈皎介绍到:“这是你三姑母和你表姐。”沈皎感到一道灼灼的目光盯着自己。 第11章 表姐   听到淑慧长公主的介绍,三姑太太母女连忙下拜。三姑太太只是一个七品官的妻子,身上别说是诰命,就是敕命也没有,一介白身而已。别说是见沈皎这个礼同公主的郡主,就是见普通诰命夫人也需下拜。   不等三姑太太弯下腰,沈皎便连忙叫起。长辈给晚辈行礼,前世是不会出现的,可在这个皇权至上的时代,这样的事情便稀松平常了。   回府当日,淑慧长公主便说过在府中,一切都行家礼,这是出于对梁国公府长辈的尊重,也是为沈皎的名声着想。便是有这句话,也没人敢受沈皎的礼。这便是君臣之别。   等让人扶起三姑太太,沈皎看到一个明显营养不良的女孩正好奇的望着自己,心里明白,这便是三姑母的女儿,那位吴家的表姐了。   只听三姑太太介绍道:“郡主,这是我的女儿,唤作雅安。”   沈皎细细地打量着这位表姐,据说三姑母能逃出来,还是因为表姐以一己之力打晕了吴家的下人,并劝着三姑母来京城投奔的。可以说,这位表姐是整件事情的主导者。   这位吴家表姐今天穿着一身素白色锦缎襦裙,有些发黄的头发上插着两朵小巧宫花。衣服一看就是赶做出来的,并不十分合身,宫花仔细一瞧也是前两日自己送过去的。只是面黄肌瘦的脸上,却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熠熠发光,散发着勃勃的生机,很是出彩。   沈皎在观察这位吴家表姐时,对方也在兴致满满地观察她。吴雅安看着面前这位据说极得盛宠的元嘉郡主,五官精致,眉眼如画,只是脸色雪白,一看就是气血不足的样子,站在那里,乖巧柔弱的样子,十分惹人怜惜。   “郡主好。”吴雅安在三姑太太的介绍下,行了个蹲礼。   “安姐姐好。”沈皎只回了半礼,不是她故意轻视吴家表姐,而是身份地位所限。   认完人,淑慧长公主便让人带姑娘们去花园中玩耍,只留下长辈,一看就是要商量事情。   沈皎作为公主府中唯一的姑娘,自然承担起了作陪的责任。   公主府不是公主的私产,等到公主逝去,这府邸便会被礼部收回 ,再赐给下一位公主。平日里的一切修善改造均由内官监负责。   淑慧长公主的府邸,是历代嫡公主的府邸,最是华美奢靡。一砖一瓦,一树一木都极具章法,花园里更是一步一景。树木茂盛,各种珍贵的名花竞相开放,一团团,一簇簇,争奇斗艳,美不胜收。花香弥漫在院子里,芬香扑鼻。引得蝴蝶围绕着翩翩起舞。   沈皎领着姐妹们走在由各种花街,雕砖,蒲草等方式铺地的路上,欣赏着眼前的美景,最后,停在一个凉亭中休息。   沈皎看着面前的姐妹也都个自有着自己的小团体。大姑娘自幼由淑慧长公主扶养,又是长姐,身份贵重,因此在姑娘中十分具有威严,但大姑娘秉性温柔,待众姐妹亲近和善,下面的妹妹们都很敬重她。   二姑娘是二房庶出,自幼跟大姑娘大少爷一起被留在京中一同长大,所以跟嫡兄嫡姐关系很好,平日里对大姑娘。很是依赖。   三姑娘身份尴尬,庶嫡出,一与老太太没有血缘关系,二无父亲兄弟,母亲还终日缠绵病榻,所以平日里深居简出,独来独往,很少说话,像个隐形人一样。   六姑娘被五太太教育的很是骄傲,认为自己嫡嫡出身份,最是尊贵,平日里不屑与自己那些庶出的姐妹为伍。所以,同三姑娘一样,也是总是一个人。   剩下的五姑娘,七姑娘和十姑娘都是五房庶出,所以平日里形影不离。   而刚到的吴家表姐正在试图和不同的人搭话,试图融入进这个圈子。她身份低,又是寄人篱下,所以只能努力挑起话题,让大家注意到她。   “郡主在江南三年,想必那得风景建筑与京中不同吧。”   姑娘们大多没出过远门,见识有限,但这不妨碍她们向往外面的世界,所以听到吴雅安提起这个话题,都兴致勃勃的看着沈皎。   “江南气候温和,冬天不会很冷。房屋大多都是白墙黑瓦,园林大多淡雅相尚,布局自由,建筑朴素,和金钟很是不同。听说,有的地方出门都用船只,而不用车。”沈皎在江南三年基本上都在皇家园林中修养,很少出门,只能结合前世对江南的印象一起说一说。   “那安姐姐的家乡又是什么样子?山东可是齐鲁故地,想必另有一番不同吧。”沈皎知道吴表姐想融入到沈家姑娘中,就是为了她能有勇气劝说三姑母从吴家逃出来这一点,她也不介意帮帮她,反正只是举手之劳,又不碍着什么。   果然,她看到吴表姐感激地看着自己。然后对着梁国公府的姑娘们介绍起山东的建筑风俗,她语气幽默风趣,讲得很是引人入胜,让大家都忍不住竖起耳朵倾听。直到她说得口干舌燥,大家才放过她。   吴雅安知道,自己这才算是被梁国公府的姑娘所接纳。她不像元嘉郡主,身份高贵,刚回府什么也不做,这些姑娘们也要表现的与她熟稔,与她交好,这就是身份,这就是地位。不过,她并不嫉妒她,若不是淑慧长公主和元嘉郡主有意帮她们,她和母亲弟弟也不会过上现在这样无人怠慢的生活。   即使母亲是梁国公府亲女,她们这般身无分文的来投靠,也是寄人篱下,让人看不起。前两日淑慧长公主的丰厚赏赐,让她们站稳了脚跟,下人无人敢怠慢。更别说淑慧长公主给了弟弟进学的机会,只这一条,就够吴雅安一生感激淑慧长公主。   今日,元嘉郡主对自己伸出援手,更让她感激不尽。看着元嘉郡主倚靠着大姑娘,坐在那儿好奇地听自己讲各种小故事,便知道她爱听。如今,她没有能力报答元嘉郡主和淑慧长公主,索性就多讲两个故事,让元嘉郡主听个尽兴。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过去,很快就到了中午,淑慧长公主派人来叫众人去花厅用膳时,大家还都听得意犹未尽。最小的十姑娘还缠着吴雅安要她下午继续。   午饭后,因为老太太年龄大了,要歇午觉,便带着姑娘们回了梁国公府,吴雅安又急着和三姑太太商议事情,这故事就没有讲成。   梁国公府,梧桐院。   三姑太太看着面前的女儿,用手抚摸着她的头:“和你那些表姐妹们相处的如何?可有人为难你吗?”   “没有,今日郡主对我很是照顾,不曾有人为难。淑慧长公主那边是怎么说得?可是对吴家的事有什么变动?”   三姑太太看着面前只有八岁大的女儿,想着自从两个月前高烧好了以后,便像个大人似的,给自己出谋划策,一步步地走出吴家的牢笼,前往京中。可以说,若不是女儿,自己是没有那个胆量从吴家逃出的。已婚妇人携子女逃出夫家,可是大过。   若是吴雅安知道自己母亲此时心中的想法,肯定要翻个白眼儿。灵魂都换了一个人了,能不变吗?   没错,吴雅安是个穿越女,她穿越前是个孤儿,自然渴望亲情。每当感受到三姑太太对子女毫不保留的母爱,便觉得这次穿越是上天对自己前世的补偿,心里把三姑太太当做真正的母亲敬重,依恋。但她知道自己这位母亲被这个时代的思想束缚,有些软弱。所以,凡事大事基本都是她在拿主意。   “淑慧长公主说明日你三舅舅和五舅舅就会前往吴家,这件事一定会解决,到时,我的嫁妆也会拿回来,咱们日后也不会过得太苦了。另外,你们的亲事也不会由吴家做主。”说到这,三姑太太整个人都心情舒畅了,眉眼都带着喜色。   “那真是再好不过。日后,只要弟弟努力上进,母亲和我也就有了依靠。可这决定,前日不就已经做好了吗?今日,又说些什么?”吴雅安不解。   三姑太太想起淑慧长公主对自己毫无隐瞒的说出的此事的内情,心中有些复杂。但到底还是恩怨分明,明辨是非,对女儿讲述着其中的情况。看着女儿眼中怒火越来越盛,不由拍着后背安抚:“安姐儿不要生气。你记恨吴家何家都可以,但要知道此事不是梁国公府之过。   吴家一开始就要至我们三人于死地,只是时间晚上几个月而已,他们图得是我的嫁妆,是财。你祖父祖母向来不喜欢我们,为了养活你的那些叔叔伯伯们,只能夺取我的嫁妆。   后来为了攀上吴家,为了他们的权势更近一步,自然更快地舍弃我们。所以,这都是吴家的过错,你不要怨错了人。”   吴雅安听了母亲语重心长地劝解,有些无奈,自己还不至于不懂是非,怨错旁人。   “我知道,一切都是吴家和何家的过错。仅凭淑慧长公主和元嘉郡主对我们这两日的照顾,也足以另我们感恩不尽了。”何况,淑慧长公主愿意对他们说出真相,已经是坦诚相待了,若淑慧长公主不愿说出真相,她们估计这辈子也不会知道。她们实在是不能,也不该有什么怨言。   梧桐院中,三姑太太母女温情脉脉。   而淑慧长公主府却因为一张晋王的拜帖,气氛有些压抑。 第12章 拜帖   淑慧长公主看着面前刚刚送来的拜帖,淡黄素雅的锦纸上会出精美的纹路,很是漂亮。   一双凤眼微微眯起,盯着帖子上“晋王拜上”四个字,嘴角勾出淡淡的弧度,虽是笑着,却令人发寒。涂满丹蔻的手指在八仙桌上十分有节奏的敲击着,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淑慧长公主的吩咐响起“将拜帖给国公爷送去。”下人赶紧领命而去。   梁国公沈邦靖今日当值,收到书慧长公主派人前来的消息时,还很惊讶,有什么急事不能等他晚上回去再说,非要现在派人前来,虽这么想,但也让人立马领进来。他清楚淑慧长公主的性情,生在皇家,又经历先帝时的。,一项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一般不会让人在他处理政务时来打扰。   等他看到下人呈上来的拜帖时,是便明白了。帖子上的意思是,明日晋王亲带重礼,前往淑慧长公主府,替何贵妃与三公主赔罪,望梁国公府能够原谅其过失。可这明显是做给龙椅上的那位看得,三公主与何贵妃是皇家人,而梁国公府只是臣子,这天下哪有臣子原谅君上的道理?   况且皇帝已经对他们做出了惩戒,梁国公府也没有意见。但若是他们收了礼,便是默认梁国公府对何贵妃和三公主的事情一直心怀怨恨,直到晋王献礼赔罪才算了结,这便是对皇帝所做出的惩罚不满。单凭对圣上不满这一条,也足够沈氏一族失去圣心了,对晋王来说真可谓是一招妙棋,一般人看到这个拜帖,也只会认为晋王是为了挽回圣心,想马上回到朝堂而赔礼,断不会想到这一层。可是,无论梁国公还是淑慧长公主,都浸淫朝堂多年,自是能看清这些算计。只是,也不知是谁给晋王出的主意,以沈邦靖对晋王的了解,他若是有这脑子,也不会在朝堂上毫无建树了。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沈邦靖便明白了此事的厉害,对前来送帖子的下人说道:“回去告诉殿下,此时我已知晓,我马上进宫面圣。”然后让人退下。又吩咐旁边侍从:“来人,备马。”   紫辰宫中,天和帝与太子刚商议完朝政,听到太子对朝政的见解越发独到,天和帝心中颇为欣慰。太子是皇后嫡子,从小天资聪慧,对自己孝顺孺慕,对兄弟姐妹也十分有爱,是他心中最完美的继承人。心中正高兴着,便听到内监传报,梁国公求见,便一边一挥手让人传进来。   一边还与太子说笑:“近日元嘉归京,幸亏他那张整日严肃的脸缓和不少,要不然元嘉还得以为她父亲不喜欢她呐,还不得伤心得哭了。”   太子生的眉目俊朗,英俊潇洒,一身气度雍容有礼,很能让人生出好感。听到天和帝的玩笑,也跟着开口:“元嘉妹妹身体日渐康健,儿臣听了心中也很是欢喜。昨日元嘉妹妹进宫,本是与太子妃商议好得一同前往兴庆宫去看看妹妹。可谁料前两日有些感染风寒,怕过了病气给大家,太子妃又留在东宫照顾儿臣,便没有前去。今日大好,才敢来给父皇请安。   三年没见,也不知道元嘉妹妹长成什么样了。今儿个早上还与太子妃商议接妹妹去东宫玩儿,如今,姑父来了,也不要派人去姑母府中传话了。”   天和帝听到太子话,十分舒心:“你能想着你妹妹自然是好。平日里也要多注意身体,不要太过劳累。”   听着天和帝关心的话语,太子自然点头应是。在这对天下最尊贵的父子的对话中,沈邦靖走了进来。   “微臣参见皇上,参见太子。”沈邦靖朝着天和帝跪拜行礼。   “起来吧。”不等沈邦靖行完礼,天和帝就叫了起。笑着问道“你怎么想起进宫来看朕了?”   “微臣惶恐。今日实在是有一件事想请示皇上,若是不说,臣心中时在难安。”   “有什么事还能让你这位一等国公,朕的妹夫为难?说来听听”天和帝有些好奇地问道。太子也把疑惑的目光投向沈邦靖。   “这是今日晋王殿下送到公主府中的帖子,公主收到后便交给了微臣。看了帖子,臣心中实在不安,微臣一家并没有对三公主和何贵妃有何不满,元嘉与三公主在御花园中之事,元嘉也有不对,皇上仁慈并没有降罪,微臣心中已是感激不尽,岂敢有怨言。还望圣上明察。”沈邦靖一边说着,一边从袖子中拿出拜帖,呈给天和帝。   天和帝看着帖子中的字,又听着沈邦靖的一番言语,怒从心起,眼中一片冰寒,又把帖子递给旁边的太子:“你也看看。这就是老六办的事,他想干嘛?”   太子从天和帝手中接过帖子,看完后对着天和帝劝解:“六皇弟还小,父皇以后慢慢教就是了。”这便是对事情定了基调,这件事是晋王的错,丝毫不为其辩解。   为晋王辩解,太子可没有这样的菩萨心肠。晋王从一进入朝堂就开始与太子作对,对东宫的觊觎不言而喻。这时候太子不对其落井下石就算好的了,怎么可能替晋王开罪?   “晋王最近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为着王妃的人选,上下窜动,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如此做,这将朕和皇后置于何地?这两日没说他,他不仅不知道收敛,还更是不消停,在府中闭门思过都能出现这样的事,实在是可恼。”天和帝听着太子的话,并没有察觉出什么不对,反而要太子多加教育晋王。   “来人,传旨。晋王在府中,安心思过,大婚之前就不要出来上朝了。”说完,又安慰沈邦靖“以后,遇到这样的事,就像今天一样,直接告诉朕,朕会为你做主的。”   “微臣谢过皇上。”沈邦靖叩谢圣恩,又和皇上聊起了别的事情,不知不觉便说起了自己的女儿。 第13章 入学   紫宸殿中,天和帝高坐在龙椅上,一身明黄色帝王长袍,上面用金线勾勒的团龙纹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头发用紫金冠高高束起,威严奢靡。一双眼睛深邃凌厉,威仪从生,让人不敢与之对视。   端起桌子上孔雀蓝釉暗刻龙凤纹的茶杯,天和帝抿了一口茶,看着站在下面的沈邦靖,缓缓开口道:“等过几日元嘉修养好了,便让她跟着张博钧进学。”   听到张博钧三个字,沈邦靖心里十分不平静,他实在想不明白,天和帝究竟是什么意思?自楚王之乱后,天和帝的心思越发诡秘莫测,让人捉摸不透。   世人皆知,张博钧乃当世鸿儒,年少时三元及第,一手锦绣文章冠绝天下。如今,已经年过五旬,更是博览群书,学富五车,天下少人有能及。其人不爱权位,更爱教书育人和编写书籍,在文坛上地位卓绝。现为崇文馆大学士,官居一品。   崇文馆是大齐皇子们和皇亲勋贵高官子弟读书的地方,也是大齐最重要的藏书之地。张博钧在崇文馆一边专门教授皇子,一边在馆中编写书籍。而宫中公主并不在崇文馆学习,只是由翰林学士和女官在宫中含章殿教授,学习礼仪女则和四书等,与皇子并不相同。   阿皎只是个女孩子,若是天和帝让她跟着公主一同在含章殿学习,沈邦靖并不会意外。自己的两个儿子便是跟皇子一同在崇文馆进学。崇文馆中个个都是饱学之士,能在此地学习,绝对会受益良多。可是,与良师一同存在的还有个个身份显赫的学子,因各自和家族利益不同,里面分帮别派,在此中学习,言多必失,所行的每一步,都要再三思索,生怕被别人抓住漏洞,成为别人手中的把柄。   阿皎若是男孩子,沈邦靖相信自己只要天和帝同意,会毫不犹豫地向前两个儿子一样把他送进崇文馆,心中还会感激皇上的恩德。进入崇文馆,就像进入一个小型朝堂,能够更好的提早磨炼心智,为日后真正入朝打下基础。   可阿皎只是个女孩,还是个身体孱弱的女孩,她以后的生活不是科举入朝,不是带兵打仗,更不是每天和一群老狐狸打交道。她只需要每天快快乐乐地生活,享受父兄带来的荣华就够了。这是这个时代所有疼爱女儿的父亲最根本的想法。今日,天和帝的决定让沈邦靖心里有些不安。   再者,崇文馆中自建馆以来都是男子,从没有女子入学的前例,天和帝的这个决定究竟是什么意思,沈邦靖眉心紧蹙。   “微臣谢皇上隆恩,可张大人只在崇文馆任教,这……”沈邦靖停顿了一下,“怕是有些不方便。”   “朕明白你的意思,崇文馆以前是没有女子入学,可又没有不准女子入学。只是让元嘉去跟着张博钧学习,又没有让元嘉和其他人一同上课。”   “朕已经同张博钧讲过,让他单独给元嘉讲课,不同其他人一起。”天和帝自然知道自己这个妹夫的顾虑。他志虑忠纯,谨守本分,在朝中从不参与党派之争,是绝对的纯臣。   如今顾虑的多是朝中有人非议,不过,这在天和帝心中根本不是事,自己登基多年,早已让朝中重臣臣服,不过是让自己喜爱的孩子跟着张博钧学习,有什么可反对的?   天和帝的话在太子和沈邦靖心中激起不同的浪花。   太子一直以为自己父皇对元嘉妹妹不过只是一个长辈遇到合自己心意的晚辈,多加疼爱几分。再加上这个晚辈对自己又有救命之恩,所以才对其如此恩宠,如今看来,还应该有其它原因。以后,对待这个表妹应该更慎重几分。   虽然太子以前也因为皇后的原因,对沈皎很是喜欢,但也只是对一个小妹妹的疼爱。今日才明白自己父皇对这个小表妹居然重视到如此地步。   作为一个皇子,太子可是十分清楚张博钧的才能,他可不仅是在书法文章上造诣高深,在对史书的理解上更是有着独到之处。   父皇点名让张博钧来教授,必是想让他给元嘉妹妹讲史,史书是每一个上位者的必读书。其间记述了朝堂兴替,王朝更迭,若想要皇朝长盛不衰,那“以史为鉴”这四个字,对于掌权者来说不可谓不重要。   当年自己也是在史书上下了一番苦功夫的。现在自己的那些皇弟也都在学史,父皇还会经常考教。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要让一个女孩学史,但太子知道父皇执掌朝政多年,心思深沉,他这么做,必有其中道理,绝不会是一时心血来潮。看来,日后自己对元嘉妹妹的态度也应该更加慎重才是。   “崇文馆偏殿还空着,不如将其打扫出来,让元嘉妹妹在那儿上课。一来清净,不会有人冲撞了妹妹;二来张大人也方便。”太子建议到。   虽然梁国公沈邦靖在朝中从不站队,但淑慧长公主与皇后交好,太子还是乐意帮自己的小表妹选一个好地方学习的。这也是对沈邦靖的示好。   沈邦靖在明白天和帝圣意已决,不能更改时,便想多替女儿争取些条件,可刚刚已经试探过,他若再开口,难免给天和帝一种自己对他圣意有不满的感觉。再说,自己一个武将,对崇文馆也不了解,到时弄巧成拙,就麻烦了。所以,即便心中焦急,沈邦靖也没有说话。所以刚刚太子说出的话,不管他是出于怎样的目的,沈邦靖都是感激的。   “嗯,你想的很周到。”天和帝点了点头头,对太子的建议很是肯定:“就按你说得办。”   沈邦靖再次谢恩。   而此时的沈皎正坐在一边院子里欣赏着琼花翻飞的美景,一边听着侍女在演奏的悠扬婉转声,放松舒适极了。   不用上学的生活,真是美好啊。 第14章 知晓   等到沈皎从自己阿爹口中知道自己又要成为一名学生,还是在大齐最高学府跟着最知名的老师学习时,内心是崩溃的。她前世只活到二十岁,一直是一名学生。如今,心里年龄二十多岁的自己又一次进入学生生涯,还是要和一群小孩子一同学习,她觉得自己实在有一种以大欺小的罪恶感。   沈皎走到沈邦靖的身旁,用自己的小短手拉了拉他的宽大的衣摆,仰着头问道:“阿爹,三哥会和我一起上课吗?”沈皎在刚刚听到崇文馆三个字时,便想起自家三哥也在那里进学。如果,和自己在一起上课的都是同三哥一样大的人,沈皎觉得自己的罪恶感会减轻好多。   迎着女儿期盼的小眼神,沈邦靖硬着头皮摇了摇头。用手抚摸着女儿柔软的发顶,努力放缓自己的声音,温和地开口解释:“崇文馆中的学生都是男子,你一个女孩不方便同他们一起。所以太子提议让你到崇文馆偏殿由张博钧大人每天为你单独授课。”   听完阿爹的解释,沈皎简直懵了,原来班里就只有她自己一个人,白担心一场。皇舅舅为自己安排的是一对一教学模式,简直完美。   张博钧的名声沈皎是知道的。只要一想到他那样的大儒,居然会为自己这样一个小女孩启蒙,沈皎就不得不感慨这个时代果真是皇权至上啊。   在一旁坐着的淑惠长公主看着女儿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还以为她是害怕了。连忙上前将其搂在怀中,期间还不忘用一双带火的凤眸瞪了丈夫一眼。武将就是不会说话,婉转一点不行啊。   “阿皎别怕。你三哥虽然不和你在一同上课,但都在一宫之内,很近的。你有什么事就过去找他,实在不行,就去找你皇舅舅,没有人敢欺负你的。”   “另外,张大人豁达大度,性情和蔼,又学识渊博,讲课也幽默风趣,你会喜欢他的课的。”淑惠长公主温柔地讲解着。   沈皎一听便知道阿娘误会了,她是真的一点也不害怕,刚才只是惊讶而已。沈皎相信经过三公主的事情后,应该不会有人再这么大胆敢来欺负自己。至于上课,无论前世还是今生,沈皎觉得自己一直都是个乖孩子,应该没有老师讨厌乖学生吧。   “阿娘,我没有害怕。你别担心,不会有人欺负我的。”沈皎用自己充满信心的眼睛看向给淑惠长公主,希望阿娘明白,自己真的不害怕。   沈皎话音刚落,便听到下人回禀世子和三少爷到了。随后便看到沈长冀带着沈长映一起走进来行礼道:“给父亲母亲请安。”沈皎赶紧从淑惠长公主怀中出来,站在一旁,侧身避礼。待沈邦靖叫起,沈皎连忙行了个蹲礼:“大哥,三哥。”   沈长冀亲手将妹妹扶起,看着面前娇弱可怜的女孩,小小的一团儿,让人打心里怜爱。可根据宫中的传闻,阿皎过几日便要去崇文馆那儿上课,一想起崇文馆中的明争暗斗,再看看妹妹这么孱弱单纯的模样,沈长冀心中实在放心不下。他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这真的只是个传闻。正当他想开口询问时,耳边就已经响起父亲打破自己最后希望的话。   “你妹妹过两日便要到崇文馆中上课,你们两个将崇文馆中的事情好好地和阿皎说说。特别是长映。”沈邦靖吩咐完后,便坐在上首,同淑惠长公主一同不再说话了。   当自己听说的传闻被父亲证实后,年长的沈邦靖还能控制自己的表情,不将情绪外漏,除了下方紧握的拳头,泄露了他此时的焦操和不安,脸上没有丝毫变化,还是那副温和的模样。   可沈长映年龄尚小,还不能很好地掩盖自己的情绪,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担忧的表情。今日放学时,看到宫人在偏殿清扫,里面的摆饰全都换了一遍,布置得清新淡雅,不像男子所用。崇文馆的学生自然好奇。要知道,在崇文馆中,就算是皇子除了个别老师不同外,在其它方面也没有特殊待遇。今日看到宫人将偏殿的布置如此周详,自然都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崇文馆中的皇子,以七皇子居长,年仅十三岁,正是好奇心最浓的时候。看着在崇文馆忙里忙外,进进出出地宫人,终是耐不住心思,让人叫过来一个内监问道:“这是在谁吩咐打扫的?以后干什么用的?”   “回殿下的话,奴才们是奉圣命来打扫的。皇上有旨,命元嘉郡主几日后在崇文馆偏殿由张大人单独教授。另外,还传来口谕,让奴才们偏殿布置得好些,适宜元嘉郡主的身体。所以,这才忙碌了些。”   就这样,内监的话在崇文馆中疯狂地传开,自然也同样传到了沈长映的耳中。他一直以为这是个谣传,毕竟崇文馆自建朝来还没有女子来这学习过。如今,听到来自父亲的证实,心中有些慌了。妹妹还没来,便在馆中出了名,今天下午,崇文馆中的所有皇子和各个高门子弟便开始向自己打探各种妹妹的消息,可以想象,等到妹妹真的进了崇文馆,各路的试探,监视一样也少不了。沈长映觉得以妹妹的年龄和身体,实在是应付不了这些事情。   但事实摆在这里,又不能改变,沈长映便明白了父亲的意思,尽量将崇文馆中的派系,分类,人物关系一一告诉阿皎,不至于以后轻易着了别人的算计。   “崇文馆属于外宫,自□□建国起便存在,如今已有一百多年。其中藏书……”沈长映向沈皎讲述着崇文馆的历史和建造,沈皎听得津津有味,兴致盎然。等沈长映讲完后,沈皎赶紧端着一杯茶,送到自家三哥手中,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显然是期待他继续说下去。   接下来,沈长映却换了方向,便开始普及崇文馆中的错综复杂人物关系了。 第15章 崇文馆   沈长映喝着妹妹亲手奉上的茶水,心里美滋滋的,一心沉浸在妹妹真体贴,妹妹就是同我亲近的美好憧憬里,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家大哥正在用狠狠瞪着自己。   沈长冀看着弟弟那嘚瑟的表情时,心里十分后悔,怎么就把这讲说的差事给他了。其实,要不是顾忌自己已经离开崇文馆三年时间,怕一些新变化不清楚误导妹妹,现在这茶水应该是自己享用才是,何必便宜一旁的倒霉弟弟,看到妹妹在一旁用惊叹崇拜的眼神看着弟弟,沈长冀就觉得有些扎心了。   沈长冀又瞪了一眼还在喝茶的弟弟,示意他快点。这次,沈长映接终于收到了自己大哥的眼神,赶紧放下茶杯,开始讲解。沈长映知道大哥一定是羡慕自己了,他怕大哥因为嫉妒,生出其它法子整治自己,比如和自己过过招,或者把自己扔在军队中,狠狠操练一番,到时候,还不得脱层皮下来。所以,凡是见好就收,沈长映觉得自己无比明智。可他不清楚,因为他先前的表情,已经狠狠地刺激了沈长冀,水深火热的日子马上就要来临。   听着自家三哥的讲解,沈皎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快崩塌了。在现代一群初中,小学的未成年小孩,怎么上个学,里面能有这么多道道儿,这在前世的沈皎是绝对不敢想的。不过,幸好,自己不和他们一起上课。   根据三哥的介绍,崇文馆中的学生共分成四类。第一类自然是皇子,据沈皎所知她皇舅舅子嗣颇丰,皇子排行到十一,除去夭折的二皇子,五皇子外,还有九人。皇女倒是少些,只有六人。   其中,前面的几位皇子都已娶妻生子,步入朝堂。前段时间,六皇子年满十五,得封晋王,也已被允许参与朝政,不再在崇文馆进学。而十皇子和十一皇子年纪尚小,还没到入学的年龄。所以崇文馆中只有七皇子,八皇子和九皇子。   七皇子生母淑妃为四妃之一。淑妃出身永昌侯府,近年来,永昌侯府的男丁趋于平庸,没有出类拔萃之辈。除了一个侯爵的爵位,整个族中出仕的弟子不过五人,最高的官只是一个从三品的闲官,根本够不到权力的核心。   若不是出了淑妃这样一个生了七皇子和十皇子的女儿,永昌侯府早已被踢出京中高门的圈子。但就算有了淑妃,永昌侯府还是被真正的世家大族所不屑,一个只能靠女儿和外孙支撑的家族,注定要走向衰败。   七皇子的母族虽然不是多么显赫,但淑妃到底出身侯府,簪缨之家,比起晋王的母族还是强了不少。晋王和七皇子从小都看对方都互不顺眼,七皇子一直不满晋王比自己更得圣宠,凭什么都是庶出的皇子,自己学识,能力都不比晋王,父皇更喜欢晋王,就因为他出生的时机好?是父皇登基后的第一个孩子?七皇子一直想与晋王一争高下。   而晋王则是看不起这个弟弟,明明淑妃位份不如自己母妃高,又不如自己得父皇圣心,凭什么老拿自己和他比较。在晋王心中,七皇子根本不配和自己相提并论。   两人在崇文馆学习多年,都有不少追随者,经常性地明争暗斗,互相较量,胜负多在五五之数,不相上下。直到晋王入朝,才消停下来。   听完三哥对七皇子的介绍,沈皎觉得七皇子就是一个被嫉妒蒙蔽的熊孩子,明明比晋王小三四岁,还能和他斗得旗鼓相当。   果然,每一个熊孩子都是高智商。自己两世都没能成为熊孩子,难道是因为智商不够?意识到自己想偏了,沈皎连忙把意识拉回主线,同时告诫自己嫉妒要不得,特别是在宫中,嫉妒会使一个人变得面目全非,再也不是自己。   至于八皇子,沈长映的讲解就简单多了。八皇子生母恭嫔是宫女出身,身份微贱,当年被醉酒的天和帝宠幸一夜,便怀上了皇嗣,生下了八皇子,此后再也没有得过圣宠,成为宫中的透明人。这恭嫔的位份还是皇后善待皇子,不忍八皇子因生母之因被别人看不起,才给其升至嫔位,皇上得知后,特意赐下“恭”字为封号,宫中皆知,天和帝这是要恭嫔一辈子恭顺,紧守本分。也是向后宫,朝堂表明自己对恭嫔和八皇子的不喜。   面对天和帝这么明确的态度,崇文馆中自然没什么人追随八皇子。所以,八皇子在宫中一向独来独往,不与别人交谈。   当沈长映说起九皇子时,态度变得慎重起来:“阿皎,虽然九皇子今年才九岁,但你一定要小心他。”沈皎看着三哥对九皇子如此戒备,自然明白这其中的重要性,认真地点了点头。   接着,沈长映开始着重向沈皎讲述九皇子的事情。九皇子和四皇子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其母庄贵妃王氏出身武将之家韩国公府,手握兵权,是后宫中出身最好的嫔妃。韩国公府与梁国公府不同,它是天和帝登基以后才册封的,其爵位降等而袭。   现任韩国公是帮助天和帝继位的功臣之一,一直以来手握重权。近些年来,王氏一族日渐骄横跋扈,屡遭御史弹劾,只惩治了一小部分,大部分都被天和帝压了下去,奏折也都留中不发。因此,这些年来越发变本加厉,不知轻重。   四皇子同王家人性情一样,都喜爱军事,很早就随王家人一起投身行伍。却不修私德,自视甚高,骄纵跋扈,不为朝中重臣和天和帝所喜。   但九皇子却完全不同,他敏而好学,聪颖早慧,对待皇上皇后,孝顺恭谦;对待兄弟,上下友悌;对待老师,尊师重道;对待学子,温和有礼,从不以身份压人。所以,无论是面对谁,九皇子都能面面俱到,在崇文馆中很得一些重臣之子的推崇。天和帝也曾当面称赞:“吾儿甚嘉。”由此可见,年仅九岁的九皇子的心机已经如此深沉,若是其长大成人,必是更加可怖,朝堂之上必定有其一席之地。   沈皎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已经破碎,需要重塑。比起自己,九皇子才像一个穿越者,能在这么小的年龄,就做到如此地步,这已经不单单是智商高了,这绝对是开挂了。唉!神童果然是存在的。比起他,自己一个心里年龄二十多岁的人,一天到晚撒娇卖萌装小孩,也是够了。   不过,若是让沈皎重新选择,她还是会选择装小孩。因为她知道以自己的智商,绝对不是什么神童。她一不能过目不忘,二不能思维敏捷,行事周全缜密,除了有着前世二十多年的不同阅历外,并没有能成为神童的能力。她若是去装神童,绝对会成为伤仲永的。   所以,沈皎在听完三哥对九皇子的评价时,不禁庆幸,自己还好没从一开始就装成神童,不然现在绝对没法儿收场。沈皎觉得以自己的智商是玩不过九皇子的,她以后见到九皇子一定要绕道走,绝不给自己找麻烦。   讲完皇子,沈长映便开始普及其他人。在崇文馆,皇族中除了皇子,还有不少宗室子弟。这些人身为皇族,身份高贵,如宗正令闵王的嫡长孙,闵王是天和帝叔父,辈分高,在宗室中德高望重;还有天和帝最信任的异母弟弟豫王的世子等,他们从不参与崇文馆中皇子的争斗。对他们来说,无论下任皇帝是谁,基本都不会影响他们的尊荣。   除了皇族,剩下的都是朝臣之子。这些人同皇族一样分为两类。一类是早已站过队的朝臣之子,他们在崇文馆中依附各自家族选择投靠的皇子而生存。这些人多是宫中后妃亲眷,从他们一入崇文馆便被打上了标记,如文昌侯世子和韩国公长孙等,他们注定是七皇子和九皇子的人。其他过早站队的,大部分都是一些小家族的孩子,家中只有一个正三品官,刚好有进入崇文馆学习的资格,所以,提早投资站队,希望能搏一把,若是对了,家中便可在京中立足。现在的韩国公就是这么来的,大家都想自己的家族成为第二个王氏。   第二类就是像沈长映这样的纯臣之子。家族底蕴深厚,姻亲故旧遍布朝中,却从不参与党派之争,是为皇帝心腹。这样的重臣之子,便是皇子也不能对其如何。可是,即便如此,他们每天还要应付各种拉拢,试探等手段。令人烦不胜烦。   沈皎无比庆幸虽然皇舅舅给自己找了一个是非之地上课,但却也给了自己单独上课的特权。不然,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每天应付这么多人的算计。   “阿皎,若是不出意外,你后天就会去崇文馆进学。第一天,肯定会收到各方的试探。不过,他们只敢暗地里小心地试探,不敢为难你的。你不要太担心”沈长冀蹲下和沈皎平视,安抚着妹妹的心“你三哥说得这些,只是让你对崇文馆的人际关系有着一些了解就行,不至于什么到时候慌了手脚。”   “若是遇到什么事情,就去正殿找你三哥,他会帮你摆平的。另外,以你的身份,无论对上谁,都不必害怕。”   沈皎听着大哥对自己的安抚,心中逐渐变得平和。   后日清晨,沈皎刚一踏进崇文股的大门,便见识到了其中激烈地争斗。 第16章 争斗   清晨,沈皎在一家人的相送下,乘着前两日内府局送来的铜辇车,摆出仪仗,和沈长映一同前往崇文馆。   一路畅通无阻,沈皎刚下马车,就被匾额上的字迹所吸引。“崇文馆”三个字为篆书所写,苍劲有力,给人一种铁线银钩之感,蛟龙蟠曲之美,同时又古朴美雅,安静祥和,实在是震撼人心。   崇文馆占地极广,规模宏大,南北中轴线上主体建筑依次为门头,二门,讲堂,校经堂,御书楼。讲堂为崇文馆正殿,材料以木为主,屋檐高挑,古朴自然,庄重大方。屋顶以青绿璃瓦盖顶,门窗围栏也多用栗,墨绿等色,给人秀丽淡雅之感,又显得古朴沉着安静。这些颜色与周围环境既产生强烈对比,又互相调和,使人心境清净。   御书楼极为藏书楼,层高三层。整个建筑为砖石结构,整石雕砌,墙壁极厚,即可防火,又可避免室外温度变化对殿内的影响。整座楼坐北朝南,殿门十五间,殿进两重。额枋,门窗,斗拱等全部用仿木石料汉白玉石雕成,再施描金旋云彩画,华美典雅。整个建筑全部建在高高的石台基上,周围开凿出四通八达的水渠,既能防火,又幽静自然。   水渠与馆中花池相通,花池又宫城外的护城河相连,花池中水终年不竭,池中养鱼架桥,池边垒石立亭,多植各种花草竹木,芳草鲜美,落英缤纷,颇有江南园林的韵味。再加上馆中的各种亭阁回廊,互相连接,十分幽美自然。   沈皎看着眼前的美景,惊叹着工匠的智慧。崇文馆中一整套的防火建筑,真是太令人震撼了。拒她目测,御书楼的墙壁最薄的地方也有三米之厚,最厚的地方差不多有五六米,这样的墙壁即便是大火在短时间内也烧不透吧。   而馆中的园林设计,曲靖回廊,清幽秀美,如诗如画,单单是在此处站着,沈皎便觉得身心都十分舒畅,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笑意。果然,美景能让人忘却一切的忧愁,让心境回归自然。   沈长映也看出了沈皎对崇文馆景色的喜爱,突然觉得让妹妹来崇文馆学习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糟糕。最起码,阿皎喜欢这里。至于其它事情,他自会为摆平,不需要妹妹烦心。   沈长映前期妹妹软软的小小的手,带着她向讲堂走去,刚到外面,便听到从里面传来的怒喝声。   “李恒,你凭什么把我的诗撕了?别告诉我不是故意的”   “我就是故意的,你能怎么着?”一道极其嚣张的声音紧跟着传出来:“就你那作出来的诗,连我五岁的弟弟都不如,不撕留着它交给老师,我都怕伤了老师们的眼睛!”   “你……”显然,被李恒撕了诗文的男孩被气急了,连话都说不出来。   “还有,像你这种连最简单的五言诗都做不好的人,还留在崇文馆做什么,跟你这种武人一块上课,我都嫌丢人。”说完,便讥笑起来。周围还有一群人也附和着。   沈皎在门口听得直皱眉头,那个叫李恒的人,是看不起武将,还是只针对一人?她扭头直接看向站在身旁的沈长映,疑惑地问道:“三哥,这个李恒是谁?他这么嚣张,是看不起武将吗?”   沈皎回忆了一下,这两天接受对崇文馆的普及教育时,并没有听到李恒这个名字,可见并不是什么身份贵重之人。可听到他刚刚的话,显然不像没有背景之人。   “李恒是长平大长公主嫡孙,其父文安侯,李家自诩书香门第。今天他的话确实过了。”沈长映说道最后的过了二字时,似乎别有深意。   对于长平大长公主,沈皎还是知道的。这位是现在唯一的一位大长公主,和她一辈的公主都因为两次皇位更迭和其它原因过世了,她如今年龄高,辈分长,所以皇舅舅对其颇为优待。沈皎觉得这位长平大长公主之所以没有参与两次的夺嫡之争,是因为那些势力都看不上她,才让她躲过劫难,得享富贵。   这位长平大长公主早年的命运十分不好。她生母出身不高,自己又不受宠爱。和她同一辈的姐妹,嫁的都是高门世家,只有她被许给了寒门出身的状元公。状元尚公主,在百姓眼中是一桩美谈,但在各位公主看来,嫁给这样的寒门子弟,会让自己在姐妹中连头都抬不起来。   虽这位驸马出身不高,但样貌出众,文采蔚然,婚后与长平大长公主倒也琴瑟和鸣,恩爱非常。可这样的日子没过多久,在其子三岁时,驸马因疾病逝世,之后,长平大长公主也没有再成婚,只守着独子过日子。如今到了晚年,儿孙绕膝,又被尊养起来,倒也算是苦尽甘来。   因驸马是状元公,儿子又中了进士,长平大长公主便一直对子孙讲李家是书香门第。李家的孙辈们,在读书上确有几分天赋,不过要说才华横溢,文采斐然,倒还不至于。   按祖制,庶出公主出嫁后,其丈夫或一个儿子会得封二等伯,这也是为什么世家大族都想尚公主的原因。不需要在战场上浴血奋战,便能轻易得到爵位,谁人不想尚公主?因天和帝对长平大长公主尊重,又将其子的爵位升至三等文安侯,李家的子弟愈发骄矜。   “和李恒对话的是京城都指挥佥事吴辽将军的长子吴羽。”沈长映刚向妹妹介绍着争端中另一人的身份,便听到了妹妹银铃般的笑声。疑惑地看向她,沈长映不觉得自己刚刚的话有哪里好笑。   沈皎实在是忍不住,也不知道是谁给这父子俩起的名字,叫什么不好,偏偏一个叫“无聊”,一个叫“无语”但又没法儿将自己现代人的笑点告诉三哥,只好赶紧整顿表情,“三哥,我只是想起一些好笑的事,打断你了,你继续说。”   沈长映虽然不明白妹妹为什么笑,但只要妹妹开心就好,原因并不重要。他继续讲述着吴家父子的身份“吴辽将军是父亲的老部下,天生神力,是凭借自己的军功一步步从小兵走到今天的。之前一直驻守边疆,今年年初才调回京中。他对父亲极为尊敬,父亲还曾让我照顾吴羽,却没想到……”沈长映的声音越来越小,眼中却一片阴霾,晦暗不明。   若不是今天为了带阿皎熟悉环境,比平时早到崇文馆,沈长映可能永远不会听到李恒对吴羽的欺凌。按照崇文馆中的惯例,身份越低,到得越早。依照沈长映的身份,除了皇子和宗室的王府世子,还真没有几个比他身份高的人。所以,平日里沈长映去得较晚,但却一次没听到李恒等人的挑衅。看来,他们是掐准了时间,又算准了吴羽不会告状的性子,才敢如此。   只凭今日听到的这几句话,沈长映就知道自己对父亲承诺照顾好吴羽的话失信了。他以为以自己的身份,只有平日里多与吴羽亲近,便不会有人为难他,如今看来,是他过于自负了。沈长映想起最近有流言说李氏一族投靠晋王的事情,如今看来是真的了。   因吴辽将军是父亲旧部,所以同父亲一样,从不站队,对晋王三番四次的拉拢都拒绝了。而身为晋王的爪牙,以李恒等人的还没有资格为难自己,所以只能欺负吴羽了。以平日里自己对吴羽的态度,李恒等人还敢对吴羽如此,何尝不是没有将自己放在眼中。以为攀上晋王,又有个身为大长公主的祖母就能如此嚣张了吗?想到这,沈长映与淑惠长公主相似凤眼中划过一丝厉芒。   而且,今日李恒的话,也不仅仅是看不起吴羽,他这是看不起整个大齐的武将。而自己的父亲,兄长,叔父和同族大多都是武将,以李恒的身份有什么资格瞧不起他们?   他的亲人们为了抵御外敌,在战场上与敌军殊死搏斗,才有了如今的和平安宁。像李恒这样寸功未建,像李氏这样只凭荫封过日子的家族,又有什么资格瞧不起武将。   “阿皎,你站在这里不要动。三哥进去一会儿,处理些事,马上就回来。”沈长映对着沈皎嘱咐着。   沈皎看着面前沈长映的脸都黑了,以为三哥只是被李恒不屑武将的话气着了,其实她也很生气,所以特别支持三哥去教训李恒。所以,乖乖地点头:“我就在这里站着,哪都不去,三哥放心。”   听到妹妹的保证,沈长映快步走向讲堂。这时,里面还夹杂着各种嘲笑声。当沈长映推门进去的那一刻,里面的笑声都停止了。随后,响起了此起彼伏地问安声。   “沈三公子好。”   “沈三公子今天来这么早。”   ……   沈长映一个也没回,只迈着不紧不慢地步子走向一个穿着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长袍,头戴赤金头冠的少年,他五官俊秀,面容白净,但眉眼间的骄横之色令人心生厌烦。   “你不屑与武人为伍?”沈长映盯着眼前的李恒,语速不快不慢,但对李恒来说,这八个字却如重锤般砸在心田,让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第17章 解决   崇文馆正殿,自沈长映话落,便安静地可怕,连喘气的声音都轻了许多。   李恒感受到的沈长映那凌厉地眼神一直紧盯着自己,一时间腿都被吓软了。他们平日里做这些事都是算准了时间的,谁也没想到沈长映今日会来的这么早,还碰巧听到了他说的话。   若是他承认自己不屑武人,日后传出去,就等于得罪整个大齐的武将。就算大齐文武分治,自己以后科举入朝,也会举步维艰。像梁国公府,英国公府这些历代为将的世家大族,哪个不是树大根深,姻亲遍布朝堂?若是他们日后联合抵制自己,那么自己的前程就会早早断送。到时就算自己的祖母出面,也没有什么用的,毕竟公主又不能参政议政。而自己的父亲,虽是进士出身,位居三等侯,确没有什么实权,到时肯定帮不了自己。   “我没有不屑武人,沈表哥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只是不喜吴羽罢了,一时口没遮拦,还望沈表哥见谅。”李恒顶着沈长映压迫的目光颤抖的开口为自己辩解,硬着头皮叫沈长映表哥,希望他看在自己祖母的面子上,放过自己一次。   李恒知道沈长映肯定听到了自己刚刚说的话,现在容不得自己不承认,但可以辩解这之间的主次关系,只承认自己不屑吴羽,不承认自己不屑武人。他不想将自己的前程断送在这里。   沈长映听着李恒的解释,眼睛微眯,许久都没有开口,只是上下打量着李恒,似乎在确认其话的真实性。那审视的目光,让李恒冷汗直流,只能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更加恳切,希望沈长映能够相信自己刚才的辩解。   大概过了半刻钟的时间,沈长映才开口:“最好是这样。还有,我希望你最好记住,吴羽的父亲吴辽将军,乃是朝中重臣,他不是你能随意欺负的人,若还有下次,就不会像今日这么简单了。”   说完,沈长映便看向一旁身材健硕,面容憨厚的男孩,:“他撕了你的诗文,你就这么傻愣着,你不能把他的诗文也撕了,白长这么高的个子了。”虽是嫌弃的语气,但其意思明显是为其撑腰。   吴羽听到沈长映对自己说的话,明显傻了。原来真的能这么干。作为一个武将的孩子,吴羽从小就是以直报直,可跟着父亲来到京城后,被灌输最多的却是京中贵人多,一定要忍让,不要惹事,连累到父亲。所以,吴羽收敛了自己所有的脾气,他甚至觉得,自己马上连勇气自尊都快被磨没了。今日,沈长映的话唤起了他心中久违的志气。   沈长映看着吴羽在一旁发愣,还以为他害怕惹事,若是如此,他今日的这一番话可白费心思了。只好皱着眉头,叫了一声:“吴羽?”   吴羽被沈长映的呼唤拉回了神,向沈长映行了一礼,便走向李恒的位置,拿起他桌上的诗文,猛地一撕,周围也没有人敢阻拦他的动作。   沈长映看着吴羽的行为,很是满意,他可不想自己的一片苦心花在一个懦弱之人的身上。解决完这里的事,沈长映赶紧离开,在这儿浪费的时间已经够长了。他可不想让妹妹再等自己了。   看到沈长映离开的背影,屋内的人都松了一口气。沈长映身份高,他们惹不起,刚刚的事情他们只怕殃及自身,所以并没有人帮李恒辩解,被梁国公府记恨上可不是他们能承受的住的。   看到沈长映离开的脚步,吴羽也跟了出去。他决定日后无论做什么,都跟着沈三公子了。以前,父亲也曾告诫自己,若他解决不了的事情,可以去求助于沈三公子。但为了不麻烦人,吴羽面对刁难从来都是自己忍着。   今日,出了一口闷气的吴羽实在不想再受那些人的欺负了,他决定以后跟紧沈长映。自己不明白京中和崇文馆中的局势,怕得罪一些得罪不起的人,给家中惹下大祸,但沈三公子知道啊。只要好好地跟随他,自己以后的日子一定会比以前好。   吴羽也赶紧跟着走出,刚到门口,便看到沈三公子快步走向一个精致可爱的小女孩。小女孩穿着一身鹅黄色百褶襦裙,头上用同色的发带绑成双丫髻,发带上的珍珠在阳光下折射出亮眼的光芒。正站在下面同人招手,嘴角上扬,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三哥。”   天真无邪的笑容,明媚清澈的眼睛,精秀小巧的鼻子,雪白的清丽的脸庞,是吴羽见过的最漂亮的小女孩。看到她,就让人想从心里疼爱。   想起前两日崇文馆中的传闻,再结合刚刚女孩对沈长映的称呼,吴羽便明白了她的身份,这应该就是那位闻名京都的元嘉郡主。   这位郡主才回京不到十日,宫中的三公主和何贵妃就被罚闭门思过,晋王也暂时失去了参与朝政的资格,就这件事,便可看出这位郡主的圣眷了。皇上对她,比对自己的公主,皇子还好。   想想前两个月,晋王在朝中意气风发,笼络重臣,打压其余几位皇子的势力,皇上也只是睁只眼闭只眼,什么也没说,任由他随便作为。朝臣都以为皇上对晋王的盛宠无人能及,不少大臣都动了投靠晋王的心思,可元嘉郡主回京几日,只与三公主有几句口舌之争,皇上不止惩罚了三公主,连一母同胞的兄长晋王也没放过,现在这位的圣眷已经所剩无几了。原来动了心思的大臣,又都把心思收回,继续观望。   而元嘉郡主呢?不仅被赏赐了大量珍稀之物,皇上居然还让其跟随张博钧大人在崇文馆偏殿单独学习,这是连公主都不会有的待遇。作为崇文馆的学子,吴羽从没听过这位张大人的一堂课,因为他只教授皇子。所以,当听到这位郡主来崇文馆进学,还是由张博钧教授时,整个崇文馆的人都震惊了。   此事在朝中也有人反对,但都被皇帝压了下去。所以,朝臣再一次体会到了这位郡主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恐怕是少有人能及的,跟她比起来,晋王的那点圣眷实在算不得什么。   这两日,崇文馆偏殿被宫人重新修整,看着这来来回回搬进去的东西,都华美名贵。紫檀木制成的小巧书桌,色泽如漆,雕刻着复杂而精美的花纹,金丝楠木制成的椅子,在搬运的过程中在阳光下闪着金丝,很是美丽。当时吴羽还很疑惑桌椅的尺寸有些小,今日看到元嘉郡主的个子便明白了,这绝对是特意打造的。   这两日,除了各种书房用具,宫人还搬进了不少其它东西。比如一张软榻,据说皇上是让郡主怕中午休息不好,特意吩咐搬来的;还有一大株红珊瑚,据说是皇上怕郡主学习倦了,所以放株红珊瑚来帮郡主换换心情的,总之,这两天的时间里,偏殿完全换了一副样子,众人也对元嘉郡主的圣眷之浓有了更深的认识。   崇文馆中的学生都对元嘉郡主好奇极了,吴羽也不例外。今日见到站在下面的玉雪可爱的小女孩,乖巧天真,完全是可人怜爱的小妹妹,和自己想象中的骄纵傲气的模样完全不同。   吴羽看到刚刚在崇文馆还言辞犀利的沈三公子此时正温柔地与元嘉郡主说话:“阿皎等久了吧。”   “没事,三哥解决好了吗?”只见元嘉郡主抬头望向前方,正好看到自己,然后对一旁的沈三公子问道:“三哥,前面的人是谁?”   听到妹妹的问题,沈长映连忙转身,便看到吴羽站在前方,点头示意他过来。得到沈长映的准许,吴羽连忙走了过去。对着沈皎行礼:“见过元嘉郡主,郡主安。”   沈皎看着面前的少年,和三哥差不多大的年纪,但身材高大,体型壮硕,裸露在外面的小麦色的肌肤,给人一种健康之感。面容憨厚,可一双眼睛却时刻闪现着精光,让人不敢小觑。   “这是我刚刚跟你说起的吴羽,你叫他吴羽哥就行。”沈长映对着沈皎介绍到。   “吴羽哥快起来,不用如此多礼。”沈皎顺着沈长映教给自己的称呼,将吴羽叫起。   “你怎么跟出来了,有事情?”沈长映很疑惑。   “没事,只是不想在里面呆着,心里想以后做事同三公子一道而已。”吴羽含蓄地表达着自己的意思。   “可以跟着,还有以后叫长映就行,三公子太生疏了。”沈长映对于吴羽的投靠,很轻易地就答应了。日后吴羽跟着自己,他也算是兑现照顾吴羽的诺言了。   “今日之事,多谢长映照顾。日后,定为若是长映有事,吴羽愿为驱驰。”吴羽没想到沈长映这么轻易就答应了自己的投靠,所以赶紧表达忠心。   沈皎听着三哥和吴羽的一来一回对话,便明白吴羽这是投靠了三哥,而三哥也同意了。她不明白在这短短地十分钟左右的时间,自家三哥究竟做了什么,这么轻易地就收服了一个人。   “阿皎,我们现在去偏殿你上课的地方吧。”沈长映显然不想告诉沈皎刚刚里面发生了什么,所以只好转移话题。   “嗯。”沈皎见三哥不想说,也配合着他转移话题。   “我能去吗?”吴羽实在不想回到正殿中,再说,他对现在偏殿中的样子也是在是好奇,不知道原来只是供皇子休息的地方,现在究竟变成何样了?   沈皎看向旁边的三哥,沈长映想了下,说道:“只能看上课用的正堂。”到底是妹妹用的房间,虽然大齐男女大防并不严重,但也没有外男进入女子闺房的规矩。即便学堂不是闺房,但两侧用作休息的偏堂还是不要随便进外男为好。   说完,三人便向偏殿走去。只见偏殿外,还站着几个宫人,为首的一位正是天和帝身边的御前总管胡公公,看见沈皎走来,便赶紧带人迎了上来。   “老奴给郡主请安,问三公子好。”沈皎没等胡公公行完礼,便赶紧叫起。“胡阿叔怎么有空过来了?是皇舅舅有什么事吩咐阿皎吗?”   胡公公行礼时,沈长映微微侧身回避,又躬身回了半礼。他虽然在成年后会有因淑慧长公主的嫡出公主身份荫封的三等侯爵之位,但到底现在只是个白身,没有官职,只是公主之子,算是半个皇家人。面对胡公公这个正四品的御前总管所行的请安礼,还是要还半礼,以示尊重。   而后面的吴羽,就要完全对胡公公行礼问安了。“给胡公公请安。”   等胡公公被沈皎扶起后,对着吴羽摆手示意,这次请安才算结束。   “老奴这次来是奉陛下之命,给郡主送来这在崇文馆中伺候的人。另外,带郡主参观一下这偏殿,看看有什么缺的东西,老奴好命人再送来。”胡公公从小看着沈皎长大,对其喜爱是出于真心的。在胡公公眼中,元嘉郡主出身高贵,盛宠无双,但从不骄纵跋扈,随意打骂下人。   她待他们这些阉人,既不会鄙夷他们不健全的身体,也不会用怜悯同情的目光看着他们。她的态度,就像对待正常人一样。成为太监这么年的胡公公,只有面对元嘉郡主时,才会觉得自己是个正常人。她会亲切地叫自己胡阿叔,这种感觉十分美妙。所以,胡公公对沈皎十分喜爱,这份喜爱不仅是因为天和帝对其的盛宠,更是因为她待自己的态度。   在胡公公的带领下,沈皎三人进入了偏殿。偏殿正堂的摆放着两套桌椅,一高一矮,矮的那张显然为自己特意准备的。侧边摆放着适合孩童用的笔墨纸砚,湖笔,徽墨,宣纸,端砚,具是名品。   最中间放着四本急就章。并没有三字经等浅显的读物,显然,这位张大人很了解自己的水平。   正堂和偏厅由博古架和纱幔隔开。走到偏厅,便会看到一个圆桌和几个圆凳,圆桌上摆放着新鲜的水果和点心,再往里去,便会看到一张软榻靠窗而放,显然是供自己休息之用。软榻旁是一株巨大的红珊瑚盆景,盆中的红珊瑚仿佛一株生长茂盛的火树,整株珊瑚树形态真实、自然,那红彤彤的颜色更让人十分喜爱。花盆是一只造型精美的景泰蓝花盆,蓝底配以金黄的花纹,纹饰精美华贵,漂亮的花盆映衬得红珊瑚更加灿烂夺目。   沈皎一看到这株红珊瑚就喜欢上了,大概是这辈子患有心疾的缘故,沈皎对色彩鲜艳,有活力的东西格外喜欢。   沈皎看完后对着一起走进来的胡公公道:“一切都很好,没有什么缺少的。”实在是没什么缺的,该有的,不该有的,如今全有了。   “既然如此,老奴就回去复命。皇上还说了,中午让郡主去紫辰宫中用膳,郡主可别忘了。”   “谢谢胡阿叔,元嘉记住了,中午一定过去。”沈皎答应着,将告辞的胡公公送到门口,又送走马上要开始上课的沈长映和吴羽,便同伺候的宫女回到偏殿的正堂,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静静地等待前来给自己上课的张博钧张大人。 第18章 老师   送走人后,沈皎坐在自己的小桌上,一个人静静地看着急就章,不多时,一位老者自门而入。   沈皎知道,这便是自己未来的老师,崇文馆大学士,闻名天下的大儒张博钧了。连忙从椅子上起身,行了个晚辈礼:“元嘉见过张大人。”因还未拜师,沈皎只能称其大人。   在这个时代,拜师是一件很隆重的事情,需要择吉日,准备拜师礼,以沈皎的身份,需要帛五匹、酒二斗、修五脡为束修,在崇文馆举行拜师仪式,很是繁复。而今日是师生两人第一次见面,并未行过礼,沈皎只称其大人。   沈皎看着眼前的老者,松形鹤骨,气宇轩昂,一双眼睛更是深邃有神,丝毫不像年过五旬的老人,衬得他精神矍铄,神采奕奕。脸上还留着文士喜爱的山羊胡,一袭广袖长衫,更显得他气质儒雅,风姿卓然。   “郡主请起。”张博钧也在观察眼前的女孩,看着才四五的年纪,玉雪可爱,很是乖巧可人。但雪白几近透明的脸色,和一身病弱之态却让他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这若是自己的血脉后辈,他也只会加倍疼爱。可若是成为自己的学生,张博钧就不甚喜欢了。如此娇弱的女孩,又怎会吃得起练字,读书的苦。前两日,天和帝告诉他时,他本想拒绝,可天和帝当日态度坚决,由不得自己推脱。再加上皇命不可违,所以,张博钧只得接下了这个差事。   不过,张博钧实在想不明白,天和帝盛宠元嘉郡主,干嘛要给她安排自己这样的老师。众所周知,这位郡主身体不好,心脉有疾,而自己对学生要求严格在崇文馆中都极有名声。   皇子们对张博钧的课又爱又恨,他学识渊博,博古通今,秉性温和,讲课时语气幽默风趣,能够引人入胜。但课后留下的作业却常常让皇子们左右犯难,一般为了完成他留下的作业,常常要两三个时辰才行。而且他要求极为严苛,稍有不好,都要打回重做,这种严厉的做法,让皇子们哀嚎不已。   正是因为其对学生的要求严厉,对待学问的精益求精,使得他最近几年只教授皇子,不再收徒。一来是没有合适的人选,二来是他被崇文馆的事情缠身,没有时间精力再去精心□□弟子,若是收徒却不教养,可谓误人误己。这是张博钧所不屑的。   张博钧对于这位即将拜师的女弟子,有些不知该怎么教导。他为人师表多年,还从未教养过女孩,他的女儿,孙女都归自己的老妻教养,他除了教过女儿描红外,其余的事再没插过手。自己的妻子就是位才女,平日里女儿学业也多是她过问。孙女们就更不必说了,他问都没问过。如今却接手了这么一个小女孩,张博钧对其该如何教导,有些没有头绪。   依照前两日圣上的意思,是要将这位郡主的课程安排得要与皇子们的大致相同,这让张博钧更看不懂圣上想要干什么了。要知道,皇子们每天除了学习君子六艺外,还要通读史书,总结历代帝王朝政的得失,有时还要点评当今的朝堂政务,这些事,张博钧觉得实在不是一个被娇养长大的小女孩所感兴趣的,也不该由她来参与。而圣上字里行间透露的深意,却显然是让自己在这方面对元嘉郡主多加教导。   明白了圣上的意思后,张博钧犯了难,不知该从何下手教导,后来听圣上提到元嘉郡主已经学完《千字文》,《百家姓》,《弟子规》,《三字经》这四本书时,他还是很惊讶的。在不到六岁的年纪,就学完这么多书的男孩子都很少的,更何况是女孩。之后,他选择了《急就章》作为自己对授课的第一本书。   《急就章》同前面四本书一样都是启蒙用书,用它作为自己为元嘉郡主安排的第一本书,是为了检测这位郡主对另外四本的学习程度,也是为了查漏补缺。《急就章》涉及姓名、组织、生物、礼乐、职官等各方面,全文共一千三百九十四字,全文无一个字是重复的。这样在讲解时,方便自己提问,了解元嘉郡主的底子究竟是什么样?为了了解元嘉郡主的学习进度待两人落座后,张博钧便马上考教:“听闻郡主将《千字文》,《百家姓》,《弟子规》,《三字经》这四本书都学完了。”   “是。”听张博钧这么说,沈皎别明白考教就开始了。   接下来,张博钧开始让沈皎背诵全文,解释意思,沈皎对答如流。连其中的典故都能熟知,可见她在学业上着实下了一番功夫。考教完背诵后,张博钧便让沈皎将其默写出来。   沈皎拿起笔,神色严肃认真地开始默写,将早已烂熟于心的文章一字字写在宣纸上。   张博钧看着沈皎写在纸上的颜体,结体方正茂密,笔画横轻竖重,丰腴雄浑。笔力强劲对于一个不到六岁的孩子来说,也是少见。这一笔颜体,已经颇得其中精髓,有“颜筋”之感。假以时日,必能成为名家。这一看就是下了一番苦功夫。   想想刚刚自己看到元嘉郡主娇弱的模样时,还认为她受不了学习之苦,如今看来,是自己太武断了。   “郡主怎会学习颜体?”张博钧好奇地问道。一般女孩子都会习卫夫人的簪花小楷,因为其字体娴雅婉丽,清婉灵动,为贵族女子所喜爱。他的夫人,女儿都尤善此体。很少有女孩临摹颜体,因为后期的颜体崇端庄,重气势,骨力遒劲,苍劲古朴,所以多为男子所习。   “我喜欢颜体的端庄阳刚,气势恢宏之感,在江南养病时,皇舅舅又让人送来了许多颜鲁公的字帖,于是就临上了。”沈皎回答着张博钧的问题。她自前世起就喜欢颜体,瑰丽,雄健,阔大,是她最喜欢的楷书之体。   而一旁的张博钧看着面前的元嘉郡主,发现她与一般的女孩很是不同,突然觉得自己被迫收下的这个学生,以后会跟他带来很多惊喜。 第19章 学习   一上午的时间,沈皎都在各种考教中度过。这点难度,对于她来说应对的十分轻松。   她在江南静养时,不宜外出,只能靠书本打发时间。后来皇舅舅就派人送来了颜真卿的字帖,和各种启蒙书籍。随行而来的还有女官阿碧。   阿碧本名孙碧,是翰林院编修之女。不只擅长打理诸多锁事,还通晓诗书。因其是家中长女,曾教过几个弟妹读书,所以对幼童所学书籍颇为精通,沈皎在这之前,都是跟着她学习。   再加上她前世生活在一个信息大爆炸的时代,对一些知识有着不同的见解,这些见解结合扎实的基础知识,往往能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   张博钧听着沈皎的回答,心中暗自点头,这位郡主与平常女孩不同,也许自己按照圣意收她为徒,会是一个十分明智的决定。   待到中午,沈皎才完成了张博钧对于她的考评。   “郡主以前学习的功课都很不错,不需再重新来过。待用完膳,从下午开始,我会为郡主讲解急就章。”张博钧安排完下午的课程,便起身离去。   沈皎起身恭送,看着张博钧背影渐行渐远,想起早上胡公公传来的话,便对身边的侍女吩咐道:“去紫宸宫。”   “回禀郡主,刚刚宫人已将小辇抬至崇文馆外。”   沈皎听到侍女的回禀心中松了一口气,从崇文馆到紫宸宫要步行两刻钟的时间,以自己这病弱的身体和两只小短腿,从这走到紫宸宫,再走回来绝对会被折腾病。一想到那喝了三年的苦药,沈皎的内心真的想哭着拒绝,她想和这些药再也不相见。   显然天和帝十分清楚外甥女的身体情况,才会赐下这小辇来。为沈皎打造的铜辇车礼制上同公主相同,在內宫可以通行至各大宫殿的宫墙外,在外宫却只能行至崇文馆门口。   崇文馆位于大齐皇宫的最外围,每个来崇文馆上学的世家子弟都乘马车至崇文馆偏门下车,再步行至讲堂正殿上课。正门除了有规制的辇车外都不可在此停靠,所以一般在崇文馆正门下车的都是皇子,如今又多了个沈皎。   从崇文馆往里去,便是大齐的内阁等朝中大臣的办公区。外宫和內宫从皇上居住的紫宸宫分开,在外宫行走的皇亲贵族和朝中大臣,除皇太子这个储君外,任何人若无皇上恩典,都不得乘车骑马。所以,今日沈皎能从从崇文馆乘小辇到紫宸宫,在别人看来,绝对是一份旁人无法迄及的圣宠和荣耀,可是在她自己看来,不过是长辈的体谅和关爱罢了。   当沈皎走出偏殿,想要往正门而去时,便看到自家三哥态度恭谦地领着三个华服公子往自己这边走来,沈皎知道这便是在崇文馆念书的三位皇子了。   年龄最大的一位一身十三四岁的模样,一身青色宋锦长袍,肩上用金线勾勒出双龙纹,杏黄色玉带束腰,身姿挺拔。面容俊秀,眉眼间透出一股骄矜之色,却并无盛气凌人的感觉,让人感到厌烦。沈皎知道这便是七皇子了。   而一旁的八皇子一身浅蓝色锦袍,十一二岁的样子,眉目如画,比女孩还要精致,但气质却颇为淡漠。一双琉璃色的眼睛,冷淡疏离,拒人千里。   最小的九皇子不过九岁的年纪,却神色温和,举手投足间给人一种温文尔雅,如沐春风之感。眉目清秀,身材俊俏,一身月华色衣袍,更衬得他温润如玉,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等到几人走到眼前,沈皎看到三哥虽然面色恭谦,但眼睛中却露出些许不耐之色。只见他转身向介绍:“三位殿下,这便是家妹。”说完,沈长映又看向妹妹,“九妹,这是七皇子,八皇子,九皇子。”在外面,沈长冀和沈长映一般都按照沈家的大排行称呼自己的妹妹。   沈皎赶紧行礼:“元嘉见过三位殿下。”皇子不同于公主,庶出公主礼同郡王,而皇子若无大错,在成亲后都会加封亲王爵,只是看封地多少罢了。   “元嘉妹妹快请起。”身为兄长的七皇子率先开了口,又带着两个弟弟回了半礼问了好。虽说皇子身份尊贵,但他们现在一无爵位封地,二无官职在身,对于这位自出生起就有爵位封地的表妹,还是应该还半礼以示尊重。再说,以父皇对这位小表妹的圣眷,还是态度谦和些为好。若不然,先前的晋王和三公主便是前车之鉴。   “日后,若是元嘉妹妹在崇文馆中有什么困难之处,只管来找我们。”七皇子语气十分认真地承诺着。他对于所有能让晋王出丑的人都有好感,更何况这么一位既能让晋王被罚闭门思过,又娇娇软软让人怜爱的女孩子,七皇子对沈皎十分喜爱,所以语气颇为温和。   八皇子只点了点头,没有言语。而九皇子却微笑着道:“元嘉妹妹在功课上有什么不懂的也可来问我。现在,已是午时,就不多耽误元嘉妹妹的时间,让父皇就等了。”   沈皎听着九皇子话中的意思,便知道这位皇子已经知道天和帝宣自己去用午膳的事情了。   果然,这皇宫中没什么秘密可言,早上胡公公走时,九皇子还没来崇文馆。现在,却能对自己说出这番话,显然,已经打探清楚了。   就是不知,七皇子和八皇子知不知晓。不过,看这三位一同而来的样子,不知道的可能性极低。   沈皎对着三位皇子到了谢,便不再耽误,起身告别。   走到崇文馆正门,沈皎上了早在门口等候多时的辇轿,一路无阻地往紫宸宫中而去。   待通传后进入殿内,只见殿中央站着一位十岁左右的少年,不知正张口说着些什么,而坐在上首天和帝正面带笑容地听着,一副很有兴趣的样子。   在天和帝的左下方还坐着一位身着杏黄色衣服的青年,此刻也十分认真地听着下方少年的话。在本朝能穿杏黄色服饰的男子,必是太子无疑了。   只是不知这位少年是什么身份,竟能在天和帝和太子面前这般神色自若地说话,怕是皇子也不能如此轻松而谈。   沈皎对这位少年的身份有些好奇。 第20章 卫赜   清雅的龙涎香在殿中氤氲缭绕,沁人心脾,金丝楠木横梁上的明黄色暗龙纹帷幔从上垂下,为冰冷威严的紫宸殿添了几抹人气。   天和帝高坐在龙椅上,面带微须,一身五爪金龙明黄色常服,让人不敢直视。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显然对下方锦衣少年的话十分满意。   坐在左下方的太子,身着杏黄色常服,长相俊美,清隽雅致,一身储君气度,风度翩翩,卓尔不凡,让人过目难忘。此刻,脸上也同天和帝般面带笑容。   沈皎走进来后,少年就停止了话语。待一番见礼后,天和帝才介绍起面前少年的身份。   “这是卫赜,你皇舅母的侄子,也算是你的表兄,你叫他一声赜表哥就是。”天和帝说完,又转头对着卫赜道:“这是朕的外甥女,元嘉郡主,你叫她元嘉妹妹就行。你们见过。”   沈皎和卫赜互相面对着行了礼。   “元嘉妹妹”   “赜表哥”   这时沈皎才看清面前少年的相貌。面容白皙,五官俊美,浓密的睫羽下琥珀色的眼睛流光暗转,华美溢彩,手指纤细白净,却能让人感到其中的力道澎湃。温暖的阳光洒在少年的发梢上,染出几点金黄。   一身深蓝色长袍上用墨线勾勒出挺拔的竹纹,头上用同色的丝带绑住,静静地站在殿中间,背部挺直,身姿秀美,龙章凤姿。带着少年特有的蓬勃朝气,宛若一棵新生的树苗,正茁壮成长。   沈皎看着眼前的卫赜,皎然如玉树在前,丰采高雅。却又温和内敛,充满生气。两种矛盾的气质在这个只有十岁左右的少年身上却奇迹地融合在一起,一点也不显突兀。   卫赜的身份,沈皎虽然多年不在京中,但却十分了解,他在京中名声极盛。他身世显赫,出身以“文章天下”闻名的吴郡卫氏,历史悠久,家中累代为官,文豪辈出。其祖父是当朝首辅卫逊,状元出身,通读经史,文章纵横捭阖,气势充畅雄肆,极为本朝文人推崇。父亲卫渊为卫逊嫡长子,早年得中进士,后又弃笔从戎,投身军伍,在北境立下赫赫战功,现任正二品指挥史,驻守北境,抵御胡人。其叔父二人也都是进士出身,二叔现为任职于礼部。三叔更是得中探花郎,只是生性放荡不羁,喜爱游历,脚步踏遍名山大川,而后写下《山水志》一本感悟心得,被世人争相追捧,奉为名典,成为当朝名士。   卫赜是家族嫡长子,聪明早慧,天资不凡,由祖父和父亲共同教育长大,文武双全,两年前,就已经以八岁稚龄得中秀才,轰动大齐,另外,对于骑马,射箭等方面,也都是样样精通。   因为从小跟在祖父身边,耳濡目染,性格自然温和内敛,行事谨慎,是完美的世族继承人。年轻充满朝气,代表着无限创新开拓的可能,性格内敛,则是让其做事三思而行,弥补年少之人必有的冲动。   因其天资聪颖,少年成名,文采飞扬,又长得芝兰玉树,故而十分得天和帝欢心,早已有心把他培养成为未来的肱骨之臣。   平日里,卫赜同大部分贵族子弟一样在崇文馆学习,但每隔十日还要到卫氏一族的族学中接受测评,族中会将测评的结果用纸记录下来,张贴在族中,凡事卫氏一族的子弟,都能看到。张贴榜单的初衷是为了能够更好的激励族中子弟的上进心,可如今,身为未来族长的卫赜若是在测评中表现得不尽如人意,就不容易树立自己在同龄人中的威信,让卫氏一族新一代的凝聚力减退,这是身为继承人的大忌。   所以,卫赜面对族中的每一次测评都严阵以待,从崇文馆中请假单独参加。而天和帝对每次卫氏一族的考试题,都极感兴趣。卫赜每次测评完,都会来到紫宸殿中回禀测试题目,然后将自己此次的文章复述一遍,天和帝经常会在时事等方面提醒几句,让卫赜受益匪浅。   对于天和帝来说,卫赜是自己敬重发妻的嫡亲侄子,当朝重臣之子,本身又才华横溢,天资不凡,自己多提点几句,加以培养。日后踏入朝堂必能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肱骨之臣。再加上其性格温文尔雅,沉稳内敛的性格,富有朝气的年龄,钟灵毓秀的容貌,都让天和帝十分喜爱与看重。   而关注平日里卫氏族学的测评题,是想了解在士子心中重要的议题和想法,方便以后的科举考试命题。也是想以卫赜的才学在族中的排名,了解大部分卫氏一族学子的水平。帝王从来不会无缘无故地关心一件事情。   在沈皎观察卫赜的同时,卫赜也在观察这位刚回京不久,就令晋王母子三人失了圣宠的郡主。前两日,皇上又不顾朝臣反对,令她在崇文馆进学,由张博钧大学士教授,虽说只是在偏殿一人单独上课,但这也是前所未有的事情。自大齐开国以来,虽说没有明确禁令不准女子在崇文馆学习,可这一百多年,就是连公主也没能踏进崇文馆的大门,这早已成为了众人默认的事实。如今,却被元嘉郡主打破了。   如果说,三年前元嘉郡主的只是个颇得皇上欢心的晚辈,一个联姻的好选择,除此之外,并不值得在朝中重臣费什么心思。可如今这位的圣眷已经能左右一个皇子的前程,还被皇上特意安排在崇文馆学习,这就值得前朝重视了。所以,最近这位郡主的在京中可谓名声赫赫,但无论是三年前还是现在,都很少有人见过元嘉郡主的样子,也没有人清楚这位的性情究竟如何。唯一能确定的一点,就是其身体孱弱,身边离不得太医。   在卫赜眼中,眼前的女孩子确实有些病弱,雪白精致的脸庞几乎没有血色,近乎透明,小小的一团儿站在那里,能让人心里软成一片。性子乖巧天真,安静懂礼,十分符合每一个男孩子心中对妹妹的想象,让他打心里想去关心她,爱护她。 第21章 关爱   微红的小嘴儿轻启,温温糯糯地叫着自己表哥,仿佛能甜到人的心砍儿里。   因是没有嫡妹,庶妹和堂妹又对他敬畏的缘故,卫赜同家中女孩的关系多不亲近。突然听到一个娇娇的小姑娘软软地叫自己表哥,这对他来说是从没有过的一种体验。那声音像蜜一样甜,让卫赜听到后觉得心里甜滋滋的。   他觉得,如果要是把“表哥”换成“哥哥”,那更好了。单就甜甜的“赜表哥”三个字,卫赜觉得自己真的要肩负起照顾妹妹的责任了。   沈皎发现卫赜看着自己的目光越来越温和,亲近。有些不明所以。正在她好奇时,胡公公的声音便在殿门口响起:“启禀皇上,午膳已经准备好了。”   “传。”天和帝吩咐道。   “是。”   随后,天和帝带领众人朝正殿偏厅走去。   在大齐,除了宴会为分食制外,宫中和民间日常中都以合食为主。天和帝自西面东而坐,居于尊位。太子坐于南向,沈皎坐于北向,卫赜坐于太子下首。随后,宫人依次有序的将膳食摆好。   《礼记》中有载:“天子之豆二十有六,诸公十有六,诸侯十有二,上大夫八,下大夫六。”大齐依照周礼,皇帝用膳时,桌上的菜肴共有二十六品,因今日太子也在,所以,御膳房将菜肴加至四十二品。   其中最惹人注目的是位于中央的一道看菜,名为素蒸声音部。是御厨将果蔬和彩面雕成乐师和歌舞女,上锅蒸制而成。色彩鲜明,惟妙惟肖,共七十件。其神态,衣着都不相同,演奏着盛世的乐章,如蓬莱仙境般,给人歌舞升平之感。沈皎看着上面人偶,微微出神,这道菜比前世的手办还要精致几分,这样的御厨简直堪比雕塑大师。   而摆在她面前的是一碗长生粥,用杏脯蜜饯,枸杞,红枣,黑米,莲子,松仁等食材文火慢熬而成,只这么摆在那里,就能闻到其中浓郁的香气。且这碗粥更有补气养血,滋补润肺的功效,十分适宜她食用。   其它的菜肴也都用料考究,工艺复杂,极尽奢华。其中名为同心生结脯,是将生肉加工成薄片,打一个同心结,这样的做法是对厨师刀工的考验,然后风干后,成为肉脯,味道美味,少有菜品能极得上它。   午膳众人依照礼制,在无声中用过后。天和帝又关心了沈皎第一天上学的情况后,又叮嘱了几句,就让沈皎和卫赜回崇文馆了。临行前,天和帝又想起了什么,捻着胡须说道:“几日后,你皇舅母在宫中举办赏花宴,你那天别忘了前来。”   赏花宴的事情天和帝是清楚的,这原本是为晋王择选正妃所办。虽说近日晋王行事越来越不成体统,还为了王妃的人选上蹿下跳,在朝中左右试探,让天和帝很是厌恶。但到底是皇子,又有亲王的爵位,正妃人选还是应当系出名门,知书达理才行。所以,天和帝将为晋王选妃的大权交给了皇后。   前几个皇子中,除了四皇子妃是庄贵妃自己选的娘家侄女外,其余的皇子妃都是皇后挑选后,再由他下旨赐婚的。皇后处事公允,又有慈母之心,所选出的女子无论出身,能力,性情,容貌都极为出众,嫁入皇家后都与皇子相敬如宾。所以,对于将晋王妃的人选交给皇后负责,天和帝十分放心。再者,儿女婚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皇后是晋王的嫡母,为他选妃是名正言顺之事,由不得晋王不同意。   这次赏花宴除了为晋王择妃,皇后还有意将元嘉介绍给众人,让她融入京中世家贵族小姐的圈子,交几个手帕交,以后好在一起玩耍。虽然在天和帝看来,自己的外甥女身份尊贵,根本不需要委屈自己融入什么圈子,迁就别人,但这是自己母后,发妻和妹妹共识,就算他是天下至尊,也无力反驳。但有一点,将元嘉介绍给京中众人,天和帝是同意的,若宫里和京中之人都认识元嘉,那平日里就不会有人冲撞了她。   所以,天和帝才刻意嘱咐沈皎不要忘了参加宴会。   太子随后也对沈皎温和地说道:“若是赏花宴母后繁忙,顾及不到妹妹,妹妹到时有事可去找太子妃,她性格爽朗,行事周全,定会帮你解决好。”当太子说起太子妃时,面带笑容,口中称赞,显然夫妻感情不错。   一旁地天和帝听到太子的话,也点了点头。对于这个儿媳,天和帝向来是满意的。太子妃性格爽朗,贤惠大方,秀雅端庄,处事公允,将东宫打理地井井有条,又为太子诞下两个嫡子,作为太子妃来说,算得上是无可挑剔。   对于天和帝的嘱托,沈皎躬身应是,又对着一旁的太子的善意道谢。这两日,淑惠长公主和沈邦靖父子三人都一直在向沈皎讲解京中的各种人物关系。沈皎还记得每当阿娘提起太子妃时,也是一副极为欣赏的口吻,而现在的天和帝和太子也是如此称赞的样子,心中不由对这位太子妃有些好奇。   随后,沈皎和卫赜就一同告退,天和帝又命宫人用辇轿将沈皎送回崇文馆。   当两人一起出了紫宸宫后,卫赜发现在阳光下的元嘉郡主雪白的脸庞更为透明,有一丝病弱的美感。一双乌黑发亮的眼睛如宝石般在光线下折射出不同的色彩,为她平添了几分生气,整个人好像一尊琉璃娃娃,美丽尊贵,却极易破碎。   卫赜觉得自己的心又柔软了几分,对眼前的女孩忍不住心生怜爱,想要对她更加爱护,关心,他觉得这大概就是作为兄长对妹妹的关爱了。而且这种感觉相当不错。   “元嘉妹妹若是不介意,可否同行回崇文馆?”卫赜觉得自己身为一个兄长,要时时刻刻关心妹妹,回崇文馆的路上当然也要一起。若是妹妹无聊了,他还可以陪妹妹说说话,好兄长就是要从一点一滴做起,让妹妹时时刻刻感受到自己的关爱。到时自己在妹妹心中的地位绝对会超过沈长冀和沈长映兄弟两个,卫赜想想就觉得很开心。 第22章 相处   紫宸宫外,金黄色的阳光点缀在少年如玉般的脸庞,模糊了人的视线,添了几丝飘渺和绮丽。一双琉璃色的眼睛正望着对面的女孩儿,瞳眸中流露出几分期盼和关爱,很是真挚。让人无法拒绝他的请求。   “好。”沈皎面对眼前的少年,点了点头,同意了卫赜的提议。只是同行而已,答应他也并没有什么不妥。而且她坐于小辇上,卫赜在下方步行,旁边又有宫人随侍,并不怕旁人传出什么闲话。   随后,沈皎上了一顶精致华美的辇轿,同卫赜一同往崇文馆行去。不是她不肯让卫赜上轿,实在是宫规所限。在外宫,乘辇骑马都需特旨加恩。而刚刚天和帝只将恩典给了她一人,并没有提到卫赜。如今,他只能步行了。   “元嘉妹妹在崇文馆还适应吗?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卫赜关心地问道。   “一切都还好,皇舅舅让人安排地很是周到,所以并没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多谢赜表哥关心。”沈皎只当他是照例询问,所以依礼谢过。   卫赜听出了沈皎话中的疏离,也不灰心,又问起了学业:“不知元嘉妹妹学到什么书了?”   “三百千和弟子规都已学过,下午开始学习急就章。”沈皎答道。   听到女孩的回答,卫赜有些惊讶。他以为以元嘉郡主不满六岁的稚龄,能学过三百千中的任何一本就已经很好了。像她这般大的女孩儿,不说读一本书,就是不识字的世家小姐也有的是。就是男孩,也多是只读过三百千中的两本,只有少数世家继承人,才在稚龄幼童之时学完四本启蒙用书。   而且,急就章作为启蒙书籍,以被三千百所取代,三千百即为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的统称,是最为应用广泛的启蒙书籍。这一是因为急就章已经渐渐失传,只有皇宫和世家大族的书楼中才有保存;二是因为急就章所含内容太广,很多于科举无用,被一些先生所放弃。   急就章全书无一重文,文辞雅奥,非后世蒙书所能及,只是现在所保存下来的版本都有缺失,只剩一千余字。但期间内容所涉甚广,全书编成三部分:一是“姓氏名字”;二是“器服百物”,依次叙述了锦绣、饮食、衣物、臣民、器物、虫鱼、服饰、音乐、形体、兵器、车马、宫室、植物、动物、疾病、药品、丧葬等方面;三是汉代官职。其中所含之全,三千百远远不及。   《魏书》崔浩表言太宗即位元年敕臣解《急就章》,刘芳撰《急就篇续注》、《音义证》三卷,由此可见急就章以前的地位。而现在,也只有世家大族也依旧将急就章作为嫡系子弟启蒙的重点书籍,其余书院已很少提及此书。   而依照元嘉郡主现在读书的进度,和所学的书籍种类,简直是按照士族培养嫡系男性子弟的规格,甚至更高,这实在是出乎卫赜原本的设想。   他想起祖父前两日还对自己说笑,言及“圣上太宠元嘉郡主,连张博钧都被拿来哄孩子。”当时自己听后,也是一笑置之,不曾深思。如今听到元嘉郡主所学的进度和书籍,卫赜才明白,圣上对这位只怕郡主期望甚高。   若元嘉郡主是个男子,有圣上的厚望和倾力栽培,日后定然前程可期,大有可为。可元嘉郡主只是个女孩,一不能上朝参政,二不能带兵上阵,实在是不知道一个帝王这么大的期望,对她来说究竟是福是祸。   想到旁边女孩子还是十分懵懂,天真无邪的年纪,卫赜心中就更加怜惜。可是这样的事情,也不是他的身份能直接严明的。他只能对女孩多几分照顾和关爱。   “元嘉妹妹这么小的年龄就学到急就章了,真是聪慧过人。”卫赜称赞着女孩,又接着道:“我年长妹妹几岁,前些年也学习过此书,还算精通,若妹妹平日里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尽可来寻我,定然随时恭候。”语气十分真切。   沈皎听着卫赜诚挚的语气,想起九皇子在不久前也说过同样的话,当时的她很容易就听出那不过是一种客套,说给旁人听得而已,当不得真。而刚刚卫赜的话,让她觉得这个少年是真的愿意帮助自己,那种不带任何目的和私心的。   她想起自从和卫赜见面,这个少年对自己的态度就十分亲近,眼神中还时时带着很多关心和爱护,就像自己的哥哥一样。虽然不是很明白这种态度的由来,但不带功利的爱护,沈皎还是喜欢的。   “谢谢赜表哥,日后元嘉有不会的地方,就麻烦赜表哥了。”沈皎真诚地对着外面的卫赜道谢。   听着女孩用自己奶声奶气的小童音,真诚地跟他道谢,卫赜觉得心里像喝了蜜水一样甜。这一路上的相处,终于让女孩对他不再像在殿中一样疏离,这已经让卫赜觉得很开心了。如此下去,他在女孩心中的定会能同沈长映一样。   卫赜是真心喜欢眼前的女孩,想把她当成嫡亲妹妹一样疼爱。自然,也期待女孩把他当成真正的兄长一样依赖。   一路上,卫赜很主动地挑起各种话题,沈皎也很配合地交谈起来。她发现虽然卫赜年龄尚小,但见识广博,语言风趣,和他聊天,十分轻松自然。不知不觉,两个人之间的氛围变得十分融洽。   很快,两人就到了崇文馆门前,沈皎透过辇轿的纱幔看到门前有两个少年在大门处等候,其中一人的身形,沈皎很容易就认了出来,是自家三哥无疑。   停轿后,沈皎赶紧从小辇上下来,朝沈长映甜甜地叫道:“三哥。”这时,也看到了旁边的人,正是早上才认识的吴羽。   一旁的卫赜从没见过女孩这么发自内心的笑容,宝石般的眼睛闪着熠熠的光彩,樱桃似的小嘴荡出弯弯的弧度,像一只快乐优美的蝴蝶,感染着周围的人。他觉得自己突然有些嫉妒沈长映,作为元嘉的亲兄长,总能得到女孩的亲近和笑容。 第23章 照顾   沈长映伸手抚摸着妹妹的柔软的发顶,露出亲昵关切的笑容。正当他想要问问妹妹上午在偏殿的情况时,却感觉一道灼灼地目光正盯着自己。他抬眼望去,才发现辇轿旁还站着卫赜,那道灼热的视线正来自他,好像其中还夹杂着些许嫉妒。   不过沈长映很快在心里否决了这个想法。卫赜出身尊贵,容貌俊秀,文章才学出众,不仅是卫家已定的继承人,在圣上面前也颇得盛宠,他实在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值得卫赜嫉妒的地方。不过,他不是很明白自己的宝贝妹妹怎么会和这位卫家嫡长子一起出现。   在崇文馆中,卫赜是个标准的世家继承人,无论与谁相处,都能令对方有如沐春风之感,众人皆赞其温文有礼,君子之风。但似乎刻意与众人都又保持着些距离,没有特别交好的朋友。但在崇文馆中,就连皇子也不敢轻易与卫赜结怨,这不仅是他的身份家世,更是他的手腕能力。   沈长映实在不懂以卫赜一贯与旁人保持距离的处事准则,又怎么会与阿皎一路,好像还十分亲近的样子。   卫赜不管沈长映心中如何千回百转,先向沈长映和吴羽做了一揖:“沈兄,吴兄。”   沈长映和吴羽回了一礼,问候道:“卫兄好。”   “卫兄这是和元嘉同路?”沈长映试探地问道。在外面特别是宫中,沈长映一般都称呼妹妹排行或者封号,这是对圣意的尊敬。   “沈兄叫我阿赜就好。”卫赜微笑地说道:“因中午与元嘉妹妹一同在紫宸宫中被赐膳,后又同时离开。因着同路,便结伴而来。”   少年面如冠玉的脸庞,同往常一样在嘴角勾起优雅的弧度,声音清爽干净,举止温文有礼,很容易让人亲近,相信。可以说,若是卫赜想要刻意接触一人,对方很容易接纳他。   沈长映虽然不喜欢卫赜对妹妹的称呼,但还是相信了他的说辞。毕竟另一个当事人就在这里,若是说假话,立马就会被拆穿,他相信卫赜绝不会做这种蠢事。   “原是如此”沈长映对卫赜点了点头,紧接着客气道:“这一路阿赜对元嘉的照顾了,我这个做兄长的在此谢过了。”兄长两个字,声音有些刻意地加大。   沈长映这话一出,就连沈皎都觉得有些刻意,一共才半个小时的路程,自己还是坐在辇轿中,哪里能被卫赜照顾。她觉得三哥这话的意味有些不对,显得有些刻意划清界线的感觉,还有些针对的意味。   她扭头带着歉意朝一旁的卫赜看去,发现少年脸上还是如刚才一般面带微笑,连嘴角的弧度都没有变。他似乎没有听出对方的敌对之意,面色不变的回答着:“沈兄这话严重了。这一路上元嘉妹妹有宫人随侍,又哪里轮到我照顾呢?”   卫赜对沈长映的话,依照事实否定,语气真挚,又接着道:“若日后元嘉妹妹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地方,我定不会推辞,全力相帮。”这句承诺语气真诚,郑重,也十分有重量。   沈长映话的言外之意,卫赜自然能听得出。他喜欢怜惜眼前的女孩,想要成为一个让她喜欢的兄长,想要听她像刚刚叫沈长映三哥那样,也甜甜地叫自己哥哥,也对自己笑得那般天真美丽,亲近快乐。所以他不想在女孩面前与她的亲兄长争论,免得给她留下坏印象。   而且,当他看到女孩对自己充满歉意内疚的眼神时,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如果女孩对自己心怀愧疚,那以后他会更容易接近女孩。也许,他还应该感谢沈长映,是他给了自己更加方便的机会。   另外,他刚才的承诺是发自内心的,不是应付和客套。他将女孩当作嫡亲的妹妹,自然会尽力帮助她,关爱她。   一旁的吴羽有些愣住,他实在没想到短短不到一柱香的时间,沈长映和卫赜的几句交谈,就叫卫赜做出这样的承诺。   而沈长映在听到卫赜的话后,眼神晦暗不明,目光紧紧地盯着对面,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尚小几岁的少年,似乎想从他的表情和举止上,看出他是真心实意,还是别有用心。要知道,从小作为世家继承人培养的卫赜,绝不会不清楚这句话的意义。卫氏一族众诺,既然他敢对妹妹许诺此话,就一定会办到。   只是,沈长映不明白这究竟是卫氏一族为了太子拉拢梁国公府,而刻意的亲近。还是卫赜一人的行为。但无论是哪样,沈长映都要道谢:“多谢阿赜的好意,若是元嘉有事叨扰,还望阿赜不要见怪。”   沈长映没有再次拒绝卫赜的好意,毕竟,在崇文馆有卫赜的照顾,对妹妹来说会好很多。虽然妹妹是礼同公主的实封郡主,身份高贵,但崇文馆只皇子就有三人,其他宗室子弟更是不少,单凭他有时护不住妹妹,就像今天中午一般,明明自己拒绝不了三位皇子要去偏殿看望妹妹的要求。但若是当时卫赜也站在自己这边,情况就会不一样。   以他和卫赜的身份,若联合在一起,就是皇子也会忌惮三分。日后,若有人再来试探妹妹,他也好及时档下,少让妹妹被卷进这些是非之中。   至于卫赜是否还有其他目的,现在只要他装作不懂,话题一切只围绕妹妹尽行,绝口不提梁国公府,在今日还不会如何。等归家后,再与父兄商议也还不迟。   虽然他不喜欢再来一个人和自己抢妹妹,但有卫赜在,毕竟会对妹妹有很多帮助。所以,沈长映对着卫赜语气温和下来,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沈皎感到周围气氛慢慢融洽,心中缓缓舒了一口气。她虽然不明白三哥为何刚刚针对卫赜,但想起在紫宸宫中皇舅舅对他亲近看重的态度,沈皎还是有些担心三哥与他结怨后,生出事端,闹到圣驾前,吃了亏。   至于卫赜刚刚的话,沈皎觉得他应该只是客套而已。想帮自己辅导功课也许是出于真心,但若是不分情况的帮助自己,显然是不太可能。但她还是对卫赜刚刚好像因为自己被为难的事,表示歉疚。   “元嘉谢谢赜表哥好意。”沈皎对着少年微微福了身子,表示自己的谢意与歉意。   之后的气氛都十分愉悦,三人将沈皎送到偏殿后,就回了正殿。沈皎在稍事休息后,就开始预习新课。未时过半,张博钧开始进来授课,讲解急就章。   沈皎这才算真正了解这位名师大儒的魅力。语言幽默风趣,文中典故更是信手拈来,栩栩动听,引人联想。书中文字,从演变到释义,一一讲解。短短一下午的时间,沈皎觉得自己似乎重新认识了汉字的奥义,她突然觉得自己前世二十年的语文课是白上的。   一堂课,精彩纷呈,沈皎认真倾听着每一个字,完全将自己沉浸在课堂中。在上方讲课的张博钧看到下方聚精会神听讲的小女孩,嘴角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觉得上午的想法也许真的可能是对的,眼前这个孩子也许真的会跟他带来不一样的惊喜。   就这样,一个用心讲解,一个努力学习,一下午的时间眨眼而过。沈皎觉得这一下午的学习,有一种酣畅淋漓之感。直到散学的钟声响起,张博钧才停止讲解,布置完作业,才起身离开。   沈皎起身恭送后,才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心里不由感慨,果然名师也都是严师,这作业的量不是一般的多啊,但就冲着这位大儒的讲课水平,沈皎觉得这么多的作业都是应该的。   等她收拾好书本走出偏殿时,发现三哥已经在门外等着自己了,旁边还站着卫赜和吴羽。沈皎赶紧快步上前,“三哥,赜表哥,吴羽哥,让你们久等了。”   卫赜对着沈皎微微笑道:“并没有等多久。”吴羽也在旁点了点头,同意了卫赜的话。沈长映一手从妹妹手里接过书袋,帮她拎着;一手领着她朝门外走去。   沈皎觉得周围散学的崇文馆学生都在好奇地打量着自己,这种被很多人盯着的感觉让她很不舒服。在她从偏殿走向正门的路上,遇到好几个人前来想同自己搭话,都被三哥和卫赜挡了回去,让她松了口气。   等到了正门上了铜辇,和卫赜,吴羽分离后,沈皎才和三哥一路平稳地朝淑惠长公主府驶去。等两人进入正厅时,发现阿娘,阿爹和大哥都到了。请过安后,沈皎看见阿娘朝自己张开手臂,就迈着自己的小短腿朝淑惠长公主怀里扑去。   “阿皎,第一天上学感觉如何?淑惠长公主抚摸着怀中女儿的后背,轻轻安抚着,柔声问道。   沈皎将头从阿娘怀中抬起,看到家中一家人都正在用关心的目光看着自己,作为一个伪小孩,虽然有些囧,但心里还是甜滋滋的,兴奋地和家人分享着第一次上学的经历。 第24章 思考   清甜悠远的木樨香溢满整个正厅,幽香阵阵,女孩的脸上洋溢的笑容,感染着屋内的每一个人。用她那软软糯糯的童音,和家人分享着今天的经历。   “崇文馆真的很大,里面的御书楼有三层高。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高的房子,想必里面的书一定很多,要是我都进里面,想读什么就读什么该有多好。”女孩对御书楼里面的书一片向往之意。   若是其它地方,淑惠长公主还不会放在眼中,但御书楼,以她皇室嫡出长公主的都不得进出,所以她看着女儿的期冀,却没法保证一定会让女儿得偿所愿。   御书楼是皇室藏书所在。里面除了不流传于室的珍惜孤本,儒家典藏外,还有不传于世的先秦百家著作,地理堪舆和每个朝代修订的史书等等。每日还有翰林院新编著完成的书籍被送入里面,由此可以想象里面的藏书之丰,几乎含盖整个天下的书籍。   所以,自大齐见国起,出入御书楼的人就有着明确的规定。除了皇上和诸位皇子能随意进出,其余人想要进入里面借阅典籍,都要有圣旨特许,如张博钧。他之所以心甘情愿的留在崇文馆,就是因为天和帝特许他能随意翻看里面的书籍。而像他这样能随意进入崇文馆的人,本朝一共也没几个。   就是淑惠长公主到现在也只进去过一次,还是在出嫁前因为好奇,磨了自己皇兄好几天才被允许进去的。之后,她再也没进去过,一来是她没了兴趣,二来是天和帝再也不许了。所以,她也不敢许诺一定能让女儿进御书楼。   “想不到阿皎还是爱书之人,以后我们阿皎说不定还会是位才女。”淑惠长公主笑着打趣,想让女儿的注意力从御书楼离开。   一旁的梁国公沈邦靖,沈长冀和沈长映听见这话,也都露出了笑意。   沈皎听到淑惠长公主的打趣,脸颊有些微微的红晕,把毛茸茸的小脑袋往淑惠长公主香软的怀中拱去,害羞地小声喊道:“阿娘。”娇娇的声音,像猫儿般,再硬的心都能被叫软。   淑惠长公主听见女儿娇滴滴的叫声,连忙止住笑意,还不忘瞪了旁边的父子三人,没看见再笑下去,阿皎回头就要恼了,一点眼色也没有。   沈长冀和沈长映收到淑惠长公主的眼神,连忙收敛笑意,正襟危坐。   坐在妻子旁边的沈邦靖也轻咳一声,对着女儿和蔼地问道:“那今天的课上得是什么内容?张大人讲得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比起母亲的嘘寒问暖,父亲总是喜爱关心孩子的功课。   听到沈邦靖的问话,沈皎将脑袋从淑惠长公主的怀中移开,很是有兴致地和家人分享自己这么多年听到的最棒的一节课:“上午张大人检查了我之前学过的三百千和弟子规。下午就开始为我讲解急就章。”   听到急就章三个字时,沈邦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厉芒,但很快消失不见,神色如常。坐在左下首的沈长冀和沈长映却没有父亲这么好的养气功夫,但在妹妹面前却不好表现什么,只能握紧双手,控制自己的表情。   他们看着女孩双眼亮晶晶的,正一脸崇拜地说着她的新老师:“张大人能讲出书上每一个字的来历和演变,里面的历史典故也都知之甚详,信手拈来。而且语言生动幽默,特别吸引人,比起   阿碧讲得有趣多了。我一定要好好跟着张大人读书,他实在是太厉害了。”   沈邦靖看着女儿一脸敬佩得说起张博钧,心里有些吃味。从女儿去江南养病后,已经好久没有用这种眼神看过自己了。这才跟张博钧上了一天课,就对他赞不绝口。长此以往,自己在阿皎心中的地位,不会连张博钧都比不上吧。想到这,沈邦靖有了一种女儿要被抢走的危机感。   “虽然要好好读书,但也要劳逸结合。等这次沐休,阿爹带你去庄子上看小马如何?”沈邦靖决定要好好补全自己在女儿心中的地位,但他又不善讲书,只能用其它方式吸引女儿:“前两日,有人进贡了一匹通体雪白的小矮马,皇上正好赏给了我,现下正养在庄子里,你见了一定喜欢。”   那匹马是前两日和桃花暖玉一块儿进贡的,天和帝依照旧例赏赐给一些看重的武将,本以为再小也不会小哪去,谁知见了实物才知道,确实是太小,又通体雪白,像他这么样的武将骑它,实在是有些丢人。可又是御赐之物,所以就只能把它养在庄子里。   刚刚他突然想到,也许这匹马会讨女儿喜欢,果然,他说完就见女儿高兴得朝自己看来,“谢谢阿爹,那我们说好了,这次休沐就过去。”沈皎期盼的说道。   “当然。”   淑惠长公主看着父女两个就这么旁若无人地商量好了几日后的行程,轻咳了一声:“好了,时候不早了,该用晚膳了。”   旁边侍女听到淑惠长公主的吩咐应声而去。   也许是因为上学兴奋的原因,今日沈皎胃口特别好,觉得饭菜比平日更可口,于是多用了半碗饭,一旁的淑惠长公主看到后喜上眉梢,连声赏了厨子。   晚饭后,沈皎在父母和兄长的叮嘱下,回了自己的琼华院,走进前两日刚刚布置好的小书房,开始温习功课。拿起手中的湖笔,对照课上的笔记,将这些知识整理下来,方便温习。然后开始临字。不知不觉间,月光已经洒满窗前。   当她写完所有的作业后,放下笔,抬头望向窗外,皎洁的月光笼罩着大地,溢满朦胧的黑夜,漫天璀璨的星辰,闪闪耀耀,时辰已然不早了。她又低头看向眼前已经完成的作业,有些思虑万千。   对于学习读书,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沈皎都是抱着十二分的认真在努力。特别是在这个时代,一个男尊女卑,对女性不平等的时代,她不止一次庆幸自己出生在沈家这样的豪门贵族,庆幸自己有着慈爱的父母和真心爱护自己的兄长,庆幸自己能得到帝王的重视,才有了名师教导的机会,这一切都弥足珍贵。虽然她不清楚自己以后的路,是不是如同所有世家小姐一般出嫁,生子,困于后宅,在其中挣扎一生。但现在自己能和同龄的男孩接受一样的教育,这也许就意味着改变。   她不清楚自己以后会走向怎样一条路,但她想做好现在的自己,努力学习一切可以学习的知识,她在未来自己面临人生选择时,可以有底气地去自己选择这条路,而不是身不由己,让别人主宰自己的人生。   “郡主,戌时已过大半,该安寝了。”轻风推门进来,提醒着时辰。   “备水,沐浴。”吩咐完轻风,沈皎收拾好作业,便抬腿往浴房走去。既然决定了现在要走的路,其余的再多想也无益,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   沐浴后便上床熄灯安寝,一夜无梦。   但这一夜,沈邦靖的书房和首辅卫逊书房的灯都直到凌晨才熄灭。   第二日,沈皎按时来到崇文馆偏殿进学。随后,张博钧进来后,考校了昨日的学习内容,沈皎都对答如流,让张博钧很是满意。   第三日,张博钧终于松口让沈皎行拜师礼,让她以后称自己为先生,这就意味着他承认了沈皎是自己愿意庇护的弟子,不是因皇命不得不教授,这期间的区别,在儒林中有着天差地别的意义。   如此,拜师后,沈皎的生活每日重复着崇文馆,淑惠长公主府这样两点一线的生活。时间在不知不觉中过去,很快,就到了赏花宴的日子。前一日崇文馆中,胡公公就亲自带着圣意替沈皎请好了假,还带来不少珍奇首饰给她,显然帝后对她第一次出席宴会十分重视。   清晨,沈皎洗漱好后,换上了淑惠长公主提前准备好的服饰,用鹅黄色浮光锦制成的百褶蝶恋花襦裙,上面绣着的百花和蝴蝶均用各色宝石点缀,华美溢彩。脚上的鞋亦是用云锦制成,上面点缀着硕大的珍珠,很是奢靡,腰间还佩戴着羊脂桃花玉佩。   穿好后,沈皎感到自己好像是个会移动的宝石展览架,还没等她感慨完,就被细雨拉到镜子前,开始挽发,因她年纪尚小,只能用宝石发带在期间穿梭编织,梳成双环髻,再插上一对黄色翡翠蝴蝶发簪,就行了,并不需要太多发饰,也不用涂脂抹粉。   等一切都收拾好,沈皎用过早饭后到正院,才见到盛装打扮的淑惠长公主,头戴九翟六凤冠,身着妆花缎描金青鸾鸟十二幅香水裙,尊贵华美,两人一同乘铜辇往宫中而去。 第25章 赏花宴   清晨,一辆辆马车在高大巍峨的宫墙前停下,等候接受禁军的一一盘查。   只见这时从远处驶来两辆由骑兵护卫的盘凤纹彩绘铜辇车,守门的禁军赶紧停下盘查,行礼道:“参见淑惠长公主,参见元嘉郡主。“两辆车行至宫门前并没有停留,直往内宫而去。待车轮声从耳边渐渐消失,宫门口的禁军才又直起腰身,接着进行刚刚停下的工作。   坐在车中的世家贵妇和小姐这时才明白刚刚辇车主人的身份,想起近日京中盛传,这场赏花宴为晋王选妃尚是是次要之事,宫中这次的主要目的是为将归京的元嘉郡主介绍给众人。如今看来,怕不是谣传,毕竟这凤纹彩绘铜辇车就是最好的证明。   世人皆知,这凤纹彩绘铜辇车依照大齐礼制,只有公主能用,且工艺极为复杂,制作一辆这样的车子,往往要耗时数年。所以就是宫中的公主也只是在年龄满十岁之后,内府局才开始建造,受宠的公主在也要在十三四的时候才能坐上这马车;不受宠就只能等到出嫁时了。而元嘉郡主现在才不满六岁,这车就被建好了。可见,从三年前皇上令她礼同公主开始,内府局就开始为她打造这车了。期间的原由由不得她们不去深思。   不管外面的那些命妇小姐们怎么想,沈皎正独自一人坐在自己的车里,正好奇地对身旁的阿碧问道:“阿碧姐姐,今日都是什么人来参加宴会?”   因阿碧是女官,不同于轻风细雨这种没有品级的侍女,沈皎又是第一次参加公宴,所以淑惠长公主让阿碧今日和她一同进宫,以免出了什么意外。   “回郡主,这次赏花宴,所来的都是京中正五品以上官员的家眷。”阿碧温柔地为沈皎解答问题。   沈皎听着阿碧的解答点了点头,觉得这品级有些低了。就是晋王现在再失了圣宠,他的王妃也不会只出身一个正五品官的家庭。这样的人选,别说是皇舅舅,就是皇舅母也不会同意。只是不知这其中还有什么原由。   接下来到兴庆宫的路上,沈皎都在听阿碧给自己普及这次宴会要注意的礼节。虽然这次宴会是皇后在凤仪宫举办,但参加宴会进入宫中的女眷都会先前往兴庆宫中请安,以示对太后的尊敬。其中多数连兴庆宫的大门都进不去,只能在宫门外行完礼后被带走,但以淑惠长公主和沈皎的身份却没这层顾虑,她们卯时就从家中出发的缘故,就是为了陪太后说说话。不然,以淑惠长公主府离皇宫的距离,就算皇舅母让她早到一会儿,辰时再出发也不会晚。   等车行至兴庆宫外,她下了辇车,看到前方淑惠长公主也由宫人服侍着从前面的车上走下,连忙走上前去,喊道:“阿娘。” 随后淑惠长公主牵着女儿的手往兴庆宫中而去。   沈皎在殿内陪着外祖母撒了一会娇,软软娇娇的声音,让谢太后眉开眼笑,爱怜不已。随后又关心起她进学的事:“崇文馆中的课业繁重,我们元嘉有没有累着?”比起学业内容,谢太后还是最关心外孙女的身体。她至今还记得三年前外孙女口吐鲜血,昏迷不醒的躺在床上的模样,那时候,小小的一团儿靠在自己怀里,气息微弱得几乎试不出来,谢太后觉得自己都快失去这个外孙女了。   后来,虽然被抢救回来,但确是伤了心脉,从此开始药不离口,就算每日精心养护,脸色还是一片雪白,几近透明,连点儿血气都看不到。看着这样的外孙女,谢太后心中总怕哪一天失去她。再加上崇文馆是男子的学堂,课业本就繁重,又是张博钧的课,这课业要求无疑更多了。所以,谢太后觉得若是外孙女的身体吃不消这么繁重的学习,她无论如何也会儿子收回这个决定。   “外祖母不用担心,元嘉身体最近一直很好,李太医在江南时就已经说过,我的身体已经恢复大半,只是比平常人虚弱些罢了。”沈皎将头靠在谢太后怀里,闻着外祖母身上淡淡的檀香味,很是安心。   谢太后用手揽着怀中的娇软的一团儿,听着稚嫩的童音,心中一片柔软。“你喜欢张博钧的课吗?”   “喜欢,特别喜欢。先生学识渊博,”   谢太后看着外孙女一双眼睛亮晶晶的,脸上因着欢喜和兴奋晕染着淡淡的红晕,连语气都是一副崇拜的口吻,就知道她是真心喜欢张博钧的课。   其实,作为一个曾经处理过朝政的女子,谢太后心中还是希望自己疼爱的孩子能够愿意跟着张博钧学习。毕竟,崇文馆的课业和普通闺阁女子能接触的书本是天差地别的。她希望外孙女能够知晓外面的天地多么广博,闺阁以外的世界多么精彩,不要把眼光只局限于后宅之中。   她至今还记得自己执掌朝政的日子,虽然有些劳累,但其中接触的事物前面几十年也无法想象的。她才知道,一个男子的一生远比女子想象的还要精彩绝伦。   既领略过名山大川的雄浑壮阔,也寻访过乡间田野的清秀自然,见识过庙堂宫殿的威严庄重,了解过异界各地的风土人情。   有过少年时学子时指点江山的意气风发,有过为官在任时的步步图谋,也有过卸任后的平淡开阔,他们用自己的眼睛看过这个广阔的世界,思考过这个天下的国计民生,试过用自己的努力改变家族,民众,国家的命运,做过自己人生的主人。这样的人生才算完整。   她不盼望外孙女能够如男子般出朝入相,这样的是显然是不现实的。她只愿眼前的女孩儿,在知道这个世界的广阔精彩后,能够心胸宽广,万事随心,不为后宅的琐事烦恼。这样的生活,会对心脉有益,让眼前病弱的女孩儿身体更加康健。   她心里同时欣慰外孙女与平常女孩不同,若是其它女孩,恐怕要抱怨繁重的课业,严格的先生,甚至觉得自己只是个女孩,并不要学这么多的东西,这要接受家族带来的富贵荣华就够了。这样想法的世家贵女绝对不在少数。而她的外孙女显然并不在此列。她愿意给自己机会见识这个世界。   “你喜欢就好。”谢太后用手抚摸着沈皎的后背,缓缓地开口:“张博钧才学确实出众,你能学得他一二分的才学,也足够受用无穷了。”   谢太后感慨完,又和淑惠长公主说了一会儿闲话,便听到宫人进来回禀,皇后那边请淑惠长公主和元嘉郡主过去。太后显然知道皇后今日要在赏花宴上介绍沈皎的计划,很快就放行了。   淑惠长公主带着沈皎告退后,再次坐上铜辇车,往凤仪宫驶去。 第26章 凤仪宫   凤仪宫是大齐历代皇后的寝宫,坐落于南北中轴线上,正殿前设有双阙,非一般宫殿所能为,以此显示皇后的地位尊贵,不是寻常宫妃可比。   凤仪宫整体以清香名贵的木兰为栋椽,纹理雅致的杏木作梁柱,屋顶椽头贴敷有金箔,门扉上有金色的花纹,门面有玉饰,宫殿的墙壁上使用花椒树的花朵所制成的粉末进行粉刷,颜色呈粉色,芳香袭人,与前汉椒房殿的建造工艺相同。   以花椒的花朵涂制的墙壁,不止气味芬香怡人,于身体也有多有益处。相传汉代窦漪房窦皇后就是因为经常在椒房殿里休息,所以在世时间才长。所以,大齐的开国先祖,因爱重发妻,特意派人寻访名匠,按照前汉时的宫中秘法建造而成。所以,每一个大齐的宫妃都以住进凤仪宫为毕生的梦想。   当沈皎跟着淑惠长公主走进凤仪宫正殿,发现里面早已坐满了众人。皇后头戴二凤翊龙花冠,身着大红色金凤纹云锦宫装,描金云龙纹玉革带束于腰间,白玉云纹金钩玉佩系于腰间,正高坐于中央的凤座之上,和下面的妇人们说笑。   众人行过礼后,皇后对着淑惠长公主一指下方还空的座位,笑着对她打趣道:“还不快坐?母后留了你这么久,平日可不多见,看来今日是沾了咱们元嘉的光。” 说完,还将站在面前的沈皎揽入怀中。皇后这话一是为了向在座的众人解释淑惠长公主来晚的原因,毕竟在座的除了宫妃和朝中大臣家眷外,还有几个与太后同辈的亲王妃,如宗正令闵王的正妃等,论辈分当是淑惠长公主和天和帝的叔母,即便淑惠长公主的身份尊贵,对待长辈也不应该让其久等自己。二确是告诉殿中的众人,太后对元嘉郡主宠爱非常。   殿中的内外命妇皆能体会到皇后话中的深意,再加上皇后对淑惠长公主和元嘉郡主亲昵地态度,心中都自有一把秤来衡量。   淑惠长公主自然也明白皇后的意思,她其实并不是故意晚到。依照从前的宫宴,在这个时间,凤仪宫中觉不会到齐这么多的人,就是不知如今出了何事,让她的这些平日里深居简出的皇叔母们这么早便来到了凤仪宫中。不过,皇嫂既然替自己圆了场,她自然心存感激,乐意附和:“可不是,如今元嘉一来,我便失了宠,不仅在母后跟前,在皇嫂面前也是如此。就是不知以后在母后和皇嫂眼中还有没有我的地位。”说完,还唉声叹气地扶额掩目,一副伤心的模样。惹得皇后和在座的王妃们都笑出了声。   “你这孩子,都是快作祖母的人了,还如此淘气,也不怕带坏了自己女儿。”一位四十岁左右面目慈和,身着青色描金云凤纹深衣的妇人,对着作怪地淑惠长公主嗔道。随后又转头对着皇后怀里的沈皎道:“好孩子,我是你三外祖母。”闵王在先帝那一辈中排行第三,所以这位便是闵王妃了。   沈皎赶紧从皇后怀中起身,走到闵王妃身边行礼到:“见过三外祖母。”闵王妃伸手扶起刚要下拜的沈皎,牵起她的手,对着凤座上的皇后到:“怪不锝刚刚娘娘如此喜爱这孩子,这般乖巧可爱的孩子,谁人见了能不爱?”随后又对沈皎笑着说道:“你离京时还不满三岁,想是对京中众人都记不齐全。”说完,就指着对面一个年纪与她差不多的亲王妃道:“这是你五外祖母。”沈皎依次见了礼。   接下来,沈皎听着闵王妃对宗亲贵妇和几位已经出嫁的皇室公主的介绍,依次见礼。她感觉这些贵妇对她的态度都差不多,面容和蔼,语气温柔。   坐在凤座上的皇后对闵王妃的做法十分满意。这为元嘉介绍众人的事由闵王妃来做,是最好不过。闵王妃辈分高,在皇室宗妇中德高望重,风评极佳,她愿意屈尊做此事,一是表明自己对元嘉的喜爱和看重,也是向在座的贵妇宣告闵王府的态度。   大齐对宗室女的爵位并不苛刻,只要在出嫁前由父母递折子请封,都会被赐予应得的爵位,而一般只有郡主和县主才会被宫中赐下封号,以示尊荣。至于封地,却只有太子的嫡女才有,其余的宗室贵女只有按品级领取的俸禄。所以在大齐郡主县主并不少,这些宗室女也不值得身为宗正令的闵王府费什么心思。   自先帝末年就开始成为宗正令的闵王,这一生经历了太多皇族秘事,之所以能多年在朝中和宗室中屹立不倒,除了做事极讲原则,公正公平外,就是对圣心的把握和精准毒辣的眼光。当初,他放弃被先帝圣宠的福王,选择作为嫡子的天和帝,不仅是对礼制的坚持,也是他看准了天和帝的能力和性情。正是因为闵王的帮扶,当时天和帝才得到了大半个皇族宗室的支持,致使先帝废太子的计划一直得不到宗室的同意。所以,天和帝登基以来对闵王一直礼遇有加,恩赏不断。而现在的天和帝勤政贤明,内修法度,外攘夷敌,绝对的一代英主,比先帝强出远矣。由此可见,闵王极善相人,目光独到且见识远卓,实非常人可比。   而这次,他选择对沈皎表明善意,不仅是因为天和帝对其极为看重的态度,更多是由于他这两日从自己嫡长孙那得到的关于沈皎的消息。朝中不少官员都认为,天和帝将沈皎送进崇文馆,不过是溺爱太过一时心血来潮的缘故。可闵王却从中察觉到这其中的不同寻常,试问,哪个女孩子在不到六岁的年龄就开始学习急就章,哪个女孩能成为张博钧愿意庇护认可的正式弟子,还只用了三日的时间。这一切,可不是一个普通的闺阁女孩能做到的事情。无论是天和帝的态度,还是这个女孩的不同,闵王都认为沈皎值得自己善意以待。所以,今日的闵王妃才会如此和蔼。   见礼时,依照品级,沈皎这个礼同公主的实封千户郡主为正一品,也只要对在座的同级的亲王妃,郡王妃和公主行全礼以示对长辈的尊重,其余的世子妃和镇国将军夫人等从一品宗室贵妇,只要行半礼即可。至于正二品以下的命妇,却是没有让她行礼的资格,只要点头微笑即可。这便是这个依照品级定礼的皇权时代。   等刚认完人,就听到外面宫人唱到:“太子妃到!” 第27章 太子妃   只见这时从远处走来一位身着石榴红撒花拽地长裙的年轻女子,待她从走到近处,沈皎才看清了她的样貌神态。   眼前的太子妃一头青丝被高高挽起,金凤衔珠钗和用宝石制成的翠钿将发髻固定,上面点缀着各色玉石制成的珠花,流光溢彩,华美尊贵。螓首蛾眉,朱唇皓齿,一双眼睛明媚而亮丽,却暗含威严,微微勾起的嘴角,让她多了一分亲近自然之感。   随着太子妃的走进,在座的贵妇除了皇后外,全都起身见礼,礼毕后。只见太子妃笑着对皇后回禀道:“母后,宴席已经备好。”   皇后显然对太子妃很是满意,点了点头,面带笑意的说道:“本宫知道了,你做事我向来放心。”,又指了指左下首第一的空位,道:“今日你受累了,坐下歇会儿吧。”太子妃十分爽朗地道了谢:“为母后分忧,是儿臣应做的。母后慈爱,儿臣便领受了。”又福了福身子,才坐下。   皇后在太子妃坐下后,似是想起什么,对着见过礼后回到淑惠长公主身边的沈皎招手,示意她过来。待沈皎上前后,拉着她的手对着太子妃道:“这是元嘉,你日后多照顾些,我可将她托给你了”说完后,又转眼对着眼前的女孩:“如称呼你太子哥哥般,叫太子妃嫂嫂便好”   沈皎知道这是皇舅母对自己的一片真心,太子妃是储君之妻,现在太子地位稳固,太子妃又孕有两个嫡子,若无意外,太子妃不仅是未来的后宫之主,还是未来太子的母亲。另外,太子妃在朝中命妇口中,风评甚佳,颇得拥戴。若能得到太子妃的爱惜庇护,在未来的日子中,自己才能走得更远,更稳。沈皎对皇舅母的爱护之心感动不已,她不知道自己以后该如何报答,但现下为了不辜负皇舅母的好意,对着太子妃行了一礼,让自己笑得甜甜的,清脆地喊道:“太子妃嫂嫂。”   太子妃不等沈皎行完礼,便赶紧将她扶起,拉到自己身边搂在怀中,温柔地笑道:“妹妹有什么事,以后只管来找我,可不要见外。”语气亲昵真诚。   她抚摸着怀中的女孩,对坐在上首的皇后道:“元嘉妹妹这般漂亮乖巧,儿臣见了真心喜爱。前两日太子也与儿臣嘱托,妹妹乖巧可人,如今刚回京,怕被不知她身份的人欺负了去,叫儿臣好好看顾。一会儿,妹妹不妨让跟儿臣先去御花园,也好让不在殿中的人知道妹妹的身份,不被人怠慢了去。”   殿中的人都是宫妃和已婚的高品级命妇,宫妃中能在今日来到凤仪宫都是四妃位以上的品级。其中何贵妃还在禁足,大皇子生母惠妃常年礼佛,不出宫殿,从不参加宫宴。   淑妃,沈皎前日在紫宸宫门前见到过,当时沈皎要进殿门,而淑妃正从里面出来,打了个照面。淑妃与她寒暄关心了几句,便离开了,当时态度极为和蔼可亲。故此皇后也没有多加介绍,显然是已经知道两人相识的事情了,这宫中从没有任何秘密。今日淑妃一身浅蓝色宫装,坐在下方,时不时与皇后逗趣几句,态度恭谦,皇后也待她和善,语气亲昵,颇为照拂。   而十一皇子生母贤妃,因十一皇子最近感染风寒,因此皇后特意免了她最近的请安,让她专心照顾不满三岁的十一皇子,所以今日也没有到场。   至于庄贵妃,至今还没有到场。皇后没有提及,众人也装作不知。   而在场的命妇除去王妃和已婚的公主,也都是皇室宗亲。这些宗室除去个别靠爵位混吃等死,无所事事的人外,多是都是在朝中有实权的大臣。大齐的爵位只能领取封地内的奉养,却不能插手封地内的政务,所以各代皇帝并不怕宗亲作乱,甚至还允许其在朝中出仕,兼任要职,如现在的工部尚书,就是一位镇国将军。还有不少宗室,因其爵位没有官位高,大家都会慢慢淡化其是皇族的印象,时间一长,满朝上下就会忘却他还是个宗亲,只记得他的官职。   所以今日在座的宗亲贵妇,不少人都是朝中重臣的家眷。而其余非宗亲的重臣家眷,因皇后还未召见,便由太子妃安排在御花园之中,所以太子妃才有此一说。   “你带元嘉去吧,多认识些人也好。”皇后对太子妃的提议很是赞同,还不忘让给沈皎赐下辇轿。从凤仪宫到御花园的路虽不长,但一来沈皎确实身体不佳,不宜劳累;二来能在宫中乘辇轿,更是一种殊荣,皇后是以这种方式向那些世家命妇和小姐,彰显其对沈皎的宠爱。   沈皎对着皇后真心的道谢,然后跟着太子妃告退,等走出凤仪宫正殿,太子妃便牵起了沈皎的手,语气温柔地说道:“妹妹刚回京,恐怕除了梁国公府的女眷,其余的恐怕都不认识。不过这不要紧,妹妹身份尊贵,融入这些贵女中并不难。若是她们之中,有谁对你怠慢了,只管派人来告诉嫂嫂,我定会好好惩戒这些人。但妹妹要记住,万不可因这些人气坏了身子,如此太过不值。”   沈皎知道太子妃这番话是出自真心,于是语气郑重地道谢:“谢谢太子妃嫂嫂的教导,元嘉记住了。”   太子妃听到身旁女孩脸色认真,十分郑重地同自己道谢,便知道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领了这份情,心中很是高兴,若是其余的人太子妃并不会如此费心教导。但眼前的女孩儿,分量实在是太重,由不得她不费心。可若是这份好心还不被别人领情,太子妃心中会呕死的。幸而眼前的女孩不是那种娇纵任性的人,反而十分聪慧乖巧,懂得感恩,让她心中多了很多真心的喜爱,然后又多嘱托了几句。   一路上的相处,让太子妃对眼前的女孩更加喜欢。娇娇软软的小手被自己牵在手中,每嘱托一句,就能听到女孩用自己软软糯糯的童音跟自己道谢,再看着那雪白的几近透明的脸庞,心中更加怜惜,越发亲近。   两人走了大约两柱香的时间,太子妃便带着沈皎上了个自的辇轿,皇后的用意,太子妃很是明白。   御花园中,命妇和姑娘都有各自的交际圈子,都三五成群的聚在一处说话。   这时,一队仪仗从远处而来,随后众人便听到内监唱到:“太子妃到!元嘉郡主到!”除去几位公主外,命妇们按照品级排好,没有品级的小姐们跟在自家的长辈身后,全都跪在一旁行礼。   在一片请安声中,太子妃和沈皎从辇轿中走了下来。这时,以年纪最长二公主为首的公主也走到了太子妃面前,蹲身行了个福礼后,便被太子妃扶起,跟在太子妃身后的沈皎也紧跟着见了礼。待她们这边见礼后,太子妃才对着御花园中的众人叫起。   众人起身后,看到站在太子妃身边的身着鹅黄色襦裙的女孩,便知道这是最近闻名京中的元嘉郡主了心中想法各异。   此时的沈皎却没有心思去管其他人的想法,她正在集中精力地应对眼前的三位公主。   年纪最长的二公主十四五岁的年纪,一身湖绿色织锦缎宫裙,眉目如画,面容姣好,端雅大方,此时正拉着沈皎的手,温和地说道:“早就听说妹妹今日会进京,现在可算见到了。我向三皇嫂讨个差事,一会儿让妹妹跟着我们姐妹三人如何?”   站在一旁的四公主跟着附和道:“三皇嫂要召见命妇,元嘉妹妹跟着也是无趣,正巧我们这边要举行诗会和投壶比赛,还不如跟着我们有趣,梁国公府的几位姑娘也在那儿,想必妹妹也不会陌生。”年龄最小的五公主也跟着点了点头。   沈皎实在不明白这三位公主为什么对她这么热情?若是只是因着自己的身份和圣宠,亲善些也就罢了,何必如此这般的热情,定是还有别的原因,只是她实在想不起来,她和这三位公主还有何交集。   正在她百思不得其解时,太子妃已经笑着应下了:“知道你们这些小姑娘都不喜欢老老实实地坐在一处,也罢,就让元嘉和你们一起,也好多交几个朋友。”   说完,太子妃又看向身旁的小女孩,对她安抚地点了点头。对于眼前三位公主的心思,太子妃还算了。宫中的公主,除了三公主外,母妃品级都不高,皆是嫔位,对总是盛气凌人的三公主自然都极为反感,前几日,三公主因为元嘉郡主被禁足的消息传遍宫中,这几位公主听到后很是高兴了一番,所以对待能让三公主禁足的元嘉,她们自然很是热情。   再加上这三位公主都不是骄纵之人,虽然有时有些小心思,但还是纯真善良之人,又是天之骄女,由她们带沈皎融入京城的贵女中,是最好不过。所以,太子妃同意了二公主的提议。   沈皎看到太子妃对自己的示意,也不再纠结,便于三位公主携手而去。   刚走几步,沈皎便知道了这三位公主热情的由来,不得不感慨三公主结仇能力的强大和自己两个哥哥的魅力。 第28章 公主   这是沈皎回京后第二次来到御花园中,上一次她还没来得及深入御花园中心就被三公主拦住了,这次沈皎总算领略了皇家御花园的风采。   御花园的东半部栽种着各色名花和珍惜树木,和旁边的假山怪石相得益彰,可为一步一景,精妙绝伦。地上由鹅卵石和青砖共同铺成,不同颜色的鹅卵石组成各种不同的吉祥图案穿插在青砖之间,花草树木生机茂盛,摆放的错落有致,从江南运来的假山摆放在花园之中,潺潺的清流从山上流下,最终向西流进西面的湖水中。无论从哪个角落观看,都是一景。   御花园的西面是一片由人工修建的湖泊,自东向西架起一座桥梁,湖中央修建了一座湖心亭,亭上的屋檐和四角并没有用彩绘图案,而是以精美绝伦的木雕为主,上面只油上了清漆防腐,桥上的扶手木板也是如此,那些木雕雕工精美,线条流畅,形象鲜明,显然雕刻的工匠和绘图之人都是功力不凡之辈。下面的湖水与花园中假山的流水相通,源源不断地向东部供给水源,让假山上的清流永不间断。   沈皎跟着由二公主牵着往湖心亭而去,一路上用心欣赏着花园中的美景。奇花异草,亭台水榭,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凝聚着无数人的心血,也是这个时代最杰出的作品之一,它们值得自己用心观赏,细细品味,沈皎聚精会神的看着每一处景色,一旁的二公主为了照顾她,特意放慢了步伐,很是细心体贴。   站在旁边的四公主看着眼前小娃娃正在满脸认真惊奇地观察御花园中的景色,一本正经的样子出现在一个不满六岁的孩子身上,很有喜感,不禁笑出了声:“二皇姐快停下吧,元嘉妹妹的魂儿都被这儿的花儿,草儿勾走了。”   说完话,四公主就迈步走到沈皎面前,蹲下身子,用手点了点面前小女孩的额头:“都说这人比花娇,怎么只见你看花,不见你看看旁边的我,可见我在元嘉妹妹心中还没有这花儿娇美,可真是伤心。”说完,还拿着手帕要掩泪哭泣,一副被人伤了心的样子。   沈皎看着眼前的四公主,十一二岁的年纪,一袭桃花色如意百褶裙衬得她面若桃李,娇艳明媚,当真是人比花娇。现在,一双桃花眼被手帕半遮半掩,似乎溢满了水雾,很是伤心,惹人怜惜,但若是认真观察,就能看到那眼角一闪而过的精光。   沈皎知道这位四公主是在同自己开玩笑,这样的性子显然要比三公主要容易相处锝多“四表姐当然比这些花儿要好看,最美的当然要留到最后才能欣赏,不然老是看着四表姐,这御花园里的景色都被衬得平凡了,就不会再有兴致了。”   “你这小嘴跟抹了蜜似的。”四公主听完女孩的夸赞,原本雾眼朦胧,泫然欲泣的脸上霎时间眉开眼笑,娇美动人,一双桃花眼中波光潋滟,明艳溢彩。   “就凭你刚才的话,以后你就是我罩着的人了。老三若是以后再欺负你,只管告诉我,我帮你收拾她。”四公主挺了挺胸膛,对沈皎承诺着。   四公主对于眼前的女孩,原本是既喜爱又有些嫉妒的。喜爱自然是因为沈皎刚回京进宫,就让天和帝将三公主禁足了,当时听到这个消息时,四公主高兴地一晚上都没睡着觉。   嫉妒自然也是因为这件事,四公主与三公主同龄,两人只相差两个月。三公主因自己生母是贵妃,所以自以为自己是宫中最尊贵的公主,平日里对宫中姐妹颐指气使,傲慢无礼。皇长女大公主早已出嫁多年,二公主虽是姐姐,但外家并不显赫,生母也不受宠爱,并不被三公主放在眼中,五公主还正年幼,无论是心机还是手段都应付不了三公主,平日里也只有被欺压的份儿,至于六公主还不满周岁。   只有四公主才能和三公主一较高下。虽然,四公主母妃只荣嫔是嫔位,但她外家却是战功赫赫的忠勇侯府,家中男丁全都驻守北境,是为皇帝心腹,比何家不知强出多少。荣嫔进宫之所以会入宫,其实忠勇侯府为了像天和帝表明衷心,算是一种变相的人质。天和帝为了不辜负臣子对自己忠诚与信任,给予荣嫔极大的尊容。   因大齐礼制,妃位需要孕有皇子才能封赏,如若不然,荣嫔早已封妃,但即便如此,荣嫔的待遇也与妃位相同,宫中妃嫔也都对其礼让三分。   所以四公主对上三公主时从不怯懦,向来都是直接对上。四公主看不惯三公主盛气凌人的样子,三公主不喜欢四公主比她还漂亮的容貌,两人时不时就会发生争吵,还经常闹到帝后跟前。阖宫上下没有人不知道三公主与四公主不和的事情。   两人每次闹到帝后跟前时,都会按照是非对错给予处罚,虽然每次多是三公主的过错,四公主只是会被罚抄一两本书,但若是和沈皎比起来就差远了。同样是三公主的过错,不仅她没被惩罚,还被天和帝叫去一同用了午膳,随后又带着厚赏回了家。如此,怎能不叫四公主有些嫉妒。   但四公主自幼被荣嫔教导地心胸豁达,虽然与三公主常有摩擦,但确是个爽朗的性子,尊敬长姐,友爱幼妹,连皇后也时常夸赞,所以四公主在宫中名声还算不错。而且受荣嫔影响,四公主对皇宠看得并不重,她知道因着自己的外家,她的待遇和以后的婚事都会极好,这远比虚无缥缈的帝王欢心要牢靠地多,所以对圣宠并不是特别看重,只是一种想要攀比的嫉妒心在作怪。   当她在听女孩奶声奶气地称赞自己地样貌,这种微小的嫉妒心就消失了。这世上没有哪个女孩子不爱美,四公主也不例外。她从没有听到过这么小的孩子盛赞自己的容貌,还是这样有趣地话语,而且稚嫩的童音听起来特别让人信服。四公主对着眼前的女孩更加喜爱,想起三公主对女孩的为难,四公主很自然地将其纳入自己的保护范围。   “四皇妹!”二公主听了四公主最后两句话,赶紧喝道。虽然她也不喜欢,甚至可以说是厌烦那位整日里眼高于顶,盛气凌人的三皇妹,但现在毕竟是在御花园中,人多口杂,若是被人传了出去,四皇妹恐怕要落个不敬皇姐的恶名。二公主与四公主一向交好,自然不希望她背负恶名。   “二皇姐没事的,宫人都离我们有一段距离,她们听不到。再说,我与老三不和连父皇母后都清楚,他们都没斥责我什么,哪里轮得到别人编排我?老三干得出那些事,我还不能说了吗? ”四公主提及三公主时一副厌恶表情,显然两人的关系差到了极点。   年龄最小的五公主只有六七岁的年纪,一身粉色的小裙子衬得她玉雪可爱。与沈皎不同,五公主是个胖嘟嘟的小姑娘,圆圆的,粉粉的小脸很是健康,胖嘟嘟的小手叠放在身前,很是惹人喜爱,此刻小姑娘正认真地点着自己的小脑袋,附和着四公主的话:“就是,就是,三皇姐平日里太过分了,我们还不能说她几句?我支持四皇姐,四皇姐威武。”   沈皎看着胖团子一般的五公主,先是皱着脸控诉着三公主,最后又兴奋地为四公主鼓劲,很是喜人。而旁边听到她们一番话的二公主无奈地笑了,也不再反驳,只是嘱托:“你们两个,平日里还是注意些,毕竟影响不好。”随后又低头对沈皎真诚地说道:“元嘉妹妹平日里遇到三皇妹,还是尽量避着些为好。”   沈皎对二公主善意地提醒很是认真地道谢:“谢谢二表姐的提醒,元嘉记住了。”   沈皎看着二公主提起三公主讳莫如深地表情,再回想起刚刚四公主和五公主的言语,才明白这三位公主为何对自己如此友善,这全都是托了三公主的“福”啊,照现在公主们对其的厌烦,沈皎觉得三公主这是要结仇整个皇室贵女的节奏啊。   四公主和五公主也听从二公主的嘱托,不再提及三公主,争相介绍这御花园的景色和京中贵女的情况。   “在御花园中的女子多是一些身份不高之人,你不必多理会。真正有身份的都在前面的湖心亭上。”沈皎顺着二公主手指的方向看去,一座精美的亭子凌驾于湖心之上,由两座桥连接着岸边,隐隐约约地能看到各色花裙穿梭其间。   “你身份尊贵,又有爵位在身,她们对你不敢不敬。”说道这时,二公主话语一顿,有些娇羞地开口:“你是沈世子和沈三公子的嫡亲妹妹,她们中大多数的人对你都会很友善的。梁国公府的姑娘向来受欢迎。”   沈皎听完三公主的话,觉得自己今日又解锁了自己两位哥哥的新用途,别人都是刷脸,刷父母,而她可以刷哥哥,而且还有两个可以刷。   这种感觉简直美翻了。 第29章 宴会   此时的湖心亭内,摆满了案几,身着各色花裙的少女们都在研磨作诗,坐在上首的二公主和四公主对着交上来的诗文品评排名。   平日里的世家贵女们聚在一处,比试的不是琴棋书画,就是骑马投壶等,而今日在皇宫之中,骑马显然不合适。而刚刚又比过了投壶,所以当有人提议以今日景色作诗时,二公主和四公主便同意了,依照她们公主的身份也不会下场,所以便做起了评委。   沈皎和五公主因为年纪太小,只有观赛的资格,便被安排在前方的高座上方便两人观看。   因为今日赏花宴的主要目的是为晋王选妃,所以前来的多是十三岁以上的姑娘。梁国公府中适龄的大姑娘,二姑娘和三姑娘也都来了,只是有资格进入湖心亭的便只有大姑娘一人了。   大姑娘沈瑾妩刚写完诗停笔,便感觉一道目光正在注视着自己,便抬头看到自家九妹正在关心地望着自己,心中一暖,对着女孩点了点头,安抚地笑着,示意她不要担心。   沈皎看到自家大姐姐淡定自如的神态,心中松了一口气。她知道自己是以己度人,作为一个现代理科女,沈皎实在是对古诗是心存敬畏的。   其实,前世的她对任何学科都从没出现过偏科的现象,在分科时之所以选择理科,不过是因为理科的应用范围比文科更广而已。她不排斥这个任何一个学科,任何一门学问,甚至她对世界的文人墨客都是敬重欣赏的。   但要她成为像李白杜甫那样的诗人,沈皎觉得自己做不到。好文章是可以反复雕琢的,可好诗文却需要一气呵成,沈皎自问能作出打油诗就已经算是上天眷顾了。所以按照自己的情况,对正在比试作诗的大姑娘自然担心。   可看到自家大姐姐对自己安抚的笑容,和众人逐渐上交的诗文,沈皎发现自己不仅低估了大姐姐的文采,更是低估了古代贵女的教育水平,她现在有些为以后的自己发愁啊。   随着诗文被逐渐上呈到二公主和四公主面前,排名也出来了。沈皎看到,前三甲中并没有大姑娘的名字,前十名倒是有,排在第七位,不上不下。这个名次,既不会丢梁国公府的脸面,也不会太出风头。要知道,这毕竟是为晋王选妃的宫宴,想争头名的人都是有意晋王妃之位,大姑娘自然不会如此行事。   这边比试刚结束,便听到宫人回禀:“太子妃已命人在御花园旁边的清凉殿中摆宴,皇后娘娘也已经移驾。所以,太子妃命奴婢请公主们和各位小姐现在前往清凉殿中。”   “你回禀三嫂,我们这就过去。”二公主应道。   “是。奴婢告退。”   随后,沈皎便和众人一同前往清凉殿中,等她们到时,宴席上的空位已经所剩不多,连早上在凤仪宫中的所见的皇室宗亲都已经到了,高位上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空位了。   梁国公府上前来参加宴会的老太太,三太太都已经坐于席上,两人身后的二姑娘和三姑娘也已经坐好,此刻正在低声交谈。沈皎和身旁的大姑娘看到后,赶紧过去见礼。   之后沈皎陪着老太太说了会儿话,便听到宫人高声唱喏:“皇后娘娘驾到!太子妃到!淑惠长公主到!庄贵妃到!淑妃到!”   霎时间,清凉殿中众人皆起身依照品级礼制参拜,待皇后进殿入座后才叫起,赐座。沈皎起身后便回到淑惠长公主身旁,依照她的品级爵位,席位应该在淑惠长公主在一起,而不是和梁国公府的女眷在一处。   待她回到自己的席位后,又被皇后叫到身边,隆重介绍了一番。在内外命妇的接连不断地夸赞声和很多羡慕嫉妒中,沈皎才回到自己的座位。接着便听到二公主向皇后说起刚刚湖心亭中比赛诗文的事,还向皇后将前三甲的姓名一一道来。之后,皇后命三人上前见礼,态度和蔼,随后都赐下了一样的赏赐。   沈皎一边听着上方的谈话,一边将自己的目光投入整个大殿之中,她发现淑妃上首的位置   坐着一位深紫色的抹胸宫裙,外罩描金绣鸾鸟纹的浅紫色云锦长衫,梳着凌云髻,上面点缀着各色珠花首饰,面容娇艳妩媚,一双狭长的丹凤眼漫不经心地微微眯起,嘴唇没有一丝笑意,目光中时而流露出几分不耐的神色。   这是沈皎第一次见到庄贵妃,不同于何贵妃的柔美清丽,庄贵妃是一个容貌极为艳丽的女子,周身的气度也给人一种嚣张之感。之后,她看到庄贵妃将目光转向坐在末位的一些未出阁的女孩,颇有兴致地打量着,目光中还带着审视挑剔之意。虽然,她不明白这其中有什么缘由,但她有一种直觉,今日要这些四五品官员家眷进宫,恐怕是庄贵妃的意思。   随后,宫人们将菜色按照品级上齐,摆好,乐师们开始弹奏华美的乐章,舞女们开始从殿门进入,跟随着乐师们的节奏开始翩翩起舞,自此,宫宴才算正是开始。   沈皎看着面前的菜肴,明显比旁边淑惠长公主桌上的菜色要清淡的多,便知道这是太子妃对自己的特意安排,如此才是一个储妃的能力。   沈皎没有等到宫宴结束就离开,被天和帝宣往紫宸宫中。   等沈皎到时,紫宸宫中悄无声息,平日里被束起的明黄色帷幔都被放下,让殿中的光线有些幽暗迷离,高坐在龙椅上的天和帝脸色晦暗难明,连龙涎香的气味似乎都比之前浓重许多。一进到殿中,沈皎便感到十分压抑,甚至有些喘不过气来。   坐在龙椅上的天和帝看到沈皎从殿门处走进来,慢慢收敛起周身的气势,放缓脸上的表情,示意对着前方的女孩到自己身边来。   沈皎努力放缓自己的心情,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天真的小女孩模样,走到面前心绪明显不佳的帝王身边,行礼道:“给皇舅舅请安。”   天和帝看着面前懵懂可爱的女孩,正用自己稚嫩的童音给自己请安,软软地声音,似乎能甜到人心里去,连原本因为前朝政务恼怒地心情都被冲淡不少。   “今日在赏花宴中玩得可好?可有谁怠慢你了吗?”天和帝用尽量温和地声音关心地问道。   “皇舅舅放心,有您和皇舅母在。太子妃嫂嫂,二表姐,四表姐和五表姐她们也都十分照顾我,没人敢怠慢我的。”沈皎对着天和帝笑着回答。她说的是事实,无论是命妇还是那些姑娘们对自己十分友善。命妇们顾及自己的身份圣宠,而那些姑娘们一半是因为前面的原因,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自己的两位好哥哥,让她在这群女孩中如鱼得水,短短一个多时辰,她就遇到七八个女孩打听自己的两个哥哥。   沈皎看到天和帝随着自己说话的时间越长,脸色越温和,便将自己今日发生的事讲完,却不见天和帝叫停,只能再自己在崇文馆中的趣事也拿出来讲给眼前的龙座上的皇帝听。   对面的天和帝听着眼前女孩同自己分享她的经历,天真无邪的话语,令他心情彻底放松下来。   不一会儿,沈皎便讲得口干舌燥,停了下来,她觉得自己急需补充水分。还不待她开口,便听到一道威严的声音在耳边想起:“来人,给郡主上茶。”   沈皎抬头看到天和帝正温和地注视着自己,似乎很是明白自己的需求,行礼道谢:“谢谢皇舅舅。”   随后,便见一位宫女手执茶盘走进殿内,这时,沈皎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开始如三年前一般不受控制起来。 第30章 刺杀   沈皎看着逐步走进的宫女,如平常一般, 颔首低眉, 手中的茶盘保持在胸前的高度, 步履轻缓,没有声响地走在这庄严地紫宸宫中, 和平时上茶的宫人并无二致。   可她却十分清楚地知道,眼前宫女进来绝对不会是给自己上茶这么简单,她的目标是坐在龙椅上的皇帝。而且,这次还不是毒杀。因为她手中的只有一杯茶,而那杯茶, 是给自己的。   她想要告诉天和帝此刻危险的境况,可奈何身体不受她思想的控制,脸上连着急地表情都作不出来,更不要说开口讲话了。她看着面前的天和帝没有丝毫对危险来临的察觉,心中担忧的同时,还有些泄气,她知道自己马上又要开始挡灾了。   果不其然, 当那名宫女走到她面前递上茶水时, 沈皎看到衣袖中有一道寒光闪过。   随后, 她感到身体不受控制得迅速离开正坐着的圆凳,迎面朝天和帝怀中扑去。几乎是同时,沈皎便听到“嘭”的一声响, 似乎是茶盘落地的声音。   紧接着, 沈皎感觉到一柄冰凉的利刃, 从背后插入自己小腹中。直到这时,她才感觉到身体的控制权又回到了自己手中,钻心刺骨般的疼痛瞬间席卷而来,她感觉到眼前越来越模糊,然后一片黑暗。   隐藏在房梁上的皇家暗卫,在看到宫女袖中闪现的寒光时,便知道那是一柄利刃,可惜他们在房梁上距离天和帝太远,只能在宫女刺杀后才立时将其擒下。   可终究是迟了一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刺客举起匕首朝龙椅上的天和帝刺去,然后被旁边幼小的元嘉郡主挡去。女孩温热的鲜血溅了龙椅上的帝王满身。   “狗皇帝,这次让你躲过去了,下次可就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了。”女子疯狂的叫骂和大笑,却没能引起龙椅上皇帝的注意。   天和帝看着怀中幼小娇弱的女孩,抱着她的双手不由地颤抖起来,刚刚他以为女孩只是想让自己抱一抱她,便下意识地接住面前扑来的身体,毕竟这是两人私下里常用的相处方式,他并没有多想。谁知,刚刚接住女孩弱小的身体,便看到一道匕首闪过,温热的血迹溅慢了龙袍,随后,刺客也已被擒下。   这一系列的变故,只有几息的时间,还不带他反应过来,一切便已经结束。怀中的女孩脸色比平日里更加苍白,病弱可怜,腹上的衣服被流出的鲜血染的殷红,触目惊心。   直到看到女孩背上还插着的匕首,天和帝才被唤醒理智,冲着一旁的暗卫道:“将太医院中所有当值的太医全部用最快的速度带到这,然后去宫外宣曹范和李正和立刻进宫,不得延误。”声音低沉呕哑,还带着一丝轻微地颤抖。   “是。”两个暗卫应声而去。   曹范是专为帝王看病的御医,内科外伤,解毒解蛊,无一不精,医术为当朝首屈一指的圣手,也是天和帝的心腹。三年前,沈皎所中的剧毒便是由曹范解开的,此时宣曹范进宫便是为了以防匕首上再有剧毒。至于李正和,就是一直跟在沈皎身边的李太医,他对沈皎的平日身体状况,用药情况最是清楚不过。   恢复理智后,天和帝依旧是那个掌控天下的帝王,先思虑周全地为女孩安排好太医的人选,小心翼翼地将昏迷的女孩抱到里面的龙床上,才开始清算这次的刺杀事件。   “将人带下去严加拷问。一天的时间,给朕一份满意的答案,如若不然。”天和帝说到这时,停顿了一声,眼中的目光犹如利刃般刺进下面跪着的暗卫们的身上,声音阴冷摄人:“你们就不要来见朕了。”   “是,臣领命。”暗卫首领的声音微微有些轻颤。他十分明白天和帝的意思,这是给他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若一日之后没有交出满意的答案,今日他们这些当值的就会被全部处死。   帝王之怒,伏尸百万,他承受不起。   这件事,他们暗卫本就有失职之罪。他十分清楚,今日若若没有元嘉郡主,那此时躺在龙床上的就会是天和帝,到时,他们这些暗卫连待罪立功的机会都不会再有,将会被直接处死,这次,已经是格外开恩了。对此,他并没有任何怨言。   至于那名刺客,在骂完后本是要咬碎牙缝中的剧毒自尽,却被他们即时发现,拦了下来。这是死士最常见的行为,他们这些皇家暗卫见的死士太多,自有对付这些死士的方法。而且,有能力培养死士的人,并不多。他相信凭借自己的本事,一日之内,应该能交出答案,保住自己和属下的性命。   “将紫宸宫中的宫人,禁军全部排查一遍。排查清楚前,不准再让他们靠近紫宸宫。空缺的宫人,先由你们暗卫接手,再从宫中筛选背景干净的人进来。至于禁军,让谢统领重新选人送来,然后再由排查一遍。”经历过两次暗杀,天和帝的疑心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吩咐完事情后,天和帝将目光重新投放在床上的女孩身上。本就病弱的身体让她此时更加脆弱不堪,一双眼睛微微合起,脸色随着血液的流失更加苍白,连嘴唇都失了血色,单薄孱弱的生命似乎随时都有可能结束。   太医随着暗卫进来时,便看到平日里威严赫赫的帝王,如今正穿着一身被血色染污的龙袍,坐在龙床的一旁,他的身边趴着一位幼小的女孩。因为女孩的背部刺进的一个匕首还没有被拔去,所以鲜血并没有喷薄涌出,但刀口周围也晕满了鲜血,刺人眼目。   进来的太医们正要参拜,就被天和帝阻止了:“礼都免了,赶紧过来替郡主诊治。”   在诊脉和查验伤口后,太医们又聚在一起商议了几句,终于在天和帝耐心快告罄时,为首的一位太医颤巍巍地开口到:“启禀皇上,匕首并没有刺进郡主的五脏六腑中,且没有擅自被拔出,所以失血不是太多。”   天和帝听到此话,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作为曾经上过战场的人,他十分清楚插进人身体的利刃不能随意拔出,甚至是不能轻易触碰。所以,他刚刚小心翼翼的抱着女孩,就是怕碰着匕首,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幸而,他做的很好。   但接下来太医的话,让他的心瞬间沉入了谷底。   “但刀口上涂有剧毒,且极为少见,微臣等人只能判断出此药出自西南等地,但具体是什么微臣等实在不知。”   不知,自然也就不会解。   说话的太医感觉到自己说道最后时,天和帝看向自己的眼神十分骇然,如同看向一个死人一般。他丝毫不怀疑,如果郡主在自己等人无法医治的情况下逝去,他们都会为此陪葬。   “不过,曹御医应该能解此毒。现在由微臣等人为郡主施针,以此减缓郡主体内毒素蔓延的速度,让伤口的血流减少,等待曹御医的到来。”回话的太医被天和帝的目光吓得浑身哆嗦,硬着头皮开口道。   “依你的意思办。”天和帝只能同意眼前太医共同商量出的办法:“立刻派人去催曹范,不管什么办法,朕一刻钟内要在这里见到曹范。”   暗卫应声而去,紫宸宫中的太医们得到圣意后,开始施针,很快,伤口周围的血液便不再流出。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便见暗卫带着一位四十岁左右的男子进入殿内。 第31章 解毒   曹范跟着暗卫进殿后,还不待其行礼, 就被天和帝催促着诊脉。他来到床边, 看着在明黄色锦被中趴着的女孩, 脸色苍白,好似没有了生气般, 这场景让他想起了三年前。   同样躺在龙床上昏迷不醒的小女孩,同样下方跪着一群束手无策,噤若寒蝉的太医,同样阴沉压抑的气氛。   不过,这次的情况更加触目惊心, 匕首直直地从女孩的背部插入,殷红的鲜血晕满了刀口周围,连帝王的龙袍上都溅上了血滴。身旁天和帝的表情也比三年前更加可怖,目光犹如利刃般射入每个人的身上,这有在看向床上的小女孩时才会温和怜惜。   曹范不敢耽误,连忙俯身诊脉,面色逐渐凝重起来, 半柱香后, 才收回了搭在女孩腕上的手, 转身从身旁的医箱中拿出一块棉布朝伤口上的血迹擦去,低头嗅了嗅,原本紧皱的眉头稍微缓和。   “可能解毒?”天和帝不待曹范开口, 便着急地问到。   “能。”曹范虽面色凝重, 但回答的声音却低沉有力, 显然十分有把握。   随着这个字被说出,殿内的人明显感觉到旁边帝王的威压明显缓和了许多。特别是地上跪着的太医们,一颗悬着的心放下不少,离地府的大门也更远了一步。   “你立刻为郡主解毒,需要什么药材尽管说,太医院和朕的私库随你取用。”天和帝催促着曹范。   “是,臣遵旨。”   接下来曹范并没有如众人所想的那样开下药方,而是从身旁的药箱中取出一白一红两个玉瓶。只见他将白瓶中的药粉洒在伤口的周围,之后将红瓶中的药丸用水送入女孩的口中。   做完这些事后,便对着天和帝一行礼:“启禀皇上,解药臣已经给郡主服下。现在血也已经针灸止住,两刻钟后药力起效,臣便会为郡主拔刀,到时还请皇上准备两名医女,好为郡主包扎伤口。”他毕竟是男子,即便床上的元嘉郡主不满六岁,但终究身份尊贵,不是平常人家的女孩,他还是回避为好。   “嗯。”天和帝应声后,对跪在地上的太医摆手,示意他们退下,然后对暗卫吩咐道:“去将暗卫中的医女调两个来。”皇家暗卫男女皆有,虽说男多女少,但其中通晓医术的医女还是有几个的。   “是。”   待众人退却,天和帝眼中寒光乍现,冰冷的声音在殿内响起:“说说吧。”   曹范明白天和帝的意思,这既是询问元嘉郡主所中的毒,也是询问为什么他手中有配好的解药。   “此毒名为见血封喉,是一种名为箭毒木树木的汁液。其毒性就如其名字一般,一经接触伤口上的血液,即可使人在极短的时间里心脏麻痹,血液凝固,窒息而死。在中此毒后,不能行走,不然九步之内必亡。”曹范不卑不亢地回答着。   “这种树木只生长在西南的丛林中,鲜为人知。只有当地的王室的死士才用它涂抹在兵器上,如同中原人兵器上涂抹乌头一般。不过,它比乌头的毒强十倍不止。几乎可以做到真正的见血封喉,其解药就更不为人所知了。唯有一种名为红背竹竿草的植物能解此毒,不过此草只生长在箭毒木的旁边。”   随着曹范对此毒的讲解,天和帝的目光越来越冰冷,西南属国前段时间刚刚战败,送来了贡品和国书,表示愿意依附,前来的使者还向他求亲,请降公主。   朝臣对此都很是赞同,当然,他们还没有胆子让天和帝的亲女,真正的金枝玉叶前去和亲。只是想让天和帝依照汉唐之故事,册封一名宗室女为公主,前往西南和亲,依此宣扬大齐的国威。   对于此事,昨日天和帝就已经点头同意。所以,这两日,大半个宗室的人都以各种借口来见他,无论是想贡献女儿和亲以谋取官爵赏赐的,还是心疼女儿不愿让其远嫁的,全都跑到紫宸宫来试探圣意。   这样的状况,令他烦不胜烦,心绪不佳,再加上今日皇室宗妇过早地进宫去凤仪宫中试探皇后,更是令他烦躁厌倦。所以,还不待赏花宴结束就能给自己带来欢笑的外甥女招来,陪自己聊聊天,心情很快放松下来。   只要一想到刚刚还笑得天真可爱的女孩,如今却没有生气的躺在自己面前,他的心中便怒火翻滚,不能平息。   此事若真是西南属国王室所为,那一定是谋划已久,联姻是假,意图刺杀才是其真正的目的。只要他一死,太子短时间内绝对掌控不了全部朝政,到时藩王割据,争权夺位,哪里还会有人管一个西南的附属国,如此一来,他们就又有了喘息休整的机会。若内乱的时间一长,必然是举兵兴犯的最佳时期。   狼子野心,其心可诛。只要查证,他定要整个西南王室血偿。   几息之间,天和帝就已经思绪万千,眼底寒光凌冽,晦暗不明。   “此毒臣也是去年从先师以前的游记中看到的,年初在西南游历时因好奇特意寻找过此树。找到后,臣想研究它的毒性,但怕不慎中毒,所以事先依照先师笔记中记载的解毒药方,配制出了一瓶内服的丸药和一瓶外敷的药粉。因臣小心,所以并未中毒,这解药也就被带回了京中,一直存放在这药箱中。”曹范对天和帝解释着自己为什么拥有解药的原因。   天和帝听完他的解释,点了点头,虽还心存疑虑,却也信了大半。曹范的师父是一代药学大家,其一生痴迷药学,游历天下各地,遍尝百草,知道这隐秘的箭毒木,和其解毒的方法,倒也不算稀奇。每年年初,曹范都要告假出去游历,今年正是西南,这事他也是知道的。   曹范的师父要求他的每位弟子,每年都至少要游历一个地方,去研究当地的药草品种和药性,即便在其去世后,这位药学大家的每个徒弟都还谨遵师训,曹范也不例外。对此,并没有可怀疑的地方。   单凭他毫不避讳地拿出解药,这份怀疑就会减少一半。   但天和帝还是对此事的巧合心存一些疑虑,待暗卫调查后他才能放心。   其实,站在下方的曹范自己都觉得这事太过巧合,他刚去过西南研究过这个毒药,就有人用它刺杀皇帝,这让他有种百口莫辩的感觉,这真的只是一桩巧合,去西南寻找箭毒木只是他一时心血来潮,从事先没有计划过。   所以,当他诊断出元嘉郡主是中此毒后,心底一沉,平日里面色平淡的脸上也显出凝重,不只是病情棘手,也是为自己的处境忧心。   他用自己的余光悄悄看到天和帝点了下头,心中才松了口气,继续开口讲解元嘉郡主的病情:“郡主中毒后就昏迷不醒,没有走动,再加上郡主平日里所服的汤药过多,身体血液中本就有许多残存的药性,所以毒素的扩张并不快,后来太医们又施针阻止毒素扩散,这才给了臣解毒的机会。解药起效后,臣便开始为郡主拔刀,之后便要卧床静养,直至伤口愈合。”   曹范看着床上的元嘉郡主,觉得眼前的女孩实在是命途多舛,小小年纪就遭遇两次生死大劫,可却能平安度过,这让他感觉到命运的奇妙和无常。   等他回禀完,便看暗卫带着两名医女走了进来,再次把过脉后,才在两名医女的帮助下,将匕首拔出后,迅速止住了血,饶是再快,却还是被喷薄涌出的鲜血溅满了身上。剩下包扎伤口的事就交由两个医女负责,他只给了伤药,便避了出去。   在一切完事后,曹范被带到了偏殿,被告知自己要和李正和一同等在这里,直到元嘉郡主醒来。   紫宸宫中,天和帝看着包扎完伤口的外甥女,目光怜爱,许久,才声音沙哑的开口:“通知太后吧。” 第32章 审讯   兴庆宫中,内敛醇厚的檀香溢满整个殿内, 平日里侍候的宫人早已退下, 偌大的宫中寂静无声, 压抑沉重。   一个绣着八仙贺寿的十二扇紫檀屏风内,雕刻精美的沉香木佛珠散落在厚重奢华的地毯上, 谢太后靠在软榻上的脊背有些僵硬,因上了年纪而日渐浑浊的眼睛,此刻威严而清明,蕴含着冷冽刺人的寒光。   屏风外,身着黑色锦衣的暗卫在半柱香前就已经回禀完, 却一直没有听到里面谢太后叫起的声音,他只能依旧保持着跪姿没有起身。随着时间的流逝,殿内的气氛越加沉重。   他觉得过了许久,连自己内衬的里衣都被身上的冷汗浸湿时,耳畔才响起太后威严的声音。   “起来吧。若还有下次,就算是皇帝饶过你们,哀家也会让你们知道。”说到这时, 谢太后停顿了一下, 紧接着凌冽的声音在空旷的殿内响起:“这失职的后果。”最后的二字充满了寒气。   下方的暗卫觉得骨子里一阵颤栗, 他相信,若有下次,这后果绝对不是他们承受的起的。   “谢太后恩典, 臣等谨记, 绝不会再犯。”他感到自己起身时的有些发软的两腿, 心中一阵苦笑,他知道自己其实该庆幸,今日出现这样的刺杀,他们这些当值的暗卫的脑袋没有立刻搬家,也是天大的恩典了,被警告几句又算得了什么。   人,应当知足。知足才能长乐,才能活得更久。   “娘娘,皇上除了让臣告知您今日刺杀之事,还请您即刻过去。”站起身后,他想起了起前来时皇帝的另一项圣命,连忙回禀。   “你先回吧。告诉皇帝,哀家这就过去。” 谢太后应道。   暗卫告退后,谢太后拉了拉软榻旁垂下的彩线。   同时,门外房梁上挂着的铃铛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守在屋外的宫人们恭谨有序地进入殿内。   “太后。”清舒和冬芷两位嬷嬷走进屏风内,行礼后,齐声唤到。   “立刻准备辇轿,去紫宸宫,速度要快。”谢太后担忧外孙女的身体,眉眼中除了刚刚的冰冷,更多的是着急和忧虑。   当谢太后看到紫宸宫床上躺着的外孙女时,差点没有站住,眼泪直接涌出了眼眶。   她的元嘉,本来健健康康的身体,在三年前中毒后,就开始病弱不堪,连个子都比平常孩子矮上些许。如今,刚回京不到半个月,又再次了无生气的躺在这紫宸宫的床上。   上前用手轻颤地抚摸着女孩苍白的脸颊,女孩小小的身子睡在这诺大的床榻上,显得幼小而又无助,单薄瘦弱的身体似乎随时都会消散,双目紧闭,似乎是在沉沉地睡着,仿佛再也不会醒来。   旁边地天和帝看到谢太后流泪的样子,轻声地唤到:“母后,元嘉已经解毒,曹范说她明日就会醒来。”   “当真?”不是谢太后不相信天和帝的话,而是被床上外孙女的模样吓惨了。谢太后清晰地记得,三年前,她的元嘉用了五日才醒,今日的伤比当时还要惨烈,怎么会一天就能醒来。   天和帝点了点头,他十分懂得谢太后的意思,原先在听曹范提及时也是不信,所以特地问清了原因。   “曹范说元嘉三年前只有不到三岁的年纪,如此幼小的身体承受不住太大的毒性,所以在中毒五日后才醒来。而这三年来,元嘉不断的喝药,身体中本就有不少药性,再加上年纪大了一些,所以才能快点苏醒。”天和帝照着曹范的解释一一告诉太后。   “如此最好。”谢太后对曹范的话还是相信的,眼中的泪水渐渐收住。她一辈子要强,便是在先皇时期,处境最艰难的时候都从没有掉过眼泪。如今老了,一看到乖乖娇娇的外孙女一连两次因为儿子在鬼门关徘徊,这心中就十分心酸,眼泪也不由自主地往下掉。   天和帝看到自家母后听到解释后,眼泪慢慢地止住,又劝慰几句,谢太后的情绪才恢复正常,这时,她才看到天和帝龙袍上的血滴,有些讶异。她这个儿子自小便十分注意仪态,从遇刺到现在,已经两个时辰了,便是再担心元嘉,也有空给自己换上洁净的衣服了,这么想着,谢太后便问了出来。   “这衣服的血迹是元嘉不顾自身护着朕的证明。”说道这时,天和帝的语气明显柔和了许多,但下一刻似乎想到了什么,说出的话夹杂着无尽压抑的怒火和杀意:“穿着它,也是对朕自己的警告。另外,暗隐那的审讯已经有了些结果。”   谢太后知道,暗隐是历代暗卫首领的代号,如此快的审讯速度,可见暗卫将压底的刑讯手段都拿了出来。   “那名刺客承认自己是西南属国滇国王室的死士,除此之外,她还讲出了一些其它的事。据她所说,七年前,拓城的那场战役,西南驻军将领王毅传圣旨屠杀整个拓城,男女老幼,皆不放过,而她就是那场屠杀的幸存者,后来,被滇国王室培养成为死士。”   “朕可不记得七年前有下过那道屠城的圣旨。”天和帝语气中的滔天怒火和暗藏的杀意,谢太后听得分明。   “王毅?韩国公府的长子?若这件事情为真,不是离间计的话,那就要看王家知不知情了。”谢太后语气郑重地道。若是王家不知,那便是王毅一人擅作主张,假传圣旨;而若王家上下知情,那便是蓄意包庇王毅,欺瞒天子,甚至有可能是王家指示王毅如此作为,这期间的的差异可大不相同。前者,一人罪;后者,罪全族。   而且,韩国公是帮助天和帝登基的功臣之一,若判其罪行,必须要确切的证据,不然会寒了当年功臣的心,惹来朝堂非议,于天和帝名声也有碍。   在谢太后心中对女刺客的供状并没有太多怀疑,以她对王毅脾性的了解,屠城这种事情,王毅绝对能干得出来。   “此事基本能确定是真实的,因为这个口供是暗卫用秘药审讯出来的。”大齐皇室暗卫手中有一种刑讯所用的秘药,人只要喝下去,四个时辰内,无论问什么,都会将心底最真实的想法说出来,但四个时辰后,服下药的人就会死亡或者疯癫。   一般情况下,暗卫们很少动用此药,一是因为此药所需的药材十分难寻,一年有时也寻不到一份完整的药材;二是因为一旦动用此药,审讯的时间只有四个时辰,之后若是再有新的问题也无法再询问,这个短处对一些案件十分不利。   这种药一般多会用在死士身上,连死亡都不畏惧的人,平常的刑讯如何能有效果,只有这种药才会让他们说出实话。   所以对于这份供词,天和帝是相信的,他心中对王家的厌恶更胜几分,假传圣旨屠杀拓城,然后让拓城的幸存者称为杀手寻他报仇,他堂堂的帝王,竟然成为一个臣子随意拉起的挡箭牌,臣子不尊圣意犯下的错误,要他来承担责任。   如若说,元嘉是为自己挡灾,那他堂堂帝王,岂不是在替王毅挡灾? 第33章 王家   天和帝对王家和王毅的思考,远比谢太后想得还要深远。毕竟, 谢太后已经多年不问朝政了。   七年前, 他刚将自己父皇留下的烂摊子处理完, 再加上当年的收成不好,国库也不富裕, 对于当时滇国的小规模进犯,他只要求王毅在边关其击退,并没有让他出关追击。   而这拓城,却是滇国的东部重镇,并不在大齐境内。   虽说,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但每个如此行事的将领都会事后上折陈情,言明事由。   王毅不同,先是不尊圣谕,擅自带兵出关却不事后上折说明,然后假传圣旨,屠杀拓城全城, 这哪一件事, 都够将其罢官和处死。   而将领私动兵马出关这种大事, 不仅王毅自己不上表陈情,连监军和当地的督抚也没有上折弹劾,为其隐瞒下来, 若说这中间没有韩国公和王氏一族的手笔, 未免太过可笑。   若只是擅自带兵出关的罪责, 没有人奏报,天和帝还能安慰自己是王家许了那些官员什么天大好处,让他们冒着被罢官的危险为王毅隐瞒。可连假传圣旨屠杀敌城的事都能秘而不报,为其遮掩,这就不仅仅是好处和交情这么简单了。   自先帝时期开始,王家便历代在西南边境驻守,几十年的经营,这西南,恐怕早已是王家的天下了。   这个认识,让天和帝太过心惊,随之而来的便是无尽的杀意。   王毅连屠城这种血流成河的事情都能做下,可见这些年对滇国不知做了多少嚣张血腥之事,而至于他和朝堂上做的怀柔态度背道而驰。   这种行为的恶名全部加在大齐和他这个皇帝的身上,滇国的民众如何不会憎恶他,反抗大齐。在知道王毅的所作所为之前,他一直以为这么多年两国之间的战争,只是滇国王室的狼子野心,如今看来,除了前者的原因之外,只怕更多的是因为王家和王毅多年的暴行和压迫,把他们逼得不得不反抗。   他想起这么多年王毅屡次上折滇国进犯,要求朝廷加派钱粮军械,有时一年多达三四次,却不请求派兵增援,如今想来只怕是以滇国进犯为借口,向朝中索要钱财,为自己巩固势力,蓄养兵马,笼络西南重臣,让他们为自己所用。   王家和王毅,是这次刺杀的罪魁祸首之一。   想到这,天和帝心中便燃起了滔天的怒火,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中蕴藏着浓烈的杀意。   这些年来,他因为王家在自己登基中出过力和他们在西南的赫赫战功,不愿亏待功臣战将,对其一些嚣张跋扈的行为,一直表示宽容。如今看来这战功的真假还有待商榷,就是不知当年王家选择自己的原因是什么。   当年的王家,一女为太子侧妃,一女为纯王侧妃,他可记得这王家一开始与纯王的关系更为暧昧,只是在最后半年内韩国公突然公开在朝堂上支持自己,反对纯王,这才他将王家招揽麾下。关于这其中王家为什么转变的原因,他当太子时,虽派人查过,却因为当时人手所限,没什么头绪;登基后因为王家确实为自己出过不少力,特别是对付纯王的时候,所以也就不再追查。   现在,他觉得是调查清楚事情原委的时候了。   谢太后看着天和帝在自己身旁长时间的沉默和身上努力压抑的怒火和杀意,也不再多说话。她已经上了年纪,没有精力也不想掺和进前朝之中。她相信自己一手教导起来的帝王能处理好所有的事务。   帝王,从来不需要别人的安慰,也不需要别人左右他的思想,插手他的朝政。   谢太后将目光转向床上的女孩儿,抚摸着苍白的脸颊,怜惜地看着眼前这小小的一团儿生命。   她现在只希望她的元嘉,能够平安顺遂的长大,不再经历如此大劫。   良久,天和帝才思考完所有的事情,整理好心中的情绪,才对着谢太后开口讲出请其过来的目的:“儿臣想请母后亲自彻查皇宫。”   谢太后挑眉问道:“只清查宫中宫人?”宫中的宫人全都记录在册,若只是清查宫人,只需按照名册对比即可,实在不必费什么心思。   “不止是清查人数,更要核实身份,查清她们和宫内宫外的联系背景。若其中牵扯到什么人,不管其是什么身份,都要一查到底。”天和帝淡漠地说道。   三年前的楚王,今日的滇国,都能将人手安排进宫中,让天和帝对自己对皇宫的掌控度产生了怀疑。   每一个进入紫宸宫殿内的人都要经过几层检查,而今日的刺客居然能带着利刃进入,可见这检查的人也必有他们的内应。连他的宫殿都能被插入这么多人,那整个皇宫中,还不知被各方势力渗入安排进多少暗探,只要一想到这一层,天和帝便觉得不寒而栗。   “此事本因由皇后负责,但儿臣担心以她的身份不好行事,所以才烦劳母后出面。”天和帝心中对皇后这个发妻的信任还是有些的,自他登基,这后宫的宫权就归皇后掌管,但紫宸宫并不属其管辖之内,出事却也怪不到皇后身上。   清查宫人之事,本是皇后之责,但皇后终究是太子之母,牵扯前朝,若让其出面,恐怕弹压不住下面的妃嫔,不能达到他想要的目的。   谢太后也知道皇后身份不便,即便再不想过问琐事,却还是点头同意了天和帝的请求。   天和帝知道谢太后早已避居兴庆宫多年,如今肯再度出来掌事,便是一心为了自己,心中十分感动。他感激地看向自己的母后,发现谢太后正在亲手为床上的女孩擦着头上的密汗,床上的女孩似乎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他想起曹范对他说起,元嘉曾伤及心脉,所以在解毒时要承受的痛苦比常人更多,心中对其的怜惜和内疚更深,今日若不是元嘉一心护着他,只怕他此时极有可能命丧黄泉。若说刚开始喜爱元嘉是因为国师的批命,那么经过这两次的事情,现在他对其是真正的怜惜与爱护,在他心中元嘉的地位要与太子齐平。   天和帝似是想起什么,皱起了眉头,对着谢太后到:“母后,儿臣已经让人全面封锁消息,换下守卫事情除了谢离外不会有人知晓,至于宫人被换的事,更不会被人得知。现在开始对外宣称元嘉在紫宸宫中突然旧疾复发,所以才从急宣这么多太医,还让曹范和李正和一同被急召入宫,想来不会有人存有疑心。”太医早已被警告过,自是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谢离是禁军统领,也是谢太后嫡亲大哥的儿子,天和帝的表兄,向来得他信任,之前他让谢离重选守卫紫宸宫的禁军。不过,谢离向来口风严谨,再加上已让暗卫告知他其利害,他今日宿在宫中的职所,是不会传出去的。   “此事就按你说的办吧。”谢太后点头同意了天和帝的想法,元嘉身患旧疾的事世人皆知,以此作为借口倒也能让人相信,可她这位儿子似乎忘了一件事。   “淑惠现在还在宫中,她听到消息后,定会要前来,你还能拦着她不让她见女儿?” 第34章 得知   清凉殿中,宴会正常地进行着。   一位纤细美貌的少女正随着优美的乐声舞动, 长袖翩翩, 轻盈如风, 舞姿变换丰富,身姿婀娜, 婉似游龙惊鸿,娟秀而典雅,双袖飞舞,如萦风回雪,清冷动人, 又似出水的青莲,高雅圣洁。身上的环佩随着脚步摇动,衣襟飘起,似是随风飘动。   “诗中言绿腰之‘舞翩如兰苕翠,婉如游龙举’。以前本宫还不信,如今见了你今日的舞姿,到才明白这句话不假。”庄贵妃少女跳完后首先开口赞到, 似乎是极为喜爱眼前的少女。   “谢贵妃娘娘夸赞, 臣女受之有愧。”少女对着庄贵妃的夸赞, 不慌不忙地回礼,一举一动展现着良好的教养。   看到这样的少女,庄贵妃似乎更为高兴, 极有兴致地问着话:“你是哪家的孩子?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臣女是吏部郎中罗章嫡女, 单名一个柔字, 年十五。”罗柔回答道。   吏部郎中是正五品的官职,刚够才加今日宴会的品级。以罗柔的身份,在今日的少女中身份可算得上是最低的一批了,远不是能成为晋王妃的人选。不过她的礼仪举止和舞姿也确实让众人惊叹。比之一些大家族的女孩也不差什么,眉目如画,举止有礼,舞姿惊人,显然是家中费尽心思培养出来的。   在大齐,贵女中修习舞蹈的人不在少数,主要是因为舞蹈能够让女子柔韧纤细,身体康健,体态优美,为此许多大家族中还专门为女儿延请教习舞蹈的女师。   不过,身份贵重的未出阁的少女即使对其精通,也多是以此作为闺房之乐,三五好友聚会时弹琴跳舞,作诗习画,悦己交友,实为雅趣。却很少有人会主动在大庭广众下跳舞,前者是为悦己,而后者却是悦人,二者可谓天差地别。   不过众人也都明白若不是出身不高,罗秀也不会在今日宴会中表演舞蹈,她这是想为自己博得名声和前途,从庄贵妃表现出的兴趣和热情,显然,她成功了。   庄贵妃又接着和罗柔聊了几句,看着少女端雅有礼的态度,似是非常满意,随后转头和凤座上的皇后笑着说道:“娘娘恕罪,臣妾真是喜爱极了这个孩子,有如此舞姿又规矩有礼,恨不能日日见到她。”说道这时庄贵妃停顿了一下,随后状似惆怅地开口:“只是她如今已是及笄适婚的年龄,不知这日后臣妾还能不能随便见到?”   面对庄贵妃的试探,皇后面不改色地喝了一口茶,随后温和的说道:“你想见到她,必是能如愿的。”   “有娘娘这句话,臣妾的心算是安定了。”庄贵妃脸上的笑容更加明艳。   正当众人猜测皇后和庄贵妃话中的意思时,一位太监从殿外疾步而来,行礼后回禀道:“元嘉郡主病重,皇上让奴才来请淑惠长公主现在前往紫宸宫。”   坐在前方的淑惠长公主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只觉得眼前一黑,但多年养成的心性让她很快恢复了清明,轻颤地在敛秋的搀扶下起身,急忙对着皇后行礼后出了清凉殿。坐上早已经候着的辇轿后,一边连声催促着宫人快行,一边询着急地问前来传话的内监:“郡主现在如何了?”   比起关心女儿如何会病重,淑惠长公主更担心女儿现在的身体状况。   “回长公主的话,奴才不知。”他是真的不知道,原本他在紫宸宫中只是个负责洒扫的宫人,连进入殿内的资格都没有,所以在暗卫调查时,最容易洗清嫌疑,很快就被放了出来。   刚刚出来后,就被告知让他去清凉殿中接淑惠长公主,在以前,这样的差事是绝对轮不到他的。如今,紫宸宫中颇有体面的宫人都还被关着,暗卫又不适合出现在清凉殿,所以这事才交给了他。   “奴才只知道郡主是旧疾复发。”这是还暗卫让他告诉长公主的。   旧疾复发?她的阿皎离开她时还是身体康健的样子,怎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病重,淑惠长公主虽然心忧女儿的病情,不过基本的判断事情的能力还是有的。   得不到女儿的确切消息,淑惠长公主心急如焚,也更加惶恐不安,只能紧攥双手来平静自己紧张的心情。   行至紫宸宫后,淑惠长公主急忙在身旁内监的带领下进入正殿内,进门后便看到殿内侍候的宫人都没有了踪影,只有天和帝和谢太后两人高坐在前面。   “给皇兄和母后请安。”淑惠长公主行礼后,语气焦急地问道:“元嘉现在怎么样了?”   “元嘉已经没有了生命危险,明日就会醒来,你且安心。”天和帝看着妹妹担忧焦急的样子,先将好消息告诉她,安抚着妹妹的情绪。   “那就好,那就好。”听到天和帝的这句话,淑惠长公主不安的心终是放下了些大半,但迫切想见到女儿的心并没有改变,刚要提出见女儿的要求,就被天和帝的话打断了。   ”元嘉并非旧疾复发,而是遇刺。”天和帝向淑惠长公主慢慢讲解着实情,只说了遇刺的过程,却隐瞒了刺客的身份和审讯出的结果,也将所中的见血封喉改成了乌头,当然也包括王毅和王家的事情。   他想起母后问他如何应对妹妹时,他当时确实是愣了下,他确实没有阻止妹妹看望女儿的理由,但心疾和失血中毒的样子并不一样,而且元嘉的伤口是在背部,在床上要趴着或者是立身睡着;若是心疾复发的话,肯定是不能趴着的。这是其一。   其二,背部的伤口包扎后让元嘉原本瘦弱的身体胖了整整一圈儿,妹妹只要一看就会发现不对。   所以,他决定还是告诉妹妹真相,但最机密的事情还是被隐瞒了下来,再者这些事,也不是妹妹该知道的。   至于消息会不会走漏,他已经打算让妹妹住在兴庆宫偏殿,直到消息不用再封锁的时候。他相信,以妹妹爱女心切的性格,一定会乐意留在宫中照顾元嘉的。   和妹妹讲完元嘉受伤的始末后,天和帝感慨道:“元嘉上次为朕挡了灾,这次又不顾危险舍身护住朕的性命,这世上不会有几人会如元嘉一般在利刃刺来时,不假思索的挡在朕身前了。”   “元嘉一直是赤子之心,她情愿自己受伤,也不愿心中尊敬爱护的人受到一点伤害,她就是这么一个好孩子。”淑惠长公主听着天和帝的感慨,不顾自己的伤心,趁着皇兄对元嘉的怜惜喜爱之情正浓,先在天和帝面前直白地为女儿刷着好感,这样的机会可不多。   刺杀,中毒,听到这四个字时,淑慧长公主感觉到自己的心都快停止跳动了。她的阿皎,那么单薄孱弱的身子,如何再经得起如此重伤。   可她现在不能表现出对此事的不满和愤恨,因为臣子为君王奉献生命本就是他们的本分。   她和阿皎,也都是皇兄的臣子。   她现在只能竭尽所能地讲着阿皎的对皇兄的真心,让皇兄对阿皎更加喜爱和愧疚。   “元嘉这么一个小小的人,不顾一切地保护着皇兄,这是她对您的一片真心啊。”淑慧长公主接着说道。   “你说得对,元嘉是个好孩子。是朕对不住她啊,让她小小年纪就遭了这么大罪。”天和帝说这话的语气显然十分愧疚“朕也只能给元嘉加封封地补偿她了,虽然这些远远抵不上她受的苦和对朕的一片真心,但也是朕的一点心意了。”   淑惠长公主谢恩后,又开始在天和帝面前说着女儿的各种好,天和帝也在一旁十分赞同的点了点头,这好感刷得特别容易。   谢太后在旁边看着兄妹的互动,只是喝着茶,也不说话。   两人说完后,淑惠长公主就去里面寝室照顾女儿去了。当她看到女儿苍白的脸庞,连昏迷都是一脸痛苦的表情时,大概是过于疼痛,额头还冒着密汗,眼泪再也止不住地往下流,再也维持不住镇定的模样。   她轻颤着伸出手抚摸着女儿的脸颊,看着女儿合起的双目,不再倒映着自己的面容,秀气的眉毛皱起,小小的苍白的嘴唇微微抿着,似是在承受着难以预计的痛苦。   淑慧长公主再也不复刚刚强自镇定的模样,她的心一阵阵钝痛,连站姿都维持不住,只能在身旁医女的搀扶下坐在床边。如若不是知道女儿已经没有了危险,明日就会醒来,她恐怕连坐都坐不住,会直接昏过去。   握紧女儿的双手,感受着掌心温度,淑慧长公主才算镇定下来。之后为女儿擦汗,喂药,事事亲为,不假于医女之手,一直到晚间被迫离开紫辰宫。   紫宸宫是帝王居所,到了晚间,谢太后和淑惠长公主就不宜再逗留了,母女两人相携着前往兴庆宫。   因把正殿的床榻让给了外甥女,天和帝只能在偏殿休息了一晚。   清晨,天和帝刚开始洗漱更衣,便听到宫人回禀元嘉郡主醒了。 第35章 想法   清晨,天和帝起身更衣后, 便听到宫人回禀外甥女醒了, 也不顾自己还没有洗漱, 就疾步往正殿走去。   他到时,发现女孩正趴在床上, 皱着苍白的小脸,被医女一口口地喂着汤药,一双明亮的眼睛正盯着面前的药碗,很是十分难过的样子。   天和帝看着外甥女难过的表情,心中一慌, 连忙对着身旁的宫人吩咐道:“赶紧让曹范和李正和进来为郡主诊脉。”   威严的声音在空荡寂静的殿中响起,话语中难掩着急和担忧。趴在床上的沈皎听见天和帝的声音,转头望去,看见自家皇舅舅正面露忧色的疾步朝自己走来,心中一暖。   说实话,其实她一开始知道自己拥有这样的体质时,并不高兴。一来, 她喜欢掌控不了自己身体的感觉, 好像自己只是别人的一只提线木偶, 她的生死不由自己掌控,这种认知让她感到十分厌恶和恐惧。   二来,她知道天和帝一开始对她的喜爱是源于国师的批命, 与其说是喜爱她, 还不如说是把她当成吉祥物, 一种能预示着他成为明君,青史留名的吉祥物,   天和帝待她的心思并不是长辈对晚辈的慈爱,而是帝王对臣子的期待和利用。毕竟对于帝王来说,皇子皇女都是他手中的棋子,自己一个外甥女又算得上什么。就像她的大哥和二哥,基本从不称呼天和帝为皇舅舅,而是如平常臣子般称其圣上等帝王的敬称。可见,在这天家并没有多少亲情可言。   对于帝王,前世的历史书上描写太多,无论是雄韬伟略的一代英主,还是懦弱无为的亡国之君,他们的心中极少信任和真心对待别人,在他们的世界中有的更多的是对人心的玩弄,对权利的争夺,为得不过是坐稳那把凌驾于一切之上的龙椅。   所以,她不喜欢帝王,自然,也不喜欢天和帝。   为天和帝承受痛苦,甚至付出生命,在一开始,她真的不愿。她只是一个平常人,她畏惧死亡,也害怕疼痛,她可以尽自己的能力帮助更多的人,但她不愿意随便地,没有准备地献出自己的生命,她可以为亲人,为朋友,和为真心待她的人放弃性命,换取他们的平安。   但她不愿随时舍弃自己的生命,将它献给一个只是想利用自己的冷血的帝王。   虽然,救助帝王不是出于她的本心,但生命是自己的,所有的痛苦也是由她自己来承受。三年前,她因为所中之毒伤及心脉,在中毒后的一个月,心脏总会疼痛难忍,喘不过气来,有几次,她几乎快要挺不过来。之后,身体好些后,便被送往江南养病。自此,便和家人分离,三年间,见面的次数太少。   因心脉受损的缘故,从此她不能大喜大悲,还要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修身养性,克制心情,作为一个万事随心的普通人,这是在是太难了。不过气候温和的江南,没有任何琐事让她烦心,每天坐看云卷云舒,小桥流水,倒也让她变得心境平和,从容自若。可是,这中间的过程却不是想象的那般容易,磨平一个人的性子,真的很难,很艰辛。   在她上次中毒后,本以为天和帝对她的态度不会改变,可是,事情却出乎她的意料,天和帝开始对她真心的疼爱怜惜起来。   在外人眼中,包括在淑惠长公主眼中,她中毒完全是因为她自己贪吃天和帝的御用点心,是她自己为自己招来的祸患。可身为帝王的天和帝的看法与旁人不同,也许是因为国师的话,他一直认为沈皎是在为自己挡灾,保护着自己成为盛世明君。所以,对给自己挡灾的外甥女,天和帝开始发自内心的怜惜慈爱起来。   天和帝对她的态度越来越温和,开始真的对自己真心的慈爱怜惜,这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事情。   三年前,在她中毒后也如今日一般睡在这紫宸宫正殿的龙床上,当她醒来后,看到天和帝正守在自己旁边,眉眼中的忧愁和怜惜虽没有现在这么显而易见,但却也是能看出他是真心的在为自己担心,这让她那颗原本不是很情愿的心,霎时间好受很多。   她知道自己的罪没有白受,这位帝王还是能相处出感情的。   虽然,要付出太多。   她在前往江南之前的日子,大部分是在宫中度过,天和帝每日都会前来垂询,关心自己的病症,她知道这时关心自己的帝王,虽然依旧是因为国师的批命才会对自己这么关心,但却有了对自己真心的怜惜和爱护。   即便这些真心并不是很多,却也让她明白这位帝王并不是真正的冷血无情之人。之后,她前去江南,天和帝为她考虑的面面俱到,每隔半个月,便会从京中派人送来药材,首饰等东西,关心她的生活和病情。   她因为在江南无事可做,便想学习这个世界的知识,便对前来慰问的宫人提了一句。半个月后,阿碧和颜真卿的字帖便来到了江南。这一切,让她感觉到天和帝对她越来越放在心上,真心也越来越多。   所以,她对自己的这个体制也越来越能接受,不再排斥。只要这个帝王真心待她,为其挡灾受难却也没有这么令她不愿。   在这次面对刺客时,沈皎虽然还是因为体质的原因不得不挡下那一刀,但经过这三年的相处,她对这次的行为却也有些心甘情愿。   所以,醒来后,看到天和帝对她更加真心的关爱,她的心中十分温暖。   她看着朝自己快步走来的帝王,脸上扬起了笑容,轻声安慰着:“皇舅舅,我除了刀口疼外,并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您不要担心。”   说完,又想起了什么,关切地问道:“昨日,皇舅舅可有受伤?” 第36章 关心   天和帝看着床上的女孩,目光关切地看着自己, 一双清澈的眼睛中露出担忧的神色, 心中更是怜惜, 轻声走到床边,抚摸着女孩柔软的发顶, 温声回答着:“有元嘉护着,皇舅舅怎么会有事?只是,你为了护着朕,受了太多的罪。”说道最后,天和帝的声音叹了口气, 声音有些沙哑低沉,很是担忧怜爱。   “皇舅舅没事,元嘉就安心了。”沈皎观察着坐在自己旁边的天和帝,虽然眼底有些发青,似乎没有休息好,但精神却还不错,身体行动也没有什么问题, 显然并没有受伤, 心中舒了一口气。   原谅她昨天昏的太早, 对于后来的事情一点都不清楚。   醒来后,她刚向身旁的医女打听天和帝的情况,只得到其安好的消息后, 就被她们端来的汤药转移了注意。即便喝了三年的汤药, 她还是没办法接受那极苦的味道。特别是因为趴着, 还不能一口闷,只能一小勺一小勺地被身旁的医女喂着,这滋味当真是一言难尽,她觉得连蜜饯都拯救不了这满嘴的药味了。   她看着医女手中,青翠通透的玉碗里黑不见底的药汁,十分忧愁,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她觉得她以后可能不是为皇帝挡灾死的,而是被药苦死的。   不过,后背上的刀口实在是太过疼痛,如果不是顾及自己的心里年龄,她一定会哭出来的。   为了减轻痛苦,她难过地放弃挣扎,任命地接受这要继续喝药的命运后,就听到了天和帝的声音。看着没有受伤的天和帝,心中有微微舒了一口气。面对这位现在真心疼爱自己的帝王,她自然也真心期盼其能不受伤害,健康长久。   还有,她都挨了一刀,若天和帝还是受了伤,她的罪岂不是白受了。   这样,她的玻璃心会碎的。   她感受着天和帝对她的怜惜慈爱,心里愈发亲近。   对于天和帝怜爱的话语,她没有做出痛苦难过的样子,反而勾起小小的笑容,天真答道:“能保护皇舅舅,元嘉就很开心了,身上再痛,但心里的高兴,疼痛就会轻很多。”   天和帝感受着手掌下小小的脑袋蹭着自己的掌心,柔弱冰冷的小手抓紧他身上的衣袍,显然对自己十分的亲近依赖。苍白病弱的脸上没有因为背上的疼痛而难过痛苦,反而努力地扬起笑容,稚嫩天真的话语中是女孩的懂事和贴心。   如此重的伤口,哪里是高兴就能减轻的。女孩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不愿自己为她伤心担忧,想到这,天和帝心中更加怜惜,看向女孩的眼中更加温和怜爱。   “无论什么时候,只要皇舅舅有危险,元嘉都会护着皇舅舅的。”沈皎十分认真地说着。   她说这话除了是为了刷天和帝的好感外,却还是有很大一部分是出自真心的。若是天和帝一直是一位治国有方,贤明持重的明君,是一位真心爱护她的长辈,即便没有这特殊的体质,她还是愿意用生命去保护他的。   女孩的声音还有些虚弱无力,但语气中带着不容人质疑的认真,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中满是孺慕和坚定。   天和帝看着眼前一心愿意护着自己,连性命都可以不在乎的女孩,突然觉得喉咙处有一丝哽咽,这一瞬间有些说不出话来。   他每天都能从不同的人口中听到类似的话,朝臣,妃嫔,皇子等太多的人几乎都作出过这样的承诺,但天和帝知道,这不过只是一种表达忠心的方式罢了,听听也就算了,当不得真。   若真的在面临生死危险,这些人中恐怕没有几个愿意舍弃生命保护自己,就是有,也不会超过一掌之数。   可是,他知道。   眼前的女孩,到时一定会做到。   他揉了揉手下的小脑袋,对着女孩露出了慈爱的微笑。   “好孩子,你对朕的心,朕知道。”天和帝脸上的笑容愈加慈爱,声音也愈加温和,“可你还小,是皇舅舅该护着你才对。”   床上的女孩,听到后,脸上绽放着纯真美好的笑容,连最美的花儿也比不过。   沈皎没有再说话,只是将自己小小的脑袋拱进在天和帝的怀中,依偎在他的身旁。   也许是听到天和帝要护着自己的承诺,又或许是天和帝对她的心越来越真诚,她觉得现在的氛围让她十分的安心与满足,甚至连背后的伤口都没有那么疼了。   之后,就这样不再说话,天和帝陪着她在床边坐着,直到曹范和李正和奉命前来为她请脉。   两人相继为她诊完脉,低声商量后,才开始回话:“郡主身上的毒已解,以后只需静养至痊愈即可,只是前几日还是不要挪动的好,以防伤口开裂。”   中毒?   她早该想到,刺客刺杀,怎么会不在利刃上抹上毒物。   看着三年前给自己解毒的曹范,沈皎觉得她真是命大,能让曹范出动的,肯定不是一般的毒,而她能在这种凶险的毒物下,这运气也不是一般的好。   也许,这是上天为自己这倒霉体质开的后门也说不一定。   天和帝听完曹范的话,点了点头,又问道:“可会留疤?”他的元嘉是个女孩,即便伤疤是在身体上,也不好。   “臣会为郡主配置祛疤的药膏,定不会让郡主身上留下疤痕。”曹范恭敬地回答着,“不过,这种药膏只能在伤口痊愈后才能使用,否则不利于愈合伤口。”   天和帝很是满意地对曹范道:“你这次辛苦了,待郡主痊愈,朕定有重赏。”随后,便挥手让两人退下。   沈皎没有想到,天和帝细心到连祛疤之事都能想到,心中更为感动。对于一个帝王来说,能为她考虑到如此地步,可谓是真心疼爱,放在心中了。   待曹范和李正和下去后,天和帝匆忙洗漱上朝去了,接下来的朝堂,对他来说,才是对这次刺杀处理的开端。他今日要对韩国公,对王家进行最开始的试探和摸底。   不过,这显然不是沈皎能接触的事情。   她现在正在安慰着哭泣的阿娘。 第37章 敷衍   紫宸宫中,淑惠长公主将女儿搂在怀中, 一下一下轻轻得抚摸她的后背, 好像抚摸着失而复得的珍宝。   沈皎将头拱进淑惠长公主温暖的怀抱中, 用双手搂住面前纤细的腰肢,闻着周围淡淡的兰花香气, 清雅怡人,感到分外的安心和满足。   许久,她感到有水滴落在自己的脸颊,抬头看去,发现淑惠长公主正拿着手帕擦拭眼角, 轻轻的唤道:“阿娘。”   今日的淑惠长公主与以往一样,华服加身,粉黛敷面,但娇艳美丽的面容上不复往日的尊贵傲气,反而带着浓郁的悲伤和担忧,一双美目中浸满了清泪,脆弱而哀愁。   眼前母亲的样子是她从没有见过的, 淑慧长公主是一个多么骄傲坚强的人, 她是知道的。身为大齐唯一的嫡长公主, 生而尊贵,骄矜自持,她听谢太后说起过, 即便是处境最艰难的先帝时期, 被先帝斥责, 被楚王母子三人刁难时,她的母亲也没有如此脆弱过,始终保持着嫡公主的威仪和骄傲。   三年前,她醒来时,看到的也是淑惠长公主担忧脆弱的样子。   这,是一个母亲对女儿的拳拳爱护之心啊。   淑惠长公主听到女儿的低唤,连忙擦拭了眼角的泪水,关心地问道:“怎么了,可是伤口疼得厉害?”   “阿皎没事的。”沈皎低声安慰着淑慧长公主:“曹太医说阿皎过几日就能下床了,阿娘不要伤心。”   “看到阿娘流泪,阿皎也想哭。”沈皎趴在母亲的温暖的怀中,将脸颊贴近母亲的胸前。   淑惠长公主看着女儿一边把小脑袋在自己怀中轻轻的地蹭着,一边用自己软软的童音轻声安慰着自己,心中一片柔软。   她擦拭好眼角的泪水,很快一扫之前的柔弱哀愁。   她十分清楚,这次的刺杀绝不简单。她的皇兄和母后一定有事瞒着自己,而且绝对是涉及前朝的大事。她不知道自己的皇兄会不会因为朝政的种种原因,放弃对这背后真相的追查,选择妥协。   但她知道,自己绝不能就这么倒下,她要为女儿撑起一片天,用自己手中的权利,让女儿得到最大的利益和保护,她要让她的阿皎平安快乐的长大,她要让伤害阿皎的付出应有的代价。   “阿娘听阿皎的,现在就不哭了。”淑惠长公主很快整理好了心情,又恢复到以前雍容尊贵的气度,“但阿皎也要听阿娘的,要好好喝药,不能再偷偷倒掉,这样才能快点好起来。”   听到淑惠长公主的嘱托,她想起之前有一次因为药太苦,偷偷倒掉,却被抓住的经历,害羞地将脸埋进阿娘的怀中。   作为一个伪萝莉,她自是知道不该如此行事。可那几天的药方实在是苦得连咽都咽不下去,而且她特意旁敲侧击地询问过李太医,知道那些要只是补的药品,少喝一两次也没有什么,所以才大胆地想偷偷倒掉。   她选择了花盆。   嗯,这是小说和电视剧中主角们倒药的标准地点,还不会被人知晓。   可是,她还没倒完三分之一,外面的侍女就推门而入。   事情就这么被发现了。   哎。   她果然没有主角光环。   很快,这件事就传进了淑惠长公主,梁国公沈邦靖,谢太后和天和帝等人的耳中。   接着,她收到了来自每个人的劝解和教育。   经过这次的教训,沈皎深刻地认识到小说和电视里的事情都是骗人。   可她没想到,她家阿娘居然还没忘记。   “阿娘。”沈皎将脸埋在淑惠长公主的怀中,娇声地辩解道:“我偷偷就倒过一次药,以后再也没做过了。”   “嗯,我们阿皎最厉害了,这么多苦药都能喝下去。”淑惠长公主听到女儿撒娇地话语,看着她害羞地躲在自己怀中,便出声赞扬道。   嗯,小孩子总是要表扬的。   沈皎听到后,瞬间觉得自己的耳朵特别热。   就这样,沈皎和淑惠长公主腻在一起呆了一上午的时间,直到午时左右,谢太后让人来传话,让淑惠长公主陪自己在兴庆宫中用午膳,淑惠长公主才不舍地离开女儿。   谢太后和淑惠长公主一起前来紫宸宫看过外孙女后,和太医询问过情况,又怜惜关爱了几句,便匆忙地离开,返回兴庆宫了,并没有在此处逗留太长时间。   显然,有更重要的事情牵绊着她。   能在这个时间,让早已不问世事的谢太后忙碌起来,不用想,也知道是为了昨日的刺杀事件。   沈皎在淑惠长公主离开后,一个人静静地趴在床上,思考着。   天和帝进来时,便看到外甥女精致小巧地脸上,此时正一脸严肃地想着什么,可爱的脸上,一本正经地样子,让人很是想想笑。   “阿皎在想些什么?”天和帝没有让人通传,轻声地走到女孩身边,好奇地问道。   沈皎听到天和帝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收回心绪,用自己萌萌地小脸,软软地声音试探地问道:“在想昨天的刺客用得什么毒,元嘉觉得背后的伤口特别疼。”然后皱着小脸接着道,“讨厌下毒的人。”   天和帝听着女孩稚嫩天真的话语,有些好笑,果真是孩子气,不过他不准备让女孩再过问这次的事情,这实在不是一个不满六岁的女孩该知道的事情,于是道:“只是最普通的乌头,不过因为匕首有些长,伤口很深,所以才会觉得特别疼。”天和帝用和对淑惠长公主一样的描述和女孩说着,“元嘉不要再想昨天的事情了,你现在应该好好休息,这样伤口才愈合地快。”   沈皎听着天和帝的话语,便知道他有意在敷衍自己。   乌头?   沈皎觉得若真的是乌头,何必让曹范来特地为她解毒,太医院这么多的太医,随便是哪一位,都是能解乌头之毒的。   自三年前中毒之后,她特意了解了一下这个时代的一些常见的毒。   乌头,就是其中之一,解这种毒,还用不到曹范出手。   她知道以自己的年龄和女孩的身份,天和帝不告诉她真实情况是正常的。   但是,她想要知道真相。 第38章 触碰   不过,她也知道自己的年龄实在太小, 现在实在不适合再向天和帝继续追问下去, 只能应承着天和帝的话语, “嗯,元嘉听皇舅舅的话, 好好喝药,好好养伤。”沈皎点着自己的头,十分乖巧地保证着。   天和帝看着眼前的女孩用力地点着自己的小脑袋,一副保证地模样,很是可爱。   “这可是元嘉自己保证的, 可不能因为药苦,再将药倒进花盆里了。”天和帝揉了揉女孩的小脑袋,认真地说道。   听到天和帝的话,沈皎快哭了。   果然,黑历史什么的,最讨厌了。   天和帝看着女孩用柔弱的小手遮住自己的小脸,一副你看不到我的害羞样子, 很是可爱。觉得这两日心中积攒的郁气都消散了许多。   又打趣了几句后, 就离开了。如今正值多事之秋, 内有王家,外有滇国,他实在是太过忙碌, 前来看望女孩的时间, 还是他特意挤出来的。   天和帝离开后, 宫人便将特意准备的药膳端了上来。   用过药膳后,沈皎开始静静地思索起来。   刺客,一个古老而神秘的职业。前世的时候,她还曾经很中二的幻想成为这样的人,觉得又帅又酷。可是,她现在成为了那个被刺伤的人,这心态就变了,虽然谈不上厌恶,但到底再也喜欢不起来了。   太史公在史记中为其所作的列传中所言:“侠之大者,谓之刺客。”   可在她看来,这种刺客实在是少之又少。   多数的刺客,其实本身就和要被自己刺杀的有着私人恩怨,如春秋时期鲁国著名的“庆父之难”,庆父先后派人刺杀鲁公子斑和鲁湣公,他选择被公子斑欺凌的养马人圉人荦刺杀公子斑,选择与与鲁湣公有夺田之仇的大夫卜齮行刺鲁湣公。   还有一类刺客,是被上位者专门培养起的死士和私兵,专门为他们执行隐秘的任务。   可是,无论这三种情况中的哪一种,亦或是这三种情况都是他们成为刺客的原因。   或许他们对刺杀的目标带有私人的恩怨,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都只是上位者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所选中的一枚棋子而已。   这些上位者派人刺杀的原因,才是每次刺杀背后的真相。   作为被刺伤的人,沈皎想要知道她伤口背后的真相。   她为天和帝挡去其原本要承受的危险和痛苦,甚至是死亡。   可若连这一次次刺杀的背后的真正原因和主使者都不清楚,她觉得她作为一个心里成年的人,她做不到。   她珍惜自己的生命,她做不到不让自己知道,每次自己差点丧命的原因。   三年前,是楚王妄图皇位的野望;这次,又会是什么原因,她总是要弄明白的。   感受着背后伤口上剧烈的疼痛,她其实有些想哭。   不仅是因为伤口上的痛感,更多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幸运感和对未来生命的担忧。   以她这特殊的体质,以后只要遇到威胁皇帝安全的事情,所受伤的必然是她。   在这些剧毒和刺杀中活下来,一次两次是幸运,但她却不知道第三次还会不会有如此运气。   其实,她有时候也会想,是不是上天为了补偿她这倒霉的体质,也给自己开了些金手指。   嗯,比如替皇帝挡灾不死。   可是,这样的事情也只不过是想想罢了,她拿不起自己的生命做赌注。即便是不死,她的身体也会因为这一次次的伤害而千疮百孔,身体虚弱,整日药不离口,卧病在床,就像这三年一样,连正常女子的闺阁生活都做不到。   这样的生活,她并不想过。   她想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想像正常人一样活着,想要掌控自己的命运,想要让自己的这一生精彩地过着。   可若是连生命都没有了,以上的畅想不过是一场空谈。   她控制不了自己的体质,可她想要活着,却不想寄希望于那虚无缥缈的运气,那唯一的办法,那便是减少,甚至杜绝那些近距离威胁皇帝生命的危险。   在大齐,明面上负责拱卫皇帝安全的是禁军。现在的禁军统领谢离,是谢太后的亲侄,天和帝和淑惠长公主的表兄,论理,她应当称呼其为表舅。谢离能当此重任,深受天和帝信任,不仅是其身份的原因,更是因为其的赫赫战功和与天和帝之间的情谊。   先帝时期,谢离和她的父亲沈邦靖便是天和帝的伴读,后来因为先帝逼迫,天和帝不得不去亲自前往边关立下战功,以求在朝堂上站得更稳。在边关的这段时间,陪在天和帝身边的陪着他出生入死的一直是谢离和她的父亲。   后来,她的父亲和谢离,一人为天和帝在外稳定边陲,除剿匪患,一人在京为天和帝拱卫皇宫,负责其近身安全。   由此可见天和帝对其的信任远非一般人可比,而且谢离对宫城方伟向来尽心尽力,恪尽职守,从不懈怠,这么多年从没出现过纰漏,三年前的毒杀,是內宫的责任,与禁军无关。   这次的刺杀是谢离戍卫宫防以来的第一次差错,但是天和帝对其的忠心和能力,却不会因此产生怀疑,多半会斥责一番而已,并不会如何,但禁军只是负责紫宸宫外围的守卫,而天和帝平日里的近身安全,由其身边的暗卫负责。   对于皇家暗卫的存在,在大齐的上层是公开的秘密,暗卫只忠于龙椅上的帝王,是历代帝王最为仰仗的利刃。   虽然大部分朝臣都清楚暗卫的存在,但对于其的组成和人员并不清楚,除了知晓其负责时刻在暗中守卫皇帝安全外,其余的职能也并不知道。   但,对于她来说,知道暗卫负责帝王安全就够了。   天和帝的安全掌握在禁军和暗卫手中,就意味着她的生死也掌握在这些人手中。   但,她想将自己的生死掌控在自己手中。   禁军这种关乎前朝的军队,显然,以她的身份绝对不会被朝臣允许碰触。   但,暗卫,却是她可以触碰的存在。 第39章 回禀(一)   紫宸宫偏殿   浓重的龙涎香气弥漫在宫殿内,紫檀木雕制而成的御案上, 中间摆放着由一件带着血迹的龙袍。明黄色的龙袍上, 鲜红的血迹开始暗淡起来, 但依旧触目惊心。   天和帝坐在黄花梨制成的龙椅上,左手抚摸着御案上的龙袍的血迹, 右手紧紧地握住龙椅上的扶手,因为用力手背上的青筋微微突起,一双眼睛中折射的光芒,冰冷而刺骨。   就这么注视着眼前的龙袍,眼中晦暗不明, 许久,才开口:“暗隐,一天的时间到了,说说吧。”   暗隐,历代暗卫首领的代称,暗卫首领的人会换,但这个称呼自大齐建国后便一直沿用。每代的暗卫首领, 自成为暗隐的那一刻起, 便意为着忘却自己的姓名和身份, 专心成为守卫皇帝的影子,成为皇帝手中最尖锐的利刃,直到他被新一代的首领被选出来。   这一代的暗隐是一位三十岁左右的男子, 五官平凡, 一袭黑色锦衣。此刻正跪在地上, 听见上首天和帝的问话,连忙回道:“回禀皇上,刺客春兰已经交代出她是在七年前拓城之战后,被滇国王室带回去悉心培养,当时被一同带走的还有十三人。”   “这其中男子十人,女子包括她在内一共四人。”暗隐将审问出的结果一一回报着,“带回去后,滇国王室专门派人教授他们雅言,男子学习四书五经,女子学习各种宫廷礼仪,并且全部都派人教授其武艺和各种暗杀技巧。”   “三年前,因为楚王之乱,宫中放出一批宫女后,要求重新选人入宫,她便是在这个时候,由滇王室买通在西南的官员篡改名册,再买通花鸟使,如此,她和其他的三名女子就被选入了宫廷。”   “进入內宫后,因她们礼仪出众,再加上花费大量滇王室提供的银钱开路,很快就被分配到想要去的宫室内。”说道这时,暗隐的声音停顿了一下,随后有些艰难地开口:“按照滇王室的要求,她们四人要分别进入紫宸宫,兴庆宫,凤仪宫和东宫。”   说完最后一个字,暗隐感觉到殿内的威压更重,天和帝扫向他的目光压抑着滔天的怒火,让他感觉到浑身都在颤栗,背后冷汗直冒。   天和帝听到暗隐的回禀,心中怒火翻飞。因为王毅对拓城的屠城,才有了对他恨之入骨的这些刺客。而滇王室从七年前就开始如此针对自己和整个大齐缜密的培养,如此精密地布局,其中固然有王家的逼迫,但更重要的是滇王室自己的野心。   七年前开始培养死士,三年前开始精心地布局,其中所花费的人力,物力更是不计代价。   紫宸宫,兴庆宫,凤仪宫,东宫,在这些宫殿全部安排人手,其心当诛。   王家,也罪不容赦。   “接着讲。”   只这三个字,暗隐便从中听出了无尽的杀意,让他霎时间觉得冰冷刺骨,连忙不敢耽误地接着讲下去,他和暗卫还尚属于待罪立功中,他生怕眼前的帝王想起他们的过失,将怒火降临到他们身上,这样的后果他可承受不起。   “从入宫到被分配各个宫室,花费了她们将近两年半的时间。特别是兴庆宫,因为太后娘娘长年礼佛,不喜人多,所用也多是旧人,所以她们至今也只是得到一个在宫殿外扫地的职位。”   “至于凤仪宫和东宫,拒她所说,所得到的职位与她相同,也都是奉茶的宫女。”   “她们被送进宫前,滇王室对她们的要求是,潜伏下来,等待指令,不能擅自行动。所以,她们便一直如平常宫人一般生活,从事着所分配给她们的宫务。”   “直到半个月前,她接到指令,要求她在二十日内完成对陛下的刺杀,当时随着指令一起到来的还有那柄匕首和箭毒木的毒液。因三年前的楚王之乱,陛下对食物和茶水的检查过于严格,所以她放弃了直接下毒的途径,而是选择用在匕首上抹上毒药,他们惯用的方法进行刺杀。”   天和帝听到暗影的话,心中再次怒火翻滚,半个月前,正是滇国使臣刚刚进京的日子。   也就是说,滇国这次前来是早已计划好的事情,假借臣服为名,其最终的目的是要进行刺杀。可笑地是,这边滇国在谋划刺杀自己这个大齐的皇帝;而他们大齐的朝堂却是不假思索地就认为滇国是真心地臣服,相信滇国使者所谓求取和亲公主是真心诚意的,每天为所谓的和亲人选而争论不休。   这样的行为,当真是荒唐可笑。也许,只这几日的行为,就已经让滇国的来使看够了笑话。   暗隐感觉到随着自己的话越说越多,帝王的目光变得更加冰冷,杀意也如实质般笼罩在整个偏殿,沉重的威压让他背后的冷汗直流,连内衬的里衣都湿透了。   但他还是要硬着头皮继续开口:“因平日里陛下的身边从不离人,而滇王室对其要求的时间只剩下两日,所以她选择了昨日。”   至于为什么选择昨日,暗隐觉得自己不必说得这么直白。昨日,紫宸宫正殿,天和帝屏退众人,除了隐藏在暗处的暗卫外,便只剩下了天和帝一人。   后来元嘉郡主进殿,虽是两人,但一个不满六岁,体弱多病的女孩,在他们这些习武的死士眼中,根本对其的任务构不成任何威胁。   所以,当天和帝下令让宫人上茶时,这对于身为刺客的春兰来说,可谓是天赐良机,她在此时行动,是出于一个刺客本能的选择,并没有什么疑问。但,谁都没有想到就是这样一个身体孱弱而又是稚龄的女孩,让春兰和滇王室精心布局多年的计划,付诸一旦。   “至于,将其能躲过内监的搜查,将匕首带进紫宸宫,乃是因为她蛊惑为她搜身的内监,承诺与其结为菜户,所以她才能将匕首带进紫宸宫内。”   对于刺客春兰能躲过内监的搜身进入紫宸殿,在一开始就是最令人不解的地方。   宫中对于进入紫宸宫的人,无论是大臣还是宫人,都是要经过严格检查的。大臣在进入皇宫时,便要被要求解下身上的配剑。若要进入紫宸宫,则要由宫殿前的侍卫再重新搜身。而在紫宸宫侍候宫人,无论是内监还是宫女,不管是何人,也不管每日进出殿内多少次,凡是要踏进紫宸宫的殿门,都必须由经过搜查。   他们本以为,为刺客春兰搜身的内监也是滇王室派来的内应,却没有想到,事实居然仅仅只是如此。   “你能确定?”天和帝质疑的话语在空旷的偏殿中响起,威严低沉的声音中压抑着滔天的怒火。   “回陛下,这是刺客春兰在使用秘药后,被逼问出的结果,臣保证是真实的。”面对天和帝地质疑,暗隐恭敬地保证着。这样的真相,若不是因为这是在秘药下得到的结果,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的,更别说禀呈给龙椅上的帝王。   随后,殿内陷入了一片寂静声中。暗隐感觉到身上的天和帝的威压越要越重,连呼吸都有些不畅。   “继续。”良久,天和帝威严的声音才在宫殿内再度响起。   “是。”暗隐听见天和帝的圣意,赶紧收敛心神,开始汇报情况。 第40章 回禀(二)   “关于刺杀的匕首和箭毒木的汁液如何到了春兰手中,据她交代, 在其进宫之前, 滇王室就已经将她们与外界的联络方法告诉了她们。”   “每隔三日, 她们选择都会避开众人,前往掖庭宫西部一处废弃的宫墙处。在宫墙的最底部几块废弃的砖块下, 有一个很浅的小坑。她们一直以来和外界的联络都是依靠此处,她们将消息压在砖块下传递出去,滇王室对她们的指令也会从此处下达。这次的行动指示和其行刺所用的匕首和箭毒木的汁液,也都是被藏在这个浅坑中被传了进来。”暗隐继续汇报着审讯出的结果。   掖庭宫的中部是大齐宫女居住之处,和犯官女性家眷的没入宫廷后的劳动之处。掖庭宫的北部为太仓, 是大齐皇宫的储粮之地,守卫森严,根本不可能在此处动手脚。   南部为内侍省的办公地,内侍省是宦官的办公之处,所谓“内侍奉,宣制令”,掌管大齐皇宫内的大小事务, 出入内侍省的全部是宦官, 从无例外, 所以这些被滇王室派进来的宫女,也不可能进入内侍省的办公所在。   在大齐,宫女能出入的地方, 除了所值侍的宫殿, 也就只有这掖庭宫中部的居所了。所以, 他们选择在此处传递消息也是最方便的地方。   “臣已经派人前去她所说的地方进行查找,确实如她所说有这么一处地方。此处宫墙的外面便是外宫所在,属于禁军所辖之处,所以”说道此处,暗隐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些迟疑   “不要有顾及,想说什么便说。”天和帝看到对着下方的暗隐开口,“朕恕你无罪。”   暗隐跪伏在地上,颤巍巍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臣怀疑消息是由掖庭宫外值守的禁军传递的。”   “拒她所说,和她们一同被培养的十名男子,在四年前便和他们分开。依照滇王室对这些男子的培养,他们这些人,不是精通武艺,便是熟读经书。”   “臣认为,滇王室很可能为其伪造身份文牒后,让他们进入各地的军中,或是如学子们一样,参加科举,进入朝堂之中。”   “而依照我大齐禁军历来的选拔原则,除少数从官宦人家子弟中挑选出担任陛下的近卫外,其余的多是从各地募兵中挑选的身手矫健,以一当十的卫士充任禁军,依照滇王室对这些人的精心培养,他们本就武艺出众,再加上大量的钱财开路,应该很是容易被从各地选拔进来送入禁军之中。”   “再加上,宫中禁军每三日轮换完一次岗位,所以,臣认为,为刺客传递消息的应是值守在掖庭宫外的禁军无疑。且,此人应该是一个官职七品以上的军官。”暗隐在天和帝的威压下,颤颤巍巍地将自己的所有猜测说完,便跪伏在地上不敢抬头。   在大齐禁军中,只有七品以上的武官才能独自统领一小支卫队,并且能三日出宫回家一次。普通的士兵,每日都宿在宫墙之内,一年都未必能出宫一次。而七品以下的禁军武官,十日至五日方可出宫一次。所以,能三日传递一回消息的禁军,其必定是七品以上的武官。   依照刺客春兰提供的这批男子的年龄,都不会超过二十岁。在这个年纪,就成为七品以上的官员,便是在世家子弟中都不多见,可以称得上一句少年英才,前途无量了。可以想象,若是其继续这样潜伏下去,在未来很有可能站在太极殿上,成为大齐的重臣。   甚至可以想象,若到那时,大齐的军事部署和舆图对滇王室来说,毫无秘密可言。若是两国在那时开战,最后的结果,即便大齐倾尽兵力没有战败,也不过是惨胜而已。没有十数年的修养生息,根本恢复不过来。   若中间再遇到别国进犯,大齐根本就无再战之力,等待他们的,将是灭国的危险。   只要一想到这种可能,暗隐的便觉得骨子里都渗着寒意。   最可怕的是,这样的人,不止有一个,其数量高达十个,也不止是武官,还包括文臣。   文臣虽不比武将能手握兵权,但其能插手的朝堂政务可远非武将可比。官员选拔,国策制定等等的朝堂政务,民生修养,其全部是由文官主持。若是这些细作,在有朝一日能够进入内阁,其对大齐的危害,远比武将更为可怕。   他们能让一个国家,在不知不觉中走向腐朽,甚至灭亡。到时,滇王室甚至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谋取大齐。   可以想象,如果这十个人,全部都出将入仕,成为大齐的文武重臣,甚至是皇帝的心腹,其后果将是多么可怕。   这样的后果,暗隐甚至不敢想象,他只能将身子跪伏的更低,尽量收敛自身的存在感。帝王的怒火,可不是他能承受的起的。   坐在上首的天和帝听到暗隐的回禀,原本抚摸着御案上龙袍的左手,已经握成了拳头,手背上的青筋突起,而右手却早已因为太过用力和龙椅扶手上突起的雕饰而渗出了鲜血。   可天和帝仿若没有感觉般,继续保持着现在的姿势,任由手上的鲜血顺着扶手向下流去,低进下面厚重奢华的地毯上。   暗隐都能想到的结果,天和帝如何会想不到。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如此愤怒。他一直以为自己这些年也算是一位明君了,他以为这天下已经尽在他的掌控之中了。   可是,现在他身边只潜伏的细作,仅滇国一国就派出了十几人。宫女,禁军,文官,从他的日常起居,到宫廷守卫,再到朝政处理,可谓是无孔不入。   他连这皇宫都没能完全掌控在自己手中,却自以为自己已经完全掌控了天下。   这,实在是太过可笑。   他,终究是太过高估了自己。   这几年,他被自己那所谓的一点点政绩冲昏了头脑,连居安思危的意识都没有了。他不敢想象,如果自己再这样下去,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内有王家割据一方而不知,外有滇国处心积虑地进犯大齐。   如此内忧外患却不知晓,他觉得自己都快是昏君了。   也许,连亡国之君都有可能做得。   还谈什么青史留名,成为名垂千古的一代英主,最后,怕是连自己那位昏庸无能,宠妾灭妻,嫡庶不分的父皇都不如。   不过,所幸的是,这一切还不算晚。他还有时间补救自己以前犯下的疏漏。   “值守紫宸宫的禁军可有问题?”许久,天和帝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他想要知道他周围还有哪些事情是脱离他掌控之外的事情。   “值守紫宸宫的禁军,臣已经全部排查过,这其中没有任何问题。”暗隐恭敬地回答者帝王地问话,“但,宫内的内监和宫女却有几个存在问题,他们交代出了一些别的事情,不过,倒是与刺杀之事无关。”   暗隐想着对那些内监和宫女的审问,他们交代出得事情,也足够眼前的帝王再震怒一番了。   “是关系到后宫中各位娘娘的一些事。”暗隐感觉到自己说完这句话后,周围的威压更强了。   “说。”   只这一个字,暗隐便感觉到了天和帝无尽的怒火。 第41章 回禀(三)   紫宸宫偏殿中,天和帝的目光直直地扫向下方的暗隐, 冰冷而锐利, 他实在是没有想到, 连他自己的后宫都可以在他身边安插人手了。   “紫宸宫中的一些宫人,被后宫的各位娘娘买通, 已经陛下您的一些习惯,喜恶,行踪。”暗隐感受到天和帝的眼神越来越锋利,如刀子般划向自己,艰难地继续回禀着, “还有您和大臣之间的对话。”   “都有谁?”   暗隐听到天和帝冰冷的语气,身体不由一阵颤栗,他自然知道这问得不是内监和宫女的名字,对于身份低微的宫人,他们自然是不会被龙椅上的帝王看在眼中。   “丽嫔,柔美人,许贵人, 都是花钱买通内监和宫女, 得到陛下您前往御花园等地赏玩的消息。不过, 这些宫人,也不过是十次里面通知一次。”这虽然是后宫女子为了争夺帝宠常用的手段,不值一提, 但若要真算起来, 这三位都有窥探帝踪之罪。   在后宫中, 能花钱买通帝王身边伺候的宫人,所花费的钱财可远远不是小官之女和受冷落的嫔妃能承受的起的。对于这种将帝踪透露给别人的事情,都是拿性命在敛财,一经发现,必死无疑。愿意干这种事情的紫宸宫的宫人可谓是少之又少。   丽嫔三人,不是家世富贵,就是颇得帝宠,自然花费得起这巨大的钱财。   不过,这样的事情在每代帝王身边,都会发生,算不得稀奇。但接下来得事情,暗隐觉得自己一旦告诉上首的帝王,迎来的绝对是天和帝的滔天怒火,他只愿这把火别烧到自己身上。   “庄贵妃控制了一个叫小林子的内监的家人,逼迫他每隔两日,将陛下您和各位大臣的谈话,您对朝政的态度汇报给怡和宫的宫女碧染,再由其汇报给庄贵妃。”其实,在大齐皇宫中,向小林子一般心念家人的内监有很多。   宫中的内监,对家中极为依恋,他们通过各种途径与家中保持联络。甚至在钱财等方面给予家中很多帮助,他们所求的不过是在自己年老离开宫廷后,能够老有所依,在死后,能够落叶归根,葬在祖坟中,享受香火祭拜。   这位小林子也是如此,当年他进宫是因为家中太穷,幼弟幼妹实在是活不下去,自愿进宫的。所以,其对家中的家人感情很深,在宫中也时常牵挂家人。自然会因为家中人的生命,为庄贵妃卖命。   这个小林子在紫宸宫中,是御前内监,只要在其当值时,天和帝不屏退侍候的宫人,他基本就能听到帝王和重臣间的对话,虽然他听不太懂朝政,但长久以往,每次倒也能记个大概。而且,内监向来个个都是察言观色,揣度上位者喜怒的个中好手,所以,除了每次回禀给庄贵妃的除了对话外,还包括其对天和帝心情的观察。   天和帝听到暗隐的回话后,虽然心中怒火翻滚,但也觉得此事也没什么值得意外的地方。   庄贵妃如此行事,倒也解释地通,王家这些年嚣张跋扈,却从来在朝堂政务上从都能应对自如,不触及他的底线。而且,每次他对西南的一些决策,都会在刚提出时就被各种理由推翻,一样也没有被实施。   原来,这其中还有这样他不知道的隐情。   此事,绝不可能是庄贵妃一人所为,其背后一定有王家的手笔,或者说,此事本来就是王家在背后操控的。   只是不知道,他的四皇子和九皇子知不知情。   正在他思考着,那边暗隐的话又接着说了出来。   “何贵妃也曾经要求原本在紫宸宫中的宫女为她提供您的行踪和喜恶,不过被拒后,后来就不再提及。”并不是每个高位妃嫔都如庄贵妃一般胆大。   一来,她们没有高贵强大的家世;二来,她们没有太多的钱财;三来便是,她们没有找对人,有的宫人不愿为了钱财搭上自己的性命。   如若不然,岂不是整个后宫都能窥探这帝王的行踪,将手插进这紫宸宫中。   “皇后和太子呢?”比起无足轻重的宠妃,天和帝最关心的还是这皇后和太子行事。   “回陛下,紫宸宫中没有人与太子和皇后娘娘有任何牵连。”   听到暗隐肯定地话语,天和帝心中的怒火总算平静了许多,甚至颇感欣慰。   他的发妻和嫡子,总是不会让他失望。   “胡喜可有参与其中?”胡喜便是御前总管胡公公。   “胡总管没有参与其中。”   听到暗隐的回答,天和帝松了口气。他实在无法想象,若是连和自己一起长大的胡喜也参与到这些事情中,他身边的宫人还有谁可以信任。   所幸,胡喜没有让他失望。   “这些事,朕知晓了。”这其中罪责最重的庄贵妃,因为牵扯到前朝,他现在根本不能动她。如今,只能装作不知,待日后他将西南和王家之事解决后,对这几人,都不会轻饶,特别是庄贵妃。   “另外,现在大部分人恐怕已经知道朕遇害的事情了,没有必要在将这条消息再隐瞒下去了。”昨日的动静太大,更换紫宸宫周围的禁军,连他的御前总管都被暗卫换了下去,这样的改变,定会让朝堂上的人很容易就能猜测出昨日出了问题。   再者,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估计现在的重臣都已经知道他昨日遇刺了。如此,对这条消息,也没有必要再封锁下去。   “不过,只能放出刺客是滇国人,在事情败露就咬舌自尽的消息。其余的事情一个都不能泄露出去。”天和帝对着下方的暗隐吩咐道。   “似乎想到了什么,天和帝的冰冷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利芒,对着跪伏在地上的暗隐道:“让那个小林子放出来,让他继续和庄贵妃联系,让他向庄贵妃证实这件事。然后派人监视怡和宫的一举一动。”   “另外,将王家也密切监视起来。朕要时刻知道他们的动向。”说道王家,天和帝的杀意几乎形成了实质般。   “是,臣遵旨。”   吩咐完对王家的指令,天和帝便想起了滇王室派进宫中的刺客:“可知道,和刺客春兰一同被指派进来的其余三名刺客是谁?”   “已经审问出了身份和名字,臣已经派人将她们监视起来了,绝对不会让其对太子殿下和两位娘娘构成危险。”   说道这时,暗隐突然叩首道“臣请陛下允许,对这三名刺客暂缓抓捕,臣想用她们钓出为她们传递消息的禁军。臣保证,这期间,一定不会伤到太子殿下和两位娘娘分毫。”   在暗隐说完后,殿内陷入了良久的沉默中。   “可以,但若出现一点差错,你和你的手下中负责这事的人,全部提头来见朕。”   许久,天和帝威严冰冷的声音在紫宸殿中响起。   “是,谢陛下恩准。”   “将梁国公宣进来吧。”天和帝吩咐着。 第42章 处理(一)   延英殿偏殿,是大齐官员私下觐见皇帝时, 等待传唤时所休息和准备的地方。   此时, 梁国公沈邦靖正坐在殿内的一处椅子上, 正襟危坐,后背笔直地挺起, 却比平日里显得有些微微僵直。严肃而不苟言笑的脸上,嘴唇微抿,一双剑眉紧紧地蹙起,搭在椅子上的双手手心中已经有些被汗水湿润,眼睛盯着偏殿门口, 似乎在焦急地等待什么人进来。   正在这时,一位内监走了进来,躬身行礼道:“国公爷,陛下宣您在紫宸宫偏殿觐见。”   沈邦靖立时起了身子,道:“多谢公公。”   随后,便随着内监一同往殿外走去。   沈邦靖走在通向紫宸宫的道路上,双手紧张地握起。   昨日傍晚, 宫中来人告诉他女儿女儿旧疾复发, 病情危及。当时他听到这几个字时, 脑中一片空白,险些有些站不住。便是在战场上,面对上万的敌军, 他也不曾如此慌乱过。   他至今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女儿, 小小的一团抱在怀中, 仿佛抱着全天下最珍贵的宝贝一样,心中似乎从没有那么柔软过。即便是长子出生时,他虽也满怀惊喜和喜爱,但更多的是一种初为人父的骄傲和责任。他重视长子,对其要求严格,想把他培养成为最优秀的继承人,对待次子,虽然不像对长子那般重视,却也是倾心栽培,希望日后能成为其兄长的左膀右臂,不落沈家子的名声。   但唯独面对乖巧可爱的女儿时,除了祈求她平安快乐地长大,幸福美满地过完一生外,别无要求。他沈邦靖的女儿,不需要成为联姻的工具。若是家族的发展要依靠女孩的婚姻来维持,那还要他们这些男人来做什么。   所以,他只期望他的阿皎平安快乐的长大后,再为她挑选一个品行端正,一心一意待她的夫君,幸福美满地过完一生。至于婆家的身份,却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他的女儿出身高贵,先不说她出生起便是实封的从一品郡主,圣宠无双;便是他和淑惠长公主的身份,也足够庇护女儿在婆家不受欺凌,恣意舒心地过上一生,即便那个家族是身为后族的谢家或是卫家。   可是,令他始料未及的是,从没想到过的是,他的健健康康的阿皎从三年前开始心脉受损,身体孱弱,也许连平安长大都做不到,在那时他真的害怕,害怕他乖巧可爱的女儿会走在他前面。   所幸的是,他的阿皎在这三年的调养下,已经恢复了健康。在女儿回京后,他当日就找李太医了解过女儿的病情,李正和清楚地告诉他。他的阿皎,身体已经恢复的很好,只要日后精心调养,日后必能与常人无异,而且在进京前药就已经停了,平日里食用药膳便可。   当时听到李太医的话,他再三确认过,在得到其郑重的保证后,才将三年来悬着的心放下了大半。他心中高兴极了,连立下战功时都没有这么开心。   可这才短短十几日,他就听到女儿病危的消息。   他当时的脑中一片空白,四肢冰冷,在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的心都仿佛停止了跳动。直到紧接着宫人说出“郡主现在已经没有生命危险时,明日就会醒来。”   他的脑中才重新又有了思绪,他真的无法想象,乖巧可爱的女儿离他而去。   回过神儿后,他听着宫人继续仍旧继续地说着宫中的安排:“太医嘱托,元嘉郡主不宜挪动,所以这两日便留在紫宸宫中养病。淑惠长公主心忧郡主,便留在宫中,住在兴庆宫内,暂时不回府中。”   宫人说完后,他将人送出府后,便想立刻进宫,可时辰已经太晚,宫门已经快到了落钥的时间,除了出宫传旨的宫人回宫外,其余的人再也不准进出。   他只能放弃进宫的想法,随后,他直奔李正和的住处,却被告知其被宣进了宫中。   之后,他只能坐在书房中,焦急地等待着。   他知道女儿这次真的是病重,但却不见得是旧疾复发。单是在能在紫宸宫中养病,这件事就已经透露着复杂。   紫宸宫,历来是帝王居所,前朝与后宫的分界线,就算是皇后也不会在此处留宿。就算是三年前,阿皎在紫宸宫中中毒昏迷,也没有在紫宸宫中过夜,而是在当日傍晚就被抬进了兴庆宫中。   可见,这次要比三年前更加厉害。   他心中焦急担忧,随后便亲去梁国公府,询问一同参加赏花宴的老太太,却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从宫中回来的长子和次子也没有任何的消息,三人坐在书房中,商量着,沉默着,担心着,一夜未睡。   清晨,他在待漏殿中等待上朝时,收到了太多大臣的关心和试探,其中含沙射影地话语,透露着不同寻常的意味。这让他越发肯定了,他的阿皎病重,绝不是旧疾复发那么简单,心中也更加焦急,连早朝的政务都没有心思旁听。   下了朝后,便直奔紫宸宫请见,却被带到了延英殿偏殿等候。   这一等就是两个时辰。   带着焦急担忧地心情,步履匆忙地朝紫宸宫偏殿走去。   刚迈进殿门,便感受到了殿内压抑的气氛。   偌大的偏殿内寂静肃穆,听不到一丝声响,浓郁的龙涎香气弥漫在殿中。   他用余光瞥了眼御案前的天和帝,正闭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脸上的表情在光线的照射的变化下,晦暗不明。   御案上摆放着似乎摆放着一件带血的衣裳,很是触目惊心。   他心中一颤,不敢多想,立时行礼请安道:“臣沈邦靖参见皇上。”   “起吧。”天和帝听到沈邦靖的请安声,睁开了闭着的眼睛,叫了起。   仅是两个字,沈邦靖便从中听出了帝王压抑着的怒火。这么多年,这样的天和帝他只见过两次,一次是先帝在朝堂上公然斥责还是太子的天和帝不配为君,斥责还是皇后的谢太后不配为后,要求百官上本废储废后,那时的天和帝在下朝回到东宫时,便是这样的表情。   第二次,便是在三年前。   如今,这是第三次见到天和帝这副表情了。   他知道,这次的事情也许比他猜测地更加严重。   他起身后,便听到天和帝的声音再度在殿内响起:“暗隐,告诉梁国公整个事件,不要隐瞒。”   “是。”   直到这时,沈邦靖才注意到这紫宸宫的偏殿内除了他和天和帝外,还有第三个人的存在,而且人就站在御案的左边。可以说,如若不是他出声,他也许根本不会注意到这个人的存在,即便他站在如此显眼的地方。   再加上天和帝的称呼,他便知道这位便是大齐的皇家暗卫。能在帝王面前汇报事情,其身份必然不低,便是暗卫的首领也是极有可能的。   大齐皇家暗卫的存在,是一个公开的秘密。但即便是知道他们的存在,却很少有人见过他们。就算是见过的人,也没有人能说出这些暗卫的特征。以前他还不明白,如今却是能看出来,这些暗卫是修行了一种隐匿的功法,仿佛将自身融入了周围的环境中,让人觉察不到。   他站在下方,听着眼前的暗隐讲述着昨日的刺杀和到今日的审讯结果,双手紧紧地握起,他的阿皎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又经历了一场生死大劫。虽然,他也知道女儿现在已经醒来,没有了危险,但心中的担忧并没有减少多少,被匕首插进身体的滋味,他也经历过,那种痛感,他至今都还记得。当时他受伤的不过是左手手臂,而现在他的阿皎是腹部被刺中,他不知道他不满六岁的女儿是如何忍受这种疼痛的。   同时,他也明白了天和帝震怒的原因。   只是,他猜不透天和帝为什么要将如此机密的事情对他说出,知道的太多,对于他们这些臣子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正当他疑惑和担忧时,天和帝的声音再次响起。   “朕明日会在朝堂上任命你前往西南,全权负责调查此事。”说道这时,天和帝似乎一顿,眼中闪过利芒,继续说道:“随行一起负责调查的还有王段。”   说道这,天和帝的话中带着浓重的杀意:“你调查时,如果查到什么被王家阻拦或掩盖,也不要深究,做做样子就行,但要记录下来,拟密折呈给朕。”   “至于事情的调查,朕会交给暗卫在暗中进行,你要做得便是让王家放松警惕,让他们以为朕依旧相信他们,而你对他们给出的结果也深信不疑。如此,便够了,不要多做什么。”   “臣明白,必不会辜负陛下所托。”   沈邦靖明白,天和帝这是要: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第43章 加封   紫宸宫偏殿   沈邦靖恭敬地站在下方,对着龙椅上帝王的旨意躬身领旨。   天和帝传达完自己的意思后, 看着眼前的臣子兼妹夫毫不犹豫地躬身应诺, 心中的怒火终是散去了不少。   虽然他的臣子中有王家这种罪不容诛的逆臣, 但却也存在着向如沈家一般的忠贞之士。   他想起沈家的臣子,无论是武将还是文臣, 在朝中都从不拉帮结派,参与党争,都只一心做个纯臣。沈家虽然也如王家一般位高权重,甚至更胜一筹,但两族的处事方式却截然不同。   沈家的武将, 无论是谁,在出征结束后都会主动上交兵权,对族中子弟也是教养严格,在朝堂上,被御史弹劾的京中子弟基本不会有沈家人。   而王家呢,靠着手中的兵权收拢当地的官员,欺瞒朝廷, 不尊圣旨, 妄图将西南经营成自己的地盘。   可以想象, 长久以往,王家必定会成为割据一方的诸侯。   这倒也解释了王家子弟这么多年敢一直嚣张跋扈的原因。   有西南的土地和兵马作为依仗,自然觉得他们王家有资本和底气来肆意无度。   这些年, 弹劾王家子弟骄纵跋扈, 嚣张妄为的折子都快摆满了他的御案, 但是因为顾及韩国公在他登基时所立下的功劳。他除了处置了几个激起官怒民怨的案子外,其余的都被他一力压了下去。   可是,他却没有想到,自己对王家如此的宽容优待,换来的确是其日益增长的野心。   不过,看着对自己忠心耿耿的沈邦靖,他心中又颇感欣慰。   想到这,他将紧握地双手慢慢松开,又重新抚摸上御案上带着血迹的龙袍,冰冷的眼中带着点点暖意。   这世间,愿意向元嘉一般不假思索地用生命护着他的人,恐怕不会有几个了。   每当想起昨日小小的女孩,用自己柔弱单薄的小身子,不顾一切地挡在自己面前,他的心中就一片柔软和怜惜。   “昨日若不是元嘉护着朕,朕恐怕已经去见列位先祖了。”天和帝对着下方的沈邦靖,感慨地说着,语气温和怜爱,再也不复刚才的冰冷和震怒。   “元嘉因为朕,小小的年纪已经遭了太多的罪。”说道这,龙椅上的帝王,语气充满了慈爱和怜惜,“朕准备将扬州的建安郡也赐给阿皎当封地,将食邑加到三千户,另外当地的茶税阿皎可得二成。”   天和帝刚说完话,便看到下方的沈邦靖要推辞的神色,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这件事不是与你商量,而是圣旨,你不必请辞。”   “这是元嘉应得的,也是朕的一点补偿,再多的封地也比不上元嘉待朕的一片真心。”想起早晨女孩苍白的小脸趴在床上,十分认真地说着要要永远护着自己的话,他的心中就觉得无比温暖。   “你不必担心朝堂上,元嘉以命护朕,救了朕的性命,这便是功在朝堂,功在社稷,不会有人说什么,你安心就是。”天和帝自然知道沈邦靖在担心什么。   但他不以为然,难道他的性命还不值三千户的食邑和建安郡每年二成的茶税。   沈邦靖听到天和帝如此说,也就不再说什么,直接领旨谢恩;“臣替元嘉谢陛下隆恩。”   他知道这次阿皎舍身救驾,依照天和帝的性子和对阿皎本来的宠爱,这封赏就必不会轻,只是,他从没想过,天和帝这次的手笔会如此之大,让他有些吃惊。   建安郡,他是清楚的。那里是大齐除了浮梁外,最大的产茶地。   而且,建安郡产的茶还多是贡茶,其中以龙凤茶闻名天下。龙凤茶每年的产量极低,专供皇室,朝中大臣也以得到皇帝赏赐的龙凤茶为荣耀。   他在与淑惠长公主成亲之前,依照梁国公府的地位,一年能饮上龙凤茶的日子能有一个月就不算错了。所谓“黄金可求,龙团难求”,便是指得此茶。   除龙凤茶外,建安郡每年还产茶九十五万于斤,虽然大齐的茶税并不重,但茶税依旧是除了盐税外,国库的第二大收入。可想而知,这建安郡一年的茶税会有多少。   便是只抽取其茶税的二成,这一年的钱数也是不可想象。   其实,在大齐,各种爵位的封地食邑内,基本不会出现有茶税和盐税的地方,便是淑惠长公主的封地内,也只有矿冶税。   对于皇室宗亲来说,这封地,能在江南等产粮充足的地方,就已经是帝王开恩了。对于有盐井和茶园的地方想都不敢想。   而且,依照大齐律法,盐税和茶税做多也只能被抽取二成,这已经是极限了。   所以,只这每年建安郡的二成茶税,就足够阿皎奢靡富贵的度过一生了,更别说还有三千户的食邑。   在大齐,三千户的食邑可谓是嫡公主的待遇了,其封地还是在临江郡和建安郡。这样的待遇,甚至很多亲王都比不上。   可以想象,这要这道加封的旨意宣布,必将会遭到一部分朝臣的反对。   不过,既然天和帝已经如此说了,他也不会再推辞。   他的阿皎,用自己的生命护住了眼前的帝王,理应得到其应有的封赏。   虽然,这样的加封在别人眼中看起来太过厚重。   但在一个疼爱女儿的父亲眼中,这些东西远远比不上女儿的性命和健康的身体。   所以,既然天和帝已经如此说了,他也就不再推辞。   至于,朝堂上的反对声,这便是天和帝的事情了。   他,现在只需要替女儿谢恩就够了。   不过,比起这些封赏,他现在更关心的是女儿的身体。这也是他来求见天和帝的初衷,本以为会立刻能见到女儿,却没想到,到现在都还没有见到。   这心情,却也更加焦急。   正在他想像天和帝请旨去见女儿时,帝王的声音又再次在耳边响起。   “元嘉现在还在紫宸宫正殿,你去见她吧。”天和帝也知道沈邦靖请见的目的,将正事讲完后,也不再留人,“在宫门落锁前回去就行。长冀和长映等后日元嘉移居兴庆宫后,再去兴庆宫中看望元嘉吧。”   沈邦靖应诺后,便对着天和帝告退。   出了偏殿后,他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焦急地心情,步履匆忙地朝正殿走去。   他进入殿门后,径直朝着里面的寝室走去。   他虽然出入紫宸宫正殿这么多年,但这殿内的寝室确是第一次进入。不过,他也没心情欣赏这帝王奢靡的寝宫,他的目光全在床上的女孩身上。   幼小的女孩趴在这偌大的床上,苍白的脸庞上没有一丝血色,一双眼睛正频频地看向外面,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人。   “阿爹。”沈皎看着前方高大的男子,有些意外地叫着。   她没有想到,自己等了好久想要打探消息的阿娘和外祖母没有出现,却看到了自家阿爹。   “阿爹在。”沈邦靖快步走到女儿身边,抚摸着女儿的小脑袋,关心地问道:“现在怎么样了?可还疼地厉害?”   他看着女儿的脸色比平日的更加苍白,小小的额头上还有些细微的密汗,显然是太过疼痛的缘故。   “没事的阿爹,曹太医的药很好,我觉得伤口比上午好多了,已经不那么痛了。”沈皎安慰着因为担心自己,变得有些手足无措的阿爹,轻声安慰道。   她说得是真的,喝了曹太医的药,又针灸了一段时间,她感觉背后伤口的疼痛感明显好了一半儿,这效果,简直比现代的止痛针还好。   但无奈这伤太重,就是痛感减轻了一半,也还是让她额头上直冒冷汗。   沈邦靖知道女儿是不愿让自己担心,所以将病情往轻了说。作为一个上过战场,受过伤的人,他如何会不了解那种疼痛感,他心疼地抚摸着女儿的小脑袋。   “阿爹今日看完你后,明日就要离开京城了,最近都不能来看你了,在阿爹不在的日子里,可要好好喝药,养伤,阿爹希望自己回来后能看到已经恢复健康的元嘉。”   只这一句话,沈皎便听出了不同寻常的意味。她觉得,从阿娘那都打听不到的消息,也许从阿爹这会有不一样的收获。   紫宸宫偏殿   在沈邦靖离开后,天和帝看着眼前的暗隐,继续问道:“什么时候能收到消息?”   “昨日前往西南调查的三名暗卫就已经出发,现在估计已经到达西南边关,明日清晨信鸽就会带着调查结果回到宫中。”其实,对于核实王毅七年前有没有屠了拓城全城,根本不用到现在的拓城去,只需要在西南边关打听一下就清楚了。如此重大的事情,在西南定会人人皆知。所以,只核实这件事情的话,根本用不了多少时间。   “明日早朝前,消息一定会送到陛下手中。”暗隐保证道。 第44章 处置(二)   紫宸宫正殿   紫檀木制成的龙床,厚重深沉的黑色中泛着淡淡的紫色, 古朴深邃幽静尊贵。灯芯草制成的床垫铺在上面, 柔软而富有弹性, 同时还能内病外治,让人安然入睡。明黄色浮光锦制成的床幔挂在床上, 在阳光的点缀下,光彩浮动,惹人炫目。   沈皎趴在床上,听着父亲的嘱托和告别,心中思索起来。   她的父亲身为梁国公, 又在朝中枢密院中兼任要职,依照律例,根本不可能随意离京。   显然,这是接到了圣旨,而且是刚刚接到的圣旨。毕竟,前两日她可从没听到其要离京的事情。   在这个特殊的时候。若说,自家阿爹的这次出京与此次的刺杀没有关系, 她是绝对不会相信的。也许, 比起身为女眷的淑惠长公主, 她的父亲知道的更多。   “阿爹要去哪里?远不远?时间长不长?”沈皎歪着小脑袋,像普通稚童般好奇和不舍地问着身旁的父亲,“阿皎要等多久才能再看到阿爹?”   她知道若是以自己不满六岁的稚龄, 开门见山地直接问父亲他知不知道这次刺杀的真相, 他肯定也会像天和帝那般对自己敷衍过去, 或是干脆绕过。毕竟,一来她的年龄真的太小;二来,在这个时代大部分的男子心中,女孩只要被保护在自己的羽翼下,关心一下衣裳首饰,学学喜欢的东西,无忧无虑地长大就行了,像这种关乎朝堂的问题,根本就不是女孩该关心的存在。   所以,她只能让自己以幼童的口吻语气去试探着自己的父亲,希望他不会像天和帝一般敏感,一口回绝。   沈邦靖看着女儿清澈的眼睛中满是好奇和不舍,抚摸着女儿的发顶,以为她只是单纯的好奇,倒也没有疑心,放缓平日里严肃的语气,尽量温和地答道:“阿爹要去西南边陲,至于什么时候回来。”说到这,沈邦靖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些不好回答,只是与床上的女孩承诺着,“阿爹会尽快完成差事,早些回来陪你的。”   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次前去西南会多长时间返回。毕竟,这次的事情太过复杂和棘手。若只是调查王家和滇国,他相信以皇室暗卫的手段,只要到达西南边城,用不了几日,王家在西南的所作所为和这些年来所积攒的家底实力,甚至是养了多少私兵和西南的军事布防都会被调查的一清二楚。至于滇国的情况,也许会迟上几日,毕竟其不是大齐的领土,行事和语言上并不方便。但这所需要的时间加在一起也不会超过一个月的时间。   等暗卫将全部的调查结果上呈后,才是这次天和帝处置此事的真正开始。   王家,势必会被从西南彻底拔出。但王家在当地几十年的经营毕竟不容小觑,这么多年在西南做官的官员换了一批又一批,却从没有一个人向朝廷禀告过王家在西南的所作所为,由此可见,王家对西南官场的掌控之严。   再加上这些年其问朝廷索要的粮草兵械,实在是太多,只要拿出其中的三成,就足够其建成一队规模不小的私兵。   所以,要将王家从西南清除,不止是要面对一个王家,还要面对整个西南官场,对王家忠心耿耿的部下和不知数量的私兵。   在清除王家的过程中,必然会发生一场内战,这也是天和帝将他派去西南的原因之一。   他除了要装模做样,让王家将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身上,方便暗卫调查,让其放松警惕外。更重要的是观察西南的军事布防,了解西南军队将领对王家的看法和主张,以便作出最合理的战术判断。让大齐花费最少的时间和兵力结束这场动乱。以防止滇国趁大齐内乱,举兵来犯,到时腹背受敌,处境危险。   这,才是天和帝派他前去西南最重要的原因,不然若只是为了让王家放松警惕,又何必非要动用他呢。   他除了是这次刺杀,真正的受害者——阿皎的父亲,调查此事有些名正言顺外,以他这些年征战在外的名声,根本不会让王家放松多少警惕。   所以,从一开始的调查,到最后清除王家在西南的全部势力,这中间要花费多少时间,他自己也不知道。   因此,他无法回答女儿的问题,只能应承女儿尽快完成,而无法说出一个准确的时间。   而且,他前去西南的消息,在明日后就会满朝皆知,这本就不是一个秘密。他的女儿又出不了紫宸宫,这消息也传不出去,倒也无妨。   其实,就算是传了出去,传到王家人的耳中也没有什么,他只是一个心疼女儿的父亲,自请前去西南调查滇国,又有什么不对。   所以,他很是自然的回答了女儿好奇的问话。   而听到这个消息的沈皎,却觉得自己终于离真相迈开了第一步。   嗯,她的试探成功了。自己这个萌萝莉,果然魅力极大。   对于西南,沈皎还是知道一点的。这还要多亏自家三哥对自己普及崇文馆时,对其中九皇子母族的重点介绍。   王家家主,现任的韩国公是宫中庄贵妃的父亲,四皇子和九皇子的血缘上的外祖父。其长子王毅驻守西南,次子王段现在兵部任职。而崇文馆中,也有两个王家子弟。分别是王毅的嫡次子和王段的嫡长子。   还有便是,王毅的嫡长女嫁给了四皇子勇王,不过淑惠长公主曾经给她普及过,四皇子夫妇的感情并不和睦,且两人成婚多年,勇王府中从未有过子嗣降生,连庶出的都未有。   听说连庄贵妃都对此开始颇有微词了。   尽管王家位高权重,但王家子弟在京中并不受欢迎。她还记得她三哥对她的嘱托是:远离王家人。   除了王家外,她对西南的印象便只剩下她最近新得的那枚桃花色羊脂玉佩的进贡国——滇国。   知道这个国家,也还是因为最近天和帝赏赐给她的东西中,大部分都是由这个国家进贡的。   嗯,一个专产很多宝石的国家,玉石,玛瑙,水晶,翡翠等很多的种类,都在这次的进贡名单中。   王家和滇国,便是她对西南的所有印象。只是,不知道这次刺杀与其有没有关系。   她发现她对官场和朝堂的了解太少了,就是给她线索,她都没有推断真相的能力。   她,要学习的东西太多。   沈皎看着眼前的父亲,放下心中的思绪和自嘲,点了点头,笑着道:“阿皎会好好喝药,好好养病,在家中等着阿爹回来。”   “阿皎舍不得阿爹。”说完,便用自己的脸蹭着父亲宽厚的,十分粗糙的手掌上,有些伤感。   她是真的有些伤感,不想让阿爹离开自己。她这辈子,虽然快长到六岁了,但和父母生活在一起的时间也只有两年多,她在江南养病的时间,虽然每年阿爹,阿娘和两个哥哥都会来陪自己小住一段时间,但这些日子加在一起也没多长时间。   她本以为这次回京后,就会一直和家人生活在一起,却没想到这才没几日,阿爹就要离开自己,而且归期不定。她是真的有些舍不得父亲离开自己。   特别是自己受伤后,她特别希望阿爹阿娘陪在自己身边。也许是又一次经历生死的恐慌感,让她觉得自己现在好像有些脆弱,而父母能在身边却能给她带来一种来自内心的安全感。   这是任何人,任何东西和权力都无法替代的感觉。   她觉得自己现在越活越回去,像个孩子一样,受了伤就想依恋在父母身边。其实,她不需要什么安慰的话语,她只想静静地趴在父母身边,就这样,会让她感觉到特别的安心和温暖。   沈邦靖看着对自己依恋的女儿,心中的不舍和愧疚更多,揉了揉女儿的头发,温和的说道:“阿爹以后每隔十日就给你写一封信,等阿皎好了以后,想阿爹的话给阿爹写信 ,好不好?”   沈皎听着父亲的话语,点了点头应承着。   之后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便到了宫门快落锁的时间,沈邦靖便匆匆离开了。   趴在床上的沈皎又开始重新思考着自己知道的关于西南的所有事情,仍是没有任何头绪。   她知道自己之前对朝局了解的太少,她若想要通过掌控暗卫来主宰自己的命运,首先,她要成为能被天和帝信任的人。而依照国师的批语和自己先后两次救了他的性命,如今,她绝对是天和帝信任的人。   其次,她要有能力去掌控暗卫。这不仅需要对朝堂知之甚详,有足够的魄力和手腕,更要有足够的学识。   无论是哪一样,所要学习的都太多,太多,但她不怕,只要能将自己的命握在自己手中,辛苦些学习又算得了什么。   而现在,她要做得除了学习知识和慢慢了解朝堂外,更要现在就开始找机会转变自己在天和帝心中形象,让他开始重视自己,不将自己仅仅看作是需要怜惜疼爱的外甥女,更是一个值得重视和培养的晚辈。   只是,她没想到机会来地如此之快。 第45章 药膏   兴庆宫偏殿   清幽雅致的沉香和苏合香的香气弥漫在殿内,轻风吹拂, 水晶制成的珠帘微微拂动, 从窗子中洒进的光线, 照在透明的水晶上,折射出五彩的光芒, 绚烂多彩。透过珠帘的阳光斑斑驳驳的照在寝室中,朦胧而隽永。   寝室中,用沉香木雕制精美的床边,两个身姿俊秀的少年正在和趴在床上的女孩说着话,一室温馨和睦。   沈皎看着眼前努力逗自己笑得三哥, 心中一片温暖。   “妹妹,我跟你讲,这几天我和卫赜帮吴羽辅导了文章,昨天他的文章还被江学士夸奖了。而且,昨天李恒的文章却被江学士评价华而不实,没有立意,很是被批评了一番。”沈长映兴致冲冲地和妹妹分享着崇文馆中的趣事, 提到李恒被批的事情眉飞眼笑, 似乎很是高兴, 显然对其十分不喜。“你没见到当时李恒的样子,他当时被江学士批得从脸上一直红到脖子,浑身气得发抖, 好看极了。”   对于李恒, 沈长映自从听到其看不起武人的话后, 便对其厌恶非常,也乐得看他的笑话。   “你帮忙辅导的?”沈长冀挑眉看向眼前大言不惭的弟弟,似笑非笑的样子,他到不知这短短的几日,他家三弟的功课都能好到可以帮别人辅导了。   沈长映听到这话后,哀怨地看了自家大哥一眼,就不能看破不说破吗 ,这样他还怎么在妹妹面前保持自己英明神武的兄长形像。   他觉得自家大哥一定是嫉妒妹妹和自己亲近。   对,一定是这样的。   自我安慰完之后的沈三公子决定一定要保住自己在妹妹心中的高大英明的形象,赶紧抢在自家大哥揭穿自己之前,先开口解释道:“主要是卫赜,但我也帮了他忙。”   嗯,给吴羽写完的文章找错字也是帮忙。   虽然,他没有找到。   沈长映说完后,哀求地看了一眼自家大哥,求别拆穿啊。   沈长冀瞥了眼向自己暗示的弟弟,决定大发善心,看在他能逗妹妹高兴的份上,放过他一次。   沈皎装作听不懂大哥的疑问,对着自家三哥一脸信服敬佩地点了点头:“三哥这么厉害,一定帮了吴羽哥很多,阿皎可佩服三哥了。”   对于自家三哥的学业情况,她还是比较清楚的。之前,她听淑惠长公主和自己讲说家中情况时,提到六堂兄沈长文时,满口称赞,说其小小年纪但却已经熟读诗书,文采斐然。   等赞叹完,淑惠长公主就像平常人家的父母般,开始拿自己的孩子和其对比,自然,这被对比的人就是自家三哥了。   最后,在淑惠长公主的对比和抱怨中,沈皎便知道了三哥学业的真实情况。   其实,沈长映的功课在崇文馆中并不算差,但也称不上好,只是维持在中等水平而已,不上不下。这样的成绩,在和沈长文这样十岁稚龄就成为童生的孩子自然没法比。   其实,比沈长文更厉害的稚童得中童生的也有几个,不过那全部都是以文章传家的卫家子弟。所以,当初沈长文得中童生时,才会在京中引起轰动。   和六堂哥一比,自家三哥那不上不下的功课确实有些拿不出手。   而且,身为父母的沈邦靖和淑惠长公主原本是想将次子培养成一个文臣,希望其日后能和长子在朝中,一文一武,守望相助。   可惜,三哥在这方面并没有太大的天赋。据她所知,自家阿爹阿娘似乎已经放弃了这个想法。   所以,以沈长映的水平,能自己顺畅的写完学士布置的文章就不错了,哪里有能力辅导别人,还让其获得江学士的表扬。   他自己都从没有受过表扬。   但,作为一个善解人意的好妹妹,就是知道也要装作不知道,她还要作三哥心中的小可爱呢。   果然,沈长映听到妹妹赞扬自己厉害的话,心中很是舒了一口气,自己在妹妹心中的形象总算保住了。   “卫赜还和你们走得很近?”沈长冀对着沈长映疑惑地问道。   对于这位卫家的继承人,他虽然只在御前和其打过几次交道,但仅仅是这几次,就足够他产生对其慎重以待了。   无论是在天和帝面前进退有度的表现,还是世人对其以“卫家宝树”的评价,都足以可见卫赜的心智和能力。   在京中众人眼中,卫赜文采卓然,弓马娴熟;待人接物,谦和有礼,如沐春风,让人不自觉得想要亲近和欣赏。凡是加过他的人,都对其赞不绝口。   同样是作为继承人被培养长大的沈长冀,他觉得别说是在卫赜这个年纪,就是现在的他,也做不到这个地步。   但据他了解,虽然卫赜在众人眼中是一个谦谦君子,和任何人都没红过脸,但却也从没听说过他和什么人十分亲近,更别说帮别人辅导功课,这待遇,连卫家本族的子弟都不曾有过。   虽然卫赜如今还不满十岁,比之十三岁的沈长映还小尚三岁,但他敢说,可论手段和能力,十个沈长映加在一起,都比不过一个卫赜。   不是他看不起自己的弟弟,他觉得就算是他自己,若真要和卫赜对立起来,都不一定能胜。   更不用说,还从没有步入朝中的沈长映。   他本以为卫赜当日会与妹妹亲近,是碍于天和帝的吩咐和嘱托,毕竟之后的卫家在前朝对他们并未表现出亲近和拉拢,与之前并无不同。于是,对此就没再过问。   却没有想到,这短短的几日,卫赜就和自家弟弟走得如此进了。   “就是从妹妹从第一天到崇文馆上学开始,我和阿爹还有大哥说过的。”沈长映答道,“大哥放心,我有分寸的。”身为世家子的基本警惕和分寸他还是有的。   说完,沈长映似乎想起什么,连忙从袖袍中拿出一个雪白的瓷盒,说道:“对了,这是卫赜让我给妹妹的雪玉膏。据他说是卫家秘药,抹上后不仅能加快伤口愈合,还能止痛,若是从现在开始用它,愈合后的伤疤也会淡化很多。到时,再用去疤的药膏,一定会事半功倍,半年内疤痕就会消失。”   躺在床上的沈皎听到“止痛”二字,眼睛都亮了,虽然曹太医的药和针灸效果显著,但那毕竟是刀口啊,再减轻,也还是非常痛的。   虽然不知道卫赜为什么一直对她这么上心,但就冲他能贡献这能止痛的药膏,她就觉得他是个深得她心的好人啊。   “让曹御医验过后再说吧。”沈长冀从沈长映手中接过雪白的瓷盒,交给身旁的医女,吩咐其现在就拿去给曹御医验看。   对于雪玉膏这种药,他虽然不曾听说过,但吴郡卫氏传承几百年,经历了两代王朝的兴衰,拥有几个秘方也不足为奇。   他看着妹妹亮晶晶,充满期待的眼睛,抚摸着女孩的头说道:“曹太医验药不会用多长时间,若是好药,等拿回来就给你用上。”   “阿皎放心,只要大哥在,就不会让你留疤。”沈长冀以为女孩爱美,不愿意身上留疤,所以想用这药。   面对大哥的误会,沈皎并没有多解释,而是选择了默认。   爱美和怕痛,她果断的选择了前者。   作为一个成年的人,怎么能怕痛呢?   “嗯。我知道,谢谢大哥。”沈皎听着沈长冀的话心中一片温暖,真诚地道着谢,“不过大哥放心,曹太医之前说过,能我伤好后,就会为我配置去疤的药膏,他向皇舅舅保证过,一定不会让我留疤的。”   她怕大哥为了自己四处忙碌的收集去疤的药膏,所以赶紧说出曹太医的承诺,让他安心。   之后没多久,沈长冀就带着沈长映和她告别了,毕竟今日不是休沐日,两人都是告假而来,并不能呆太长的时间。   在两位兄长离开后,沈皎趴在床上算了算日子,从刺杀到现在已经是第四天了,在昨天傍晚被曹御医确诊可以挪动后,便被用天和帝的龙辇就这么趴着抬到了兴庆宫偏殿。   之后,她便从谢太后,淑惠长公主等人口中得到了一些消息。   比如,天和帝在她醒来后第二日就已经在朝堂上宣布刺客是滇国所派,由她的父亲梁国公和王段负责前往西南调查。   昨日,晋王妃的人选已经定下,就是当日赏花宴所作诗文被评为第一的少女,安乐侯的嫡长女丁绯。   今日又为勇王赐下侧妃,身份是吏部郎中的嫡女罗柔。   面对这些消息,她有很多的疑惑,比如天和帝为什么要将王家的人再派去西南,而不用西南当地的王家人和父亲一同查案。为什么刺杀才过两日,天和帝居然还有心情为两个儿子赐婚,其中还有一个是纳侧。   最重要的是,离刺杀到正式宣布这中间的一天时间,天和帝究竟知道了什么,才会作出这些决定。   不过,这些问题她还没想清楚,便听外面唱喏:“陛下驾到!” 第46章 改变   随着唱喏的声音结束后,沈皎便看到身着玄色龙纹锦袍的天和帝从殿门而入, 其身后还跟着自刺杀后就没有出现过的御前总管胡公公。   “元嘉给皇舅舅请安。”沈皎笑着说道, 虽然趴在床上不能起身行礼, 但这声问安还是要说得。帝王面前,从来都要遵循礼法。   天和帝走到床边坐下, 对着在床上还不忘礼节的外甥女温和地笑道:“有元嘉护着,皇舅舅怎么能不安?”   “元嘉今日感觉如何?可还痛?”天和帝关心地问着女孩的病情。   “比昨天好多了,但伤口还是很痛。”沈皎对着天和帝如实地讲出真实的病情,她是为天和帝受得伤,而且真的好痛, 既然天和帝问起,她又为什么要委屈自己不说呢?   “元嘉为朕受苦了。”天和帝的语气中满是怜爱和愧疚。他看着趴在床上的女孩,虽然脸色不像前两日那般几近透明,没有血色,但也还是苍白得很,心中更为疼惜。   元嘉所受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他啊。   “朕已经让人拟旨,将建安郡也赐给你作封地, 食邑加至三千户, 而且建安的茶税你每年可得二成。”   天和帝怜惜的看着眼前的女孩, 继续说道:“你为了朕,受了这么多苦,这是你应得的, 不必推辞。”   说到这, 天和帝想起女孩刚醒来时, 对自己说的话,心中更为柔软爱惜;“元嘉待朕的一片真心,朕都知道,岂是这点封地和钱财能比得上的?朕之前已经告诉过你父亲,他已经替你谢了恩。”   “所以你安心收着便是。”天和帝揉了揉女孩的小脑袋,语气温和,却不容反驳。   虽然不知道建安郡每年二成的茶税有多少,但只这食邑三千户的待遇就已经是历代嫡公主和很多亲王的食邑了。这确实是她没有想到的结果。   毕竟,大齐历代的帝王对封邑把持的太严,皇室中人立下功劳,一般多是赏赐爵位和钱财,却很少出现加封食邑的时候。   不过,听到身为梁国公的父亲已经同意,她便不再犹豫,直接谢恩道:“元嘉谢皇舅舅恩典。”   天和帝听到女孩用自己稚嫩的童音跟自己真诚的道着谢,心中很是柔软。“你父亲前两日就已经替你谢过恩了,你就不必再谢恩了。”   说起沈邦靖,天和帝对着女孩感慨道:“算算日子,你父亲离京才不到两日了吧,可朕走觉得他走了好久。”   因着这次刺杀,牵扯出的事情太过复杂和重大,所以每天处理的事物太多,让他总有一种过了很久的感觉。   “嗯,前日阿爹来看我的时候说过,他昨日早朝后就要离开,到现在也不过一日多。”沈皎听到天和帝主动说起沈邦靖的离去,觉得这对她来说这是个机会。   “外祖母说阿爹去西南是去调查这次的刺杀,阿娘听了之后很担心,清晨就已经前往延兴寺上香了。”沈皎说起父亲,心中是真的很是担忧,滇国都能派刺客前来刺杀龙椅上的帝王,那对于一个大齐的臣子,岂不是更有胆量行刺。   “元嘉也担心阿爹,也想去延兴寺上香。”   对于去佛寺上香,祈求平安这种事情,若是在前世她定会不以为然。但现在,她却对此有些敬畏,毕竟穿越这种超乎自然科学的事情真实的发生在自己身上,还有自己今生这无法用常理解释的特殊体质。   最重要的是,那位为她批命的国师。   这一切的事情,这让她觉得自己应该对未知的事情应该怀有一颗敬畏之心。   所以,虽然她现在对这些神佛的眷顾不抱有幻想,但却也不排斥去寺庙上香。   毕竟,这种精神和心理上的慰藉,最能让人感到心安。   可这次,她却想去为父亲真诚地信奉一回神佛,诚心诚意地上柱平安香,祈求父亲平安归来,这只是一个女儿对父亲的一番心意。   对于淑惠长公主去延兴寺为沈邦靖上平安香的事情,天和帝是知道的,对此,并没有什么想法。以前每次沈邦靖每次外出,淑惠长公主也都会去京中寺庙和道观上香,从无例外。   在大齐,家人远出,女眷都会去寺庙上柱平安香,这已经成为了一种风俗和习惯。无论这个女子的身份地位多么高贵,权力多么大。   当年他被先帝逼着不得不去战场上挣军功来保住太子地位时,他的母后,妹妹,和还是太子妃的皇后,也是经常去为他在京中各个道观和寺庙上柱平安香,祈求他平安归来。   想当想到这,他的心中总是会很温暖。   所以,对于淑惠长公主去延兴寺上香的事情并没有什么感觉,可是看到女孩因为担忧父亲,苍白的小脸微微皱着,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里满是担忧和失落,小小的脑袋趴在自己膝盖旁,情绪很是低落。   天和帝看到女孩这副担忧的样子,很是心疼,看了看周围除了胡喜和两个身为暗卫的医女,并没有旁人,连忙安慰道:“除了明面上的护卫外,皇舅舅还让人在暗中保护着,元嘉放心,不会有事的。”   “皇舅舅最厉害了,元嘉相信皇舅舅一定会让阿爹平安回来见到元嘉的。”沈皎听到天和帝的保证,心中的不安放下了大半。   “外祖母和阿娘说,阿爹是去西南调查这次的刺杀事件。”沈皎看着天和帝为了不愿让自己担心,透露出派人暗中护卫父亲的消息,决定大胆一次。   她不想老是这么试探了,如此下去,就算是她从天和帝口中得到什么自己想要的消息,也只是因为其疼惜怜爱自己,并不是因为重视自己。   可她若想要接触暗卫,掌控自己的命运,只怜惜疼爱并没有用处,因为天和帝不可能将自己的生命交托在一个只被自己怜爱,而没有能力的小辈手中。   虽然她知道现在的自己,也远远没有能力去掌控暗卫,守卫天和帝和自己的性命安全。   但能力,是被培养出来的。   而只有被重视,才能被培养。   “可外祖母还说,这次的刺杀已经确定是滇王室所为。既然已经确定了,为什么还要调查,沈皎一字一句地说出自己的疑问,她小心地用余光看向天和帝的脸色,发现他并无反感和震怒的表现,于是继续说下去。   “书上讲荆轲刺秦后,始皇帝知道是燕国的太子丹所为后,始皇帝震怒,便直接派王翦出兵攻打燕国,期间并没有派人前去调查。就像现在,既然已经知道是滇王室所为,而我大齐在皇舅舅的治理下,国力强盛,兵粮充足,且滇国又只是一小国,为什么不直接派兵攻打?”   这事沈皎最不能理解的地方,天子之怒,伏尸百万,如今既然已经知晓这刺杀的主使者,为什么不直接派兵征讨。无论滇王室有什么阴谋,但在绝对强大的实力面前,都脆弱的不堪一击。   而且,身为天下至尊的皇帝,被人刺杀后,如何会隐忍不发?始皇帝那样的行为才是正常的。而现在的天和帝,在沈皎看来有些过于隐忍了。   天和帝随着沈皎的话越来越多,神色除了一开始的震惊外,却似乎又带着一丝了然。   沈皎感觉到天和帝看向自己的目光越来越复杂,但却没有制止自己,心中虽然很是忐忑,但却还是继续接着向下讲。   毕竟,说出这些话的勇气,她不是随时都会有的。   “可是就算要调查事情,不应该让在西南的官员来调查吗?他们在当地为官多年,肯定更为了解滇国的情况,如此不是更快更方便吗?直接为什么要派什么都不知道,从没有去过西南的阿爹前去?。”   沈皎将自己的疑惑说完后,悄悄地看向旁边的天和帝,心中十分紧张,她觉得若是给自己第二次选择,她都不一定有勇气再说出来。   她害怕天和帝震怒,说她僭越,乱议朝政。毕竟,依照其之前的态度,是根本不愿让她知晓朝政的样子。   其实,不止是天和帝,就是谢太后,她的父亲沈邦靖和母亲淑惠长公主也都是希望她不知前朝的争斗,在他们的庇护下,天真无邪,无忧无虑地长大。   她很感激他们愿意给自己庇护,说实话,她若没有这特殊的体质,她真的愿意当一个真正的孩子,在他们的保护下,平安快乐的长大。   但,现实总是与理想的情况相反,她想要掌控自己的生命,就要走向一条完全不同的路,一条布满荆棘的路。   不过,这是她的选择,她愿意这般走下去,即便困难再多。   她虽然害怕天和帝的震怒,但她不后悔自己今天说出的话。   就在她暗自紧张的时候,天和帝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帝王的声音不复之前的温和,威严赫赫,气势迫人。 第47章 成功   兴庆宫偏殿   身着玄色帝王常服的天和帝坐在沉香木雕制成的床边,多年来成为帝王的威压降临在这偏殿之中, 气势迫人, 一双深邃的眼睛直直地射向对面的女孩, 好似能看穿人心一般。   沈皎看着面前的天和帝,虽然不似刚刚那般温和慈爱, 但无论是语气还是表情,似乎都不是震怒的样子,那双看向自己的眼眸中,似乎闪过些期盼和了然,不过很快就消失不见, 仿佛是她的错觉般,只剩下审视。   事情到了现在,已经容不得她退缩,她将自己的眼睛对上面前的帝王,语气坚定地说道:“对,这些事元嘉自己想到的,也只给皇舅舅讲过。”   天和帝听着女孩语气中不容置疑的坚定, 虽然是奶声奶气的童音, 却让人很是信服, 再加上望着自己的眼睛中所带的坚定,这倒是让他确信,刚刚那些涉及他这次布置漏洞的话语真的是出自眼前这个不足六岁的女孩口中。   就像女孩所说的, 既然已经确定幕后的主使者, 为何还要调查。   当时的朝堂上, 很多大臣,特别是武将,都要求对滇国用兵。不过,被他一力压下,要求先派人调查。   至于调查什么?   他给朝堂众人的答复是:调查滇国的兵马有无异动。   其实这个理由十分牵强,就像女孩所说,要调查滇国,为什么不用西南当地的官员。   对于这件事,可谓是整个计划最大的漏洞所在。   为了弥补,他只能让沈邦靖在朝堂上主动提出前去调查。理由是现成的,被滇国刺伤的是他的女儿。   所以,还能勉强说得过去。   虽然这整个的布局出现了一些漏洞,但朝堂上向来都是虚虚实实,再加上他将王毅派去,稳定住整个王家的心。   然后应庄贵妃请求,用圣旨给勇王赐下侧妃,以此表明对勇王妃和王家的不满。   如此一来,就表现了他对王家的不满和警告,也展现了他对王家的信任。   这般,才是一个帝王被行刺后,应有的表现。   这样的处理结果,是他深思熟虑,反复推敲后最终定下的谋略。   虽然有微小的瑕疵,但朝堂上总是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倒也没有太大的妨碍。   只是,他没想到,这些漏处,居然会从眼前的女孩口中说出来。   这让他初听时,有掩不住的震惊。   不过,很快这种震惊就被当年国师的话所打破。   在大齐,居住在摘星楼的国师,可谓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历代国师地位尊贵,只在帝王之下,与储君持平。且每代国师只收一个嫡传弟子,即为下一代的继承人,所以历来国师一脉都是单传。   他们虽不参与朝政,终年只呆在观星台上占卜星象,不问世事。   但只要其走出摘星楼的门,就意味着有大事发生。不是帝位更迭,储位动荡,朝堂动乱,就是民间出现了百年不遇的灾情祸乱。除了上述的情况外,就只有更换国师,需要举行继任典礼时,其才会出现在朝臣眼前。   最重要的是,每次从历任国师口中说出的预测,都会成为现实。   所以每任帝王对国师的话都是深信不疑,天和帝自然也不例外。   虽说,在一开始,他不明白一个女孩如何能有助国运,让这天下兴盛起来。但就冲着女孩的降生,能让京城和江南的旱灾得以解决,就足够让他喜欢这个孩子了。   国师让他慎重以待,所起对于眼前的孩子,他从来都是极为上心的。   他为眼前的孩子延请名师教导,将她当作一个男孩子教养着。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他的内心是矛盾的,他既有些期望女孩会给他不一样的惊喜,又觉得不太可能。   毕竟,一个女孩,一个千娇百宠长大的世家女孩,他见过的太多了。   这些女孩长大后,也许能掌控后宅,甚至执掌后宫,但却没有几个人能够走向朝堂。一来是她们的野心不够,二来是她们的见识太少,能力不够,眼界太窄。   就比如像他后宫的嫔妃,每一个的心机和手腕都高明的很,但她们却只能着眼于这后宫的一小片地方。就算将眼光放向朝堂之上,也只是为了自己的儿子和家族,从没有真正的想过这天下,这万民众生。   所以,在一开始,他就让女孩如同男孩一般启蒙,让她进入崇文馆,为其特意请了张博钧为其讲学。所学的内容,也都是按照皇子的标准。他想让女孩从一开始就明白这天下的广大,拓展眼界,不拘泥于后宅之中。   所幸的是,女孩似乎从没有让他失望。她愿意并且十分喜欢去学习那些繁重的课程,她能让张博钧在短短三日的时间就承认其为自己的弟子。   这一切,就是那些男孩子也很难做到。   而今日,她所讲得这些话,却又再次震惊。   他能感觉得到,眼前的女孩是真的是不同的。   对于眼前展现着敏锐的政治天赋的女孩,他是期待的,却也认为是理所当然的。   国师的批命,从来都是真实的。   他甚至有种预感,这只是个开始,眼前的女孩在以后会给他带来更大的惊喜,给大齐带来前所未有的改变。   沈皎在说完后,看到眼前的天和帝就这么望着自己,久久无言,双手紧握成拳,心中愈发忐忑不安。她不知道眼前的帝王对自己究竟是什么态度。   就在她感觉到自己快按捺不住自己紧张的心情时,天和帝的声音终于在这寂静的殿中响起。   “不要害怕。”天和帝看着女孩紧张的样子,轻声安抚道,“朕并没有怪罪你的意思。”   “只是朕没有想到,元嘉这么小,就已经能想得如此深远。”天和帝语气舒缓地说道:“有些意外罢了。”   “你刚刚提出的那些问题很对,其幕后的原因也正是这件事情的真相所在。”天和帝抚摸着女孩的头,继续说着:“至于真相到底如何?”   说道这,天和帝沉吟了一下,不过很快似乎就下定了决心:“你若是想知道,朕可以派人告诉你。”   听到这句话,沈皎的眼睛都亮了,她实在是没有想到,事情会如此顺利。   看着女孩期待的眼神,天和帝莞尔,语气有些郑重:“不过,在知道这些之前,朕会先让人给你讲解大齐的官制和浅显的朝局,等你明白这些,朕才会让人告诉你真相。”   “嗯,元嘉一定会很快学好的。”沈皎知道,依照她现在对朝局和官制的了解,就算告诉她真相,她也不会完全明白这其中的利害,也不能领悟天和帝很多举动的意义所在。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这句话,对于现在的她最是适用不过。   天和帝看着女孩一脸的认真和决心,倒也不再说什么,只是摸了摸女孩的脑袋。   其实,让女孩学习这些,也是对其的考验。若是女孩学不懂这些,或是不愿学习这些,那她是没有资格去知道这些真相的。   与其这样,还不如做个普通的闺阁女孩对她更好。   只希望,女孩不会让他失望。   之后,天和帝又揉了揉女孩的头,便起身回紫宸宫去了。   在天和帝走后,沈皎趴在床上,感到心中一松,无声地笑了。   她现在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这么多天以来的担忧和谋划,她终于在今天迈出了第一步。   她知道,她已经改变了自己在天和帝心中原有的印象,只要她肯努力,她的未来和生命将会为自己所有。   紫宸宫   天和帝回到宫中后,便看到暗隐已经在里面等着自己了。   “有什么进展?”   “西南传来消息,对于王家和西南官员的情况基本已经调查完,现在只剩待梁国公将西南的军事状况查清。”说完,便将手中的折子呈上:“这是所有调查出的结果,请陛下御览。”   天和帝将折子拿到手中后,还没来查看,便被暗隐接下来的话,吸引了注意。   “臣昨日逮捕的禁军中的奸细已经招供。”暗隐躬身接着说道:“和他一同被派到大齐的另外九人,他只知晓一半,这些人的名单臣也附在了折子中。”   “据他所说,剩下的那几个人的下落,只有他们在京中的首领才知道。”   “此人是谁?”   “新任翰林学士吕安。”在大齐,翰林学士负责随侍皇帝,草拟诏令。虽然只是从五品,但其非常人可以胜任,可以说,每任的翰林学士都是皇帝培养和提拔的人才,也是其信任的人。   如今,出现这样的结果,可想而知,天和帝会如何愤怒了。   不过,天和帝如何沈皎不知道。她现在享受着来自皇后的关心和疼爱。 第48章 消息   兴庆宫偏殿   一袭紫色宫装的皇后正搂着怀中的女孩轻声安慰,话语中带着浓浓的关爱之情, 温柔而慈爱。看着女孩比平日里还要苍白的脸色, 和怀中比前几日更加消瘦的小身体, 她的心中止不住的难受,她是真心疼爱眼前这个乖巧可爱的女孩。   赏花宴上被告知女孩病危时, 她心中一颤,当时便想和淑惠长公主一同前往紫宸宫的。可奈何,她身为后宫之主,这赏花宴还未结束,她不可能将朝中重臣的家眷抛在宴席上直接离开。   她心中焦急, 只能以最快而不失礼的时间完结这次的赏花宴。   之后,她前往紫宸宫求见,却被天和帝告知女孩已经没有危险,但需要静养,被挡在了紫宸宫的殿门外。她虽然着急,却也无可奈何,只能返回凤仪宫中。   接下来的两日, 刺杀的消息传遍宫中, 她忧心更重, 可天和帝依旧不允许旁人去紫宸宫中探望。虽然从太后口中知道女孩平安的消息后,但她依旧想亲眼见到女孩一眼。   她看着女孩乖巧地趴在自己的怀中,对自己十分依恋的样子, 心中更为柔软。   抚摸着女孩的后背, 碰到伤口上被包扎起的突起, 猛然想到自己来这最重要的目的之一。   沈皎看着茴雪手中和上午她三哥拿出来的一模一样的白色瓷瓶。   “茴雪,将雪玉膏拿出来。”皇后对着自己的侍女吩咐完,便温柔的和趴在自己怀中的女孩说道:“这是我娘家的秘药,应该对你的伤口很有疗效。”   “一会儿,让太医看看适不适用。”皇后嘱托着。   “谢谢皇舅母。”沈皎将自己的脑袋从皇后温暖的怀抱中抬起,真诚地道谢。   “今天三哥来时,也带进来一瓶雪玉膏,说是赜表哥送给元嘉的。”沈皎觉得自己这出现的第一瓶雪玉膏的来历,还是和皇后说一下的好:“元嘉很感激赜表哥的关心,等元嘉回到崇文馆后一定亲自道谢。”   对于卫赜的关心,她还是真心感激的。   皇后听到怀中女孩的话,心中不禁有些讶异,她倒是不知自己这个嫡亲的侄子何时与旁人这般亲近和关心了,连家中的雪玉膏都可以拿出来送人了。   这雪玉膏所用的药材珍贵,制作的工艺复杂,就连卫家一年所得也不会超过五盒。其中大部分都给了身在前线的卫渊,便是她这里,有时也是两三年才会得到一瓶。   她是真心疼爱眼前的女孩,将她当作自己的女儿般,才会将这药膏拿出来。   对于卫赜,她这个当姑母的肯定比外面的人,了解得多。看似谦谦君子,待谁都亲近和善;实则最是冷清不过,这世上能让他放进心中真正关心的没有几个。   而他能将雪玉膏送给怀中的女孩,可见是真的将人放在心中了。   这倒是让她有些侧目。   据她所知,卫赜与元嘉相处的时间绝对不超过十日。   如此短的时间,就这般关心,这可不想像她这个侄子的性子。   “他是你表哥,哥哥关心疼爱妹妹都是应当的,特意去道谢倒显得外道了。”虽然不知卫赜心中的想法,但皇后莫名的觉得卫赜应该不喜欢女孩对他郑重的道谢:“日后你们相处时更加亲近些,真心关心便好了。”   沈皎应承着皇后的话:“元嘉听皇舅母的话,一定会真心待赜表哥。”   都说“一表三千里”,虽然卫赜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这个表哥离得有些远,但是自她第一次见到卫赜,他就对自己十分关爱,真心对待自己的人,她也会真心对他。   不过,道谢还是要的,这是礼数问题。可既然皇后已经这样说了,她没有必要在这个问题上反驳皇后。   之后她又在皇后温暖的怀抱中撒了会儿娇,便听到一个内监走了进来,躬身行礼后,对着皇后道:“皇后娘娘,太后有请,请您现在就过去。”   “知道了,本宫这就去正殿。”皇后对着内监摆了摆手,示意其退下。   之后对着怀中的女孩温柔的说道:“你安心养病,皇舅母有事不能你了。明日再来看你。”   沈皎将身子从皇后怀中移开,看着皇后正温柔慈爱的嘱托着自己,心中很是温暖,“元嘉一定听皇舅母的话,安心养病。明日皇舅母要记得前来看元嘉。”   看着女孩期盼,亮晶晶的眼神,皇后点了点头,再次许诺   之后,便在宫人的服侍下,离开偏殿,脚步匆忙地前往兴庆宫的正殿走去。   她知道,谢太后在这个时间让人请自己前去,定然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想到这两日谢太后要求清查宫人的事情,她的心中有些不安。   她是这大齐的皇后,凤印和管理后宫的权利都在自己手中,若是这宫人出现什么问题,她终究难逃治下不严的罪责。   等她到时,兴庆宫正殿中寂静无声,谢太后高坐在上首的凤座之上,下方跪着三名捆绑起来的宫女,其中一人,还是她认得的,凤仪宫二等宫女青碧。   她进来后,赶紧恭敬地对着谢太后行礼:“儿臣见过母后,愿母后长乐无极。”   “起来吧。”听到皇后的请安声,谢太后没有为难,直接叫了起并指了指左下方的座位说道:“坐下吧。”   “儿臣谢母后恩典。”皇后起身走到座位上坐好后便听到谢太后的声音再次响起,冰冷凌厉。   “下方跪着的这三人,其中的一个想必你也认识,至于另外的两人,则分别出自兴庆宫和东宫。”谢太后面色冷然的看着眼前的三人,一双因上了年纪而浑浊的眼睛中,此刻带着无尽的怒火和杀意,“通过调查,她们都是滇王室培养的刺客。”   谢太后的话一字一字地落入皇后的耳中,她听完后,赶紧起身跪下请罪:“是儿臣治下不严,请母后责罚。”她从没想过,在她治下的后宫中会出现三个刺客,不,应该说是四个。刺客春兰已经死去。   出现这样的事情,她难逃罪责,便是夺了她的凤印都不为过。   谢太后看着跪在自己面前请罪的皇后,心中知道倒也不能全部怪罪眼前的儿媳,她说是调查出来的,但实际上却是暗卫审讯出的结果。只单凭明面上的调查,这三人的背景和平日的行为并没有任何问题。   她知道,就是她执掌后宫,也不会发现什么。   “起来吧,倒也不能全怨你。”谢太后叹了一口气,对着皇后说道“这宫中的宫人近万,你也不能每一个都一一过问。再说她们连身份文牒都是买通官员做得真的,你就是连查也查不出来。”   “儿臣谢母后宽宥,日后必当谨记教训,恪尽权职,严肃宫廷,不会让此类事情再次发生。”皇后恭声保证着。她知道谢太后不怪罪于她,是谢太后的慈爱和宽容,但绝不是她推卸责任和不加反思的理由。   皇后起身后,谢太后便让宫人将地上的三人压了下去,遣退身边所有的宫人。偌大的兴庆宫正殿中,便只剩下她和皇后二人。   一个时辰后,皇后才从里面走了出来。   不过,这件事情沈皎并不知道,她现在正在由医女为她涂抹着雪玉膏。   药膏抹在伤口上,让她感觉到一阵清凉,连心中都舒畅了许多。随后,伤口上的疼痛感明显减轻,让她感到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她听身旁的医女说,曹御医在验看这药膏时,赞叹其为疗伤圣品,对其爱不释手。不过,和其疗效成正比便是其所用的珍贵药材和复杂的工艺,从制作开始到结束,所要的的时间几乎近一年,由此可见其价格的高昂和珍贵了。   所以,她现在对皇后和卫赜更加感激,能将这样的药膏送给她,可见其待她的真心了。   抹完药膏后,便到了午膳的时间。   看着眼前这些充满了药味的药膳,她在床上艰难的张开了口,任由侍女喂着吃了饭   之后,在床上小憩了一会儿,便迎来了那位由天和帝派来专门为她讲解大齐官制和朝局的人。   她看着眼前的男子,二十几岁的年纪,却沉稳有度,身着黑色锦袍,就这么站在自己面前,极容易忽略其的存在。   她知道,这绝对是一名暗卫。   “郡主,属下暗彦,是陛下派来给您讲解官制和朝局的。”名叫暗彦的男子躬身说道:“陛下嘱托,郡主现在身体未好,需要休息。所以每天由属下为郡主讲解两个时辰,若是郡主哪日承受的住,便再加上一个时辰。”   沈皎听到暗彦的名字,便知道天和帝为什么选他前来了。   她记得《说文解字》上有载:“产,美士有彣也。”,《尔雅》上也有“美士为彦。”的说法,由此可见,由此可知“彦”自古以来便是才能的意思。所以,天和帝才会将他派来。   “不知郡主想要是今日开始学习,还是明日开始。“暗彦对着沈皎问道。   “今日,若是可以,现在就可以开始。”沈皎答道。   “是。”   之后的时间,沈皎便开始一心沉浸在暗彦的讲解之中。   暗彦的讲课水平,十分对得起他的名字,文采卓然,不止对大齐的官制,其对从古至今的官制,全都了然于胸,清楚异常,还时常将它们进行对比,让她明白其中的利弊。   接下来的日子,她便在亲人的关爱和忙碌的学习中度过。   而每□□中和宫中新出的消息,暗彦也全都没有隐瞒的告诉了她。   短短的几日,朝堂和后宫中便出现了巨大的变化。   前朝,天和帝先是贬斥其原本及其看重的几位年轻的近臣,其中最惹人注目的便是新进翰林学士李安,天和帝将这些人贬黜后,就再也没有人见过他们的踪迹了,好似彻底消失在世间一般。   比起前朝,后宫中只是消失了三位宫女,这便有些无足轻重了。   紧接着,天和帝一日之间让人查抄了韩国公府,并在朝堂上一一罗列着王家所有的罪状,假传圣旨屠城,在西南圈养私兵万人,谎报军情,欺瞒朝廷,结党营私,纠合西南官员不尊朝廷法令,妄图割据西南以自立等等,仅仅是这些罪行,就足够王家全部满门抄斩。   更别说其在帝王身边安排人手,窥伺帝踪和朝政机密等大不敬的罪行,和王家子弟这些年在京中欺男霸女,强行多人良田,草菅人命等罪行。   如此,王家的罪行罗列在平日里所用的奏章上足足有十页之多。皇帝亲下圣旨:剥夺王家所有的爵位和官职,贬为庶人。念及这些年其确实为朝中立下些的功劳,只判处王家十五岁以上男丁死刑,其余男丁发配边关,流放千里,五代以内不准参加科举,女眷全部发配为奴,或是充为官妓。   就在圣旨在京中下达五日后,西南由王家发动的版乱,也已经被梁国公沈邦靖全部镇压,王家和与王家结党为伍的西南官员全部被押解进京。   而京中,经过调查,凡是投靠王家,为王家所用的朝中官员也全部被清查出来,轻则贬官罢官,重则判刑抄斩 。   一时间,京中人心惶惶,血流成河。   而身为王家外孙的四皇子勇王和九皇子在为母族求情时,全部被天和帝斥责,勇王被禁足府中,九皇子却还能照常在崇文馆中上课。   而后宫之中,天和帝亲自降下圣旨,将庄贵妃以“行为不端,窥伺帝踪“的名义,将其废除妃位,但终究看在其孕有两个皇子的份上,没有赐死,只是贬为最为末等的采女,打入冷宫,终身幽禁。   随后,皇后依照圣意,降下懿旨,贬勇王妃为勇王侧妃。   紧接着,下旨申斥丽嫔,柔美人和许贵人三人“违反宫规”,每人连降两级。   大齐内部的事情一经了结,天和帝便下旨以梁国公沈邦靖为主帅对滇国开战。 第49章 制度   兴庆宫偏殿   沈皎坐在床上,聚精会神地听着暗彦的讲解。   距离刺杀那日已经过去了一个月左右了, 她的伤口已经愈合大半, 但依照曹御医的嘱托还是要卧床静养一个月, 不过却可以坐起身子了。这对于每天只能趴在床上或是侧躺的沈皎来说,无疑是天大的福音。前两日听到这个消息时, 她差点激动哭了,再躺下去,她觉得自己的骨头都快散架了。   今天也是她留在宫中养伤的最后一天,午膳后便会出宫回府。即便她再是救驾之功,在皇宫中也呆了一个月左右, 伤势养好了大半,再住下去,便有些于理不合了。所以,昨日淑惠长公主便向天和帝和谢太后回禀,要将她带回府中修养,天和帝在沉吟片刻后,便同意了。   不过, 天和帝却降下恩典, 她养病所需的所有费用全部从帝王的私库中出, 所用的药材可以无需请旨,直接挪用。还让曹范每隔两日来为她请一次脉,至于李正和则依旧随她回府。   这些对她来说, 都是些不值得上心的问题, 依照天和帝现在对她的怜惜和看重, 这些恩典并不值得她惊讶。而因为回府所要收拾的包裹,也全部由身旁的女官和医女负责,无需她操心半分。   比起这些,暗彦今日所讲的大齐官员的政绩考核和升迁才是她关注的重点。   “郡主,在大齐官员的考课沿袭唐制,分为内考和外考。其中外考由吏部考功郎负责,官制为从五品。一人为考功郎中负责在京官员的考课,一人为考功员外郎负责外派官员的考核。这二人之下,另设主事,令史,书令史,掌固等人,负责考课的具体事宜。时间为每年一小考,四年一大考,其标准为四善二十七最。”   沈皎听到“沿袭唐制”这四个字,并没有意外。大齐这个朝代,虽然不存在于她前世的史实之中,但在唐之前的历史确是与历史一般无二。只是在唐灭亡之后,没有五代十国,没有宋,而是被一个为“陈”的朝代所取代,但一些产生于宋朝的著作却依旧在前陈被著作出来,虽然不再是同一个作者,但内容却是一样。   之后,前陈□□,本朝的□□皇帝便推翻了前朝,建立了现在的大齐。所以,会“沿袭唐制”并不会让她感到意外。   “外考负责考察的官员由哪些?”沈皎挑眉问道。她不相信从五品的官员还能考察一品的重臣,如此岂不是乱了套?   暗彦看了一眼床上问话的女孩,继续答道:“外考只是考察四品以下的官员,三品以上的官员的考课为内考,由陛下亲自审核,其余之人无权过问。”   沈皎听到后,有些惊讶。能以从五品的官职考察正四品,掌握其的升迁和仕途,可见这两个考功郎的权利之高,这样的职位,可不会是一般人能够担任的。   “如今的两位考功郎是何人?”沈皎问道。   “考功郎中是卫迁,考功员外郎是方信。”暗彦如实的答道。   “卫迁?可是卫家人?”沈皎看着暗彦,猜测地问道。   “卫迁确实是卫家人,他是卫家旁系,不过其自幼得卫相看重,悉心栽培,与嫡系一般无二。年仅二十便得中进士,今年也不过二十有七。”暗彦对沈皎讲明卫迁的出身。   沈皎听后,心中虽然有些诧异,更多的却是觉得理所应当。卫氏一族,家风严谨,人才辈出,能被卫相看中,可见其本身的能力十分不凡。   能在京中担任考功郎中这一官职,其本人除了杰出的能力外,更需要一个显赫的家世,一个不能被京中众多达官显贵威胁的家世,显然,卫家子的这个身份,能让他在京中不受任何人的威胁。卫家不只是后族,更是天下士子心中“文章天下”的卫家。   其实,通几日暗彦对官制和朝局的讲解,她便能看出天和帝对卫家的看重和信任,仅凭这样的外家,太子的地位就足以稳固,不可动摇。单凭今日所说的内容,天和帝愿意将京中四品以下官员的考核升迁交到卫家手中,就足以说明一切。   四品以下的官员虽然官职不高,但哪一个重臣不是从微末小官做起的,天和帝这是将未来朝中重臣的选拔交由了太子和卫家一部分,她觉得这有可能是天和帝对太子的特意放权,是想让太子自己选出他想要的官员班底,为太子日后为君铺路。   沈皎觉得若真是自己想得这般,只要太子不做出谋反等大逆的罪行,这帝位必是太子无疑。至于其他皇子,都不过是天和帝为太子准备的磨刀石而已,不足为虑。   “方信是何人?”若说卫这个姓氏,她会立刻想到卫家。可京中姓方的显贵人家,她却是一时想不出来。   “方信是天和三年的状元郎,祖上以务农为生,家中除他外并无人出仕。方信为人刚正不阿,严以律己,令行禁止,对陛下忠心不二。陛下对其也是极为看重,十分爱护,其母亲和妻子都被皇后娘娘分别赐予了从五品和正六品的敕命。”暗彦答道。   沈皎明白,方信没有任何的家族背景,但能被任命为考功员外郎,其人绝对是天和帝的心腹,更是孤臣一位,他能登上如今的位置,全靠的是天和帝的栽培和看重,自然会对天和帝忠心不二了。   了解完考功郎的现任官员,沈皎便接着听暗彦对自己具体讲解官员考课的过程。这让她听后不得不感慨大齐对官员的考核制度,十分公允细致,结构健全。吏部的考功司将官结果分为九等,每一等的奖惩措施都记载在律法之上,最终对官员的奖惩和升降,全部按照律法来执行,不得由考功郎擅做主张,以防徇私舞弊的出现。   由此可见,大齐对四品官以下的考核之严,但对三品以上的官员考核却十分松懈,一切全靠帝王的裁决,以一人考核全部的重臣,难免总是会有失察和有失公允之时,但这便是这个帝王专权时的产物,是帝王权利的象征。   “每位官员在一地任期会有多长?”沈皎问道,这是她最为关心的问题之一。依照这几天,暗彦对王家的介绍,特别是讲到王家历代驻守西南的事情,让她在心中疑问很大,她觉得依照大齐对官员的考察之严,不会对于这个没有规定吧。若是有,王毅是如何在西南驻守十余年的。而依照她前世生活的时代,很少有国家会出现这样的任期。所以,她才会有此一问。   听到女孩的这个问题,暗彦眼中很是惊异,他觉得眼前的女孩这些天以来,给他的带来的惊讶越来越多,“这一点,在大齐并没有规定。不过,一般情况下,每四年的考核后,官员的官职都会出现较大的浮动,但也确实有官员在一个地方,一任就是一辈子的也不是没有可能。”   “关于这一点,也是陛下经过王家一事后,想要对现在驻守边关的大将们作出的调整。”暗彦就现在天和帝最想施行的朝政和女孩简要地讲解着:“陛下想要让一个地方的驻军将领每十年更换一人,如此便是为了防止官员与驻军沆瀣一气,结党营私,但陛下又怕如此任命后,会导致军心紊乱。所以,现在正在与朝臣商议此事。”   暗彦对于女孩能问出这个问题,心中十分惊讶,不过,这几日来,眼前的女孩给自己带来的惊讶实在太多,这让他逐渐明白天和帝为什么让他来教导女孩的原因。   他对于眼前这个总能给自己带来惊喜的女孩有着绝非一般的期望。   沈皎听着暗彦对现在朝局的讲解认真的倾听,她没有想到天和帝在政治上如此敏锐和果决。不过,这些朝政对于她来说只能是多听多问,远远不是她以她现在的能力就能插手的事情。   “郡主,今日的讲解就到现在就结束了。”暗彦看着时辰,已经讲了一个多时辰,依照天和帝对他给元嘉郡主一次讲解不超过两个时辰界限很快就要到了。如此安排,不过是为了顾及女孩大病未愈的身体,害怕她过于劳累。   看着暗彦要告辞的动作,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焦急得问道:“下午我就要回府了,暗彦先生还会每天来给我讲课吗?”   前两日天和帝来看自己时,只顾着应对天和帝对她这些天学习朝政的一个检查评估,却忘了询问这个问题。   “陛下昨日已经对属下下了圣意,郡主回府后,属下依旧会每日前往淑惠长公主府,照常为郡主讲解官制和朝局,与现在并无区别。只是,陛下对郡主的所学情况的考察,改为由属下转述,郡主回答时,属下在一旁记录,与郡主核实后再转呈陛下。”   沈皎放下了悬着的心,以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还不能拿笔写字太长的时间,这样的决定于她而言,实在是最适合不过。她知道,天和帝现在是将她放在心上了,因着重视和怜爱,事事为她考虑周全,让她很是感激。   之后,暗彦便起身告退。   她在用过午膳后,便带着天和帝和谢太后等人的大量赏赐,躺在自己的盘凤纹彩绘同辇车上同淑惠长公主一同出了宫。   因今日是沐休日,出了宫门,她便看到自己的两个哥哥和一个芝兰玉树的少年迎了过来。 第50章 道谢   早已在宫门等候多时的沈长冀三人看到从宫中驶出的两辆铜辇车,赶紧驱马上前, 对着前面的马车请安。   “给母亲请安。”沈长冀兄弟两人对着里面的淑惠长公主行礼问安道。   “卫赜给淑惠长公主请安, 给元嘉郡主请安。”随着沈家兄弟的话声落下, 少年清朗的声音紧跟着响起。   “让你们久等了,都起身吧。”淑惠长公主温柔的声音在辇车中响起, 似乎对卫赜的前来没有丝毫的讶异,语气和蔼亲切地邀请道:“阿赜一起回府,和杯茶再回去。”   “卫赜谢殿下款待。”少年骑在马上,微微躬身一揖。   沈皎透过窗格,看到骏马上的少年嘴角带着笑意, 温润如玉,阳光点在乌黑的发梢上,透着点点金光,声音清润干净,好似能让人从心底里生出好感。   看着前面的少年,沈皎便想到这一个月以来卫赜送给自己的各种东西,除了珍贵的雪玉膏外, 还有各种精巧的玩具和书籍, 据三哥所说是卫赜特意搜罗来给自己疗伤时解闷用的。   想到那些陪伴了自己大半个月的那些玩具和书籍, 还有珍贵的雪玉膏,沈皎心中对卫赜很是感激,他待自己的事事周全, 便是两个哥哥有时也比不上。不是说自己的两个哥哥对自己不上心, 而是性格使然。身为武将的大哥和性格有些跳脱的三哥, 在性格上总会不够细心和体贴。而卫赜却不是,他似乎总能知道自己在什么时候需要什么东西,并花费心思为自己搜罗来。   单是这份心,便足以让她放下大半的心房,感激和亲近,想到这,她的嘴角露出了温暖的笑意。   在卫赜道谢后,淑惠长公主便吩咐侍卫启程回府。   从皇宫到淑惠长公主府也不过两刻钟左右的时间,很快铜辇车便驶进了公主府的大门。   沈长冀三人在大门处下了马,一路步行随着辇车走到了琼华院的门口。之后,沈长冀双手将妹妹从辇车上抱下,小心翼翼地抱着女孩走进闺房之中。   沈皎被安置在床上后,环顾四周的摆设,和她进宫前一模一样,纤尘不染,很是舒心。   “一路颠簸,阿皎可感到不适?要不要传太医?”淑惠长公主看着女儿有些苍白的脸色,一双美目中满是担忧之色。   沈皎听着母亲关切地问话,连忙说道:“阿娘别担心,我只是有些疲倦,并无不适,大家不要担心。”她这话不仅是对着淑惠长公主说得,也是讲给身旁的两个哥哥和卫赜听得,她看着身旁的三位男子眼中难掩的忧色和紧张,不由安抚到。   “一会儿还是让李太医来诊下脉。”淑惠长公主抚摸着女孩的脸颊,语气温柔地说道。   沈皎点了点头,让李太医诊过脉也好,省的阿娘和兄长们这般忧心。   沈皎朝兄长的方向看去,想示意他们安心。却发现三哥身旁的少年正关切地看着自己,目光中浓浓的担忧和关心之色,让她一愣。   她这时才想起,自早晨见到少年后,一直都没有和他问好,更别提道谢了。所以连忙福了福上半身,郑重地道谢:“多谢赜表哥这些日对元嘉的费心,除了珍贵的雪玉膏外,那些礼物我也都十分精致机巧,书籍也全都十分有趣,我很是喜爱。却一直没有机会亲自对赜表哥道谢。今日,才有机会对赜表哥道一声感谢,希望赜表哥不会嫌晚。”   卫赜看着眼前的女孩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看着自己,提到那些自己送去的东西时,眼中和语气里浓浓的喜爱之情,他的心中就很是欢喜,他觉得自己这些天花费精力搜集来的东西总是没有送错,如此,他的心愿便达到了。   他做这些,要得并不是女孩如何感激自己,只是希望女孩能够开心的生活,即便是躺在床上养病。   他一直都记得第一日见到女孩时她乖巧可爱的站在天和帝的身边,清脆的笑声仿佛能甜到人心里,软软糯糯的叫着自己“赜表哥”,当时,他心里便有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责任感,一种想保护眼前女孩的责任感,他觉得这也许就是兄长对待幼妹的感觉。   之后,他为了和女孩更多的相处,而不显得突兀,便去主动结交沈长映,还主动帮其和吴羽辅导功课,如此,每日便融入女孩在崇文馆的生活中了。   听到女孩受伤的消息后,他的内心充满了担忧和着急,但他知道以自己的身份根本不可能见到女孩,只能每日向沈长映打听女孩的消息。在知道女孩是受了刀伤后,想也不想便将自己手中今年得到的唯一一瓶雪玉膏也送给了出去。   他怕女孩养伤时烦闷无趣,便让人从各处搜集一些精致奇巧的玩意儿,和自己看过的一些有趣的游记等书籍托沈长映送给女孩。   如此次数一多,再加上淑惠长公主对他所赠雪玉膏的感激,他很快便成功的成为淑惠长公主府的常客,将沈家人对自己经常的出现习以为常。   他知道自己所作的这一切,不过是想让女孩在漫长的养病中更加开心一些,当然,也想她对自己更加亲近一些,却绝不是为了让女孩感激自己。   他看着女孩严肃感激的神色,一脸郑重地同自己道着谢,心中并不开心。他觉得若是做这一切的是沈长冀或是沈长映,女孩绝不会是现在的态度,一定是会甜甜的笑着说一声谢谢兄长,就不会有别的了。   这就是他和沈家兄弟的差别。   “元嘉妹妹喜欢就好,并不值得妹妹这般道谢,如此倒让我有些不好意思了。”卫赜看着眼前的女孩,神色温柔的说道:“这些东西不过胜在新意有趣,并不贵重。我这里还有前两日搜集来的一些别的,明日就派人给妹妹送来。”   说道这,卫赜看向女孩比初见时还要苍白的脸颊和消瘦的小身子,似是想起了什么,郑重地承诺着:“雪玉膏若是用完,元嘉妹妹只管告诉我一声,我再派人送来。”   他这是没有雪玉膏了,可他祖父那还有。依照他祖父每日舞文弄墨的生活,十年都不会用得上一次雪玉膏。如此名贵的药膏放在那儿,只是个摆设,还不如送给眼前需要它的女孩。   沈皎看着眼前少年眼中充满了关心和亲近,便甜甜地笑了:“谢谢赜表哥,雪玉膏除了你送我的一盒,皇舅母也送了我一盒,曹御医说足够我用到痊愈了。”   “不过,赜表哥收集的东西明日可一定要送来啊。”沈皎对着卫赜俏皮地眨了眨眼,期待的说道:“元嘉每天可指着它们打发时间呢。”   沈皎对着卫赜亲近地要求着,她觉得正如皇后所说,卫赜为她做了这么多,亲近些又何妨?且卫赜是真心地待自己,她为何不能真心地亲近地待他呢?   卫赜看着女孩与自己俏皮地说着话,很是高兴,笑着应承到:“明日辰时之前一定给妹妹送来。”   “阿赜又搜罗了什么好东西?”沈长映在一旁好奇地看着卫赜:“上次你送给了阿皎的游记,她可是喜爱极了,直接拿出来就看翻看。连我还站在她身旁都不理。”说道这,沈长映的语气有些酸,他堂堂沈家三公子,居然比不过卫赜送来的一本书。   不过,即便如此,沈长映还是将卫赜每次送来的东西一件不剩地送给妹妹,只为让妹妹能够开心,这便够了。   但这并不妨碍他继续嫉妒卫赜送来的东西。   其实,他在卫赜送来这些能讨妹妹欢心的东西后,自己也特意寻找过一些给妹妹送去,虽然妹妹当时欢喜地跟自己道了谢,但之后却很少见到她拿出来把玩。如此,他便知道自己寻来的东西根本不对妹妹心思。不过,他相信自己总有一天送出的礼物会超过卫赜。   不过,在这之前要借鉴一下的,他沈三公子一直都是个虚心好学之人。   沈皎看着自家三哥一脸伤心的站在那里,嘴角不自觉得有些抽动。那日不是她沉迷游记,而是不想看向自家三哥在自己面前介绍他的礼物。   虽然她很感激三哥花心思为自己搜集礼物,但,她实在是不明白自家三哥是如何想得。送她布老虎,一个华贵的布老虎,这她可以理解为她在自家三哥心中还未长大;但,三哥居然送给还卧床养病的自己一个纸风筝,还向自己源源不断地讲述着他前些日子去放风筝的乐趣。   对于一个会在床上静养两个月,且患有心疾,不能剧烈活动的人,跟她分享放风筝的经验,再送她一个风筝,这真的好吗?   她觉得若自己不是沈长映的亲妹,看在他是好心的份上,她一定会将送这礼物的人暴揍一顿,以平她心中的怒火。   看着沈长映一副委屈的样子,她觉得若是自家三哥日后总是这样给女孩送礼,他日后媳妇都找不到。   淑惠长公主看着面前的四个孩子其乐融融的样子,很是欣慰,便起身悄悄地出去,将空间留给孩子们。   走出女儿的院门,一路往正院走去,府中还有很多的事物等着她去处理。其实按照她原本的想法,女儿回府后因该和自己一同住在正院之中,如此既方便照顾女儿,又能处理府中事物。可无奈,女儿执意要住在自己的院子中。   对此,淑惠长公主只以为女儿长大了,有些害羞与自己住在一起,便依了女儿的意思,不再勉强。   紫宸宫   天和帝看着下方站着的两人,对着左边的暗隐问道:“吕安交代出的另外五人可处置了?”   “回陛下,昨日收到消息,被滇王室安排进各地军中的五人已经全部秘密被捕,正在被秘密押解进京。”暗隐恭敬地汇报着。   听到暗隐的回话,天和帝点了点头。除了一开始的刺客春兰外,其余的十三人,他全部都没有透露给朝中,只是命人秘密地逮捕,审讯。不为别的,只为他丢不起这个人,为了他和皇室的颜面。   连身边的翰林学士都是滇王室的细作,若是这件事被传了出去,他绝对会颜面尽失,所以对这些人从来都是被暗卫秘密处理。   “西南的战事可有什么消息?”天和帝问出自己最为关心的问题。   “回陛下,刚刚西南处的暗卫传来消息,梁国公已经连下滇国三座城池。”暗隐的话刚落,天和帝便连声地叫好,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听到这个消息,天和帝感觉自己这么多天因为滇王室带来的烦闷和屈辱全都一扫而空,心中畅快极了。   随后,天和帝又询问了西南战事的具体情况,听到后,悬着的心终是放了下来。   忙完这些,,天和帝才有心情与暗彦问起外神女的情况:“今日元嘉学习的如何?”   “已经为郡主讲解完朝中官员的考课和升迁。一直以来,郡主学得很是认真。提出的问题,虽不显眼,但往往能直击问题的根本,很是难得。”暗彦在天和帝面前讲述着自己这一个月以来对女孩的看法和评价。   “元嘉聪颖,日后必能为朕分忧解难。”天和帝想起自己每次对女孩的考教,心中很是满意,他觉得如此下去,他将会多出一个左膀右臂的良才也不一定。   “日后你每隔一日,向朕回禀一次郡主的学习情况。”天和帝对着下方的暗彦说道。   “臣遵旨。”暗彦看着天和帝对女孩的越来越重视,从原来的五日一禀,到现在的两日一禀,看来他对待元嘉郡主要更加认真的教学了,对郡主不妨倾囊相授。   对于这些,沈皎并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所欠缺的知识实在太多太多,每一天她都在认真的,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学习着,弥补着自身的不足,提高自己的能力。   学习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春去秋来,五年的时间眨眼而逝。 第51章 长大   天和十五年正月底,虽然早已立春, 但正是春寒料峭之时。崇文馆中迎春花已经开放, 树姿婀娜, 枝条垂拂,金色的花朵团团地绽放, 端庄秀丽,气质非凡。   偏殿内,沈皎在张博钧讲完今天的课业离开后,收拾好书本,也从座位上起身, 由身旁的侍女为自己披上狐裘,走出偏殿。   刚一踏出殿门,便看到前方站着一位身姿修长的少年,面如冠玉,一身月白色广袖长衫,外罩同色的大氅,衬得他端方清雅, 温润如玉。阳光散在少年的发梢, 闪着点点金辉, 一双琉璃般的眼眸,流光溢彩,风姿卓然。   沈皎看到眼前的少年, 连忙快步走向他的身旁, 笑着说道:“今日有些晚, 让赜表哥久等了。”   “无事,并没有等多久。”卫赜看着个子才到自己胸前的女孩,明眸皓齿,眉目如画,一身鹅黄色襦裙和白色狐裘,并没有让她向平常的闺阁女孩一般娇俏可爱,反而有些端雅沉稳,一举一动充满了士子般的文雅之气。   “这也是我最后一次来接阿皎了。”说道这里,卫赜叹了口气,有些遗憾的说道:“日后,阿皎散学后就要一人回去了。”多年的相处,卫赜早已将“元嘉妹妹”的称呼换成了和沈家人一样的“阿皎”。   沈皎抬头,看着面前芝兰玉树的少年不由感慨,卫赜的样貌和气质绝对是她见过的少年中最出众的。眉如墨画,目若朗星,面如冠玉,皎然如月。虽然这些年几乎每日都能看到卫赜,但她依旧沉迷于少年的容貌和气质中。   她觉得《诗经淇奥》中的那句“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就是专门为眼前的少年所写。前世读到这句诗时,她觉得这只是世人对于君子的一种充满美好的想象,但自从看到卫赜长大后,她才明白这世间真有如玉一般的人物。   她每次看到卫赜,都会觉得自己那颗颜控的心被好好满足了一番,这是她对于美丽事物的一种欣赏,并不是男女之间的爱慕之意。   这些年,她和少年越来越亲近。特别是近两年,她三哥和吴羽的年纪越大,已经不在崇文馆中上课,开始分别步入朝堂和军中。她的上学和放学,包括在崇文馆中的一切事宜都被卫赜全盘接手。   她每日除了老师,家人外接触最多的就是卫赜了,她已经将其当作亲兄长一般看待。而卫赜待她也事事体贴周全,比她三哥做得还细致周到。   去年秋闱,卫赜以十五岁的年纪得中解元,现在已经到了一月底,还有十几日,就是春闱的时间了,她知道卫赜这是要静心复习,以备二月初的会试考试。   果然,在科举面前,身为学神的卫赜也是要在家中闭关复习的。   “赜表哥放心,我出行会有仪仗和护卫的军士,不会有事的。”沈皎以为卫赜是担心自己一个人出行的安全,连忙安抚着。   卫赜听到女孩的话,倒是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揉了揉女孩的头发,温柔的笑了,不过眼神中却有一道暗光闪过。   “阿皎提前祝赜表哥金榜题名,得中会元。”沈皎对着卫赜祝福道。其实,这些年因为老师张博钧每次对其文章的赞扬和欣赏,她曾经读过卫赜的很多篇文章,不仅字字珠玉,如行云流水般气势庞然,更重要的是言之有物,于治国之道上有独到的见解,这样的文章在当世据她老师张博钧所说,世上能与之相比者绝不会超出双手之数。   她觉得卫赜不仅能得中会元,更能三元及第,创造佳话。   卫赜看着眼前的女孩亮晶晶的看着自己,似乎对自己充满了信心,好似比自己还胸有成竹一般,顿时笑出了声:“定不辜负阿皎的厚望。”这句话,虽是笑着说得,却显得掷地有声,不容质疑。   沈皎听到卫赜得笑声,如林籁泉韵般悦耳迷人,动听极了。但说出的话语却让她从中听到了其强大的自信。   她就知道,学神的世界果然不是她这种常人能够得着的。她觉得无论自己准备的再充分,去参加科举这种大事,绝对不会向卫赜这般从容自信。这样的自信,是源于其绝对远超世人的文采和能力。   和卫赜说笑着,两人便走到了自己的辇车处。她独自上了车,卫赜则骑马跟随在自己的车边,身后跟随着仪仗和护卫的甲士,一路朝淑惠长公主府行去。   待到了淑惠长公主府的门前,沈皎对着车外的少年邀请道:“赜表哥一路辛苦,不如喝杯茶再走如何?”   卫赜听到女孩真切的邀请,很是想答应,但似乎想起了什么,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拒绝到:“今日便不去了,待春闱结束,再来拜访。”   “那阿皎便在家中恭候赜表哥了。”沈皎看着外面的少年,关心和祝愿道:“赜表哥要用功时也要注意身体,阿皎相信一定能在桂榜上看到赜表哥名列前茅。”   “谢谢阿皎关心。”卫赜听到女孩关心自己身体和话,心中十分舒畅:“我定尽全力,不辜负阿皎的期待。今日便回去了,以后虽我不在崇文馆中,但无论阿皎有什么事情都可来找我,我一定尽全力帮助阿皎,不会让阿皎失望。”   “谢谢赜表哥。”听到卫赜真心的承诺,沈皎道着谢。   两人互相告辞后,卫赜便驱马向卫府的方向而去,在其的背影消失不见后,沈皎才对着外面的侍卫道:“进府。”   “是。”   从马车上下来后,沈皎便向正院走去。步入正堂后,便看到淑惠长公主正在和一个身着翠绿色撒花织锦月华裙的美丽端雅的少妇笑着说些什么,似乎很是高兴。   沈皎进来后屈膝请安:“给母亲,大嫂请安。”   “快起来。”淑惠长公主对着女儿笑嗔着招了招手,“今日怎么回来的这么晚,可曾冻着?”   沈皎笑着走到淑惠长公主身旁,解释道:“不曾冻着,今日老师讲得兴起,便多与我讲了会儿课,之后又与赜表哥道了别,便回来的有些晚了。”   对于女儿的解释,淑惠长公主点了点头,问道:“阿赜还在崇文馆进学?”虽然她自己没有考过科举,但应有的一些了解还是有的,一般情况下,应试的学子都会提前很长一段时间,将自己关在家中,潜心学习,但如今距离春闱之日也只剩下不到半旬,她没想到卫赜还在崇文馆中。   “今日是最后一天,明日就不会来了。”沈皎解释道:“所以才多说了会儿话。”   淑惠长公主听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也不在此事上多说什么。而是笑着转移了话题:“今日收到了你大姐姐的举办宴会的帖子,时间是三日后,还是休沐日,到时你也得空,也跟着你大嫂一同去,不许推了。”   说道最后,淑惠长公主的语气甚至有些强硬,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阿娘别生气,到时我一定乖乖的跟着大嫂一起前去。”沈皎看着淑惠长公主脸上一副“你不去试试”的样子,顿时将口中想要推据的话默默收回,立刻保证着。   她知道自己这些年只一心扑在学习和朝局上,平日里出门交际地太少,再加上自己年岁日长,却还没有融入京中贵女的圈子,所以阿娘有些着急了。虽然她自己不以为然,她连自己的生命都还没有握在自己手中,哪里有心思将精力放在后宅之中,不过,经历了这几年天和帝精心的培养,即便她不是迫于自己的体质,在见识过更广阔更精彩的世界后,却也不愿回到这小小的内宅之中,做一个将命运和希望都寄托在别人手中的闺阁女子了,即便那个被交托的人是自己的父母兄长。   但母亲大人的命令不能不顾,为了自己以后的日子,她还是答应下来为好。不过,看着母亲似乎不为所动的样子,连忙对着旁边的大嫂眨了眨眼。   旁边的大奶奶乔氏看到女孩向自己求助的目光,连忙对着婆婆说道:“阿皎既然已经答应了母亲,就不会食言,母亲尽管放心。”对于眼前的女孩,乔氏是十分喜爱的,在她嫁过来之前,即便自己身为魏国公府嫡长女,对于有这么一个不仅圣眷无双,还受尽父母兄长宠爱的小姑子,是有些担心的。   但事实证明,她的这些担心十分多余,盛名在外的元嘉郡主虽然受尽万千宠爱,但却并不刁蛮任性,相反,性子十分温和近人,对她也亲近尊敬。如此漂亮,性子又好的姑娘,她怎会不喜欢。   淑惠长公主听到儿媳的话后,思索一番后,点了点头。的确,以前女儿对于宴会基本上都是一口回绝,但只要是她答应的,都会前去,如此,脸上的表情又恢复了刚才的和煦。   沈皎看着淑惠长公主恢复了刚才的温和,连忙朝大嫂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你愿意去就好,这是你大姐姐嫁到肃毅侯府后第一次举办宴会。”淑惠长公主抚摸着女儿的手说道:“特意选在休沐日,便是想见见你。”   沈皎明白淑惠长公主的意思,大姐姐在出嫁之前对自己十分照顾,便是在出嫁后得了什么好东西也不忘送一份给自己,时常关心自己的身体。现在长时间不见自己,想必对自己十分惦念,才将宴会的日子定在了休沐日。对此,她心中十分明白。其实,她心中也十分想念大姐姐。   所以,在淑惠长公主说出是大姐姐送来的帖子后,她便直接同意了。不然,换个人的帖子,她真的不一定会答应。   又陪着母亲和大嫂说了会儿话,便听人回禀:“公主,二太太来了。”   听到这句话,淑惠长公主原本高兴的脸上,突然冷了下来。 第52章 二太太   淑惠长公主府正院内,自从侍女通传过后, 室内就陷入了一片寂静沉默之中。   沈皎坐在淑惠长公主的身旁, 看着母亲有些冰冷不悦的脸色, 便知道自己这位二婶又来找母亲为她那位四堂姐求情来了。她记得前些日子,细雨对她讲解府中最近发生的事情时, 着重提起四姑娘被老太太禁了足,并且罚抄弟子规百遍。   对此,她并没有多问。这不是她没有一颗好奇的八卦之心,而是因为自从她这位四姐回府以来,这样被禁足罚抄书的事情基本上隔三岔五地就会发生一回, 她已经见得太多,原因虽然每次似乎都不同,但内里的原因都差不多,不是因为首饰衣服,就是因为姐妹间的交际,事情基本上都大同小异,时间一长, 她也就司空见惯, 没有了好奇心。   若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女孩行事偏颇, 教养严厉些,也还能将其性子再掰回来,二房回来的这两年, 据她所知, 老太太不是没有出手管教过, 可如今,她这位四姐还是如此行事,却丝毫没有改过的意思。   这问题就出在自己这位二婶身上了。   据她所知,每回四姑娘沈瑾妍每回闯祸被老太太责罚后,二太太就会直接跑到老太太面前求情,她在一旁听过一回,当时二太太将四姑娘讲成一个不谙世事的幼童一般,称其所做的事情都不是故意的。   当时的四姑娘都已经十二岁,在这个女孩十五岁就基本嫁人的时代,十二岁的姑娘已经不小了,已经是半个大人了,如何会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幼童,再说,能做出因为嫉妒姐妹衣裳首饰就设计将其毁了的女孩,如何会会是一个不懂事的孩童,又哪里不是故意所为。   所以四姑娘无论做出什么祸事,在二太太眼中都是可以原谅的,每次都跑到老太太面前为其求情,希望老太太能从轻处罚。有时还能在老太太面前哭起来,让老太太烦不胜烦。   一开始,老太太处罚四姑娘的时候是存着教养的心思,连从宫中聘请的教养姑姑都派了过去。后来,二太太的每次哭闹,求情,让她所幸撒手不管,连教养姑姑都撤了回来,每次只公正的做出处罚后,就不再过问。   其实,老太太的心思沈皎明白,她又不是四姑娘的亲祖母,做得太多,也许得到的不是感激,而是二太太的埋怨。   因着二太太的这般行事,淑惠长公主对其也是极为不喜,甚至有些厌恶。不过,平日里二太太也没有胆量跑到淑惠长公主面前为女儿求情。   正当她思考二太太如何会来时,那边淑惠长公主已经对着通传的侍女道:“让她进来。”   “是。”侍女应声而去。   很快,便见一位身着湖蓝色马面裙的妇人走了进来,对着淑惠长公主拜道:“给公主请安。”   原本坐在椅子上的大奶奶乔氏和沈皎,在二太太行礼时也全都起身回了半礼。   “起吧。”淑惠长公主看着眼前的二太太,也不与她兜圈子,直接问道:“ 你今日为何而来?”   她愿意让二太太进来,是为了梁国公沈邦靖和二老爷沈邦翊之间的兄弟情谊,给二老爷一个面子。不然,她是绝对会将二太太拒之门外。所以,她也没有那个陪其叙话的兴致。   二太太起身后,也没听到淑惠长公主赐座的话,只能站着回话:“今日,我收到了阿妩的帖子,说她三日后在肃毅侯府举办宴会,不知公主是否知道。”   淑惠长公主听到她没有给四姑娘求情,而是提起大姑娘沈瑾妩的事情,脸色温和了许多,指着下面的椅子道:“坐吧。”   “阿妩也给本宫送了帖子来。”淑惠长公主对于教养了很长时间的侄女很是喜爱,语气亲昵:“当日,让乔氏和袁氏带着府中的姑娘一同前去。”袁氏是二少爷沈长意的妻子。说道这,淑惠长公主看了眼身旁的女儿,接着道:“到时阿皎也会前去,必不会让人看轻了阿妩。”   旁边的二太太听到淑惠长公主为了给阿妩撑场子,连元嘉郡主都派去参加宴会了,要知道,有时连淑惠长公主自己举办的宴会,都不一定能看到元嘉郡主的身影。而其居然会同意去参加这次宴会。心中虽有些诧异,却也很不是滋味。   她的两个女儿,一个被淑惠长公主如此喜爱,事事为其考虑周全。连婚事都是千挑万选后,进宫请皇后赐的婚。世人都说淑惠长公主待阿妩真心疼爱,但她并不是特别欢喜,自己女儿的婚事,她连插手的余地都没有,只有被通知的份儿,这让她如何高兴地起来。   其实对于这桩婚事,虽说阿妩嫁过去就是世子夫人,府中的人也都说好,但她并不是十分喜欢,依照她原本的想法是将阿妩嫁给嫡亲大哥的嫡长子俞昌,在她看来两人是嫡亲的表兄妹,幼时也常在一起玩耍,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阿妩嫁过去后,嫡亲的舅母作婆母,日子会十分好过。又何必嫁到肃毅侯府那种满门武将的家族,特别是肃毅侯夫人是京中有名的厉害人物,都敢跟威名在外的肃毅侯动手,还不知道会对儿媳如何。   她也曾将自己的想法讲给二老爷听,但说了个开头,就被训斥了一番,之后半个月都不曾踏进过她的房门。她知道惹了二老爷不悦,只能抛弃自己的想法,乖乖为大女儿准备起嫁妆,不再提起,这是才算是过去。   后来,正向府中人之前称赞的“良缘”一般,阿妩在肃毅侯府似乎过得十分不错,刚嫁过去便接过了府中的中馈,如今也开始自己办起了宴会。倒也不在多说什么,只是心中仍然有些不是味道。   “公主待阿妩的一片真心,我替阿妩先行谢过。”二太太对淑惠长公主笑着道了谢,随后对着坐在自己对面的沈皎说道:“郡主每天忙碌,却能抽出时间来参加你大姐姐的宴会,阿妩若是知道,必然欢喜极了。”   “大姐姐这些年对我极为照顾,这是她第一次举办宴会,我无论如何都会去捧场的。”沈皎认真地看着对面的二太太,随后欢喜地说道:“想到三日后就能见到大姐姐,我也很是欢喜。”   “你有这番心意便好。”淑惠长公主笑着对女儿说道:“也不枉你大姐姐这些年待你的用心。”   “阿妩对郡主的照顾都是应该的,并不值得郡主这般记挂。”二太太客气地笑着道。   说道这,二太太看着淑惠长公主现在心情不错,想到今日前来的目的,赶紧试探道:“公主刚刚说是让世子夫人和袁氏带着府中姑娘一同去,可是让府中所有的姑娘都一同前去,不论嫡庶?”   “不论嫡庶。”淑惠长公主抿了口茶,看向下方神色和语气都变得有些小心而不自知的二太太,语气有些淡漠。   二太太听到淑惠长公主不论嫡庶的话,心中觉得有了底气,连庶出的都能去,何况她的阿妍,连忙小心地说道:“阿妍是阿妩的嫡亲妹妹,若是府中的姑娘全都一同过去,唯独少了阿妍自己,是不是不太好?”   “如何会不好?称病便是,不会有人说什么。”淑惠长公主看都不看二太太,语气十分冷漠。   二太太被淑惠长公主的话噎了一口,差点喘不上气。她实在没有想到淑惠长公主会直接连借口都想好了,将自己接下来的话全部堵在了口中。   不过,即便如此,她想着自己临走前阿妍对自己期盼的眼神,还是硬着头皮开口:“阿妍已经知道错了,这几日抄书抄得都憔悴了很多。而且她保证绝不会再犯,请公主饶过她这一回。”   “有错便要受罚,不然还要这规矩有何用?”淑惠长公主目光冷淡地看着下方的二太太。   看着面前态度坚决的淑惠长公主,二太太知道让女儿解禁是不可能了,只能退而求其次:“求公主让阿妍解了一日的禁足,去参加阿妩的宴会,这样与阿妩的面上也好看。”二太太说完后,没有听到淑惠长公主立时的回话,以为她为了顾及阿妩的面子,肯考虑了,便再接再厉的说道:“再说,阿妩关爱妹妹,到时看不到阿妍前去,定然也十分担心,介时难免会担心,也不能将心思全部放在宴会上。”   “阿妍自幼敬爱阿妩,回京后便对其十分亲近,无奈相处的时间太短,阿妩便出嫁了。”二太太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淑惠长公主充满冰冷地话语打断了。   “无奈相处的时间太短?”淑惠长公主玩味地重复着二太太的话:“这一切不都是你想要的吗?本宫可记得,当初是你自己不愿带着阿妩一起去任上的?”   说道最后,淑惠长公主将冰冷的目光直直地射向下方的二太太,语气充满了压抑地怒火。   原本和乔氏一同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起的沈皎在听到淑惠长公主的话后,有些意外,她这些年到是不知道大姐姐没随二叔二婶一起赴任,原来还另有隐情。   就凭着淑惠长公主充满怒火的模样和室内有些剑拔弩张的气氛,她就知道当年二太太绝对做了什么离奇地错事,不然她阿娘不会有这么大的火气。 第53章 当年   淑惠长公主府正院,清雅的幽香弥漫着, 却丝毫没有减少室内冰冷压抑的气氛。   二太太听到淑惠长公主冷声的质问后, 浑身打了一个哆嗦, 她想起自己当年被做出那件事后,淑惠长公主对她的惩戒, 心中一阵冷颤,但依旧为自己辩解着:“当年的事情,只是我一时糊涂。而且这些年我也已经尽力补偿阿妩了,阿妩和阿妍相处得也十分要好。公主又何必再度重提?”   “你补偿阿妩?这些年你在外地,可曾给对阿妩的教养上过一次心?对长意, 你时常写信和专门派人前来垂问,可对阿妩,你何曾写过一封信,派人关爱过一次?”说道这,淑惠长公主想起阿妩小的时候,每次听到二房派人前来时,目光中浓浓的期盼, 心中便很是心疼。这也事她这些年厌烦二太太的原因。   因为二太太当年的所作所为, 很是疯狂, 二老爷沈邦翊实在是不放心将嫡长女放在妻子身边,再加上他与老太太并不是亲生母子,所以只能哀求自幼亲近的嫡亲兄长, 将女儿养在淑惠长公主身边。   那时淑惠长公主刚生完沈长映, 被太医诊断说伤了身子, 以后很难再有身孕,她以为自己这一生都不会再有一个娇娇软软的女儿,便同意了二老爷的哀求,将不到周岁的沈瑾妩接到身边和次子沈长映一同抚养。所以,在她心中,阿妩相当于自己半个女儿,虽然比不上阿皎,但她对其也是真心疼爱。   这些年,虽说二太太对待长女不在像以前那般疯狂,但也是几乎漠视了这么一个女儿的存在。对长女的教养丝毫不见关心,连女儿的生辰也没派人来送过一次东西。   特别是在四姑娘沈瑾妍出生后,二太太恨不得将其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那种小心翼翼,倾其所有的态度,与对待大女儿的态度可谓是天差地别,   这样的举动,不只是淑惠长公主,就是身为女儿的沈瑾妩也早对母亲寒了心,不再像小时候那般期盼。   其实,这些年,二房也不是一直在外赴任,甚至在长女四五岁的时候,还曾在京呆过两年,中间也都回过几次京中,但二太太每次的态度都十分坚决,不同意长女跟着他们一同去任上。特别是在四姑娘长大后,这种态度更加坚决。   面对这样的妻子,二老爷怕长女跟着他们走后,被妻子冷待,不喜,或是向女儿周岁前一般,被二太太要求抱到庄子上养着,伤到女儿,便继续哀求长兄长嫂替自己教养女儿。   后来,他怕长女孤单,便将自己的庶女二姑娘送来给长女作伴,在长子需要进学时,又将长子送进府中,让他照顾两个妹妹,特别是从小离开父母的大女儿。   二太太听到淑惠长公主的冷然的脸色和质问,心中虽然害怕,但却似乎有了底气般,连声音也大了许多:“公主将阿妩接过去抚养后,便将阿妩身边所有的人都换了,不就是不想让我过问的意思。再者,公主连阿妩的终身大事都是定下请懿旨赐婚之后,才派人告诉的我,何曾问过我这个做母亲的意见。”   淑惠长公主听到二太太这番话,嘴角勾起了一抹嘲讽的弧度,“原来你对阿妩的婚事有所不满,不过,这可不是本宫定下的,而是二弟的意思。   “阿妩及笄前,二弟修书告诉国公爷,请本宫为阿妩挑选一门亲事,本宫将所有合适的人选挑出来后,国公爷派人将人选送给二弟,上面每个人选的性情,年龄,家世等都写得一清二楚,最后定下肃毅侯世子是二弟自己的选择,本宫只是为了给阿妩一份体面,才请皇后赐下旨意。”淑惠长公主对着二太太一字一句的说道,她就是再身份尊贵,也知道儿女的婚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阿妩的父母尚在,她这个做伯母还不会擅自做主。   她一开始以为这件事,二太太是知道的,却没想到这一切二老爷沈邦翊是瞒着妻子做下的,如此看来,二老爷对妻子已经没有了信任。不然,连儿女婚姻这般大事都没有告诉二太太。   “如若不是你当年听信那女道胡言,连夜瞒着府中将阿妩送到庄子上时,那些婢女替你隐瞒不报,险些让阿妩在庄子上丢了性命,后来又在府中被怠慢,这样的婢女不换掉,难道本宫还要给她们赏赐不成?”淑惠长公主对于二太太的话冷声回应着。   坐在一旁的沈皎没有想到二太太当年会做出这样不顾女儿性命的事情,她以为依照二太太对待次女的样子,应该只是有些拎不清,但绝对是一位慈母,却没有想到这慈母的形象还是要分人的。   她用看了眼身旁的大嫂,发现她正盯着手边杯子上的花纹看得出神,似乎完全没有听到淑惠长公主和二太太的对话。只是在注意到自己的目光后,对自己微微一笑,指了指手边的杯子。   沈皎立刻明白,接受了大嫂的邀请,也开始对着自己手边的杯子观察起来。   嗯,这才是听八卦的正确姿势。她要学习的果然还有好多。   在淑惠长公主看来,二太太这根本就是在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找借口。在一开始,她就算再换掉阿妩身边的婢女,难道那些婢女还能拦着二太太关心女儿不成。她找的这个借口实在有些牵强和好笑。   提起当年的事情,淑惠长公主脸色变得更冷,一双看向二太太的眼中充满了冷色和怒火。即便十几年过去,她依旧记得当年那桩震惊梁国公府的事情。   因为当年二太太生长女时,连生了三天三夜,十分艰难。所以,在长女出生后,便对其不甚喜欢。特别是在生了长女后,二太太便开始染病,连续几个月都不见痊愈,她便觉得自己的病症是长女带来的,长女和自己命里相克,就瞒着府中,不知从何处请来了一个女道士。   二太太拿出自己和大女儿的生辰八字,让其测算,随后,那女道士告诉二太太,长女和她命里相克,不宜住在一个府中生活,若是住在一起,二太太就会缠绵病榻,最终没了性命。   二太太听了女道的话,和自己认为的一样,心中很是害怕自己会因为这个女儿丢了性命,便瞒着府中连夜将长女送到了庄子上。因着女道的话,二太太便开始不喜,甚至有些厌恶这个女儿。   这件事,一开始的两日,并没有被人发现,因为当时的大姑娘还小,基本不会被抱出屋子。直到第三日,二老爷沈邦翊从官衙回到府中,想看眼女儿,二太太却支支吾吾,下人也都颤抖着不敢说话,他立刻意识到事情不对。随后满府找不到女儿后,便派人审问下人,才知道自己的女儿早已被妻子送到了庄子上,还已经过去了两天。   之后,二老爷立刻骑马前去庄子上,等他到时,他不满周岁的长女已经高烧了整整一日,性命垂危。他赶紧派人去请太医前来诊治,事后那名太医告诉他,若是在晚来一个时辰,孩子便救不回来了。   当时的二老爷在安顿好女儿后,便去质问二太太,虽然知道了原因,但却被二太太接下来的举动震惊了。二太太开始疯魔了,居然以死相逼,要求丈夫将女儿送离府中。之后,二老爷无法,只能先将女儿送到公主府中,这样也是不在一个府中。   而身为兄长的梁国公沈邦靖被弟弟哀求,便答应了将侄女寄养在公主府中。对于这个的侄女,淑惠长公主和沈邦靖对其很是用心。这不只是因为血脉的关系,更重要的是这个侄女是梁国公府的嫡长女,特别是在淑惠长公主伤了身子后,身为府中嫡长女的侄女,更可能是府中身份最贵重的姑娘。   这样的身份,身为沈氏一族的掌权者,沈邦靖和淑惠长公主不可能不重视。所以,这也是淑惠长公主尽心教养大姑娘沈瑾妩的原因之一。   一府的嫡长女,在外面代表的是整个家族对女儿的教养和底蕴,在家中有着教导幼妹的职责,自然是必须重视的。   发生这样的事情,身为家主和主母的沈邦靖夫妇二人不可能对此视而不见。在沈家的全力彻查和搜捕下,那名女道在两日内就被捉住。经过审讯,她才道出这一切不过是她看出二太太的心思后,顺着她的想法胡编乱造的,其根本就是个招摇撞骗的假道士,根本就不会测算八字。   得到这样的结果,在淑惠长公主看来毫无意外的,这个世上会批命的术士除了摘星楼中的国师外,也就只有那么几人,而且全都是闻名天下的高僧和真人,这些人根本不是以二太太的身份可以请到的。   但是,将这样的结果告诉当时的二太太后,她根本不信,依旧以行命相逼,不愿让长女回到自己身边。二老爷无法,只得苦求长兄长嫂。最后,淑惠长公主亲自带着二太太去延兴寺请见住持慧悟大师,请其亲自测算。   最后,得到的结果是大姑娘富贵双全的命格,且对二太太并无任何相克。如此,二太太才算相信,毕竟慧悟大师是当世的得道高僧,极擅命理,对他的话,基本不会有人会质疑,二太太也不例外。   但就算如此,二太太对这个长女依旧极为不喜,在她看来长女就算不与自己命中相克,但她自这个女儿出生后一直病情不断也是事实,将其接回来后,只按照规矩派了几个婢女和奶娘便不管不问。   因着二老爷忙碌,二太太对长女又是这样漠视的态度,照顾大姑娘的仆从自然不会尽心,很快因为上次高烧没有养好的身子再次出现问题。面对这样的结果,二老爷实在无法,只能将长女交托给兄嫂。   而对于这样的二太太,老太太身为继室不便出手,但身为沈氏一族主母的淑惠长公主却要出手惩戒,不然任由这样的漠视子嗣性命的作风蔓延下去,那沈氏一族的子嗣肯定会减少。子嗣稀少的家族,又如何会兴盛下去。   最终,淑惠长公主下令将原本二太太手中的中馈交给了进门没几日的庶子媳妇三太太,让其禁足在府中半年,每日粗衣素食,抄写女四书各百遍。这对于从小养尊处优,锦衣华食的二太太来说,实在是太过痛苦,以至于后来二太太虽然不喜欢大姑娘,但也不会不再不顾及大女儿的性命。   想起这些往事,淑惠长公主想着刚刚听到的话,看向下面面色有些惨白的二太太,有些嘲讽地笑了:“本宫实在是不知这些年你对本宫有这么大的怨气。”   听到淑惠长公主的这句话,原本面色就有些惨白的二太太,被吓得连坐在椅子上的姿势都有些维持不住,她实在没想到原本想要为次女求情的目的非但没有达成,反而到了现在这个地步。   对于是否怨恨淑惠长公主,她确实是有的。除了长女的事情外,她不喜欢淑惠长公主对长女和次女的待遇相差如此之大。她愿意将长女带入宫廷,让其得到太后和皇后的喜爱,却平日里连次女的面都不愿意见一次。这样的差别待遇,让她的阿妍在她姐姐面前总是矮了一头。   如今,连放阿妍出来参加一次宴会都不同意,若是这次宴会府中的姑娘都去,唯独少了阿妍,不说外面的人怎么想,便是阿妍在府中的姐妹面前也不尽失颜面,这让她如何不怨。   她的阿妍已经十三,已经能开始相看亲事了,若是连宴会都不去参加,京中如何会知道有阿妍这个优秀的女孩。在二太太眼中,次女除了有些天真,不懂事外,其它方面无论是家世还是容貌,都是极为优秀的。   不过,就算她在如何怨恨淑惠长公主,却也不敢说出来。 第54章 求情   自淑惠长公主的话音落后,室内的气氛更加紧张。   二太太稳定好心神后, 连忙从椅子上起身。在淑惠长公主说出这句话后, 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坐在椅子上的资格。站起来的时候, 她感到自己的下肢都是僵直的。   起身后,二太太赶紧对着淑惠长公主行礼后, 辩解道:“我心中岂敢怨恨公主。以前的事情,全是我的过错,可公主却不能错看阿妍,她是阿妩的亲妹妹,是个好孩子啊。”   二太太知道, 淑惠长公主对她早已心存不满,若是再辩解下去,只会让淑惠长公主更加震怒,如此一来,她来为阿妍求情的目的就更加完成不了了。   现在,她只能先赶紧认下过错,让淑惠长公主的怒火减轻一些, 然后再以阿妍是阿妩的嫡亲妹妹这点, 打动淑惠长公主了。   “这些年, 阿妩和阿妍一直相处的很好,阿妩一直很是关爱阿妍,对妹妹很是喜爱。”说道这, 二太太用余光小心翼翼地看了眼上首的淑惠长公主, 发现其并没有发话, 便继续讲到:“阿妍也一直尊敬长姐,自回京以来对阿妩也十分亲近敬爱,无论是衣裳首饰,还是其余的事情都会想着阿妩。”   听到二太太的这些话,沈皎觉得自己以对梁国公府的了解都是喂了狗了。她虽然每隔十日,到了休沐日才去梁国公府给老太太请次安。但仅凭这一月三次的见面,她也基本能摸清四姑娘的性格,更别说细雨每日给她讲的那些消息。   她这位四姐,除了对她还算有些礼数外,对其余的姐妹,包括她的嫡亲长姐,似乎总是一种高高在上的态度。至于对待大姑娘的尊敬和敬爱,恕她眼拙,从未发现。   至于衣裳首饰什么的,她没见过,不过却听细雨和她说起,在大姑娘未出嫁前,每次府中为姑娘们打好的首饰布匹,按份例送到二房后,都是四姑娘争着先挑,剩余的才轮到大姑娘和身为庶女的二姑娘与八姑娘。   其余的事情,她不知道,但仅凭这些,就足以清楚二太太话中的真假,其实她真的挺佩服二太太能说出这些话的勇气,特别是在她阿娘面前说出来。   沈皎抬头看了眼坐在上首的淑惠长公主,发现阿娘的表情和刚刚一样,依旧面色冷淡,眼神冰冷,并未因为二太太的话有任何缓和。   不过想想也是,向她这样很少关注府中的人都知道的事情,没道理掌控两府的淑惠长公主不知情,她知道其实就连细雨告诉她的事情,基本上也是阿娘受益的。毕竟,身为梁国公的女儿,不应该对梁国公府后宅的真实情况一无所知。   她又将目光移到旁边的大嫂身上,发现自家大嫂正盯着茶杯研究的眼睛中和嘴角都有些抽动。注意到自己的目光后,对自己眨了眨眼,然后将有些抽动的嘴角微微收起,微微一笑后,又指了指身边的茶杯,继续研究去了。   沈皎决定继续跟随大嫂的步伐,保持隐藏自己的正确姿势。   嗯,阿娘这里的茶杯真是好看。   淑惠长公主看着眼前的二太太,为了给次女求情,连黑白都能颠倒。或者说,在二太太心中,次女能给长女一些其看不上的衣裳首饰,就已经是对长姐尊敬敬爱了,对于这样从心底最深处的偏心,她连和其理论的心情都没有了。   “阿妍这次只是不小心弄坏了老太太送给三姑娘的簪子,她真的是无意的,阿妍也赔过不是了。我事后也赔给了三姑娘一对价值相当的簪子,三姑娘也收下了。阿妍也保证过,她以后一定会小心,再也不会出现这样的事了。”二太太在借完长女的名头说完次女的懂事后,便为次女这次禁足的事情开始说起情来:“阿妍已经抄写完五十遍弟子规了,禁足的这半月,阿妍已经清瘦了不少。”   说道这,二太太的声音有些哽咽,看到她捧在手心里的次女,在这些日子里每日不停的抄写,已经轻消瘦了好多,精神也不是很好。她心疼极了。一想到自从回到梁国公府的这两年,她的阿妍经受了太多的罪,她的心就难过极了,眼泪也不由自主地往下掉。   坐在上首的淑惠长公主看着眼前的擦拭泪水二太太,这在自己的质问下都没有落泪的人,居然只是提起幼女的样子,就开始哭泣。淑惠长公主觉得,若不是眼前的人是二太太,若不是知道她对阿妩所做的事情,她觉得自己真特得要感叹一句慈母心肠了。   可想起当年二太太在知道长女性命垂危时,连问都不问一声地冷漠表情,在看看现在为了次女只是清减一些便开始哭泣的二太太。   淑惠长公主心中恶心坏了,她实在是不想再陪二太太耗下去了。   看着二太太低声啜泣的担忧样子,淑惠长公主对着身边的侍女道:“念夏,送客。”她现在连和二太太说话的心情都没有。   二太太听到淑惠长公主要送客的话,心中一阵慌乱,她来到这里受了淑惠长公主的一顿斥责,却连句准话都没有得到。如此一来,她不止目的没有达到,连训斥不也是白受了吗。   这样的结果,二太太接受不了。她想起自己来之前阿妍对自己期待的眼神,但却又不敢质问淑惠长公主,只能不甘心地最后哀求道:“公主,阿妍真的知道错了,请您让她参加阿妩举办的宴会吧,这样对阿妩也好啊。”   对于二太太的哀求,淑惠长公主连眼都没抬一下,毫无所动。看到这样的淑惠长公主,念夏自然明了主子的意思,走到二太太前,屈膝一礼道:“二太太请。”   没有听到淑惠长公主的回应,再看着念夏饱含深意地话,二太太知道,若自己现在不主动退出这室内,便很有可能被侍女强架着出去 。比起后者这种充满屈辱的离开方式,二太太觉得还是自己主动走出去能获得一份体面。   在二太太离开后,淑惠长公主看着下方坐着的女儿和大儿媳,问道:“我这的茶杯可还好看?”   听到淑惠长公主的话,乔氏温雅美丽的脸上神色不变,只是语气更加恭敬亲近:“母亲这儿的茶杯自然好看,上面的翠鸟画得妙极了,儿媳都看得入了神。所以,之后便请阿皎和儿媳一同欣赏了。儿媳还想厚着脸跟母亲讨要一只回去继续欣赏。”   沈皎听到大嫂镇定自若的回话,连忙跟着道:“阿娘这里的茶杯确实好看,我也看得入了神。”嗯,她要紧跟大嫂步伐。   淑惠长公主听到乔氏和沈皎的话,嘴角不自觉得有些抽动。因为二太太带来的怒气也消失不见。   “这套茶具已经在这用了半个月了,你们两个今儿个倒是又发现了它们好看。”淑惠长公主无情地戳破儿媳和女儿的谎言。   “看到了,听到了也好。”淑惠长公主将话题拉了回来,她将儿媳和女儿留下,便是默认了她们知道这段往事,不然早就让她们退下了.   “既然知道了这其中的原因,你们便也清楚在阿妩面前是什么态度了吧。”说道这,淑惠长公主叹了口气,“阿妩这些年已经被俞氏冷了心,不会再对其有什么幻想。但她终究是阿妩的亲母,若是俞氏以孝道压着阿妩,对阿妩终究不好。你们两个能帮着的时候就帮着些,别让俞氏坏了阿妩的名声。”   以淑惠长公主对二太太的了解,俞氏对长女并没有多少慈母之心,为了什么目的,做出一些破坏长女名声的事情也是可以想象的。所以,淑惠长公主决定还是嘱托下女儿和儿媳,以免真的发生之后,后果无法挽回。   淑惠长公主这样交代,除了是对自己亲手养大的侄女的怜惜和爱护之外,更重要的便是维护沈氏一族的名声。若是身为梁国公府嫡长女的阿妩被坏了名声,那到时府中的其它姑娘名声还要不要。   若真的发生这样的事情,她到时会连杀了二太太的心都会有。   “母亲放心,我知道该如何做。”对于淑惠长公主的嘱托,乔氏端雅的脸上变得认真起来,语气也十分严肃。   沈皎对于大姐姐这些年对自己的照顾,也十分感激,跟着保证道:“母亲放心好了,我会护着大姐姐的。”   淑惠长公主听着女儿认真的话语,不禁笑了:“你有这份心便好,这些事有我和你大嫂,你不必费什么心思,只是平日里注意些便是了。”她愿意告诉女儿这些事情,只是不想在二太太做出什么错事时,她和乔氏不在,而女儿正好在时,可以及时跳出惊讶,做出最快的反应。毕竟,女儿的身份在乔氏之上。虽然这样的时候太少,但也是防患于未然的好。   随后,淑惠长公主决定结束这个沉重的话题,开始和儿媳乔氏兴致背部地讨论起女儿三日后宴会上的穿着。因为女儿这些年参加的宴会太少,所以每一次都让淑惠长公主特别重视。   沈皎看着阿娘和大嫂的讨论,虽然有些无奈,但心中却十分温暖。即便她觉得自己的衣服哪一套参加宴会都是没有问题的。她坐在位子上听着两人讨论,看着淑惠长公主让人不停地翻找东西,往自己身上试戴,这样的过程进行了半个时辰,沈皎觉得自己身心俱疲。   等沈邦靖带着两个儿子进来时,便看到这样一副样子。   屋内被各种衣裳首饰堆满了,自己的妻子和大儿媳正在兴致勃勃地往苦着女儿身上试戴着首饰,而自家女儿的小脸上似乎有些苦恼,看到自己进来后,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 第55章 婚姻   众人行礼后,在女儿期盼的小眼神中, 沈邦靖对着身旁的淑惠长公主缓缓开口:“公主这是在做什么?”   沈皎听到沈邦靖的话, 内心十分无语, 这种一眼就能看穿,却明知故问的行为, 真的好吗?   还有她是希望阿爹将自己从试衣服和首饰这个水深火热的活动中拯救出来,而不是加强阿娘的注意啊。   沈皎觉得将期望交给阿爹真的不是十分靠谱,正当她决定自力更生的时候,淑惠长公主的话便在耳边响起了。   “阿皎要三日后答应要去参加阿妩在肃毅侯府举办的宴会。”说到这,淑惠长公主的脸上难掩喜悦之色:“我和儿媳正在给阿皎选衣服。你们来得正好, 一起来帮忙看看。”   听到淑惠长公主盛情的邀请,沈皎内心哀嚎,果然,事情和她预想的一样。   沈皎看着被点名的父子三人吗,虽然面色不变,很是自若,但每个人的眼角和嘴角都有些抽动, 就知道他们的内心都是十分拒绝和恐惧的。   她想起前年她要参加宴会时, 淑惠长公主也是这么对父亲和两个哥哥这么邀请的, 当时他们并不是这副拒绝的表情,而是十分有兴致地看着她被淑惠长公主换了一次又一次装扮。   特别是当时的三哥沈长映,十分认真地参与了进来, 还和淑惠长公主讨论起她的头饰。而性情都十分少言的沈邦靖和沈长冀虽然不参与讨论, 但却也很认真地挑出了他们自己觉得适合沈皎的衣服。   但最终的结果却是, 长达一个半小时的过程结束后,淑惠长公主不仅没有采纳他们中任何一个人的意见,还将父子三人狠狠地嫌弃了一番。   自此,他们对这样的事情开始避之不及,唯恐再被淑惠长公主说教和嫌弃。   通过这件事,沈皎觉得自己明白了一件事,男人和女人的审美无论是在前世还是在现在,总会存在不可避免的分歧。   正当沈皎在感慨时,被妻子邀请的沈邦靖先真诚地谢绝了淑惠长公主的提议:“这事公主做主便是,若是少什么只管为阿皎添置就是。”随后赶紧转移了话题:“我刚刚听下人提起二弟妹刚刚过来了,可是为了阿妩这次办宴会的事情?”   沈邦靖讲这件事情真的只是为了转移淑惠长公主的注意,他对于俞氏来做什么丝毫不敢兴趣,因为其所做的事情,整个人都早已被他厌恶,当年若不是考虑二房嫡长子和嫡长女年纪尚小,他当时就真的会让弟弟休妻。   他本以为只是随口一问的话,却没想到妻子在听后,脸色的喜悦之情立刻消失不见,变得十分不悦。   “她哪里会关心阿妩的宴会。”一提起二太太,淑惠长公主原本的好心情就消失殆尽,“她是来为她的宝贝女儿沈瑾妍求情的。”说道这,淑惠长公主的语气有些嘲讽,一双美目中也有些讥诮。   沈邦靖看到妻子的这副不满,甚至有些嘲讽和愤怒的样子,就知道这中间肯定出了什么事,他正要询问,就听到妻子已经吩咐了下去:“敛秋,你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讲一遍。”对于淑惠长公主来说,她可没有再提起二太太的兴致。   待敛秋讲完后,沈邦靖的眉头狠狠皱起,沉声说道:“我一会儿就叫二弟过来。”   对于沈邦靖的话,淑惠长公主也没有放在心上,若是二太太再犯了什么事,她自有惩戒的办法。   待沈邦靖说完,夫妻二人便默契地不再进行这个话题。淑惠长公主将眼睛扫向下方,正当沈皎的心暗暗提起时,她发现自家阿娘的目光开始放到三哥身上,她心中舒了口气。   “长映三日后也一起去。”淑惠长公主对着下面这个已经过了十八还不愿成亲的次子十分头痛,“你不要拿公事推脱,当日是休沐日。”   她看着下方的次子和幼女,这一个一个的都不让人省心。女儿一心向男子一般扑在学业上,比要去参加科举的人还认真,她简直觉得自己养了一个要科举入仕的儿子。和她原本想象中娇养女儿的样子,实在是天差地别。   至于次子,就更不让她省心了。原本她们夫妻以为次子走不了科举一途,就应该将其送去边关,走从军的路子。可谁也没有想到,次子居然会对刑狱之事如此感兴趣,还瞒着家中直接跑去御前求了官职,担任从六品的大理寺丞。等到家中知道的时候,连吏部的任命官文都下来了,事情连缓和的余地都没有了。   当时,她记得自己的丈夫气得让人打了次子二十军棍。若不是因为此事是圣上特批,次子几日后便要上任,她知道这军棍个数会更多。军棍的威力要比板子大多了,但她却也没有拦着,不为别的,只为其不与家中商量便私自做下决定。   她们本以为这只是次子的一时兴起,谁之其竟然真的是喜欢这刑狱之事,还做出了一番成绩。正当她对其仕途放下心时,这新的问题就又出现了,她的这个次子居然对婚姻毫无兴趣,根本不愿意成婚。   她现在被次子愁死了,只求其多参加几场宴会,能看到心仪的姑娘,舍弃不婚的想法。   沈皎听着淑惠长公主有些暗含威胁的话语,便知道自家阿娘是真的非常着急和忧愁了。她想起自从阿娘知道三哥不愿成婚后,所做的事情,就有些感慨大龄未婚青年的忧愁。   她记得之前,阿娘对三哥不愿成婚脑补出的一些事情,比如她阿娘以为三哥是为了喜欢某个姑娘,怕家里不同意所以特地找得借口;再比如因为喜欢的姑娘已经嫁给了别人,所以痴情地为其守身如玉;最厉害地是,她阿娘有一段时间向她频频打探三哥和吴羽之间的事情,当时她还很疑惑,后来她才知道阿娘是怀疑三哥和吴羽之间有私情,这样的猜测,沈皎觉得她阿娘若是在现代绝对是一个狗血档的金牌编剧,这脑洞实在是太厉害了。   她实在不敢想象,她三哥不愿成婚都已经被阿娘想象出这么多事情,这若是自己有一天不愿意出嫁,到时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   其实,她现在对于婚姻真的没有太多的想法,她前世和今生都没有经历过一次感情经历,特别是今生学习了这么多的史书,了解朝堂后,她觉得自己的心似乎被养大了,虽然对爱情和婚姻还有仅剩的一点期待和幻想,但更多的心思却是在前朝。她有时觉得自己一个人过一生也挺好,一个人也会有精彩而不遗憾的一生。   且她相信,若是自己到时真的不愿出嫁,她也有能力达到自己的目的,虽然过程有些艰难。   她将目光重新放在三哥身上,嗯,有三哥在前面挡着,她觉得自己的日子将会轻松很多。   她看着三哥成熟俊美的脸上在听到阿娘的强制命令后,有些不情愿的点了点头:“儿子知道了,到时会护送妹妹们前去的。”   沈长映知道若是自己不同意淑惠长公主的提议,到时他相信阿娘一 定会让人将他绑过去的,这事他阿娘不只干过一回。比起成婚,他还是更喜欢和那些案件在一起。   淑惠长公主在听到次子的回话后,脸色稍齐,又看向旁边坐在一起的长子长媳,总算觉得欣慰了几分。长子和长媳成婚两年多,很是恩爱,一年前,更是生下了长孙,想起现在的时辰,她便对着两人道:“这个时辰,阿导也该醒了,你们便回去吧。”阿导便是梁国公府的嫡长孙,沈长冀和乔氏一周岁多点的嫡长子。   听到淑惠长公主的话,沈长冀便带着妻子告辞了。   而坐在下方的沈皎和沈长映互相对视一眼,同时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为了不被淑惠长公主再次想起,两人赶紧一同从椅子上起身对着上首的父母告辞。理由都是现成的,而且是真实的,一个忙于公务,一个忙于学业。   淑惠长公主知道次子和幼女除了是在躲避自己,也是真的有事,便也不再留二人。   除了正院后,沈皎和三哥道别后,便往自己的琼华院走去。回到院子清洗一番后,便进入书房中,开始认真地完成自己的课业。这些年,她能感受到老师张博钧对自己的倾囊相授,而且,在自己开始学史后,要求也更加严格。而自己的皇舅舅天和帝对她也越来越重视,不只是让暗彦经常来给自己讲解朝局中的最新见闻,也时时考问自己的学业,有时也会问她几个不太重要的朝堂之事的看法,她知道自己在一点点地迈向自己的目标。   完成功课后,沈皎在坐在椅子上,思索着近几日暗彦给自己讲解地事情,只是最近好像除了开恩科外,似乎并没有其余的大事。不过,这也是应该,单单这三年一次的春闱会试,就已经够满朝上下争论的了。她想,明日天和帝对自己的考问,肯定要提及一些会试之事,现在她需要好好准备一下了。   同时,卫家静远院的书房中,卫赜也坐在桌前椅子上,看着桌子上的一些游记,一动不动,似乎在沉思些什么,温和的气质被冷淡清冷所取代,表情严肃而认真。   许久,嘴角勾出浅浅的弧度,眼中泛着点点笑意,周身的气质也变回原来的样子,对着身边的侍从吩咐道:“阿默,将这几本游记明日给郡主送去。”   “是。” 第56章 问话   紫宸宫中,淡雅的龙涎香弥漫在殿中, 静谧安静。   天和帝坐在龙椅上正看着眼前的文章, 一双威严的双目严肃而深邃, 随着时间的推移,眼底闪过一丝赞赏和满意。   “这篇策论写得不错, 最近的长进很大。”天和帝看完后,对下方坐着的少女温和的说道。   沈皎听到天和帝肯定的话语,赶紧笑着回道:“谢皇舅舅夸赞。”她觉得自己心中舒了口气,今日的这篇文章是三日前天和帝让暗彦布置给她的课业。虽然这样的事情,在最近几年经常发生, 但每次她都是构思好久,拿出所有的知识郑重以待。   每次将文章交给天和帝时,她的内心都无比的紧张和害怕。   她害怕自己的文章会让天和帝对她感到失望,长此以往,眼前的帝王就会对她的看重就会越来越少。这样的结果,她觉得自己接受不了。   所幸,她付出的努力终究是有回报的。   天和帝看着眼前面容姣好的少女, 虽然身子看着有些单薄, 但并不像闺阁女儿般有着一种柔弱的美丽, 而是有一种士子般的文雅之气。   看到这样的外甥女,天和帝想起五年前女孩回京时的娇憨可爱,天真柔弱, 一个完完全全被娇宠着长大的无忧无虑的小姑娘的样子, 如今, 看着女孩身上的这些痕迹全都消失不见,他不禁有些恍惚,他如今都有些想不起来女孩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   不过,这样女孩如今的样子,才是他所期望的。   天和帝看着下方的少女越来越满意,这些年来她基本从未让他失望过,有时还会给他带来一些惊喜,他现在越来越相信国师当初的批命了。   “最近朝堂上的事情,暗彦也都和你讲清楚了。”天和帝考教完女孩的学业,又开始考问其对朝局的认知。   “元嘉清楚,如今朝堂上下都在为开科取士准备。”沈皎知道,今日的重点来了,她将心神全部放在应答上:“如今,朝堂上正为这次春闱的总裁所争论不休。”   在大齐,春闱由礼部负责,所以又称“礼闱”,主考官称之为总裁。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时,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实在是前世看多了网文,她总有种跳戏的感觉。   虽然春闱由礼部负责,但主考官却不是出自礼部,而是由皇帝亲自任命两名除阁臣外的三品以上大员负责。   但就这二人的人选,却迟迟决定不了,朝堂上已经为此争论半个月了,依旧没有定论。不只是这次,其实每次会试的主考官都是朝中都是如此争论不休。   主考官会被贡士们称之为座师,单一“师”字,就足以看出其的地位了。正如进士称自己为天子门生一样,这些贡士也是其座师的弟子。所以每一任的主考官都会收入一大批门生,依照大齐的会试录取名额,这些门生大概会在三百人左右。   如果一个人有三百个入朝为官门生,其日后的影响力就可见一般了。不说其它,只这一点好处,历代的主考官便都是朝中大臣争相抢夺的位置。但要选出这二位主考官,却要考虑地太多,地域出身,户类,年龄,官职,派别等太多的因素,所以,这二人迟迟决定不了。   沈皎正思考着,天和帝威严的声音便想了起来,“不错,如今朝堂上为此事争得厉害。”说道这,天和帝的眉头微微皱起,眼神中流露出几分不喜。   “你觉得这人选定谁比较好”天和帝挑眉问眼前的女孩。   沈皎在听到这句问话后,心中一震,她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天和帝今日考教的会是这个问题。   她抬眼望去,发现龙椅上的天和帝神色自然无比,刚才的语气也如平常与自己说话一般,温和自然,仿佛是在问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事一样。   但她却不敢大意,收拾好被震到的心神,脑中飞速的运转起来,思考起朝中适宜的官员来。她应该庆幸,自己这些年对朝局所下的功夫不少和昨日准备的充分。   在沉吟片刻后,沈皎语气郑重的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元嘉有三个人选,太傅杨知节杨老大人,御史中丞许济许大人,和礼部尚书苏弘苏大人。”只是天和帝这么多年来,对自己提过的最大的问题了,由不得她不郑重以待。她有预感,她若是在这个问题上能让天和帝满意,她会离自己的目的近上一大步。   沈皎知道,这样的大事,天和帝询问自己只是考教,他心中早就有了合适的人选。现在,就看她选出的这三个人中,有没有和天和帝心中选择的一样。   听到女孩的回答,天和帝面色不变,点了点头,“朕知道了。”却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神色自若地和她聊起了别的。   沈皎看到天和帝的神情,虽然心中有些担心,但也不再提起,跟着上首帝王的思绪说起这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一炷香后,时辰到了下午该进学的时间,沈皎便起身告辞了。   坐在辇轿上,沈皎仔细思索自己答案。   杨老太傅是天和帝的太傅,在先皇时期,对其倾心相授,是坚定的嫡长继承制的拥护者,多次在朝堂上进谏,斥责先皇废嫡立庶,一直为天和帝所尊敬,其继位后也常常加以恩赏。这些年虽已年过六旬,不问朝政,但却身体硬朗,担任一次主考官的精力绝对是有的。其无论是名声能力,还是资历威望,担任主考官,都足以令朝堂中人无法反驳。   至于御史中丞许济,虽出身寒门,却是一位状元,并且刚直不阿,简在帝心,且在朝中并无太多的姻亲故旧,与朝臣牵连甚少。   至于最后一位礼部尚书却是复杂了许多,苏弘的祖上四代为官,姻亲故旧甚多,其本人也求学于江南书院多年,为官后也收了不少门生,所为地域出身复杂,师门牵扯的故旧学生也多。但其却也是当代的大儒,礼部尚书的官职便足以说明一切。这位苏大人,是礼制的绝对拥护者,这样的人,信奉天地君亲师的道理,却是最忠于帝王的人,也是最不容易被拉拢的人。   所以,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三个人选。至于其他的三品以上的文臣,除了阁臣外,多数都已经有所站队。当热,她的老师张博均也是一品大员,也是没有入阁,也没有站队,她之所以不推荐老师,是其根本就对朝局不敢兴趣,在加上他教授的皇子,和其牵扯甚多,不适宜成为主考官。   她不知道自己的答案是否会让天和帝满意,但这已经是她自己考虑最周全的答案了。   回到崇文馆后,她收敛心神,将忐忑的心放松平缓,让自己静下心来,开始准备学习。   散学的时候,没有了那道风姿清雅的背影站在那里等候自己,和自己一同回去,这让她的心中有一种怅然若失的不适感。直到她收到了卫赜派人送来的几本游记,这种感觉才消失不见,随之而来的是淡淡的温暖。不过,她也没有细想,只任由这种感觉继续停留。   日子就这样度过,很快就到了三日后,这几天,朝中对于主考官的结果还没有定下来,不过,她知道春闱在即,这结果脱不了几天了。   但现在对于她来说,还是要参加完今日的宴会再想其它。   清晨,她被轻风细雨叫起后,便换上了淑惠长公主早已搭配好的衣裳首饰。   湘妃色撒花百褶襦裙,外罩描金百蝶穿花苏绣云锦夹袄,头上是一套粉色宝石首饰,穿戴好后,披上狐裘,沈皎便往正院而去。   她到时,大嫂乔氏已经在和淑惠长公主叙话了。   淑惠长公主看着女儿的装扮,很是满意:“还是这打扮好看。”随后,又将女儿拉到身边,“你已经大了,梳妆打扮上也该上些心了,日后就照今日这么打扮。”女儿平日里装扮实在是太过素雅,首饰也只带了了的几件,连一般的贵女都不如,更何况阿皎的身份更加尊贵。   可在崇文馆这样的进学之地,也不好穿着的过于华丽,以前阿皎还小,她便没有过问,但随着阿皎逐渐长大,衣着首饰等方面就要开始准备起来了。   沈皎听到阿娘的嘱托,感受着头上带来的重量,觉得若是自己每日都戴这么重的东西,她会哭的。   不过,看着淑惠长公主充满期待的眼神,她一时也说不出拒绝的话:“都听阿娘的。”   她这些年,一直忙着学业,想让自己尽快成长起来,而这一切,都都需要耗费太多的时间和精力,以至于她很少有时间像普通的闺阁女孩般来陪伴自己的母亲。所以,她心中总有些愧疚,面对阿娘这样的期盼,她拒绝不了。   和淑惠长公主叙了些话,便和大嫂一起离开了。 第57章 拜见   沈皎和大嫂出了院门,一起往梁国公府走去。她是梁国公府沈家的姑娘, 出门参加宴会自然要和姐妹们一同前去, 这才是家族。   等她们到荣安堂时, 府中的姑娘除了还在禁足的四姑娘,连表姑娘吴雅安都已经围绕在老太太身边, 承欢膝下了,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   众人见礼坐下后,老太太看着自己这位身份最为高贵的孙女,语气和蔼地关心了几句,便对着下方坐着的孙女们有些严肃地嘱托道:“出门在外, 要时时刻刻谨记自己是的身份,不要做出有辱家风的事情,另外要记住,你们是姐妹,不管在家中有什么口角争斗,在外都要互相团结友爱,互相帮助, 不为别的, 只因为你们是梁国公府的姑娘, 都姓沈。”说道最后的沈字时,老太太的语气充满了威严和郑重,扫向下方孙女的眼光也十分严厉。   随着老太太的话语一句句说出, 坐在下方的吴雅安的脸色虽然未变, 但双手紧紧地攥住了手中的锦帕。虽然在梁国公府多年, 待遇也和府中姑娘们一样,老太太待她也如亲孙女一般疼爱,但她却在这一刻她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终究不姓沈,她不是沈家的姑娘。   在老太太说完后,沈皎跟着姐妹们一同起身恭敬地行礼:“谨遵祖母教诲。”   “坐下吧。”老太太看着孙女们恭敬地表情,语气缓和了许多,又逐渐恢复了已往的和蔼道:“每次出门前都嘱托你们一遍,这次数到也有些多。”   说完,老太太看向下方坐着的两个的两个孙媳:“今日可就将你们这些妹妹们交给你们这两个嫂子手中了。”   听到老太太的话,身为长媳的乔氏率先应道:“祖母放心,有我和二弟妹在,定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下面的袁氏也附和着保证道。   老太太点了点头,“时辰不早了,起身吧。”   众人应声后,便跟一同告退。   等出了荣安堂,到了该上马车的时候,沈皎本想邀请长嫂和自己一同上自己的铜辇车时,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被乔氏用眼神安抚地拒绝了。   随后,在乔氏的安排下,她和袁氏同乘一辆翠盖珠缨八宝马车,后面的三辆朱轮华盖车,身为嫡女的六姑娘自己一辆,但她觉得自己一个人坐着无趣,便将与自己要好的表姑娘吴雅安拉来一起,乔氏笑着点头同意了。剩下的两辆,按照年龄,五姑娘,七姑娘一辆,八姑娘,十姑娘一辆。   自此,才算安排好。由铜辇前行,在出了府门后,沈长映也骑着马出现在了,由其和甲士家仆护卫者,众人一路朝肃毅侯府行去。   肃毅侯府离梁国公府并不算远,半个时辰左右便到了。沈长映下马后,和众人道别,朝前院走去。其余的人,在二门处下了马车,便看到身为肃毅侯世子夫人的沈谨妩早已在二门前等着她们了。   沈谨妩看到来人后,笑着迎了上来:“大嫂,二嫂安好,妹妹们安好。可算把你们盼来了。”   乔氏和袁氏看着沈谨妩面色红晕,眉目开朗,就知道眼前的女子在肃毅侯府中过得不错,后者笑着打趣道:“若不是知道你今日辛苦,定要让你好好盼一盼我们,这样才显得我们尊贵不是?”   沈谨妩知道依照梁国公府的身份,若不是为了自己是不可能来得这么早,成为今日肃毅侯府的第一个来客,心中十分感激,默默记在心中。   “大姐姐安好。”在袁氏打趣完后,沈皎和姐妹们笑着和沈谨妩见礼道。   沈谨妩看着眼前的妹妹们,却唯独少了自己的嫡妹沈瑾妍,但却一字都没有多问,面色不变地温柔地笑道:“妹妹们来到这肃毅侯府,就像在家中一样,有什么问题只管来找大姐姐。”她看到站在姐妹中的沈皎有些诧异,正向她没收到沈瑾妍没有来的消息一样,她也不曾收到九妹妹要来的消息。   她虽然特意将宴会的日子选在休沐日,但能将九妹请来的,也只是一种期盼,心中觉得实现的可能性并不大。毕竟,这些年除了太子妃偶尔举办宴会和宫宴外,世人基本上从未见到过元嘉郡主的身影,她对此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却没有想到九妹真的会来。   沈皎看到大姐姐对自己温柔的笑着,便也微笑着回应。   随后,沈谨妩也不再多说什么,便带着众人往肃毅侯夫人的正院走去。   而这时肃毅侯夫人在听到铜辇驾临后,便带着身边的两个女儿赶紧迎了出去,匆忙地走出正院后,便看到儿媳带着梁国公府的女眷走了过来。   她看到姑娘中一位身着绯色衣裙的少女后,连忙拜道:“臣妇给元嘉郡主请安。”她身后的两个女儿也随着母亲拜道。   众人看到肃毅侯夫人恭敬地行礼,不由一愣,特别是姑娘们,因为沈皎在家中只行家礼,再加上沈皎不与她们一同出门,她们已经快忘却其礼同公主的待遇了。这一看到身为长辈的肃毅侯夫人的行礼,都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不过,沈皎的反应却是很快,她这些年出入宫廷,那里最是一个礼制森严的地方,在其中遇到给自己请安的命妇实在太多,她已经能够很好的适应了,所以在肃毅侯夫人请安声刚刚落下,她便反应过来了:“夫人快请起。夫人是大姐姐的长辈,也算是我的长辈,何须行此大礼?”   沈谨妩听到少女的声音,心中温暖极了,她知道眼前的少女这是在表示与自己的亲近,更是在婆母面前给自己做脸。这样真心地相待,让她心中充满了感动。   听到少女清脆的声音,语气很是真切,肃毅侯夫人便起了身,“臣妇谢郡主不怪罪。郡主的辇车进了府门,臣妇才得到消息,之后便赶紧迎了出来,却没想到依旧是晚了,还望郡主恕罪。”   依照大齐礼制,公主过府,她身为臣妇最低也要在二门处迎接。若其摆开全部的仪仗,那便是整个肃毅侯府的人无论男女,只要在府,都要在大门处恭迎。   在现在这个位置迎接,有些迟了。   “原是我来之前没有通知夫人,怪不得您,夫人莫要担忧。”沈皎知道肃毅侯夫人是担忧她怪罪下来,所以才解释得这般清楚。她知道自己进入府门后,肃毅侯夫人从得到消息到走出正院,已经是时间的极限了,所以语气十分温和。   肃毅侯夫人在听到沈皎的回答后,心中缓缓地舒了一口气。不怪她对待元嘉郡主如此慎重,实在是这些年眼前这位少女的名声实在太大,身份太高,容不得她不小心。   高贵的出身,正一品的爵位,丰厚的食邑,同公主的礼制,还有最重要的是其在帝王面前的圣眷,京中皆知,最得圣上宠爱的人,不是太子,也不是哪位皇子公主,而是这位元嘉郡主。她曾在宫宴上,亲眼见过威严的帝王对女孩的和蔼和关爱,就像普通人家的长辈关爱喜爱的晚辈一般。这样的盛宠,她实在是不敢对其不重视和小心。   不过,幸运的是这位郡主似乎十分好相处,她知道这其中大儿媳的因素占了很多,心中对其更是喜爱。   “臣妇谢郡主体谅。”肃毅侯夫人道谢后,对着世子夫人乔氏和袁氏温和地笑着点头,便连忙将众人迎进和正堂之中。毕竟外面也不是说话的地方。   进屋之后,肃毅侯夫人本要将沈皎迎到了主位上坐下,最终被沈皎拒绝,她虽然身份高,但毕竟只是晚辈,再加上是在大姐姐的婆家,她选择了坐在右下首的位置。   在众人依照主次落座后,肃毅侯夫人便寒暄道:“能得郡主来参加宴会,我必能让京中的各个府邸羡慕极了。”她说这话,也不是客气,而是事实,若说京中最难请的姑娘,那必定是元嘉郡主。就是有时梁国公府自己举行宴会,都不一定能见到其身影。   “夫人说笑了,肃毅侯府是一等侯府,侯爷深得皇舅舅信任,世子年轻有为,您无论何时都是让人羡慕的。”沈皎笑着答道“再者大姐姐一直待我极好,这是她第一次在肃毅侯府举办的宴会,我是无论如何都是要来参加的。”   肃毅侯夫人看着眼前的少女进退有度,言笑宴宴,言语间给人如沐春风之感,虽然年龄尚小,但身上总带着沉稳和大气,气质也不像这个年纪的少女,娇俏可爱,惹人怜爱,反而有一种温润如玉的清雅高贵,让人十分欣赏。   这样的气质和言谈举止,显然不是一般的显贵人家能培养出来的。她想起丈夫和自己提起少女时,还曾说圣上将其当作皇子重视,让其一直在崇文馆中由大儒张博钧教导,她当时不已为然,今日近距离地接触这位郡主,她便能感觉到其给人的不同之感。 第58章 不喜   沈皎看着眼前的肃毅侯夫人,眉眼在与自己说笑时十分开朗, 言语也十分得体, 她记得淑惠长公主在与自己说起肃毅侯夫人时, 言道这是一位爽利人,如今看来, 确实如此。   她看着肃毅侯夫人在自己提起大姐姐时眼中闪过的满意,和两人相处时的亲近,以及肃毅侯夫人对待大姐姐和善的态度,便知道她们这对婆媳之间相处的十分不错。对此,她自然乐意投桃报李, 对肃毅侯夫人也更加客气几分。   肃毅侯夫人看着这位尊贵的郡主对自己和善的态度,虽有心再和其叙上话,毕竟这样的机会并不多,但看着坐在下方的其它的梁国公府的姑娘,她身为主人家也不能冷落其它的客人,便对着乔氏和袁氏说道:“贵府的姑娘们真是个个都是钟灵毓秀之人,看着我羡慕极了, 我这两个姑娘真是一下就被比下去了。哪天见到老夫人可要好好请教一番。”   沈皎听到肃毅侯夫人的话, 看向其身旁的两个姑娘, 一个十四五岁的样子,很是端庄秀气,非常符合这个时代大家闺秀的风范;另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年纪, 一袭红色襦裙, 活泼可爱, 一双明亮的眼睛,带着孩童的天真,一看就是被娇养起来,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据她所知,肃毅侯府中的二子二女都是嫡出,肃毅侯本人也十分尊敬妻子,府中并无姬妾,这在京中是十分少见的,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能养出这么天真可爱的小姑娘。   她看着这位年纪眼前和自己仿佛的小姑娘,觉得有些恍惚,她觉得若是自己没有这无法解除的体质,大概也会被长辈们养成这样的性子。   其实,能被长辈爱护着,娇宠着长大的姑娘,无疑是幸福的。   不过,她也并不羡慕,见识了更加广阔的世界,就不想在拘泥于这四四方方的天空。   她看着眼前着眼前的小姑娘似乎注意到了自己的注视,很快朝自己望了过来,然后朝自己明媚的笑着,不含一丝阴霾,天真可爱,只是一双清澈的眼睛中夹杂着点点的好奇。   沈皎对着小姑娘也露出了温和的笑意,她虽然不羡慕,但却是十分喜爱这样的女孩,或者说没有多少人会不喜欢一个天真活泼又漂亮的小女孩,她也不例外。   虽然梁国公府的女孩一直是被京中人羡慕的存在,各个月貌花容,明眸皓齿,各具风华,但肃毅侯府的两个姑娘也绝对不差,肃毅侯夫人刚才的言语也都是谦虚之词。   所以,在肃毅侯夫人话刚落下,乔氏和袁氏就立刻对自家的姑娘谦虚起来,然后开始夸赞肃毅侯府的两位嫡女。室内的气氛很是其乐融融。   接着,梁国公府的姑娘便对着肃毅侯夫人这个长辈一一见礼,肃毅侯夫人看着眼前的女孩,疑惑地问道:“怎么没看到四姑娘?”她和梁国公府是亲家,求亲时也亲上公府很多回,自然对其府中的姑娘知之甚详。   这最尊贵的元嘉郡主都到了,身为嫡亲妹妹的四姑娘却没有来,这自然让肃毅侯夫人有些疑惑。   “四妹妹原也是要前来的,无奈前日夜里偶感风寒,大夫让其在床上静养几日,所以不变前来,还望夫人勿怪。”袁氏身为大姑娘和四姑娘的嫡亲嫂子,这话自然由她回答。   沈皎看着二嫂在说这话时十分自然,眉眼间还有着一丝担忧,仿佛时真的一般,让人十分信服。   她觉得若不是自己知道内情,一定会相信四姑娘卧病在床的鬼话。   果然,这个时代的高门贵妇各个都是影后一般的存在。   她要学习的还有很多啊。   对于袁氏的回话,肃毅侯夫人很是关怀了一番,之后便道:“在这里枯坐也是无趣,府中的梅花,山茶等花还开着,我让阿安和阿宁带郡主和姑娘们去赏玩一番可好?”   之后,沈皎便和梁国公府的姑娘一同随着肃毅侯府的两位姑娘一同出了院门,往花园处行去。   肃毅侯府姓罗,身为嫡长女的罗安作为主人招待着梁国公府的姑娘们,温婉得体,面面周道。   众人在一起说笑,时间过得很快,前来园中的姑娘也多了起来,沈皎觉得自己的心情也变得不是很美好。   她看着在自己眼前互相挤兑的静安伯的嫡女曹茵和安远侯嫡女彭琳心中很是不耐,因着她身份高,凡是知道她身份的少女基本上都会来拜见一番,一是礼节,二是好奇,这些她都可以理解,而这些少女基本上行礼后就会退下,但这世上总会有几个惹人厌烦的存在。   静安伯和安远侯在朝堂上政见不和,不,确切地说他们并没有什么政见,这两个都只是空有爵位,却没有多少实权的人,哪来得什么政见不和,他们只是因为曾经安远侯用了静安伯在饭馆预定好的席位,却没有和静安伯打声招呼,之后静安伯到饭馆后便对着安远侯大打出手,两人都被御史弹劾,之后两人便互看不顺眼。   作为这二府中的嫡女,曹茵和彭琳也是互相看不顺眼,互相挤兑。这在京中也是常态。男子在朝中的关系便决定了女眷在后宅中的关系。   不过把苗头别到她这里来,却是很让她感到厌烦了,两人对她恭敬,甚至有些趋于奉承讨好,言语中充满了对对方的敌视和针对,这样的气氛让她十分不喜,甚至有些厌恶。   “曹姑娘,吴姑娘慢叙,我有事先离开了。”沈皎不待两人反应,便起身离开了这里。   她疾步走出了花园,对着跟在自己身边的细雨道:“知道哪里有清静的地方吗?”   “郡主,肃毅侯府奴婢也是第一次来,并不知晓。”细雨轻声地答道,细雨也看出了自家主子的不耐,“要不然奴婢去向大姑奶奶借个人?”   “不必惊动大姐姐。”沈皎出了人群聚集的地方,心中舒畅了不少,她知道今日身为主人的大姐姐一定非常忙碌,自己没必要因为一点小事惊动她。   正当她不知往哪个方向迈步时,一位丫鬟打扮的女孩就来到她面前恭敬地行了礼,“郡主春喜,奴婢是肃毅侯府大姑娘身边的,大姑娘看您出来了,但一时脱不开身,所以吩咐奴婢过来侍候您。”   “让大姑娘费心了,你带我去一个清静的院落就是。”沈皎吩咐道,她刚才在罗宁身边见过这个侍女,自然知道其没有撒谎。   她虽然有些意外罗宁能这么快的安排人过来,但想想自己的身份和刚刚和其相处时,罗宁的事事俱到的表现,也就释然了。   “是。”春喜应道:“前面有一处亭子,就在这边不远,因周围没有什么景色,应该很是清静。”   “行。就那里吧。”沈皎点了点头。   “郡主请。”   跟随着春喜来到亭子后,果然没有什么人,很是清静,她觉得心情舒畅了很多。其实,这些年她很少参加宴会,一是因为自身的忙碌,二便是不想应付刚才的场面。   每次她出门参加宴会,都会遇到不同的人前来请安,有的是遇到的,有的却是特意前来,这些少女有的对她避之不及,有的带着各种各样的目的接近,有的趋于奉承,但大部分都是一副恭敬守礼的样子。   她不喜欢这样的相处,却也没有办法改变别人对她的态度,所幸她也忙碌,这参加宴会的次数却也在没有几次。   不过,她还是有一个真心待她的朋友的,想到这她的心情就变得很是愉悦:“等到谢家的嫡女谢晴姑娘来到时,你告诉她我在这里。”   “是,郡主。”春喜应是后,便退下了。   其离开后一段时间,便有两位丫鬟送来了茶水点心和坐垫,之后便见一位十二三的少女走了过来,眉目飞扬,笑容明媚,浑身透露出一股洒脱之气。   “还是咱们元嘉郡主会选地方。”谢晴来到后,也不客气,直接坐到了沈皎的对面,笑着打趣道:“这个亭子可真是一个清静之地,似乎你每次都能找到这样的地方,躲起懒来。”   “你谢三姑娘勤快,不躲懒,有本事别来啊。”沈皎对于眼前少女的话,毫不犹豫地怼了回去。她们两人,谁还不知道谁啊,每次她找到这样的地方,谢晴总是会毫不犹豫地跟着她一同前来。   谢晴是谢家这一辈唯一的嫡女,是谢太后嫡亲的侄孙女,论理她该叫一声表姐。两人是四年前在兴庆宫中相识的,彼此脾气相投,性情相和,这些年来真心地相交,可以说,谢晴是她这些年来除了家中姐妹外唯一的朋友。   在沈皎的话音落下后,两人相视一笑。   “刚才我来之前,看到曹茵和彭琳在一旁很是担忧,听她们和别人说起的话语似乎是感觉自己不知在哪里得罪了你,现在正有些惶恐不安呢。”谢晴对着沈皎眨了眨眼,“她们在你面前做什么了?”   谢晴有些好奇,她这位好友的脾气还算不错,一般的事情还不至于生气。   “在我面前奉承,互相挤兑。还想哄着我去责罚另一个人,这是打量着我年纪小,好糊弄。”其实若只是前者,她还不至于如此厌烦,小姑娘互看不顺眼,互相说说也没什么。她前世也经历过青春期,也活了三十多岁,倒也不至于厌烦。   但后者却是她厌恶的事情,她这次离开只是给她们一次警告,毕竟两人才十四五岁的年纪,在前世也只是个初中生,她若是当场发作,依照她的身份,这二人的前程就断送了大半。   所以,她只是给了警告,若是下次还如此,她一定会出手惩治的。   “原来如此。”谢晴点了点头,既然沈皎已经做出了决定,她也不再过问。   “对了,刚才我来时来得时候,那边已经在举行诗会了,听说你们府中的表姑娘好像才情十分不错,正得到好多人的赞扬呢。” 第59章 永安   肃毅侯府的凉亭中,一位身着红色月华裙的少女在说完话后, 上下打量着对面的绯色襦裙的女孩。   “你说说你, 跟着张大人上了五年的课了, 怎么还没听到你才女的名声传出来?”谢晴有些嫌弃的看着对面的好友,“每次作个诗都能把你愁死。”   “你厉害, 怎么不见你去参加诗会,和我一起坐在这干嘛,我这就让人带你过去,等着你才情大展。”她们两人谁还不知道谁,沈皎决定毫不留情地吐槽一下, “我记得阿娘说过,伯母当年也是名满京中的才女,可这么多年,我也只见过你作过两首打油诗。”   对于作诗,沈皎觉得这辈子她都写不成什么佳作了。当初老师教她作诗时,她还很是用心地学习了一番,但事实证明, 她真的没有这方面的天赋。连身为大儒的张博钧都抢救不过来。   尽管她的文章策论等写得还可以, 很得老师满意。但这依旧弥补不了老师对她所作出的诗的怨念。   其实这么多年的文化底蕴, 她还是能做一两首撑场面的诗的。但每次作这么一首诗,她都会觉得自己头发都会愁白了几根,所以她基本上对于诗会都是能躲就躲, 很少参与。   如果说她绞尽脑汁还能写出来一首称称门面, 那谢晴的诗就绝对是打油诗的水平了, 连门面都撑不了。   她说完后戏谑地看向谢晴,嘲笑她之前先想想自己的情况,她还比不上她呢。   想到这,沈皎觉得自己很是骄傲。   嗯,她还有个垫背的。   谢晴立刻看出了沈皎眼神中的意思,觉得心中被好友戳了一刀,想起其刚刚要把自己丢到诗会的话语,决定识时务者为俊杰。   “小的错了,求元嘉郡主宽宏大量,别让小的过去。”谢晴觉得自己要做一个能屈能伸之人,还有下次嘲笑好友时一定要慎重。   嗯,要以己之长攻彼之短。兵书上的话一定要牢记。   沈皎看着谢晴搞笑地讨好,决定大发善心原谅她。   “看在你认错诚恳地份上,本郡主决定不与你计较。”她真是个不计前嫌的好闺蜜。   两人又嬉闹一番,谢晴才想起自己刚才要说的正题:“说真的,你们府上的表小姐的才情似乎真的很不错,所作的诗虽然不如卫家的两位姑娘和陆婉如,但也绝对排得上前五。今日过后,京中就会知道你们梁国公府的表姑娘是个才女了。”   谢晴说这话,只是就是论事,没有其它意思,她只是感叹一下,顺便告知一下好友。虽然她对诗文什么的没有兴趣,但对这些才女还是很尊重和敬佩的,她的母亲也是曾经名冠京都的才女。   沈皎听着谢晴的感叹,她虽然和这位表姐相处不多,但却也知道其在梁国公府的地位已经和刚来时截然不同了。   这些年来,梁国公府皆知,老太太极为喜爱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外孙女,待其和嫡亲的六姑娘一样,而生性骄傲的六姑娘也不嫉妒,和其相处得感情极好,如亲姐妹一般,每日恨不能黏在一起。另外,其和其他的姐妹之间也相处的不错,就是性子最难缠的四姑娘也从未找过其麻烦。   每次想起这位表姐,沈皎就不得不感叹其的交际手腕。   除此之外,她这位表姐和梁国公府的姑娘在一起上闺学,无论是礼仪,书画,女红,其的表现都非常出色,很多先生都赞扬过。   这样一想,她这位表姐能在一众世家小姐中拔得头筹,也不是一件出人意料的事情。   “吴表姐在府中就很得夫子的称赞。”沈皎对于这位表姐的感官还不错,“她的才学一直很不错,只是以前没有机会一展才华,所以不为人知。”   沈皎之后又和谢晴称赞了几句这位表姐,便见一位丫鬟走了过来。   “郡主,谢姑娘,可以入席了。”   “好,你带路吧。”沈皎说完后便和谢晴起身随着丫鬟一同往花园走去。   因着天气晴朗,这次的宴会,便摆在了梅林之中,沈皎和谢晴到时,正看到女孩们,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说笑,而妇人们则已经入了席位。吴雅安和六姑娘身边也围绕着六七个人,都正在听吴雅安讲些什么,表情都是一副欢喜的样子。   沈皎再次感叹了一下这位吴表姐的情商之高。   之后,看见她走进来的众人又对她行过礼后,便全都开始入席。依照她的身份,被安排到了右首位,在她下方的是一位十五六岁的女子,一袭红色十二幅湘水裙,衬得起眉目飞扬,珠玉生辉,美艳逼人。   “永安姐姐好。”沈皎笑着行了半礼,“一段时间不见姐姐,姐姐又美了。”   沈皎真心觉得每次见到闵王府的永安郡主,作为一个颜控真的是移不开眼。永安郡主的容貌美艳张扬,特别是一双美目流转时,流光溢彩,顾盼生辉。而且其身为皇家郡主,从来都是尊贵飞扬的,特别是其身上有一种洒脱的气质,让这样艳若桃李的容貌,变得如牡丹一般尊贵大气,不流于媚俗,让人移不开眼。   她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改变不了颜控的本质了。不过为什么要改变呢,欣赏美本来就是一件能让人愉悦的事情。只要不让这份美影响到自己对事情的判断能力就行了。   “元嘉妹妹好。” 永安郡主回礼后,虚点了下眼前的女孩,“一段时间不见,妹妹的嘴更甜了。”   对于这个发自内心称赞自己美貌的小姑娘,永安郡主十分喜欢。每个女孩爱美,何况有人真心地称赞自己的美貌呢。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小姑娘时,还是其因为救驾卧病在床养伤的时,她随祖母前去探望,那时还小小的她,见到自己移不开眼,之后每见自己一次,都喜欢称赞一次她的美貌。   “你若是这么喜欢我,不如跟我回府,日日在一起如何?”永安郡主对着沈皎明媚地笑着,一双美丽的眼睛看着对面的女孩,波光潋滟,脉脉含情。   沈皎被看得一愣,觉得自己的心神都被摄住了,她觉得那句“回眸一笑百媚生”真的存在,而且就在自己眼前。   不过,随着这些年见永安郡主次数的增多,再加上卫赜这样一个同样级别的存在,她的抵抗力还是在不断增强的:“我也想和永安姐姐在一起,无奈没有那个福分,所以能盼得姐姐能想起一二,已是心满意足。”   她觉得自己前世的言情小说果然没有白看,这情话技能真是满满的,简直是信手拈来。   坐在两人旁边的谢晴看着沈皎和永安郡主的对话,觉得自己实在是看了一出大戏。她一早就知道好友喜欢容貌姣好的人,也见过她每次见到永安郡主时两人之间的对话,但作为一个看热闹的人,她真是每次都看不够啊。   “那真是太遗憾了,我一定会常常想起妹妹的,不辜负妹妹的一片心意啊。”说道最后,永安郡主忍不住笑出了声,每次听到小姑娘对自己讲得话,她觉得自己的心情总会飞扬起来。   沈皎听到永安郡主清脆明媚的笑声,觉得自己总能博美人开心也是很厉害的。   她喜欢永安郡主,不只是因为其过人的美貌,最重要的还是其爽朗幽默的性子,这样的人很难不让人喜欢。   她和永安郡主又笑着互相打趣了一番,便随着众人一同落座开宴了。   沈皎看着自己面前和旁人比起清淡很多,却更加精致的菜品,便知道这是大姐姐特意为自己准备的,心中很是温暖。   也许是她今日对曹茵和彭琳的态度,或者是她中间的离场被大家知道了,这场宴会中倒也人来惹自己厌烦。   宴会过后,众人便纷纷告辞返回家中了。   来得时候,铜辇上只坐了沈皎一人,但回去的时候却又多了两人,永安郡主和谢晴,虽然做了三人,但也丝毫不显拥挤,很是宽敞。   谢晴是因为和好友长时间不见面,很是想念,所以连返程的时间也不放过,想多些相处。   至于永安郡主,是因为闵王府的马车不知道因何坏在了刚出肃毅侯府的路上,因着永安郡主和梁国公府一前一后出的肃毅侯府,所以自然就被她们遇上了。   沈皎便邀请美人和自己同行,永安郡主思索一下便同意了,便上了铜辇。   沈皎看着自己身边的美丽倾城的少女,有些感慨,这小说中英雄救美的桥段都能被自己遇上,她若是换个性别,就算不是男主人设,也得是重点戏份的男配啊。   一路上三人说笑着,时间仿佛过得很快。因为三个府邸在一个方位,肃毅侯府离梁国公府最近,而谢家的忠国公府和闵王府稍远,所以负责作为唯一出来参加宴会的男性沈长映便吩咐甲士先将府中的女眷送回   府中。   到达梁国公府后,后面的四辆马车进了府门,前面的铜辇继续往前方行去。因着忠国公府比闵王府近,谢晴连马车都懒得愿意换了,直接到了忠国公府才下车。   最后,便是闵王府,永安郡主对着沈皎道谢后,便邀她进府歇息,但时间毕竟不早了,沈皎推辞了一番,对此永安郡主也知道原因,便没有勉强,又真诚地道了谢,显然是将这份小小地恩情记在了心中,   走下车后,永安郡主看了眼从马上下来,站在铜辇旁的沈长映,行了一礼,“今日多谢广平侯护送。”   沈长映看着眼前笑容明媚的少女,语气真切地和自己道谢,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久,正当永安郡主以为青年没有听到,正想要再说一遍时,一道低沉且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   “我本就是护送妹妹的,她只要没回府,我就继续护卫,你用不着谢我。”沈长映说完这句话后,眼中闪过一丝懊恼,但没有人看到。   永安郡主虽然有些意外这样的答案,但也觉得对方真的是一个好兄长,再次道了谢后,便朝府中走去。   待少女的背影消失不见,沈长映才对身边的甲士道:“回府。”   坐在车中的沈皎目睹了整个过程,深刻地觉得自己三哥能对着永安郡主那样的美人,说出这样一番耿直地有些伤人的话,也是没谁了。   她本以为三哥对永安郡主没有什么想法,但看着回府后直奔正院跪在淑惠长公主面前,请求母亲去闵王府提亲的人三哥,她觉得自己的内心是崩溃的。   她觉得依照三哥刚刚对永安郡主的态度,这追妻的道路真的不是一般的长啊,甚至是很可能是没有希望的啊。   看着眼前急切的儿子,淑惠长公主觉得心中一点都不着急了,这当真是风水轮流转,她决定也得让其常常这着急的滋味。   在晾了儿子一会儿后,淑惠长公主欣赏完儿子着急难耐的表情后,决定还是先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我之前也和你提过永安,你不是没有兴趣吗?”这凡是京中合适的女孩,她基本上都和次子提过,名冠京都的永嘉郡主自然在被选之列。   “儿子之前没见过永安郡主。”面对淑惠长公主的问题,沈长映无比坦然。   没见过人,这叫沈三公子怎么同意呢。   “你看上永安的美貌了?”想到永安郡主的容貌,淑惠长公主的语气有些不好。   这当然不是因为永安郡主的原因,对于这个堂侄女,无论是其的美貌,还是性情,淑惠长公主都十分喜欢。   但她却不喜欢儿子以貌取人,求取永安郡主只是因为其倾城的容貌,若真是这样,这对于一个皇室的天之骄女来说,并不是一份良缘。   而她也情愿自己的儿子不成婚,也不能任由其祸害王叔和王婶捧疼爱的嫡长孙女。   听了淑惠长公主的话,沈长映疑惑地抬头看了眼淑惠长公主,“永安郡主很美吗?” 第60章 误会   淑惠长公主审视着眼前的儿子,目光锐利, 想判断出他说话的真实性。可看着次子目光真切, 完全是一副疑惑的表情, 没有丝毫玩笑的意思,她知道这句话真的是次子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但意识到这点后, 淑惠长公主觉得自己更心塞了。   这个儿子莫不是个傻的。   站在一旁的沈皎在目睹了全程后,觉得自己有些反应不过来。她觉得若是三哥抱着态度去提亲,绝对会被闵王府的人给赶出来的。   不,是打出来的。而且,很有可能连她们一家都会被闵王府划入黑名单中。   她实在不明白三哥的审美是什么样的, 她记得小时候她三哥在这方面挺正常的。难道是进入大理寺后才变得吗?   不过,她现在更想知道,在三哥心中什么样的才算是美人。   正当她想开口时,旁边的淑惠长公主已经率先问了出来:“你觉得什么样的才算是美人?”   沈长映看着面前目光复杂,甚至有些怪异的母亲和妹妹,有些不明所以,但决定还是十分认真地先将母亲的问话回答完再说。   “什么样的是美人, 书上不都有形容吗?”沈长映觉得这个问题也很多余, “特别是洛神赋中的词句, 儿子一直都是很认同的。”   这句话刚落下,沈皎和淑惠长公主便觉得心中更为复杂了,既然眼前的青年心中对美的认知没有错, 难不成是眼睛出了问题。   “那你刚才问我永安很美吗是什么意思?”淑惠长公主觉得自己再猜测下去, 可能越来越得不到正确的方向。她决定单刀直入, 开门见山。不再兜圈子。   “我又没有看清永安郡主的全貌,自然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我和她之间男未婚,女未嫁,非礼勿视难道不是应该的吗?再说,我又不是以貌取人的人。”沈长映觉得母亲今日的问话真的十分让他不解,他虽然算不上一个君子,但最基本的礼节他又不是不知道。   听到这句话,作为透过车窗观看了永安郡主和三哥互动全部的沈皎,就更为疑惑了,“刚才永安姐姐在跟你道谢时,你可是看了她好一会儿,你怎么可能没看到永安姐姐的容貌。”她还是相信自家三哥的人品的,不想乱加猜测。   “我当时只是在永安郡主对我道谢时,恍惚看了一眼她的笑容,觉得很明媚,”沈长映听到妹妹的问题后,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清楚,“就像她给人的感觉一样,明媚却很舒心,无关容貌,只是那种气质,说实话,我现在连那个笑容究竟是什么样都很模糊,但那种感觉却一直留在我心中。”   说道这,沈长映的脸上有一丝红晕,他真的对永安郡主的容貌没有太多的注意,他对她是笑容也只是恍惚的看了那么一眼,根本没有看清,然后少女就低下头行礼了,但那种明媚地好像能照进人心中的感觉,他的心却是感知到了,他喜欢这种感觉,很喜欢。   “至于之后,我是被这种感觉愣了神,至于盯着她看,我真的没有,那真的只是误会。”沈长映有些焦急地解释着,他想着妹妹刚才的话,心中更急了,“永安郡主不会误会吧?”误会他是一个贪图美色的人吧?   总算弄清楚原因的沈皎表示,一见钟情这样的事真的存在,不,应该是半见钟情。连脸都没有看清什么的,真的只是半见。   爱情,果然是这个世界上最没有理由的事情,全凭感觉。   这种情况,真的是像极了前世小说中的情节。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艺术来源于生活,如今看来,她三哥的故事真的是艺术创作的绝佳题材。   “不会误会的。”对于三哥的担忧,沈皎特别放心,“只凭三哥你最后和永安姐姐的话,她一定不会误会的。”她觉得无论之前永安郡主有什么想法,现在只会剩下一个,那就是沈长映对她不喜。   但看着三哥这个着急的样子,沈皎觉得自己作为一个好妹妹,还是不要给他太大的打击为好,以免他受不住残酷的现实。   “你三哥说了什么?”虽然事情解释清楚了,但淑惠长公主对儿子的蠢事十分具有好奇心。   沈皎立刻将沈长映之前的话复述了一遍。   听完女儿的话,淑惠长公主再看了一眼次子,觉得自己也许真的养了一个傻儿子,她真的很想知这个儿子当时已经有了爱慕之意后,究竟是怎么是抱着怎样一种心态说出的这句话。   这么想着,淑惠长公主就问了出来。   “我只是想告诉她,这点小事,真的不麻烦,所以没有必要特地跟我道谢,不用如此客气,这都是我该做的。”   听到沈长映的回答,沈皎表示就她三哥这情商,真是……   一言难尽啊。   果然她小时候的担忧是对的,以她三哥的情商真的是要孤独终老的节奏啊。   淑惠长公主觉得这比她以为儿子以貌取人和对眼睛有问题更心塞,这让她怎么跟王婶开口,她觉得离自己娶上二儿媳的路上,充满了艰难险阻,这让经历过先皇时期的淑惠长公主都觉得任重而道远啊。   她觉得自己明日就要先去闵王府去解释清楚,不然时间一长,这形象就真的扭转不过来了啊。   至于之后,她看了看跪在下方的倒霉儿子,觉得对他指望不了,她现在只求其别拉后腿就行了,不能再奢求其它。   这所有的重担都压在了自己身上,她觉得自己真是个慈母啊。   “明日我就去闵王府拜访。”淑惠长公主舒了一口气,在倒霉儿子期盼的眼神下承诺着。   卫府,首辅卫逊的书房中也进行着一场关于婚事的谈话。   一位身着广袖青衣常服的老者正和对面风光霁月的少年对弈着,老者左手拿着白棋,思索一番下在了棋盘上,“最近棋艺长进不少,没有荒废。”   “此局胜负已定,是孙儿输了。”卫赜思索了一番后,发现自己的黑棋已经没有再扭转局面的可能,于是很自然的认输了,脸上依旧温润有礼,没有任何变化。   卫逊看着眼前宠辱不惊的长孙,心中很是满意,他这辈子最骄傲的不是自己成为了当朝首辅,也不是有一个成为皇后的女儿,更不是那三个儿子,而是亲手教出了眼前的长孙,一个几近完美的世家继承人。   “你想好了?不会再变?”卫逊目光锐利地看向长孙。   “不会改变,孙儿确定。”卫赜直视着自己的祖父,语气十分郑重。   “元嘉郡主可不好娶。”卫逊知道长孙的决心后,点了点头,也不再劝阻,而是有些戏谑地看着他。   作为当朝首辅,卫逊不只一次在紫宸宫见过这位元嘉郡主,印象中那是一位十分有懂礼的小姑娘,对他也很尊敬有礼,仿佛和平常的女孩并没有什么不同。   但仅凭其能频繁地进出紫宸宫,和见到他时进退有度的表现,就足以显示这个小姑娘的不同。   他和张博钧交情不错,曾经不只一次听他夸赞的女弟子,显然对其非常满意,以张博钧那么高的眼光,能得到他的赞扬,这足以说明元嘉郡主在功课上绝对是远超旁人的存在,比之同龄的少年绝对只高不低。   这样的小姑娘,可不是那些只读过几本诗集,看过一些话本,对爱情充满期待的女孩。   他相信,让张博钧能满意赞扬的女孩,其目光可不会局限在情爱上。   在加上龙椅上的帝王对其看重栽培和盛宠,有时连他都看不透天和帝究竟想让这个女孩一个什么样的一条路。   所以,他的这句话,真的只是陈述一下事实,元嘉郡主是真的不好娶,无论是女孩自己本身,还是她的家世和圣意。但若是真的娶了她,绝对是利大于弊。   “祖父只需同意便好,其它的事情我自会处理好。”卫赜的双眼中充满了志在必得的强势。   卫逊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言,他自然是相信长孙的能力,他只需要在一旁看热闹便好。他觉得单凭元嘉郡主的身份,京中想娶她的人家绝对能从宫门排到城门,他的孙儿可有的忙了。   之后,两人便聊起春闱的事情来。   淑惠长公主府,琼华院。   沈皎在担忧完三哥的情商和婚事,然后思考了一下自己的爱情观,觉得一见钟情这种情况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后,便在淑惠长公主一副要和三哥深谈,自己不宜在场的目光中,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不过,依照她的猜测,她阿娘很可能是发现三哥情商太低后,开始临时加课辅导,希望其在闵王府不拖后腿啊,也许还要教下三哥怎么追媳妇,不然她也许这辈子都不会有三嫂了。   这样的话,也却实不适合当着她的面讲。   不过,她心里真的是很同情阿娘,这一晚上将一个低情商的速成为一个高情商,不,是一个正常人,真的能实现吗,她阿娘得劳心成什么样啊。   但回到院子的书房后,她看到站在自己书房中的暗彦,便先将这件事放在一旁,专心应对起面前的情况。   “郡主。”暗彦拱手行礼。   沈皎对其点了点头,轻声叫道:“彦先生。”   对于暗彦出现在自己书房,却从不被人发现禀报,这对她来说真的很是一件常事,这些年来,她不只一次的见识过这些暗卫的隐匿的功夫和本事,如今已经习以为常。   她学习朝政的事情,一直是瞒着家中的,一来是天和帝的意思,二来,她自己也不愿告诉家人。她曾经试探过自己的父母,他们是真心疼爱自己,但却也和这个时代的人想法相同,都希望女儿能够在自己的庇护下,嫁的一个疼爱自己的夫君,幸福快乐的过一辈子,不希望自己掺和进这些朝堂是非中。   她知道这是父母对自己爱护和担忧。所以,她觉得最好是在自己有了能力和权利后,也许父母的担忧会减少,会同意自己接触朝局中。她决定在自己做出一些成绩,证明自己的能力,再接手一部分权利后,便会对父母摊牌。   所以,她现在对朝局的认知都是眼前的暗彦和天和帝教授的,她对于暗彦是尊敬的,一直称呼其为先生。   “彦先生请坐。”沈皎邀请道。   “谢郡主。”暗彦微笑着坐了下来,对于教了这么多年的女孩,他还是了解其性子的,所以客气了一声便坐了下来。   虽然女孩称他一声先生,这是对他的尊敬,他很感激,但他却也要谨记身份之别,他们暗卫虽然权利不小,也深得陛下信任,可却没有官职在身,严格意义上的白身。   再加上在天和帝将他调拨给元嘉郡主讲解朝局时,就意味着他已经是元嘉郡主半个下属了,而且这些年,陛下在这方面的意思也更加明显,他有预感,他迟早会完全成为元嘉郡主的下属。   所以,这主次关系,还是一开始就谨记在心比较好。   “今日陛下派属下来,是为了告诉郡主,春闱的主考官已经定下。”暗彦说出今日前来的目的。   “彦先生请讲。”沈皎极力压下心中的对自己猜测的担忧,面上维持着镇定。   “是礼部尚书苏大人和御史中丞许大人。”   听到这两个人,沈皎觉得自己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但也不觉得意外。苏弘和许济,这两人在一起,一来性情脾气能够互补,二来他们两人的出身,一个出身官宦,门第复杂,一个出身寒门,这样能够兼并天下大部分的学子,所以,选取这二人真的在她的预料范围之内。   “另外,陛下宣郡主明日在散学后前往紫宸宫。” 第61章 静心   暗彦走后,沈皎觉得自己的心中久久不能平复。   她知道, 这次天和帝对她进入朝局的考验, 她通过了, 而且通过的很完美,这证明着已经完全有能力进入朝局之中。   若一切如她预想的一般, 她离自己的目标将会近一大步。   从下定决心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五年多的时间,她从没有一刻懈怠,她拼命地学习着,汲取着所有需要的知识, 完成着老师和天和帝对她的要求,特别是天和帝,她竭尽所有的努力,让他不要对自己失望,让他对她的重视一步步加深,这一切她付出了太多的精力和心血,顶着巨大的压力, 还不敢告诉家人, 没有倾诉的对象, 默默地承受着。   她知道,这一切是自己的选择,理所应当由她自己承担责任。而且, 她选的这条路, 本来就应当承受这些, 若是连这些都承受不住,又如何进入朝堂,那些远比现在更为复杂可怖。   不过所幸,这些努力都没有白费。   正因为意识到这些,她的心情才复杂而无法平静,有着对自己付出努力得到结果的欣喜和肯定,有着对这些付出的心酸和背后的孤独和压力,更有着对未来的担忧和憧憬。她真的只是一个普通人,只是多了几年的阅历而已,她知道若不是为了保全性命,她真的不见得会走上这条路。   果然,人对生命的渴求真的是世上最大的动力。   她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想要平复一下心情,准备一下最近几日的功课,再分析一下近日的朝局,以便应对明日天和帝的考问。但却发现她的心根本无法静下来,无数的思绪和情感充斥在她的脑中,这让她根本无法思考。   无奈,她只能起身走到身旁琴桌,将竖放在上面的琴摆好,调好琴音,开始弹奏。   前世的她对古琴并没有太多的感觉,从没学过,也没有大多的了解,古琴对于她来讲似乎是另一个世界的东西,它高冷而神秘,连古筝都比它平易近人很多。   而今生,它之于她,却是一个可以倾诉心事,平复心情的朋友。连她手中的这把琴,都是她亲手制作出来的。   她的老师张博钧,不只是一位名冠天下的大儒,也是一位爱琴之人,更是一位制琴的高手。琴,和其它的乐器不同,《礼记》有载“士无故不撤琴瑟。”,琴是众乐之首,更能修养自身的品性,所以在她的老师看来,她作为他的弟子,是绝对不可以不同晓琴艺的。   在她拜师之后不久,老师在她面前弹奏了一曲,那种声音松旷沉远,飘渺入无,那次才是她真正的理解什么是“太古之音”。   后来,每次她弹奏琴曲时,都能明确的感受到来自心灵的安静和悠远,无论当时的心情多么复杂,在那低沉旷远的琴声响起后,心中便会宁静很多。   所以,每次当她静不下心时,都会弹奏一会儿,这是她现在倾诉和解压的唯一选择。   随着琴声响起,她很自然的就将自己的思绪全部放空,专心投入进去,一曲过后,她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境平稳许多,   平复好心境后,她的理智又重新回归,她觉得自己需要反思一下,随着她慢慢地接触朝政,像今天这样搅乱她心境地事情将会越来越多,甚至可能更加震动她的心神,所以她需要变得镇定起来,让自己变得处变不惊。   而这一切,需要历练。而她,却明显缺少这方面的经历。她想,在这之后的日子里,她真的要加强自己在这方面的能力了。   不过,现在于她而言,明天面见天和帝才是她现在最为重要的事情。   重新回到书桌旁,开始沉下心来,认真地思索分析起明天所有可能会用到的东西。   等一切都整理好后,她舒心地笑了,“细雨,轻风,备水沐浴。”   “是”细雨和轻风在门外齐齐应道。   洗漱完后,沈皎便回到寝室中入睡了。   清晨,沈皎起身穿戴好后,略微用了些膳食,便乘车往崇文馆而去。不是她不前往正院给淑惠长公主请安,而是时间上不允许。   唔,她阿娘一般都起得比较晚。所以,她一般都是散学归家后,才去正院请安。   可她不知道,她阿娘今日起得非常早,或者说这一夜都没有睡好。   淑惠长公主府正院   淑惠长公主坐在铜镜前梳妆着,眉眼中难掩忧色,她对于昨日教育了一晚上的次子充满了担心,她觉得自己这个二儿媳离自己越来越远。   “什么时辰了?”淑惠长公主开口问道。   敛秋恭声答道;“回公主,卯时四刻了。”   “阿皎可已经离开?”依照大齐的律例,卯时开始上朝,官员寅时左右便要开始起身,所以她不问丈夫和长子的行程。而崇文馆的官员大部分都是要上朝的人,特别是官居一品的张博钧,所以崇文馆的学生大多是卯时过半才会到馆读书,等待讲师前来。   “郡主今日卯时二刻就出了府门,如今已经到了崇文馆。”敛秋恭敬地答道。   淑惠长公主点了点头,昨日在结束和次子的对话后,她真的想将可爱的女儿拉到闵王府,她觉得依照王婶和永安对女儿的喜爱,也许事情没有那么绝望,可是这个想法只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便被她否决了,一来是女儿的学业重要,二来……   总让她有种用女儿骗婚的错觉,虽然不知道这种荒唐的感觉是怎么来得,但她觉得还是实事求是的好。   “阿映可起来了?”提起这个糟心的儿子,淑惠长公主的眉眼中充满忧愁。   “刚刚三少爷身边来人回禀,说三少爷已经往大理寺去了,三少爷让人回禀您,他会尽快处理好手中的政务,巳时之前一定回来。”敛秋说道这,看了眼主子的神色,继续说着,“奴婢特意问了,三少爷这一夜都没睡,说是看您给他的书看了一夜。”只是淑惠长公主昨天特别交代她要问的。   听到敛秋的回话,淑惠长公主觉得心中总算有点欣慰,儿子肯学习上进就好。不然,就是她再厉害,也是没有用的。   “帖子送到闵王府了没有?”虽然时间仓促,但基本的礼节还是要进行的,不然会更令闵王府对他们印象不佳,到时他们会更没有希望的。   “拜帖刚刚已经送去。”敛秋答道。   淑惠长公主点了点头,“回帖送来后,立即通知本宫。”因为今日送的拜帖,今日就要去拜访,这时间太急,她心中很是担忧闵王府若是有事无法接待他们。   可依照次子昨天的话语,被传到整个闵王府中,这时间一长,那形象还怎么挽救得回来。   她现在只能寄希望于昨日女儿让永安搭车的好意,再加上她和王婶之间还算不错的关系。   “随礼都备好了吗?”她现在要先将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只待回帖一来,便立即出发。   “已经按照昨日拟好的礼单连夜准备好了。”敛秋想起昨日备好的礼,再看看淑惠长公主现在忧愁的样子,她觉得那随礼的厚重程度已经快赶得上赔礼了。   其实,敛秋想得不错,淑惠长公主真的是按照赔礼来准备的。   这儿子若是被嫌弃,可不就得礼物来凑。这礼多人不怪啊,最起码看在这礼物的份上,先扭转一下印象,不至于她一提起,就被王婶拒绝,最起码要有个缓和的余地啊。   不过事情并没有向淑惠长公主想的这么艰难,巳时左右便收到了闵王府的回帖。随后,淑惠长公主便乘车前往闵王府而去,当然,身边还跟着令人糟心的次子。   崇文馆中,张博钧在结束了对弟子的考教后,点了点头,“不错,这篇策论无论是见解还是文辞都长进很多,但却还有很多不足。”接着张博钧便向沈皎一一点评起此篇策论的不足之处。   “弟子受教。”沈皎起身恭声答道,“多谢老师。”   张博钧看着眼前的弟子,认真虚心地将听完自己的指点后,真诚恭敬地向自己道谢,心中很是舒畅,眼前的女孩作为自己的弟子,无论是才学天赋,还是品行修养,都令他越来越满意了。   这和他一开始的想法已经完全不同了,想到这,他想起今日早朝后,圣上将他叫到紫宸宫后的吩咐,说了出来,“明日不必来崇文馆中了,最近进京赶考的士子都在思贤楼比试聚会,我带你去见识一番。”他其实本来也想带弟子去见见这些文人的聚会,还是能学到不少东西的。不过,这个弟子毕竟是个女孩,他也不好随便带其出去,可今日圣上发了话,他也就没有什么忧虑了。   “这也是圣上的意思。”他怕弟子担忧自己是女孩不便,觉得还是将这事说清为好。 第62章 思贤楼   在张博钧的话落后,沈皎的心神一震, 但看着老师一脸正该如此的表情, 沈皎恭敬地应是。   之后, 张博钧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开始讲学。沈皎也快速将心神收敛, 专心听讲。   散学后,沈皎坐在前往紫宸宫的辇轿中,才开始思考起天和帝允许老师带她去思贤楼的意思。   思贤楼是京城中有名的酒楼,其名字出自中的《论语》中的“见贤思齐”这四个字,所以来这的也多是文人士子。   特别是三年一次的春闱前, 从各地赶考的士子来到京城后,很多时候在一起互相交流,比试才学,这思贤楼便是他们经常聚会的地方。   而且,据说每当这个时候,都会从思贤楼中传出不少的文章佳作,有的人甚至能凭这些文章, 成为一些高官的门生弟子, 为日后的官途铺平不少的道路。   而这样的地方, 显然不是一个闺阁女孩能去的地方。她有些不明白天和帝的用意。   思考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在辇轿落下后,她快速收敛脑中复杂的思绪, 整理好心情和着装, 迈着平稳的步伐, 在经过通传后,进入紫宸宫的正殿。   “元嘉给皇舅舅请安。”沈皎进来后对着正在御座上批改奏章的天和帝恭敬地行礼。   天和帝听到外甥女的声音,放下了手中的朱笔,“快起来,这真是越长大,礼越多。”   “谢皇舅舅。”沈皎起身后,看着龙椅上的帝王,虽然嘴上说着责怪的话,但脸上的表情和眼神中的笑意却更加明显,便知道这帝王终究是帝王。   “元嘉已经长大了,自然要懂礼,不然这么多年的书不是白读了。”沈皎笑盈盈地对天和帝说着,“若连最基本的礼都不会,岂不是辜负了皇舅舅这些年待我的心意和老师的教导。”   “瞧瞧,”天和帝听到女孩的话后,对着身边的近侍胡公公笑骂道,“朕才说她一句,她就有这么多句回朕,真是越长大越会说道了。”   “奴才觉得,这才是郡主和陛下的亲近呢。”胡公公笑着凑趣道。在天和帝身边服侍这么长的时间,自然知道这位帝王哪句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沈皎冲着胡公公点头附和道,“元嘉和皇舅舅亲近,知道说得再多,您也不会怪我的。”说道这,沈皎顿了一声,“而且,若是换了别人,我也不愿意和他们多说。”最后的语气,像极了任性的小姑娘。   “你啊。”天和帝听到外甥女的亲近的话语和最后任性的语气,笑着虚点了下,然后对身边的侍从道“还不快给郡主搬个凳子来?”   内监应声后,很快搬来了一个凳子放在沈皎面前,沈皎笑吟吟地谢恩后从容地坐下。   “昨日玩得怎么样?可还喜欢?”天和帝在沈皎坐下后,心情很不错地关心起外甥女的生活来。   沈皎听到天和帝的问话,没有丝毫的惊讶,她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天和帝在她身边安排了人手,她在江南将药倒进花盆中的这点小事,天和帝都会知道,更何况她现在的举动。   至于天和帝很早就在她身边安排人手的原因,她觉得是保护居多,毕竟她的批命在那,而监视居少。她对此也不是太在意,一来因为她不觉得她现在所做的事情有什么是需要瞒着天和帝的;二来只要有方法,这些监视的人未必不会为她带来好处。   “大姐姐待我细心周到,连膳食都是为我特意准备的清淡的菜品。”沈皎回答道“而且还见到了阿晴,我们可好长时间没有见面了,自然欢喜。”   她捡着最没有异议的事情说了,至于永安郡主的事情,她觉得在事情定论之前,还是不要说什么,以免影响永安郡主的闺誉。   “可朕怎么听说有人惹了你生气,自己中途离场?你的身份高,若有哪个不长眼色的惹到你了,直接教训一番便是,出了什么事情朕给你担着,这样的人哪里值得你动气?”天和帝看着眼前十分乖巧懂礼的女孩,觉得只有可能是别人欺负了他的外甥女,所以对其进行着这方面的教育。   “你身体不好,可不要为了这种人动气伤身。”说道这,天和帝眼中充满了怜惜,语气也温和爱护。   “对了,那两个惹元嘉生气的是……”说道这,天和帝似乎有些想不起来,往身边看去。   胡公公感受到帝王的目光,便立刻恭声答道:“陛下,是静安伯和安远侯两位大人的嫡女。”   “对。”天和帝对着女孩点了点头,笑着问道“朕一会儿让你皇舅母传口谕训斥这二人,如何?”   沈皎知道天和帝这是为了她好,这样的震慑,日后必不会有人再敢对她使什么心机,因为在绝对的势力面前,一切的阴谋诡计都无路可逃。   可若是让皇后下口谕训斥这二人,就意味着彻底断送了这二人的所有前程,这样的结果,远比她当时自己出手教训要严重百倍,这种得皇后训斥让家族蒙羞的事情,她相信,这二人会立刻被家族放弃,轻则被很快嫁出京城,重则青衣古佛了此一生,若遇到一些重名誉的家族,甚至有可能丢了性命。   在她看来,只因为几句话,就让两个十五六岁小姑娘断送前程和性命,这未免有些过了。   其实,她觉得自己有时太过可笑,想要踏入官场这个最残忍的圈子,却下不了心去惩戒两个真的冒犯自己的人,显得优柔寡断,这样又如何在朝局上周旋。   “元嘉知道皇舅舅是为我着想,但此事不必麻烦皇舅母。”沈皎应答道,“昨日我中途离开宴会,也并不全是因为这二人,她们只占少数。更多的是因为我对不喜欢这样的宴会,不耐烦应付那些人,所以才借着这二人离开。”   她觉得现在还是要保留做事最基本的道德底线,至于日后……   这不是她现在该考虑的问题,到时自会有相应的结果。   “阿晴后来和我提起,这二人已经知道错了,而且后来也一直忧心,诚惶诚恐的,这样也就足够了。而且其他的人也都已经被震慑了,后来就没有人再来烦我。”沈皎接着保证道,“下次若真的有人冒犯我,我一定会按照皇舅舅教的,直接出手教训,到时有人告状,皇舅舅可要站在我这边啊。”   “朕不站在你这边,还能偏向旁人不成?”天和帝看着眼前的女孩,笑着道。“   说完,又叹了口气,“罢了,那二人的事情便随你的意思。”天和帝觉得这只是件小事,有他在,没人能欺负得了自己的外甥女。   不过,静安伯和安远侯倒是警告一番了。   “谢谢皇舅舅。”沈皎笑着道谢。   “你刚刚说不喜欢昨日那样的宴会?”天和帝挑眉问道。   “嗯。”沈皎道,“不喜欢。确切地说我是不喜欢大部分后宅中的宴会,她们谈论的东西我不敢兴趣,很无趣。”   天和帝听到女孩的回答,点了点头,“明日在思贤楼中倒有一场不一样的集会,朕觉得你会敢兴趣。”   听到天和帝的话,沈皎知道今天的重头戏来了,“老师已经告诉元嘉了,这样的汇集京中士子的聚会,元嘉自然向往,这样长见识的机会,三年才会有一次,谢皇舅舅的恩典。”   “你记住,到时跟在张博钧身边,多听,多看,多思。”天和帝讲到这,语气十分严肃。   “元嘉记住了。”沈皎郑重回答道。   之后,天和帝又问了女孩之前对会试主考官选择的原因,在女孩条理清晰地分析后,天和帝的心中很是满意。   结束了这个话题之后,天和帝又关心了女孩几句,便让其离开了。   当沈皎回到家时,已经是酉时了,她照例先前往正院请安。   “可算回来了。”淑惠长公主看着早出晚归的女儿,很是心疼,“你皇舅舅留怎么留你这么长时间?”女儿之前派人回来回禀时要被皇兄留一段时间,只是常事,淑惠长公主也没有在意,但没有想到今日会回来的这么晚   “皇舅舅考问了我最近的功课,而我最近的功课比较多,所以时间有些长,就回来晚了。”沈皎安抚着母亲。   淑惠长公主其实对自己的皇兄是有些怨念的,让女儿像男孩子一样辛苦,这让她心疼极了。可是看到女儿对学业的喜欢,她便一直都没有说什么。   沈皎看到母亲的眼神,赶紧转移了话题,“阿娘,你今日去闵王府了吗?”   听到女儿提起这个话题,淑惠长公主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过去,想起今日在闵王府的经历,和次子今日的表现,淑惠长公主觉得自己的嘴角有些不自觉的抽搐,这当真是……   一言难尽啊。   她让儿子看书,可并没有让他照书全搬啊,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儿子这么不会变通,她记得以前儿子挺聪明的啊。   还有,被永安发现后,他居然立刻承认了。   在大理寺这么长时间,怎么就没学会抵死不从啊。   当然,还不只这些,不过,为了保留次子在女儿心中所剩不多的形象,淑惠长公主咬着牙道,“去了,你永安姐姐并没有定下人家,再加上闵王府对你三哥的印象还不错,你永安姐姐和你三哥相处的很好,这希望还是很大的。”这大概是她今日唯一欣慰的地方。   虽然过程艰难,但有达到目的就行。   这一家有女百家求,她也不能太心急了不是,当前最大的问题是先将儿子培训起来,她决定再给儿子几本书籍好好研究研究,还得让身为父亲和长兄的沈邦靖和沈长冀回来后,亲自上阵教授。   这一家人,可不就是要共患难吗?   沈皎看着淑惠长公主的表情和话语,有些不符,但既然阿娘都这么说了,想必应该是事实。   “阿娘真厉害,今日阿娘辛苦了。”沈皎称赞道。能将昨天那样的结果拉回来,想必她阿娘累得不轻。   “阿娘没什么辛苦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儿子的未来啊。   “倒是你,今日肯定累了。”淑惠长公主温柔地看着女儿,“赶紧回去好好歇息。”对于次子的婚事,她也不便和女儿这样一个十岁的女孩说得太多,再加上今日女儿真的回来的很晚,需要歇息。   “嗯。阿娘也好好歇息。”沈皎看着阿娘真切的目光后,起身告退。   回到院子后,沈皎复习完功课,便很快安寝。她要养精蓄锐,明天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她。 第63章 比试   第二日清晨,沈皎起身洗漱后, 穿上了一身广袖青色长袍, 再让轻风给自己梳了少年的发髻, 用一根白玉簪固定,标准的文士风范。   沈皎看着给自己整理服饰的细雨和轻风二人, 白皙的脸庞泛着红晕,不禁清了清嗓子,“本少爷的样貌可还入得了二位姑娘的眼?”   “郡主又拿奴婢们取笑。”细雨一边为自家主子抚平身上的衣袍,以便笑嗔道,“不过郡主每回这样穿, 奴婢们倒是真觉得自己服侍的是一位俊秀的小公子。”细雨看着眼前眉目如画,风姿清雅的少年模样的郡主真心感叹道。   她相信依照这样的打扮和风姿,只要不认识郡主的人,都不会把她当成少女的。   轻风是个腼腆的性子,不善言辞,在听到细雨的这番话后,也一直红着脸点头赞同着。   她和细雨不是第一次见到郡主这样穿, 事实上这是常有的事。因为郡主在崇文馆上学, 有些课程不方便着女装, 所以淑惠长公主便吩咐针线房特意为郡主做了很多男装。   但她每次看到郡主一副少年的打扮都很惊讶,她原是宫中的宫女,因为在梳头和衣着配饰上有几分功夫, 便被谢太后赏赐给了郡主。在宫中和府中这么多年, 她也见过公主和贵女们在狩猎或游玩时穿胡服, 着男装,但在她看来,无论怎样穿着,举手投足间的气质和行为,都能让人一眼就看出她们是女子。   但郡主身上却没有这种感觉,仿佛本就是个少年一般,毫无违和感。   沈皎不知道她身边两位侍女的想法,若是知道,也只会没有意外的淡然一笑,成长时接受的教育和人不同,就注定着气质和行为举止的不同。   穿戴好后,沈皎略微用了些早膳后,便和往常一般前往崇文馆而去。昨天老师和她交代,让她在崇文馆中先候着,等他下朝后,再一同前去。   辰时左右,张博钧下朝来到崇文馆偏殿后,见弟子一副少年打扮的模样,点了点头,“不错。”他本来还担心昨天自己忘记嘱托,弟子还会是少女打扮,如今看来他的小弟子思虑还是很周全的。   张博钧考教了昨日的功课后,便带着沈皎各上了两辆早已特意准备好的马车,毕竟沈皎的铜辇车太过打眼,两人一路朝思贤楼而去。   思贤楼离皇宫的距离并不近,等马车到达时,已经是快午时了,此时的思贤楼外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沈皎下了马车后,便看到牌匾上“思贤楼”三个大字,遒劲有力,典雅端庄,显然是一位书法大家的作品,不禁有些意外。   张博钧在一旁看到弟子赞赏疑惑的眼神,便朗声为弟子解疑,“这三个字是本朝太宗皇帝时,前礼部尚书董逸大人所提,当时春闱前,他在这里用饭,看到进京赶考的士子都在这一起讨论学问,甚感欣慰,便提笔写下这三个字,希望士子们可以‘见贤思齐’,像先贤看齐。”   “谢老师教导。”沈皎在听到张博钧的话后,便明白了,这是前人对后辈的一片期望啊。   “嗯,我们进去吧。”说完,张博钧便率先往楼内走去。   “是。”沈皎紧随其后。   进入思贤楼后,沈皎觉得这个酒楼除了牌匾上的题字外,这布置也绝对能在京城众多的茶馆酒楼中,排得上前三。不同于外面的古朴庄重,其内部倒十分古朴典雅,精致不凡。   思贤楼分上下两层,一楼是大堂,二楼是雅间。   她刚一进入,便见大堂中间,一群士子打扮的人,围绕着站在中间的两人身旁,而这两人好像在比试着什么。   左边的一人,看起来不满二十的年纪,身姿修长,一身宽大的儒服,看起来很是文雅,但眉眼中透露着难掩的傲气,看向对面的人,似乎很是不屑。   至于右边的少年,也是一身儒服,清逸俊朗,风度翩然,气质温文尔雅,如美玉般让人移不开眼,此时他正轻抬起右臂,向对面的人道:“颜兄,请。”其声音宛如悠扬的琴声,清贵优雅。   沈皎看着前面风神俊秀的少年,她真是没有想到在这里会碰到卫赜。不过仔细一想,卫赜也要参加今年春闱的士子,倒也不再意外。   正当她愣神时,张博钧已经对着前来招呼的小二问道:“二楼雅间可还有位子?”   “有,还有四间。”小二的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在思贤楼干了这么多年,他还是有些眼力劲儿的,前面的这位老爷的衣着气质一看就是当官的。   至于他身后跟着的小公子,就更了不得了,但他身上披着的没有一丝杂毛的狐裘暂且不说,便是衣袍上的料子就不是一般人能用的,他至今也只在前两日刚刚来这的两位位贵人身上看过,当时那两位贵人身边的随从一个被称为王爷,一个被称为殿下。虽然他不知道这两个人的身份,但是皇家人的身份却是肯定的。   今日,再见到这样料子,他心中更为小心恭敬,但也很高兴,毕竟前面的两人出手都大方的很。   “找一间能看见和听见大堂动静的雅间。”张博钧吩咐道。   “小的明白。”小二笑得更为灿烂,“楼上的听涛阁绝对符合老爷的要求。”   “那你带路吧。”张博钧点了点头,看了眼身旁的弟子,叫道,“阿晟,上楼了。”   沈皎听到张博钧的声音赶紧回神,但对老师的很是一愣,随即才想起自己的名字,不是前世的沈皎,也不是她的封号元嘉,而是由天和帝所赐的“沈瑾晟”。这个名字,除了再她小时候偶尔从天和帝口中听到过一两次,之后就再没听过。她都忘记这个名字了。   “是,老师。”沈皎反应过来后,赶紧跟上。   进入听涛居后,沈皎看到屋内的布置很是清新雅致,墙上还挂着一幅竹林七贤图,虽然作画人的水平没有像门外牌匾上一样是大家之作,但其水平也算不错了。   张博钧在进来后,便吩咐小二上几盘点心和茶水,然后转头对着弟子道,“这思贤楼里所挂的书画,都是在这里比试的士子所作,之后有的士子便将自己所作的书画赠送给思贤楼。”   沈皎点了点头,对着老师道谢。   她知道这种将自己作品送给思贤楼,摆在这里,也是一种经营自己的方式。能来到这雅间的客人,很多都是达官显贵,王公贵族,若是能被其中一人赏识,其未来的前途可期。   所以,这样的选择是大部分寒门学子所愿意的,至于世家子弟,大部分是不屑的,一来是清高自持,二来是自己有背景,自然不屑将自己的墨宝挂在酒楼中,供人随意观看。   之后,小二便将茶水点心送了进来,张博钧在其摆好后,问道,“下面的都是谁,今日比试什么?”   小二将赶紧回道,“回老爷,今天是卫家的卫赜公子和山东案首颜楠公子的比试,这是两日前就定下的,围绕在这二位公子身边的多是京城和山东的举子。”   “至于比试什么,小的没什么学问,见识浅薄,就不是很清楚了。”小二害怕贵人怪罪,又紧接着道,“不过,老爷想要知道,将这扇侧门打开,下面的对话和所做的事情您都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嗯。”张博钧在听到这句话后,点了点头,将手中的钱袋递给了面前的小二,“你下去吧,有事再叫你。”   “谢老爷赏赐,小的这就告退,您有事拉下这绳,外面的铃就会响,小的立刻就会进来。”小二拿到钱袋后,感受着里面的重量,脸上的笑容更加真实了,说完后,便赶紧退下了。   沈皎看着刚刚小二指着的绳,连接外面的铃铛,不禁觉得这家酒楼真的很不一样,毕竟这样的设计可要花费不少的银钱和功夫,一般只在富贵人家的府中才能看到。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她现在的心思全部在下面的比试上,特别是一场有卫赜的比试。   “老师,这山东案首颜楠才学如何?”沈皎好奇的问道。   不怪她这么好奇,毕竟这么长时间在京中还没有人愿意敢和卫赜比试。这位山东案首若是没有几分才学,仅凭卫赜在京中的盛名,就不敢比试,更何况她刚刚见颜楠的神情可是骄傲自信的很。   “我也没有见过颜楠,不过最近其来到京中后,闯下了不小的名声。”张博钧喝了口茶水。   沈皎听出了老师话中的意思,没见过,不代表不了解。   张博钧在喝完后,便接着道,“颜楠出身山东颜家,年十九,是颜家这一辈中资质最好的,聪颖绝伦,文采斐然,可谓是少年英才。”   “他前来京中的这几日,已经和多人比试,均是胜出,其中就有几个卫家子弟,之后便听说了卫赜的名声,便向其下帖约试,并放言若是卫赜输了或是不来,便是卫家这代无人,不如颜家。”   “不过没想到会是今天,如此,今日可谓是不虚此行。” 第64章 胜出   山东颜家与七十二贤之首的颜子并没有关系,但也是经历两代王朝的门阀世家, 其世代居于齐鲁之地的山东, 出仕的子弟遍布朝中, 现任宰辅颜思便是现任颜家家主。   在大齐,论名望能和其媲美的家族也只有卫家了。   所以, 颜家自来喜欢和卫家一争长短,而卫家对此却不甚在意,但面对颜家的挑衅,卫家也从没有退缩过。   颜楠此举,除了是自己的意愿外, 更多的是家族的意思。   沈皎知道,这便是门阀世家之争。   正因如此,她对下面的比试就更好奇了,特别是其中一人还是卫赜。   “老师,我将侧门打开吧。”沈皎对着张博钧提议到,她现在有些迫不及待了。   张博钧捋了捋自己的胡须,笑着点了点头, 对于这样两个优秀的后辈的比试, 他也是非常期待的。   沈皎将侧门打开后, 两人正面对面跪坐在大堂中,旁边的士子们也跪坐在两人身侧,一副坐而论道的场面。   此时, 颜楠正发表着自己的观点, 侃侃而谈, 语气中有着少年人意气风发的傲气,“楠以为于蛮夷之地,以应遣人教化之,必能使其归顺。古圣王继天立极,以临御天下,礼乐昭明,立纲陈纪,教化四达,垂衣拱手而治,故我华夏以强于蛮夷,此为圣王之仁,教化之道也。   蛮夷之人,譬如禽兽,目无人伦,不知礼数之所在也,故其不尊君王,性喜杀戮,为民生害,此乃无圣贤教化也。   ……   若圣上效先前圣王之教化于华夏之道,多遣饱学之士教化,必然使其知道义,懂纲常,尊君上,感而化之,此乃圣上之大德,旷世之功也。如此,必能不费一兵一卒,使其归顺,为我大齐之土地。”   其说完后,傲然拱手,对着对面的卫赜道,“此为我之浅见,敢问卫兄有和见教。”   因为颜楠论述时,声音意气风发,虽然不是洪亮之音,但四周都安静无声,所以在楼上的沈皎听得一清二楚。   她如此也算知道,现在比试的内容,这是对外族政策的论述,这自古一来都是讨论的焦点,由颜楠的论述来看,其是主张以教化来改变外族的思想,从而达到使其不战而归顺大齐。   这样的观点,是大部分文臣的想法,其观点更偏向于主和,而历代君主也都一直在试用着这个方法,不过效果并不好。   她觉得这大概是文人心中的浪漫主义和理想主义,没有上过战场,没有见过血腥的杀戮,总会抱有一些一厢情愿的想法。   不过,也不是说这个想法是错误的,因为教化之道,是在从根本上改变人的想法,让其真心的归顺,不生反叛之心,不过这样的做法,需要的时间太长太长,而且若只用教化,不动兵戈,是根本压不住那些好战分子的野心的。   她对于这种只教化的政策,是不认同的。但其文采斐然,且能在这样的年龄就对朝堂的政策有自己的看法,还能再众人面前侃侃而谈,这就已经远超其他的举子了。   这颜家颜楠确实远超众人。   正当她思考时,那道熟悉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如琴声般优雅,徐徐道来,“多谢颜兄指教,见教不敢,以下是赜一人之言,请诸位包含。   赜以为蛮夷之地,现应兵甲为主,再以教化辅之。蛮夷之人,乍臣乍叛,其心冥顽,可仁感者甚小,其气悍勇,不可义结也。故屯兵塞上,已被其患。   戍边之兵,且耕且守,其来则拒之,去则追之,如是,则事有备,大齐无骚扰之患,边境无虞,民安和乐,故边戍不可以绝也。   ……   若其举国归顺,则再行教化之道,得其民心。   若只垂衣而治,仅行教化之道,而绝边戍,则蛮夷得以繁衍,如此十年,则其必定强盛,骚扰边民,此为国之大患也,故不可不防也。   故赜以为不绝远戍,再行教化,二者相辅,则可垂衣拱手而治而边境安妥矣,但此为今时之言,若边境变化,则再行它策。   此乃赜之浅见,往诸位指点。”   卫赜在谈论时,眉眼温和,语气温雅,没有让人厌恶的倨傲之气,平淡谦虚,但拥有着强大的自信,却并不惹人厌烦。   试想一个连对自己观点都无法信服而没有自信的人,又如何去说服别人呢。   不论其辩论的内容如何,卫赜谦谦有礼,温润如玉,都极易获得在场士子的好感,再加上其本身的气质,这让士子们的心都更多的偏向卫赜这边。   再说其内容,明显是卫赜的理论更为合理和真实。最起码在沈皎看来,卫赜的内容明显更符合对外的政策。   无论何时,这戍边的兵士都是不可缺少的,反而需要更加强大,如此才能维护边关安宁,让敌人不敢越雷池一步。   而且,卫赜的观点是以军事为主,教化为辅。通俗来说,就是要先将敌人揍怕了,再开始思想教育,毕竟怕了的话,才更容易被改造。   还有,卫赜所说这只是对现今对外政策的看法,等到局势改变时,政策自然会有所调整,所为因时而异。   如此,这一场必定是卫赜胜无疑。   正如沈皎所想,下面的士子也都纷纷对卫赜拱手。   “卫兄之所言,我甚为佩服。”   “我赞同卫兄之言。”   “我也是。”   ……   附和声不绝于耳,如此,这场比试的结果不言而喻。   卫赜起身对着向他拱手的人,微微一揖,道“赜谢过诸位。”翩然有礼。   不过,就在这时,原本坐在卫赜对面的颜楠也起身,正当沈皎以为他要愤然离席的时候,却见其也对着卫赜一礼,“今日是我输了,是我的见识不如卫兄,这次我输的很是心服,之前是我狂妄了。”   其态度诚恳,语气释然,眉眼间的傲气也不见了,但少年独有的意气风发之感却没有消散,很有一种斗志的感觉。   看着这样的颜楠,沈皎知道这便是世家子的教养和风范,即便是输了,也输的让人赞赏和优雅,输了却不认,或是愤然离席,这样的行为显然不会发生在他身上。   “颜兄过誉了,今日的比试是颜兄先言,而我占了便宜。”卫赜对着颜楠还了一礼,“待来日会试时,再公正的比才是。”   “卫兄自谦了,不过,会试时我必全力以赴,与卫兄一较高下。”   “赜亦是如此。”   说完,二人相视一笑。   沈皎看着下面谈笑的二人,觉得自己今日不需此行,无论是两人精彩艳艳的对论,还是眼前这份气度的高华,当然,还有便是她又见到了卫赜,还是如此惊艳众人的卫赜。   “今日的比试当真精彩,颜楠确实差卫赜不少,不过这份气度,倒是不错。” 张博钧在看着下方后辈,含笑道,“而卫赜无论是才学见识还是气度都超出颜楠,让人惊艳。”   “嗯。”沈皎附和着,“赜表哥今日的言论确实更胜一筹,对于国家,文治武功,缺一不可,而且也更符合大齐的现状。”   “不错。”张博钧笑着点了点头,他对弟子能想到卫赜取胜的关键,很是欣慰。   “谢老师夸赞。”沈皎对着张博钧回礼后,便将目光转向下方的卫赜,温润如玉,风度翩翩,对身边的士子言语温和,进退有礼,当真是不坠卫家宝树的名声。   看着眼前的卫赜,她不由想起前几日卫赜送来的游记,心中更为温暖。在这样的紧张的环境下,他还能记得给自己送来游记,这份心意,让她很是感动。   以前朝夕相处,如今却很难相见,这让沈皎一想起,就觉得心中有些失落。   卫赜在和众人寒暄时,感到一道目光紧紧注视着自己,顺着感觉望去,便二楼上方有一个眉目如画的小少年正望着自己。   看着上面青衣少年,卫赜心中有些惊讶,不过面上并没有表现出什么,而是看着其,微笑起来。   站在卫赜旁边的人,都感觉到其周围的气息更加温和起来。   沈皎看着和自己对视的卫赜,目光相触,微微一笑,当真是“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和女孩相视一笑后,卫赜便对着身边的士子道,“赜有故人在楼上,还望诸位见谅,容赜告退一段时间,和故人一叙。”   面对卫赜这样言辞恳切的说法,众人不得不放行,但还是忍不住提醒道,“卫兄可别忘了和南方那些人约定的时辰。”   “谢钱兄提醒,赜必不敢忘,未时之前必定下来。”卫赜应道。   说完,便从大堂中翩然走出,朝着听涛居信步而来。   沈皎看着卫赜朝自己的方向而来,便和老师说了一声,在其同意下将听涛居的门打开。   对着走到自己面前的少年一揖,“赜表哥。”   “阿晟弟弟。” 第65章 南北   听到这个称呼,沈皎内心一囧, 呵呵, 大家都记得自己的名字, 只有自己不记得自己的名字。   “阿晟今日怎么在此处?”少年笑着问道。   “老师带我来长长见识,舅舅也批准了。”沈皎先将出来的原由讲清楚, 毕竟无故不去崇文馆上课,可不是小事。   看着眼前的少年,原本如皎皎明月般高洁清冷,可在这一笑,便瞬间感到亲近和煦。   “跟赜表哥道喜。刚刚看到赜表哥在下面的潇洒淡然, 娓娓而谈,我佩服极了。”沈皎对着少年真心地赞扬道,“赜表哥的言论,我十分赞同和敬佩。”说完还用力地点了点头。   “你还小。”卫赜摸了摸女孩的头,和她一同朝里面走去,“能到再大些,一定会比我做得更好。”   他这话, 并不是客套, 而是一种真实的陈述。依照这些年他对女孩功课的了解, 和对帝心的猜测,他相信,在过几年, 眼前的女孩必不会比他现在差。   他比之阿皎, 也只是胜在年龄上而已。   不过, 看着眼前少女用亮晶晶地眼神看着自己,他的心中一片柔软。比之刚刚的胜出,而是眼前的人让自己更高兴些。   这真是今天最大的收获。   “谢谢赜表哥鼓励,我一定会努力。”听着卫赜刚刚充满真诚的话语,沈皎觉得心中豪情万丈,充满了被鼓励后的信心。   卫赜之于她,除了是亲近的兄长外,还是她一直敬佩和追赶的人。她还记得自己在刚入学不久,在卫赜给吴羽辅导功课时,看到过卫赜的文章。文辞优美,立意准确,很难想象这样的一遍文章是出自一个不满十一的少年手中。   后来,她在天和帝那里不只一次赞扬卫赜,言语中带着很明显的看重之意。所以,她知道,若她真的想被天和帝看重和重用,就要让自己努力像卫赜靠近。   张博钧看着朝自己走来的两个少年,都是一副风度翩翩的样子,很是欣慰的笑了。   “给张叔祖请安。”因张博钧和卫逊是同辈论交,所以私底下卫赜唤张博钧一声叔祖。   “快起来。”张博钧赞赏的说道,“今日的这场比试,你表现的很是不错。”   “等你祖父知道后,必然又会跑到我这里,来炫耀,让我羡慕一番。”说道最后,张博钧的语气中充满了打趣的亲近。   他想起好友卫逊经常一脸骄傲的来他这里炫耀,永远不是他的功绩,而是他的长孙,这让他心中……   充满了嫉妒。   “张叔祖过誉了,祖父这些年在卫赜身上的耗费了不少精力,卫赜只愿竭尽努力,不让祖父失望。”   “况且张叔祖有阿弼弟弟在,那里用的上羡慕祖父。”卫赜诚恳地答道。   想到自己的嫡孙张弼,张博钧心中对好友的羡慕慢慢消散,他虽然儿子不成器,但还是有个嫡孙继承自己的学问,如此,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旁边的沈皎对二人的互相谦让不是很关注,她现在的关注点在自己和卫赜的辈分上,今日是她第一次听到卫赜称呼老师为叔祖,若从老师这边算起,她应该算得上是卫赜的长辈吧。   这突然长了一辈,虽然不会被人在意,但依旧是很开心啊。   张博钧和卫赜又互相谦让了几句,便让两人在自己坐下。   “最近功课复习的如何了?”张博钧抿了口茶,开始关心起自己看重的后辈的功课。   “已经复习的差不多了。”   接下来张博钧又着重考教了卫赜的功课,发现其对答如流,笑着赞赏道,“不错。”   沈皎听着老师和卫赜之间的对话,发现中间有很多的典故是自己并不知道的,这让她原本豪气万丈的膨胀的自信心,充满了打击。   这现实总会打破人的梦,但它就不能来得慢点吗。   做人还是不能想得太多,这还是一步一步走,比较踏实稳健。   坐在沈皎旁边的卫赜,看着女孩的脸上有些苦闷,心中有些担忧,但在长辈面前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时刻关注着女孩的情绪。   沈皎感受到身上的目光,抬头看去,发现卫赜的目光中满是关切和担忧,心中一囧,不过也充满了温暖。   她连忙收拾好心神,打起精神,对着卫赜的目光甜甜的笑着,表明自己无事。   看到这样的女孩,卫赜将目光收回,但心中还是有些忧虑,决定过一会儿有时间再问。   时间在谈论中总算过得很快。   “林叔祖,现在已经是午时末了,晚辈未时还有一场比试,先行告退。”   “这场是和谁比?比试些什么?”因着先前精彩的比试,张博钧很是有兴致。   沈皎听到这句话,也充满期待的看着卫赜。   “是和南方士子的比试,双方各派出三人,比试经义,诗赋。”   沈皎听到这话便明白了,今日的两场比试,前者是门阀之争,后者是南北士子之争。   在大齐,北方学子长经义,南方学子擅诗赋,今日这二者皆比,可谓公正,其意思不言而喻。   若是两方平局,倒还好说;若是其中有一方输了,那便意味着其再自己擅长的领域都输给的别人,那这场简单的象征着南北方士子的比斗,关乎着双方士子的名誉,更让输的一方在会试放榜前都在另一方面前抬不起头来。   今日的这两场比试,代表着不同势力的争斗,她觉得天和帝让自己今日来观看,必然是早就知道了。   “老师,弟子想和赜表哥一起下楼,观看这场比试。”她想起昨日天和帝对自己的嘱咐,“多听,多看,多思”,迅速下定了决心。   张博钧看着弟子恳切的请求,虽然有些顾及弟子是女孩,但看着眼前弟子翩翩少年的模样,和身边沉稳的卫赜,又想起昨日天和帝的话,和自己带弟子来长见识的初衷,点了点头,“可以,但要注意自己的安全,跟在阿赜身边,不要乱走动。”   “阿赜,替我照顾一下,若下面太乱,就让阿晟回来。”张博钧对着卫赜嘱托到。虽然室内只有他们三人,但张博钧还是小心谨慎,依旧称呼着弟子为阿晟。   “老师的话,弟子谨记,定会老老实实的跟在赜表哥身边,不让他从比试上分心。”沈皎应承道。   “张叔祖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阿晟。”卫赜拱手保证着,语气沉稳郑重。   之后,两人便告退,出了听涛居。   “阿晟的心情好些了吗?”卫赜没有忘记之前女孩的失落,出了听涛居便关心的问道。   “我刚刚只是听着赜表哥和老师的问答,很是精彩,一时有些愣神而已,让赜表哥担心了。”沈皎没有想到卫赜到现在都没能忘记,虽然对这种关心,充满谢意和感动。   但这真实的原因嘛,还是不要讲出来,实在是有些难以启齿,原谅她强大的自尊心吧。   卫赜知道这是女孩在敷衍自己,但看着其窘迫的脸色,和已经缓过来的心情,心中隐约有了猜测,也不再追问。   沈皎看着卫赜点了点头,没有再问,连忙转移了话题,“赜表哥,你给我讲一下,接下来的比试都有什么人参加吧。”   “嗯。”卫赜温和地讲解着,“比试的人选,北方的士子除了我和颜楠外,还有河南解元程仁程举人,而南方的士子是由江西解元刘籍,浙江和湖广的的解元董淮和杨英。”   “比试的人都是怎么选出来的?”   “是南北各府的解元一起比试定出的结果。”卫赜一边走着,一边为身边女孩解答着问题。   一路说着,很快就到了下面。   此时,大堂中的有个士子们看到卫赜下来,很快都往这边聚集而来,为首的便是刚才的颜楠和一位蓝袍的青年。   “卫兄好。”蓝袍青年的样貌虽然很是平常,但身上浓浓的书卷气,让其绝不会泯然众人。   “卫兄可算下来了。”比起蓝袍青年的礼节周到,还有些拘谨,颜楠就随意多了,“若再不下来,我就要带人上去捉人了。”   沈皎看着眼前的颜楠,打趣的笑着,显得很是亲近,若不是亲眼所见,很难想象一个时辰前,其还和卫赜针锋相对,言语犀利。   被沈皎打量着的颜楠,此刻也正在好奇的看向沈皎,他对眼前这个被卫赜领下来的小少年也充满着好奇,“卫兄,这个小孩也是你从上面带下来的?”   对于颜楠毫不客气的叫自己小孩,沈皎丑剧,作为一个心里上三十岁的阿姨,她表示自己怎么会是个小孩?   虽然,她现在看起来有些小,但自欺欺人还是要有的。   卫赜皱了下眉,但只是一瞬,接着向前走到颜楠身边,将其落在女孩身上强烈的带着探究的目光挡住大半,“颜兄好,程兄好,诸位好,让诸位久等了。”   “这是赜的表弟,长辈让他随我下来长长见识。”卫赜对着身边的沈皎道,“阿晟,见过诸位。” 第66章 公平   沈皎听到卫赜的话,对着身旁的众人行了一礼, “晟见过诸位。”   “阿胜弟弟。”颜楠被卫赜挡住后, 丝毫不在意的从其身边绕过, 笑着走到沈皎身边,“胜者, 任也,克也。倒真是个好名字,就是不知道阿诚弟弟的全名是什么?”   沈皎听到颜楠对自己的名字误会了,倒也没有解释,毕竟整个京中权贵都知道天和帝对他的赐名为沈谨晟, 而在场的不乏很多的京中高门子弟。   “我姓沈。”沈皎回答道。她一个字都没有说谎,至于这些人怎么脑补,就不关她的事了。   “原来是沈胜弟弟。”果然,颜楠直接称呼道。   沈皎听到后,微微一笑。   卫赜看着女孩促狭的笑意,给了一个赞赏的眼神。   看到卫赜眼中的意思,沈皎对着颜楠笑得更开心了。   正在这时, 从外面涌出一群身穿儒服的士子, 走在最前面的是三个青年, 进门后,径直朝他们走来。   “诸位好。”中间的那位身着浅青色衣袍士子笑着见礼,俨然是这一群人的领头者。   “如今未时已到, 不知卫兄, 颜兄和程兄可不可以现在开始?还需不需要再准备一下?”   沈皎看着说话的士子, 一副自信满满,迫不及待的样子,其话语中也带着挑衅之意。   “刘兄好,我们已经翘首以盼等待多时了,东西也早已备好,只等着诸位前来。”因为卫赜在刚刚赢了颜楠,在加上其身份是三人中最贵重的,所以由他率先开口,“这比试只要三位同意,自然可以随时开始。”   沈皎看着卫赜一副温润如玉的样子,温和地说着反驳的话,觉得这绝对是她学习的榜样。   “就是,我们早就准备好了,在这里可是对你们早就左思右盼,望眼欲穿了。”卫赜的话刚落,颜楠便紧接着看着对面的人,笑嘻嘻地说道。   一旁的程仁虽然不说话,但其眼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沈皎看着这刚见面,就有些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心中对科举中的南北士子之争,有了更深刻的认知。   不待对面的人再开口反驳,卫赜直接对着其伸手请道,“刘兄,董兄,杨兄,请。诸位,请。”   对此,刘籍三人也不好再多言,只能忍下这口气,朝着大堂中早已摆放好的六个席位走去。   沈皎紧跟在众人的身边。   她对这场比试的出题者表示好奇时,毕竟这样的争斗,无论请谁出题,输的那一方都会质疑出题者的公正性,比如有没有提前泄露比试的题目,而且她也没有看到有任何名儒在场。   正当她疑惑时,那边的刘籍已经出声,“今日的比试已经早已说好,经义的题目由我等来出,诗赋的内容由三位来出,不如卫兄你们可还有什么疑议吗?”   “之前已经说好的,自然不会有人有疑义,刘兄多虑了。”卫赜看着对面的三人,“不知现在三位的题可以拿出了吗?”   沈皎明白,这种出题的方式,既保证了公正性,又会让对方输的心服。毕竟就再是自己的弱势,可这都占了出题的便宜,若还是比不过对方,也没什么好抱怨的了。   紧接着,刘籍三人拿出了他们对经义的出题,让卫赜三人和周围的士子们都互相传阅。   卫赜三人看过后,都略微思索了片刻,之后,卫赜先下笔,颜楠和程仁依次紧随其后,而在其都动笔后,刘籍三人才开始动笔,如此,也算是一种风度。   所谓经义,不过是从四书五经中抽取一句圣贤言论,阐明其意思再加上自己的理解罢了,不会很难,但若想要出彩,确是非常不容易。   答题的六人都是文采斐然之人,思如泉涌,下笔飞快,而且其文章的字数并不会太多,所以这场比试的用时并不长。   不多时,卫赜便率先放下了笔,检查了一遍后,便将目光投向人群中的沈皎,看到女孩看向自己的眼光中带着关切和对自己的自信,心中很是畅快,对着女孩点了点头,安抚的笑着。   沈皎看到卫赜的表情后,心中微微有些提着的心放了下来,无论对这卫赜多么了解和自信,但她并不了解其余人的水平。且到了这个时候,她对于自小亲近,待如兄长的卫赜,难免会有些为其紧张。   随着卫赜的放下笔,不多时,另外五人也都相继完成。   接下来,便是评判,之前的出题保证了比试的公平性,只是不知道这评判又如何保证其的公平。   正当沈皎疑惑时,两道熟悉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这样精彩的比试,没想到本王紧赶慢赶,还是错过了不少。”   “我同六皇兄一样,对没有能看完这场比试的全程,真是遗憾啊。”最后还叹了一口气,比起前者,这位少年声音的皇子的惋惜之意很是令人感到真诚。   听到这样的对话,思贤楼中的士子们都纷纷起身行礼,“参见两位殿下。”   从这二人出声,沈皎便听出了他们的身份,前者是晋王,后者是九皇子。这些年,她行走宫中,可没少跟皇子打交道,对互相的声音面貌熟悉的很,她觉得……   她需要躲一躲,毕竟要是被这两位看到了她,这身份可就隐瞒不住了,而且很有可能第二天便被满朝文武全都知道了。   而这个时候,从大堂中移步到楼上,显然有些不太可能。她只能将自己移步到到人群之中,希望能借助这些士子为自己遮挡一二。   这边,晋王温声地叫起后。沈皎便开始小心地移动步伐,可是这终究是还是没有躲过。   正当她快要成功地躲到众人身后时,她感到一道目光正紧盯着自己,顺着感觉看去,发现九皇子正面露微笑的看着自己。   沈皎知道,她这是被发现了。   作为一个幸运值少的可怜的人,她表示好运什么的果然从不会和她沾边。   看着九皇子要对着自己开口,她赶紧先请安,“阿晟给九皇子请安。”   这个名字什么的,现在,还是可以补救一下的。   这大堂中,自从晋王和九皇子进来后,学子们变得拘谨,声响自然就小得多,所以她的这声请安将众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她身上。   晋王也不例外,顶着众人的目光,沈皎又对着晋王行礼,“阿晟给晋王请安。”   “阿晟快起来。”九皇子赶紧顺着这个称呼语气温和地叫起,依照这位表妹的身份,他们也不能受了她的全礼,特别是没有爵位的他。   在沈皎起身后,晋王询问道,“你今日不再崇文馆上课,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沈皎感觉到晋王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质问,又有一种被我抓到你把柄的愉悦,内心很是无语。   晋王自从五年前因为三公主和她之间的事,被罚禁足府中后,便一直对她充满了敌意,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如此,一直想抓住她的错处,在天和帝那告她一状,让她失去圣宠,虽然这些年一直都没有成功,可他却对此更坚持不懈了。   她都有点佩服晋王的恒心了。   “阿晟今日来这,是被准允的。”沈皎言简意赅的答道,晋王对她不喜,她对晋王也有些厌烦。   其实她有些不明白,晋王也已经进入朝堂这么多年了,怎么就一直没有长进,这连情绪都掩饰不好,也怨不得其最近一年开始越来越依靠九皇子了。   对于这样的回答,晋王皱了皱眉,他父皇在元嘉的事情上真是一向都拎不清。   听着两人这样的对话,众人便知道这个小少年的身份不一般。特别是一些京中显贵人家的子弟,对此已经有了些猜测。   之后,晋王也不再理会沈皎,和旁边的士子寒暄起来,而九皇子则对着沈皎露出温和歉意的微笑。   沈皎对着其点了点头,微微一笑,不甚在意。她知道,九皇子这是在替晋王道歉,也是在为其自己博得她的好感,但她都不在意。只要九皇子不对她产生什么危害,她是不会理会的。   而这时晋王已经和士子寒暄完,问道,“这比试已经进行到哪里了?”   “回王爷,第一场经论的比试,学生等已经写完,只待评比。”董淮赶紧答道,自己是寒门出身,对他来说,这是个极为难得的机会。他在朝中毫无背景,若是能得皇子赏识,这日后的前途必然可期。   董淮的话落后,九皇子看着晋王的表情,便知道其要说什么,连忙轻咳了一声,晋王听到后,只得咽下准备好的话。   “你们打算怎么评比?”九皇子问道。   晋王听到这话后,不是很明白,依照他的想法,由他们两个皇子评比,难道他们还能不同意。   “学生们打算选出一人,让其将六篇文章全部抄录,不属名,然后将其抄好的那份摆放在大堂中,由其余的学生们品阅后,排出名次。”董淮赶紧答道。 第67章 平局   听到这样的回答,沈皎明白位为了保证这场比试的公正, 南北双方确实无论是在出题和评比上都下了不少的功夫。   “不知这誊抄的人选可定了下来?”九皇子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很是温和地问道。   “人选尚未定好, 原本是想将早已选出四人,由抓阄决定出最终的一位。”董淮看到九皇子对自己和善的态度, 更是坚定了投靠之心。   “原来如此,不过这样有些麻烦,不如由四皇兄身边的这位曹先生来誊抄如何?”九皇子将目光转向身边的晋王。   晋王九皇子话中的意思,连忙道,“对, 曹先生是本王府中的门客,极擅柳体,定不会诸位学子的大作蒙羞,诸位以为如何?”   晋王将话说道这个份上,再加上这位曹先生之前也不熟悉他们的字体,不会有什么不公正的地方,便是有, 他们双方也都能再弥补回来。   双方各自对视一眼后, 刘籍对着晋王行礼道, “晋王殿下好意,学生们在此谢过。”   旁边的卫赜也接着道表态,“有劳曹先生了。”   “不敢。”晋王身后一位文士打扮的中年人, 连忙道。   之后, 曹先生便将六人的文章全部收起, 然后开始誊抄起来,一旁的晋王和九皇子开始和周围的士子叙起话来。   沈皎观察到,比起晋王想要拉拢出身显贵的那些士子,九皇子的目标却似乎在寒门子弟的身上。不过,这成效也是截然相反,像卫赜颜楠这种出身的子弟对晋王的除了恭敬一些外,并无亲近之意;而九皇子那边,却是收效显著,已经被不少的士子亲近推崇。   至于她自己,她觉得已经被发现,也没有再离开的必要,而且晋王和九皇子的心思也不在她身上,所幸站在一个不显眼的地方静静地看着他们。   很快,曹先生就抄录好了,评比开始。   最终,选出来的前三人,依次是卫赜,颜楠,刘籍,所以这场经义的比试依旧是北方获胜。   接下来便是诗赋的比试,相比经义,这场的比试时间稍微长了一些,六人写完后,依旧由曹先生不署名的抄录,再由在场的士子评选,最终经过激烈的争论,前三人,依次是刘籍,卫赜,而颜楠和董淮共列第三,南方勉强赢了这一局。   沈皎看了刘籍和卫赜的文章,虽然不可否认,刘籍的文辞华丽,确实精美,但她感觉卫赜的文章却似乎保留了一些实力,不似他以往的水平。   所以,这场南北的士子之争,最终以平局落下帷幕。   之后,沈皎看着晋王和九皇子又在和在场的士子寒暄拉拢,觉得不会再有其它什么重要的是,便和卫赜对视一眼,在其笑着颔首后,便朝楼上走去。   陪着老师叙了些话,在晋王和九皇子离开后,便也走出了思贤楼,来得时候是两人,走得时候却是三人。   “前几日,我让人送去的书,阿皎可还喜欢?”卫赜骑马走在沈皎马车的旁边。   “赜表哥送来的书,我都喜欢,这次自然也不例外。”沈皎想起之前卫赜送来的书,很是感激,而且卫赜对她的喜好总能摸得很清楚,“那些游记记载的名山大川,各地的人文异俗,有的令人神往,有的很是有趣。”   说到这,沈皎很是感激,“这些年,让赜表哥费心了。”   “阿皎与我生分了,不过是一些书,不会费什么心思的。”卫赜温声的说道,“我送你这些书,就是为了能让你读书累的时候放松一二。”很早的时候,他就觉得女孩有时太过逼着自己学习,成长,太过劳累,这让他很是心疼,他虽然不知道原因,但能帮着排解一二也好。   “阿皎喜欢这些游记,是向往不同的地方吗?”卫赜有些好奇的问道,毕竟这个年纪的女孩,大多数的都是喜欢看话本的。至于他为什么知道这件事,还是书店老板跟他特意推荐的。   沈皎若是知道卫赜的这个想法,肯定会大大的点头,赞同书店老板的眼光,毕竟前世她也是绝对的小说爱好者,各种类型的看得太多,而大齐的话本比起来,除了文笔,就没什么吸引她的地方了。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被这倒霉的体质逼得没有时间。   “嗯。我也想出去看看,可惜不太可能会有机会。”一来是她年纪小,身子也不好,无论是天和帝,还是沈邦靖和淑惠长公主都不会同意她出远门的,至于以后,若是她不嫁人,一切都还有希望,若是嫁了人,她觉得这真的就会断绝了。   但越是这样,她对于外面的世界就越是充满了向往。   卫赜听到女孩充满向往和遗憾的语气,勒住缰绳的手有紧了几分,毕竟,他还背负着整个卫家的期望,不可能直接地承诺。   但,他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陪着女孩一起,实现她的愿望。   “会有机会的。”卫赜将握住缰绳的手,松开了些力道,轻声道。   “谢谢赜表哥安慰。”沈皎觉得卫赜在现代一定会被很多女孩子倒追的,其实,她不知道的是,便是在大齐,想要追卫赜的姑娘也多了去了,只不过是没有近身的机会,和被家族和自己的清誉所顾虑。   沈皎决定结束这个基本实现不了的话题,开始严肃起来,“以我对赜表哥的了解,今日在诗赋的比试上,赜表哥未尽全力吧。”   “全力?何为全力?那就是我当时的全力。”卫赜说道这,声音中充满了笑意,“不过,没想到阿皎对我的实力了解得这么清楚,看来以后再做什么,一定要小心,省的哪天我惹阿皎生气后,被当中揭穿。”   听到这样的回答,沈皎便已经明白,如此,也没有再多问的必要,“所以赜表哥从现在开始就要讨好我,不然这事,哪天可是真有可能会发生的。”沈皎随着卫赜的话,调皮的打趣道。   “这是自然,家中还有几本游记和有趣的玩意儿,一会儿就给你送去,只希望日后阿皎,手下留情啊。”卫赜的眼睛中充满了笑意,琉璃色的眼睛,流光溢彩,熠熠生辉。   两人说笑着,一路行到了宫门口。   因卫赜已经不再崇文馆学习,所以不便再进宫门。卫赜和张博钧道别后,又行至女孩身边。   “今日辛苦赜表哥了,时辰不早了,赜表哥路上小心。”沈皎和卫赜道别。   “嗯,阿皎也多注意。”卫赜看着两辆马车进入宫墙,消失在视线中,才驱马离开。   沈皎和张博钧回到崇文馆后,发现胡公公早已在偏殿等待。   “奴才给郡主请安,张大人好。”   “胡阿叔快请起。”这个礼是对着她行的,毕竟面对老师,胡公公还不需如此,沈皎赶紧虚扶起胡公公,“有什么事还要胡阿叔亲自跑一趟?”   “皇上知道郡主和张大人回来,所以吩咐奴才在这里等着。”胡公公笑着道,“这是上好的顾渚紫笋,陛下说张大人最近辛苦了,特意赏给您的。”   “臣谢陛下隆恩。”张博钧赶紧行礼道。   将手中茶瓶递给张博钧后,张公公便对着沈皎笑着道,“郡主,皇上宣您去紫宸宫。”   沈皎应下后,对着老师张博钧告退后,便坐上停在宫门外的辇轿,朝紫宸宫而去。   紫宸宫中   天和帝看着下方一副少年打扮的外甥女,笑着道,“今日的比试如何?”   “很是精彩,让元嘉很是长了见识。”沈皎喝了一口旁边的茶水,笑着答道。   “可有所得?”天和帝将目光移向下方坐着的沈皎。   “自然有。”沈皎收敛心神,“今日除了这些士子的才学和所作的文章让元嘉应该虚心学习外,其余的地方更是精彩。   每一场比试,都是一场涉及身后势力的争斗,门阀之争,南北士子之争,还有两位殿下的到来,将局面变得更不一样。”   “详细说说。”天和帝对着沈皎示意道,“不用顾及什么。”   “是,这只是元嘉个人的想法,若有不对的地方,请皇舅舅包含。”沈皎说完这句话后,才郑重的道,“大齐自前朝所剩下的世族,如今最为强盛的也只是卫氏和颜氏二族,其余的皆已经衰败,不足为虑。卫氏一族门风清正,又是后族,深得皇舅舅信任,卫逊大人又官居阁臣首辅,这是现在的颜氏一族所比不得的。   颜思大人虽也是阁臣,但比之卫逊大人却是稍逊一筹,所以,这二族之间多年来的平衡便被打破了,颜家对这样的局面有些着急,所以才让颜楠对着卫家子弟挑战,若是卫家无人能赢,则代表着卫家后继乏力,而颜家却是人才辈出,如此也是将名望扳回。   元嘉认为,这是今日第一场比试的精彩在这里。”   “那第二场呢?” 第68章 平衡   紫宸宫中,天和帝的语气看似漫不经心, 但一双眼眸中却深不见底, 闪着精光。   “第二场的南北士子之争, 除了书生意气,所在乎的名声外, 更是朝局中的南北地域不同出身的官员的政治之争。”沈皎端起茶杯,润了润嗓子,“在大齐,北方长经义,南方长诗赋, 在会试时究竟是以经义为主要的评判方向,还是以诗赋为主,这便代表着最后南北方士子中榜的人数差别,若是长久重视一方,那南北双方所被朝中录用的官员人数必定出现极大的偏差,长此以往,朝中必会出现官员地域出身往一方倾倒的现象, 到时必会引起另一方士子和民众的不满, 从而出现大祸。”   可以想象, 若是绝了一个地方民众的仕途,让其没有出头之日,再被来自另一方的官员剥削, 劳役沉重, 却因为地域出身而官官相护的朝局, 民众无处诉苦,最终便会举起手中的刀,开始反抗,如此,便是天下大乱的开始。   沈皎见自己说完“大祸”二字后,天和帝没有出现动怒的表现,也没有出声,便接着道,“没有背景的寒门进士,很多都会拼尽全力投靠朝中的重臣,同样都是不认识,比起其他人,相同地域出身的官员会是其第一选择,毕竟同乡之人,总是会分外亲热啊。”   这是人骨子里对家乡的亲切,就像她若是遇到一个同为前世那个时代的人,虽然她也许不会相认,但也是会有着一些好感,也会照拂几分的。   “朝中的官员,因地域出身不同,其背后的势力也会变得不同,为了给自己的一方获取更多的前途和势力,这争斗自然便免不了了。”沈皎分析着朝中的局势。   “说得不错,可这应该更多的是朝中官员对会试取士标准的争斗的原因,和今日的比试牵扯在哪里?”天和帝听完外甥女对南北官员的分析,心中很是满意,面上却不露声色,继续漫不经心的问道。   “今日的比试自然和朝中牵连甚广,一直以来,朝中官员,因为地域不同,所提出的对开科取士的侧重点也不同。听彦先生讲,这几日朝中关于此次的会试的侧重方向正在激烈的争论。”沈皎不慌不忙地将思路理清,她觉得随着自己讲得越多,这心中也越来越从容了几分,不再像以前那么紧张,甚至胆战。   这,也许是她对朝局的理解越来越深刻,也许是越来越习惯了。   “若是这次的比试,是北方学子胜出,那么就算这次的会试取士的侧重方为经义,录取的北方士子居多,那么朝中的南方官员和士子也无话可说。”因为这场比试他们连自己擅长的诗赋都输了,只能说明其在才学上不如北方士子,依照才学录取,这也是正常的结果,南方士子无处申辩。   这,才是这场比试作为根本的目的。   “同理,若是南方士子胜出,亦是如此。”沈皎讲完后,觉得自己口干舌燥,可杯子中的茶水早已经喝完,她看着天和帝并无生气的表现,对着天和帝甜甜的道,“皇舅舅,若觉得元嘉表现还不错,可不可以再赏杯茶?”   天和帝听到外甥女甜甜的声音中明显的嘶哑,赶紧冲外面的人道,“来人,都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给郡主上茶”   “茶用完了,怎么不早说?怎么还跟皇舅舅见外?”天和帝对着外甥女嗔怪道,“也是皇舅舅没有注意到,一会儿让太医给你瞧瞧,你是女孩,这嗓子更要好好护着。”   这边,内监已经很快就将茶满上,沈皎喝了口茶,在天和帝制止的目光中,饮了两杯茶,又用了一颗御医开给天和帝的润嗓的糖丸,才对着被允许说话,“元嘉之前不是在聚精会神回答皇舅舅的问题了吗,哪里还有心思注意茶水的问题,元嘉还期待着自己回答的好,被皇舅舅夸奖一番呢。”   “你啊。”天和帝的声音中虽然带着无奈,但其中的宠溺却不言而喻,“下次一定要注意,在自己的身体面前,什么都得往后靠。”   “元嘉谨记,这次让皇舅舅担心了。”沈皎听到天和帝关心的话,心中很是温暖,甜甜的道。   “不过,皇舅舅现在元嘉的嗓子已经好了,就不用传太医,这么兴师动众了吧。还是继续由元嘉讲讲今日的其它见识吧。”   天和帝听到女孩的声音已经恢复,知道其没有大碍,“可以继续往下说,不过,太医还是要传的。”   沈皎听到天和帝对传太医的坚持,也不再反对,道了谢后,便对着天和帝继续往下讲,“今日的比试虽是平局,其他人,元嘉不清楚其的才学水平究竟如何,可赜表哥,元嘉还是了解的,他在诗赋的比试上并未尽全力。”   “只这一点,便说明这场的比试并不是公正的结果,而是刻意被维持的局面。”沈皎说出了其对这场比试结果的判断。   “那这样的局面,为的是什么?”天和帝将深邃的目光移到女孩的身上,似乎在期待着她的回答。   “为了维持平衡。”沈皎的声音沉稳有度,一字字地说道。   沈皎感受道天和帝放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更加深邃,但却没有讲话,便接着讲下去,“为了维持南北士子之间的平衡,从而维持朝局的平衡。从一开始,皇舅舅选用许济喝苏弘两位一南一北出身的官员,和其截然不同的背景,不就是为了维持这样的局面吗?”   “说得不错,那你觉得今日阿赜表现是朕授意的?”天和帝的目光和蔼起来,很是满意外甥女今日的表现,温和地问道。   听到这个问题,沈皎摇了摇头,“元嘉猜不出。”   “怎么猜不出?刚刚不是还说,朕从一开始就再维持这个局面吗?”天和帝看着女孩比之刚刚的从容,小小的脸上多了几分苦恼和疑惑,更像一个小姑娘该有的样子,不禁笑了。   其实,到现在他都不清楚自己将眼前这个病弱的小姑娘领上这样一条充满艰苦和阴谋的路上,究竟是不是正确的?   不过,对于一个帝王来说,有疑虑和惆怅,却不会后悔,这样的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   “皇舅舅努力维持的局面,连元嘉都能看透,更何况卫逊大人和朝中的那些重臣呢?还有赜表哥,他自己本身就远胜元嘉,自然也能看出。卫逊大人历来深明圣意,以国事为重,自然要维持这样的局面。赜表哥也是如此。   所以,今日赜表哥的表现,是皇舅舅直接授意的,还是卫逊大人授意赜表哥的,还是赜表哥自己在面对比试的局面时的临时决定,元嘉猜测不出。   不过,元嘉知道,这一切都是皇舅舅同意和乐意看到的。”   说道这,沈皎顿了一声,话语有些迟疑,显然,天和帝也注意到了女孩的样子,“想说什么,直接说就是,不用顾及。”   “今日思贤楼中发生的事情,包括后面晋王殿下和九殿下的到来,和他们对士子的拉拢之举,都是皇舅舅默认的。”   “或者说是皇舅舅一早就知道的,不然为什么会让老师今日带元嘉去思贤楼长见识,而不是换一日?”沈皎说完后,继续喝着新换上的茶水,浓郁的清香扑鼻而来,让精神为之一震。   “朕对太子很是满意。”天和帝在女孩说完这些话后,悠悠地道。   对于这句看似不相干的话,沈皎自然明白天和帝的意思,笑着道“元嘉知道,皇舅舅对太子哥哥很是满意,也知道默认晋王殿下和九殿下这些年的举动,亦是对太子哥哥的用心。”   “太子哥哥为皇舅舅嫡子,能力出众,见识远卓,是毫无争议的储君人选,但正因为如此,所以这路走得太顺,皇舅舅想让太子哥哥再多几分磨练,这也是皇舅舅对太子哥哥的重视和期望。”她一直都知道,天和帝对太子很是信任和满意,但正是如此,天和帝才对太子的期望越高。   不然,天和帝就算再喜欢晋王,也不会将其捧起,默认其现在和太子的争斗,若没有天和帝刻意护着和抬举,以晋王的脑子,早就被太子给整下去了。   也许是晋王太不成器,天和帝便默认母族重罪,已经没有资格争夺储位,但满腹计谋和能力出众的九皇子和晋王交好,这样,不就是让九皇子帮助和辅佐晋王,有和太子一争之力,给太子多些历练。   不过,依照她今日的观察,晋王今日的表现,完全是在给九皇子作衬托的,晋王想要拉拢的人,人家却不想理他,而他又看不起没有背景的寒门子弟,如此一来,他今日可谓是收获了了。   而九皇子却很有自知之明,不去招惹官宦子弟,只是凭借着自身的风度和学识,在加上其礼贤下士的态度,让很多的寒门士子对其推崇备至,爱戴有加。   晋王是压不住九皇子的,她相信,用不了几年,九皇子就能将晋王现在的很多部下收归己用,而不被晋王发现,很可能最后,晋王将会成为九皇子在前朝的挡箭牌。   今日其之间表现的对比,便是最好的推测依据。   沈皎知道,这样的发展对天和帝来说,并无所谓,只要其能有人有能力去给太子作磨刀石便好。   不过,这样的话,显然不可明说,这能点到即止。   天和帝对此没有任何回音,不再言语。沈皎知道,这是默认她话的正确,但天和帝的不语,沈皎赶紧转换了话题,“皇舅舅还没有告诉元嘉,今日赜表哥的行为,究竟是哪个原因?元嘉好奇极了。”   “昨日,朕和卫逊谈起今日的比试,提到最后的结果时,卫逊答道说阿赜有分寸,请朕放心。”对于女孩生硬地转移出的这个话题,天和帝并没有直接给出答案。   沈皎听后,明白了,她之前的猜测的三个原因都有。   这时,孙公公进来通传太医来了,在确诊只要休息一晚就能恢复后,沈皎和天和帝又叙了些话,便告退出宫了,走得时候,天和帝看着天色有些晚,担心她的安全,便又派了一队禁军护卫。   只是,她没想到,她今日去思贤楼的消息,已经传到了父母和兄长的耳中。 第69章 震惊   沈皎看着面前的严肃的父母兄长,和屋内压抑的气氛, 心中有些微微下沉。   果然, 和晋王和九皇子的一番对话, 终究是暴露了她自己的身份,她觉得自己今晚会是一个不眠夜。   看着眼前的阵仗, 简直是要三通会审的节奏啊。   沈邦靖看着站在下方的女儿,一副少年的装扮,毫无违和感,风度翩然,出色极了, 若不是知道这是自己的女儿,他定要赞一声好。   可是这若是自己的女儿,沈邦靖的心中就十分复杂了,想起今日从枢密院回府时听到的消息,便严肃地问道,“阿皎今日去了何处?”   “回父亲,今日阿皎早上先去了崇文馆, 然后跟着老师去了思贤楼, 最后又被皇舅舅宣到紫宸宫中, 然后才回到家中。”沈皎决定先老老实实地交代父亲所问的问题,至于其它的事情,她决定先试探一下父亲的态度再说。   毕竟她的父亲虽然将她捧在手心中疼爱, 但也是有着这个时代男子的通病, 他只希望自己生活在他的庇护下, 单纯快乐和平常女孩一样在后宅度过一生。   对于她接触朝局的事情,她的父亲不会轻易就想通的。   “那今日的去看比试是临时决定的,还是早就定好的?是陛下定的,还是张大人定的?”沈邦靖听着女儿老实地交代完今日去的地方,皱了皱眉,他知道这件事情简单不了,但决定还是先弄清楚是谁主导的这件事情为好。   “今日去思贤楼是昨日定下的,是皇舅舅的决定,老师也想带我去长长见识。”沈皎低头回答道。   沈皎的话音刚落,只听得“砰”地一声,是茶杯被重重放在桌子上的响声,沈皎觉得心中一沉,她知道,这该来的总会来得。   “你昨日就知道,为何不告诉父母,你跟着张博钧读书这么多年,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思贤楼是什么地方?你不知道最近正值春闱?”沈邦靖怒斥道,“就算你不知道,你是女孩,出门去什么地方不应该跟你阿娘禀告一声吗?”   沈邦靖的声音中充满了怒火,他心中比怒火更甚的是担忧,他知道女儿去了思贤楼的消息后,便派人前往思贤楼打听今日发生的事情,每一桩比试的背后,都代表着朝中势力的争斗,可谓是盘根错节,门阀,地域之争,中间还夹杂着夺嫡之争,可谓是一滩浑水,其中的惊险和算计,丝毫不必他打一场仗,来得危险,甚至更胜几分。   他没有想到这样危险的局面,有些人躲都来不及,而他的女儿却参与到了里面,如何不让他担心。   但最让他心惊的是皇帝的态度。   淑惠长公主看着丈夫发这么大的怒火,赶紧劝道,“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阿皎还小,她跟着张博钧读了这么多年的书一时好奇这士子之间的比试也是正常,你跟她将利害摆明就是了。”她看着女儿低头站在那里,身形单薄的,很是柔弱,心中到底是心疼和慈爱占了上风,“阿皎以前和张博钧一同出去也是常有的,每次都和我报备起不是麻烦。”   沈皎很是感谢阿娘为自己开脱,但这切入点就不是很对了,她以前学习一些琴艺,诗赋等需要意境的时候,老师是会带自己出游,感受一下自然什么的,但沈皎知道父亲震怒的不是自己出门不和母亲报备,而是震怒自己明知道思贤楼是什么地方,却隐瞒家中,私自前去。   这边沈长冀在母亲劝完后,也接着道,“阿爹,阿皎毕竟还小,她也并不知道今日会有这么多的是非,她只是好奇罢了,阿爹不要生气。”   “阿娘和大哥说得对,阿皎只是好奇罢了,请阿爹息怒。”沈长映赶紧跟着求情。   沈邦靖听到妻子和两个儿子的话,心中知道这只是求情的话,他的女儿可不是简单的忘了说和好奇,这样还欠缺考虑的人。跟着张博钧学了这么多年的,得其称赞的女儿,再加上出入宫廷多年,他的女儿可不会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人。   去思贤楼是天和帝的圣意,这样的大事如何会忘记跟家里报备,显然是有意隐瞒,他相信,若不是今日晋王和九皇子遇到了女儿,这身份瞒不住,他也许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女儿去思贤楼的事情。   这是被发现的,那不被发现的事情还不知道会有多少。   就在众人将目光投向沈邦靖请他息怒时,只见原本站着的女孩,双膝下跪,对着上首沈邦靖和淑惠长公主叩了一首。   “阿娘和大哥二哥的心意,阿皎明白,但今日的事情,确实就如父亲所言,阿皎都知道,不是因为好奇,从昨日起我就知道今日思贤楼中的比试会不同寻常。”沈皎觉得这个时候再隐瞒已经没有意义了,看他父亲的样子俨然已经知道了今日思贤楼中各方势力的争斗。   “今日的比试,我也看得很明白,各方势力的搏斗,我也清楚。回宫后,皇舅舅召我前去,也是考教我对今日思贤楼中所有事情的认知。”沈皎看着眼前的父亲,沉声说道。   “你知道?那你倒是跟我好好说说,特别是你跟陛下说得话,都再我面前说清楚,不准再有所隐瞒。”沈邦靖看着女儿从容沉稳的表现,他知道这个女儿也许在他没有注意的地方,已经成长起来。   沈皎听到父亲的话,知道他愿意给自己一个让他正视自己的机会,她知道这会是一个不错的开展。   随着沈皎说得越多,沈邦靖的心中更为复杂,他实在是没有想到,他的女儿对朝局的了解如此之深,特别是对今日的分析,让他很是震惊,他的女儿所想到知道和了解的比他还要多,还有对天和帝对晋王和九皇子的心思,比朝臣看得清楚的多。   而这样的能力,绝不可能是一朝一夕就能成就的,想到这,他的心中更为复杂,他连自己的女儿什么时候开始涉及这些朝政都不知道,真可谓是身为父亲的失败了。   一旁的淑惠长公主完全没有想到,平日里在她面前撒娇的女儿,从容不迫地分析这朝中的局势,充满了震惊。她之前一直以为她的女儿真的只是好奇使然,却没想到和自己所想的截然相反。   她自认身为公主,在先帝时期,为了皇兄母后和她自己,她对前朝也算略有涉猎,但终究没有这方面的天赋,了解这些,也是只求不给母后和皇兄拖后腿罢了。   现在的她,嫁给自己的丈夫,孕有二子一女,除了对后宫妃嫔和夺嫡中的皇子之争还继续关注外,其余的前朝之事,有她的皇兄,母后,丈夫和儿子在,她不想也没有心思过问。   但她没有想到,她的女儿截然不同,虽然她对前朝涉猎不多,但仅凭她丈夫的神色,也知道她的女儿没有说错。   想到这,她的心中更惊,脸上的震惊怎么也掩饰不住。   一旁的沈长冀和沈长映也是如此,他们以为需要他们保护的妹妹,却比他们两个步入仕途,支撑家族的男子想得更深远,对朝局和皇帝心思的了解也高于他们。   沈皎在讲完后,发现屋内陷入了寂静之中,她规规矩矩地跪着,将腰挺得更直些。   良久,沈邦靖才悠悠叹了口气,问道,“什么时候开始接触朝局的?”   “再五年前刺杀受伤之后,女儿想学,皇舅舅也开始派人教授,一直学到现在。从大齐的官制和各个官位的职能,到官员的考课制度,再到一些官员的背景身份,最近一年才开始被皇舅舅允许接触朝政。”沈皎没有隐瞒地说道。   五年前,眼前的女孩才五岁多,不满六岁,他不明白如此稚龄的女儿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而且身为帝王的天和帝居然也会同意。   “这些年一直瞒着父母兄长,一来是皇舅舅的意思,”说道这,沈皎顿了一声,心中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据实说出,“二来,是我自己不愿说。刚开始,我的年纪太小,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坚持到哪一天,若是中途放弃,告诉阿爹阿娘也没有意思,反而会产生一场是非。   后来,我觉得等自己有了能让阿爹阿娘认同的能力后,再说出来。却没有想到,会是今天这样的情况被您发现。”   “这些年,女儿也对阿爹和阿娘的想法有过试探,您们愿意给女儿最大的庇护,让女儿和普通的贵女一样,幸福无忧地过完这一生。   可,女儿终究踏上了一条完全不同的路,辜负了阿爹阿娘对女儿的慈爱之心。”   说到这,沈皎又对着沈邦靖夫妇叩了一首。   沈邦靖知道,有些话,女儿没说,但她心中明白。比如,她要是在一开始就跟自己说,自己也不会同意的,正如女儿所说,他对其的未来确实是这么打算的。   不过,现在事情终究是已经成为了定局。   他悠悠地叹了口气,现在很多的事情都没有了追寻原因的意义,但有件事情他还是要问得,“阿皎,后悔走上这条路吗?”   后悔吗,沈皎在心中也问着自己。 第70章 不悔   淑惠长公主府正院   沈邦靖看着跪在下方的女儿在自己的话落后,陷入了沉思, 他继续道, “阿皎, 你要知道,你走上的这条路, 充满了困难和阴谋,有时候一步走错,就会满盘皆输,更可能连性命都保不住,还会牵连家族。   你是女子, 而且不是皇家人。你要知道,就是历代的皇后和太后想要摄政,这其中真正成功的也不过是了了几人,其余的不过是一些门阀世家争权夺力的傀儡罢了。可就算那些剩下的成功的女子,即便她们做出了什么政绩,可最终还是要背负着牝鸡司晨这些骂名,这样的名声你能承受的住吗?”   说到这, 沈邦靖更加语重心长, “阿皎, 你要知道,你的身份本就是臣女,走上的这条路, 是从没有人走过的。说实话, 阿爹也不知道你的志愿究竟在何方, 是想玩弄权术,做一代为帝王信赖的权臣;还是想名流青史,这些你可要想好。”   听到沈邦靖的话,沈皎陷入了沉思,她的阿爹终于将她走上这条路最严重和致命的后果,也是她一直逃避,而不想面对的事情讲了出来,那便是——   连累家族和背负骂名。   屋内,陷入了久久地沉寂之中,满屋的目光都落在沈皎的身上。   良久,沈皎朝着沈邦靖和淑惠长公主再度叩首,“父亲,母亲,女儿走上了这条路,就不会后悔。”   “父亲说得骂名女儿怎会不知。便是前唐武氏皇后登临帝位后,依旧有骆观光作《讨武曌檄》对其大骂,更何况女儿。”沈皎接着答道,“女儿既然选择了,就会让自己有能力去承受这天下的骂名。”   “不过,请父亲放心,女儿日后定不会做出危害家族和有辱门风,残暴不仁的事情。   女儿也知道,一旦自己参与朝政的事情暴露出去,家中的姐妹也很可能受女儿连累,在名声上有所牵连,亲事上也会艰难几分。”   她知道,虽然大齐的民风开放,但对于女子的名声终究是看重的,她相信只要自己参与朝中的事情被众人所知,她终究会被套上一个野心勃勃,牝鸡司晨的名声,和这个时代所要求的贤良淑德截然不同,而家中的姐妹也没有她这样高贵的身份,想必在亲事上会艰难很多。   这是她对家中姐妹的亏欠,“父亲,母亲,若日后真有这样的情况发生,女儿愿尽己所能庇护家中的姐妹。”   “至于若是女儿日后连累家族的事情,女儿请父亲母亲再给女儿一段时间,让女儿处理一下,定不会让沈家为了女儿的事情陪葬。”沈皎一字一句地说道,她对于此事已经有了决断,她不会这么自私,让她的父母兄长和整个沈氏一族的族人,为她所牵连。   “阿皎,你想做什么?”淑惠长公主在听到女儿的话之后,不待沈邦靖答话,便开始声音惊慌地问道,她从女儿的这句话中听到了不一样的意味,她只有这一个女儿啊。   “阿皎,作一个普通的贵女不好吗?每日穿着漂亮的衣服和姐妹朋友一起开心的游玩,你会有父母兄长的庇佑,再加上你对陛下的两次救命之恩,和足够高贵的身份地位,富足的封地,这些足够你无忧的过上一辈子,即便是在你出嫁后,凭着你的郡主身份,任何人也都不敢对你不敬,你会一直过得很舒心,这样不好吗?”沈邦靖也知道女儿刚刚的意思,他在妻子讲完后,心中更加复杂,他看着女儿,再次问道。   “父亲,母亲,见识了更广阔的天地后,阿皎的心已经收不回来了。”沈皎知道,虽然一开始她是迫于体质,想要活命,被逼无奈才选择这条路,可现在她已经不这么想了,她觉得自己对朝政充满了兴趣,哪里还能将心思再收回内宅。   也许,她本身就是一个充满野心的人吧。   沈邦靖和淑惠长公主听着女儿的声音中的沉稳坚定,和眼神中的坚毅,是他们从来不曾见过的光彩,这一刻,他们清楚自己的这个女儿,他们终究是不了解的,他们的阿皎也终究是不同于平常的女孩的。   一旁的沈长冀和沈长映兄弟两个,看向沈皎的目光中充满了震惊和不可置信,他们一直以为需要保护,身体娇弱的妹妹,早已在他们没有注意到的地方成长起来。   他们自问,他们在不满十一岁的年龄,是不可能在父亲的压迫下一点都不露怯地表达自己的意愿,还如此的从容淡定,更不要提对朝局的认知和对家族的思考,他们的妹妹远比他们两个支撑门面的男子要优秀的多。   他们的努力远远不够啊。   沈皎对淑惠长公主的问题没有回答,她知道既然自己选择了不遵从家族安排的路,就应该承担自己相应的责任。   她,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家族和家人为她的选择陷入危险之境。   这,是她自己的义务。   屋内,沈邦靖看着跪在下方的女儿,审视着,沉默着;而一旁的淑惠长公主没有听到女儿对自己的回话,再看着其沉默不语的样子,心中的担忧更甚,但后来丈夫和女儿间的对话,让她只能将自己的疑问和担忧暂且搁置,她知道现在终究不是再追问的时候。   她看着丈夫对女儿的审视,她知道她的丈夫正在会做出决断,而她在这个时候还是不要打扰为好。   沈皎将自己的背挺得更加笔直,她等待着沈邦靖的决断。   屋内久久地僵持着,没有声响,让人心更加焦躁不安,时间,它消磨着人的耐心,也是最考验耐性和决心的。   沈皎跪在地上,用坚毅的目光看向自己的父亲,表达着自己的决心,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心中无比的平静。   她不知过了多久,最终,她终是看到沈邦靖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言道,“阿皎,去做吧。但要时刻记住你姓沈。”   “谢谢父亲,阿皎谨记。”沈皎知道父亲最后的意思,这是既愿意给自己身为沈氏子孙的庇护,又警告自己不要坠了沈家的声名,做事要谨记门风家训,做出有辱家族的事情。   她的父亲,终究是疼爱她这个女儿的啊。   她对着父亲再度叩首,她这个作女儿的终究是让父亲为难,这便是不孝。她知道父亲说出这句话,在族中就要承受着更大的压力。   她,终究是个不孝的人。   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更不能让沈氏一族陷入危险之中。这是她的原则和底线。   而这件事,在她正式进入朝堂之前,就应该提前做好。   沈邦靖看着女儿对自己叩完首后,便道,“起来吧。”   “是,谢父亲。”沈皎从地上起来,但无奈跪在地上的时间太长,她的腿终究有些行动迟缓,踉跄了一下,幸好站在她身边的沈邦靖和沈长冀两人眼疾手快,将她扶住,才没有摔倒。   淑惠长公主看着女儿的样子,更加心疼,她的女儿因为两次的刺杀,身体本就柔弱,平日里她对女儿精心养护,何曾让她受过这么大的罪。   “快让李太医过来。”淑惠长公主不顾仪态,对着门外的侍女高声道,然后又看着被儿子搀扶的女儿,“快将你妹妹扶到里面的软榻上歇着。”   随后又瞪了一眼丈夫,有什么事情不能让女儿起来再说,非得逼着她的阿皎一直跪着,现在的天又这么冷,肯定让阿皎受了大罪了。   沈邦靖被妻子怒视后,也不辩解,只是悻悻地摸了摸鼻子,对着淑惠长公主讨好地笑着。   他今日让女儿跪着说话,不是无意,而是特意让女儿长长记性。他女儿的胆子不是一般地大,这次若不让她记住自己的气愤,以后还不一定能瞒着自己多大的事呢。   再说,这正院的地上都铺着厚厚地毡毯,根本又不会让女儿受什么罪。再说,阿皎是他期盼而来的幼女,他又怎会不顾及自己心爱的女儿呢?   他做这一切,都是有分寸的。   虽然这么想,但沈邦靖还是不由自主地跟上妻子的步伐,往里面走去,看着女儿揉着膝盖的双手,眼中也跟着露出了担忧之意。   沈皎在一旁劝着担忧的母亲,她没有阻止母亲传太医,便是想让母亲在自己被诊断后安心。   李太医这些年为她调理身体,一直住在府中,所以来得也快。   在确认只是有些受寒后,李太医开了一副药,便离开了。   看着外面的天色已经太晚,沈皎和沈长冀沈长映三人也不便再留在正院,便告退。淑惠长公主想要留女儿在自己这里过夜,但被沈皎看了看父亲的脸色,果断地拒绝了。   随后,便上了一顶小轿,被抬回了院中。   坐在轿中她回想起今日所有的事情,理清所有的思绪。   她的皇舅舅,果然将一切都算计了进去,连她也在其中啊。 第71章 放榜   沈皎回到琼华院后,用了一碗药后, 便洗漱上床,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 她的精神已经疲惫不堪,已经无暇再思考下去, 躺在床上,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清晨,再度在婢女的服侍下穿戴好,启程前往崇文馆,她知道无论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 这进学确是绝不可懈怠的事情,她在这里能学到很多,她至始至终都相信一句话,知识才能造就能力,才能改变命运。   和往日一般的学习着,散学后的她,再一次被宣到了紫宸宫中。   天和帝看着眼前的外甥女, 沉稳有度, 似乎比昨日见到她时更添了几分稳重和从容, 还有一丝坚毅。短短的一夜,想不到会让眼前的孩子变化的这么多。   对于昨日淑惠长公主府中发生的事情,他也知道一些, 今日还特意召自己的妹夫沈邦靖谈了一番, “阿皎, 今日朕已经跟你父亲说过了,让他不要苛责于你,朕也跟他讲了,你隐瞒他是朕的意思。”   “如今,这事情已经说开,你日后只管学着便是,不用再有所顾及。”天和帝安抚地说道。   沈皎听了这句话后,挑了挑眉,看向御座上的帝王,“皇舅舅,昨日您不阻拦晋王和九殿下去思贤楼,除了默认其对士子的拉拢外,恐怕还有特意让元嘉的身份暴露给京中的意思,昨日的元嘉也在您的棋局中吧。”   她的皇舅舅明知道自己会被晋王和九皇子看到,身份一定会被发现,传到她的父亲耳中,以她父亲对她的了解,肯定会发现其中的问题,如此,她当然隐瞒不了,定然会核实脱出。   至于其他的京中官员,大多数肯定以为是她是个小孩子,好奇使然,天和帝宠溺她,才会让张博钧待她去见下世面。   毕竟,她的圣宠之盛有目共睹,再加上天和帝连让她去崇文馆读书的事情都做得出来,又可况此事呢?   听到女孩这样的猜测,天和帝并没有生气,也没有惊讶,仿佛早已料到女孩会说出来一般,“朕就知道以阿皎的聪明,肯定会猜出来。”说道这,天和帝将目光转向下方的女孩,深沉的目光中似乎别有意味,“这样难道的结果,对你来说不好吗?”   沈皎听到这句话后,笑了笑,“皇舅舅,这坦白从宽地在被发现前直接交代,和被发现后的被迫交代,这性质是不同的。”   天和帝听到这句话,一愣,他明白女孩的意思,这要是在案件中,前者是投案自首,后者是被查处,是真的不同,这倒是他之前没有考虑到的地方,“朕不是想为元嘉找一个机会好让你告诉家中吗?省的你每日做事束手束脚。”不过,天和帝终究还是叹了一口气道,“此事,朕确实有些考虑不周,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情,朕会先知会你一声。”   沈皎知道能让一个帝王认下过错,已经让其放下了自己的身段,这真的已说明他足够疼爱自己了,倒也不会奢求其它,毕竟眼前的帝王,还是自己的长辈。   而其也同意日后做事会告诉自己一声,作为一个独断专权的帝王,能做到这点,已经足够了,她展开了笑颜,“谢谢皇舅舅为元嘉思虑周全,元嘉心中感激不尽。”   “行了,这些感恩戴德的话,哪里需要你来说,朕每天都听腻了。”天和帝冲着沈皎摆了摆手,笑着道,“你是朕的外甥女,对你好,还不是应该的。这样到显得与朕生分了。”   “元嘉和皇舅舅道谢感激,是真心的话,可不是那些奉承之言,每个字都是元嘉的真诚之心啊。”沈皎笑得甜甜地,声音也从原来的沉稳之感,变得尽显女孩的娇俏之感,“元嘉一直以来和皇舅舅都亲近的,如何会因为几句话,就疏远生分了。除非是皇舅舅嫌元嘉烦了,不想再理会元嘉了。”说道这,还带着点点的委屈之意。   天和帝看着女孩的脸上瞬间变成伤心地样子,和委屈的语气,笑骂道,“你这又来作怪,朕说一句,你总有一大堆理由等着朕,你就仗着朕疼爱你,拿你没办法。”   沈皎和天和帝又笑闹了几句后,天和帝便渐渐收敛起了笑容,道“今日叫你过来,是告诉你,朕已经和你老师和父亲说过了,日后每日未时便散学,散学后来紫宸宫中,朕会以后会亲自教你。”   “元嘉遵旨。”沈皎起身对着天和帝行礼,恭谨地说道。   “元嘉你要知道,这里是紫宸宫,这里每日的进出官员和被送进来的奏疏都是关乎着整个朝局,甚至是整个天下的。”天和帝的目光深沉,语气严肃而威严。   沈皎很少见过天和帝如此威严丛生的样子,其眼中充满暗示的意思和话语,她也明白,“请皇舅舅放心,元嘉知道该怎么做,在紫宸宫中见到的事情,绝不会向任何人泄露半分。”   沈皎严肃认真地承诺着,这任何人,自然也包括她的父亲和母亲,她的兄长家人。   天和帝自然明白沈皎的意思,点了点头,“你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就好。你父亲那你放心,他沉稳睿智,处事又极有原则,他自然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天和帝想起之前的过失,觉得这一次还是先让女孩放心的好。   对于沈邦靖这个臣子兼妹夫,他历来是放心的,依照他对其的了解,沈邦靖既然知道了他的用意,就不会做出令自己女儿为难的事情。   “谢皇舅舅体恤。”沈皎再次行礼道。   天和帝对着行完礼的女孩点了点头,笑着让其坐下。   “对了。”天和帝突然想起了什么,对着沈皎道,“朕差点忘了。”   说完,天和帝换了一声“暗彦”,只见一位男子从上方翩然而下,对着天和帝行礼道,“暗彦参见皇上。”   “嗯。”天和帝道,”暗彦,你日后便跟着元嘉郡主吧。”   “是。属下谨遵圣谕。”暗彦叩首,他知道这一天终究会来临,却没想到会还得这么快。   还不待沈皎答话,天和帝的声音就紧接着响了起来,“元嘉,暗彦日后就跟了你。他才学出众,而且你一直以来关于朝局的了解也多半是由他教授的,他对你的情况也了解,所以,有他在你身边对你提点辅助,朕相信会对你助益良多。”   沈皎听到天和帝的话后,也不再讲推辞的话,直接谢道,“多谢皇舅舅为元嘉考虑的如此周全,元嘉必不会辜负皇舅舅的一片苦心。”   听到这句话,天和帝欣慰的笑了笑,他的外甥女是个聪明的孩子,知道他这么做的一切,所费的一片苦心是什么意思,都是为了谁。   “暗彦的身手也不错,日后你的安全也算有些保障。”天和帝说完又看向站在一旁的暗彦,道,“日后,你便是元嘉郡主的人,要遵从郡主的命令,不得有所违逆。”   “是,暗彦谨遵圣意。”暗彦明白,日后自己的荣辱便系在元嘉郡主身上,她便是自己的主子了。   “元嘉,昨日想必没有休息好,今日先早些回去好好歇着,明日再过来吧。”天和帝对着沈皎温和地道。   “谢皇舅舅关心,那元嘉就先告退了。”沈皎行礼,在天和帝温和的目光中,带着暗彦走出了紫宸宫的大门。   她看着眼前的夕阳,无声地笑了,她知道,自己通过了天和帝的考验,被他所重视,欣赏,她回头望向身后的暗彦,她已经拥有了一个暗卫。   她,离自己的目标更近了一步。   回到淑惠长公主府后,她还没来得及会正院,就被自己父亲叫到了他的书房之中。   当沈邦靖见到女儿身后跟着的男子时,瞳孔一缩,目光微沉,单凭其身上微弱的,被人轻易察觉不了的气息,他就知道这个人的身份了。   见过礼后,沈皎看出父亲的疑问,首先介绍道,“阿爹,这是皇舅舅赐给我的暗卫,名唤暗彦。我之前对朝局的见解,便是彦先生教授的,彦先生博学多才,见解深远,得他教导令我受益匪浅。”   沈皎笑着道,“如今,皇舅舅让彦先生跟随我,对我多加指点。但后院终究是不适宜其居住,所以请阿爹给彦先生安排住所。”   之前,暗彦去琼华院终究只是出现在她的书房中,而且每次留得时间并不长。而现在暗彦要常年住在府中,再呆在后院就显然不和规矩了。   沈皎的话落后,暗彦便对着沈邦靖赶紧拜见,“暗彦参见梁国公。”   “彦先生多礼了,我这就命人将客院打扫出来,供先生居住。”沈邦靖自然能听出女儿对眼前这名暗卫的尊重,既然此人会是女儿日后的左膀右臂,他自然会对其尊重一些,语气和蔼。   “我会让人在外院中靠近内院的地方,也设立一个书房,供你使用。”沈邦靖对着女儿道。   “多谢阿爹。”沈皎很是高兴,她没有想到她的父亲会为她想得如此周全,日后她和暗彦交谈也方便些。   “你日后一定要谨言慎行,阿爹很多时候都帮不了你,你要靠自己。”说道这,沈邦靖有些伤感,他想起今日天和帝对他的话,他看着眼前的女儿更加愧疚,他根本无法帮助自己的女儿,他这个做父亲的并不尽职。   “但你要记住,你是阿爹的女儿,阿爹会一直是你的依靠。”沈邦靖看向女儿的目光充满了温暖和愧疚,但语气却十分郑重有礼,这是他给女儿的承诺。   “你既然做出了选择,就去尽自己的努力去做吧。”   沈邦靖的话落,沈皎觉得自己的眼眶中已经溢满了泪水,所谓父爱如山,今日她才是真正地知道了这句话的含义。   “女儿拜谢父亲。”沈皎恭敬地对着沈邦靖行了大礼。   “回去吧。”沈邦靖看着眼前的女孩,觉得自己的嗓中有些哽咽,强自将声音放平,答道。   “女儿告退。”   沈皎和暗彦走出书房,将暗彦交给父亲身边的钱管家,便去了正房给淑惠长公主请安。   在淑惠长公主的嘘寒问暖和殷切地叮嘱下,便返回了自己琼华院。   日子过得很快,沈皎每日在宫中散学后,跟着天和帝在紫宸宫中学习朝政,偶尔也见过其会见大臣的情景,每当这时,天和帝都会让她避在屏风后,她看着眼前的帝王如何御下,如何处理朝政。   她努力地学习着,这日子便在不知不觉中度过,很快连会试的放榜日都到了。 第72章 会元   礼部的大门外,早有一群士子和仆从在此处等候, 有些在一人来回的踱步, 有的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交谈着, 无论是何种行为,其眉眼间都带着焦急紧张的神态。   十年寒窗苦, 一朝天下知。更何况对很多的人来说,并不仅仅是十年,更多的是二十年,三十年,从风华正茂的少年, 考到知天命的年纪,还不一定能够成功。   对于很多人来说,所谓荣华前途,皆在今日的榜上。   当杏榜被张贴出来后,有时欢喜地奔走相告,有的痛哭地几乎晕厥。   卫府的书房内,一位老者和少年互相对弈着, 老者看着少年落下一子后, 笑道, “阿赜,今日是放榜日。”   “祖父,阿赜知道。”卫赜在老者落后, 紧跟着又落下一子, 没有丝毫犹豫, “不然,祖父如何会现在就在家中和阿赜对弈?”   卫逊身为阁臣首辅,此刻正应该在延辉阁中和重臣一起批改奏疏,而不是坐在家中。   “祖父今日有些心不在焉,这棋局有些错乱。”卫赜又下了一个白子后,将被包围的黑子从棋盘中拿出,“今日的这一局,是阿赜侥幸胜了。”   卫赜知道祖父的心不在这棋局中,他的祖父在担心这次会试的结果,担心他的名次,担心他们整个参加会试的卫氏族人的名次。   “是祖父输了。”卫逊看了眼棋盘,悠悠地叹道,说完又转向自己的长孙,看着其一副沉稳地样子,不见丝毫的紧张之态,“阿赜的心中可还平稳?”   “尚可。”卫赜看着祖父眉眼间有些着急地神情,笑着道,“祖父,如今的结局已经注定,再如何去想都是无用了。”   “祖父,参加会试的族中子弟的情况,祖父都清楚,不必过于忧心。”卫赜看着劝道,“就算这次卫氏提名的人数不尽如人意,三年后再试便是,若是连这点打击都受不住,又如何能承受地住官场地风云诡谲,如何对得起族中多年的教导。”   听到长孙的话,卫逊一愣,神情有些稍缓,点了点头,“不错,若是连落榜的打击都承受不住,确实有愧族中的教导,这样的人,也不会成为家族的助力,为族中分忧。”   卫氏一族的教导从来都是严格的,每一位卫氏的子弟,都是家族悉心栽培的,他们有着令很多人求之不得地名师指教,从心性到学识,都是被倾力教导和栽培的。   若是被如此教导,还经受不住一次落榜,又如何对得起族中在其身上花费的精力和时间。   “至于和颜家之间,祖父就更不必忧心了。”卫赜知道这才是祖父心中最为担忧的事情,“胜败本就是常事,仅仅一次的会试又如何能判定两家的高低。卫家几百年的传承和名望,更不会因为这一次对颜家的落败而受到多少影响。”   “现在的朝局中,卫家已经压了颜家一头,若是在其它的个个方面,卫氏始终压着颜氏,终究不好。”卫赜分析着朝中的局势,“皇上虽然信任卫家,但独秀终究不如百花齐放来得精彩。”   “祖父莫忘了平衡之道。”卫赜知道,以祖父的睿智和在官场浸淫多年的经验,对此事自然比他更加明白,洞悉。   但他的祖父还如此担心此事,想到这,卫赜叹了口气,“祖父,卫家这些年已经足够耀眼了,族中的子弟也人人骄傲自矜,如此下去,可不是长久之策,与卫氏一族。”说道这,卫赜看向祖父深思地双眼,严肃地道,“是祸,而不是福。”   “卫氏一族也许需要一场失败,来使族人反省自身了。”   听到这句话,卫逊心中一震,眼中由严肃转为释然,最后嘴角又挂出淡淡地欣慰地笑容,“是祖父执拗了,险些被功名浮华遮了双眼。你说得对,卫氏近些年确实在朝中有些显眼了,卫氏子弟的风气,也确实需要好好整肃。”说道这,卫逊看向长孙的目光也带着淡淡的骄傲,“你比祖父看得更加深远。”   “祖父身在局中,又每日操心着朝政,一时难免有些顾不过来。”卫赜宽慰道,“孙儿身在局外,又和族中子弟经常相处,所以才发现的快些罢了。”   卫逊听后,点了点头,他的长孙一直是他今生最大的骄傲,他相信有他的长孙在,卫氏百年之内不会衰败,甚至会更加兴盛。   正在这时,一位小厮从门外跑了进来,对着守在门外的石管家,欢喜地叫着,“石管家,快禀告老太爷和大少爷,大喜啊,少爷得中会元了!”   石管家听后,眉眼间立时笑开了,立时对着屋内高声回禀着。   屋内的卫逊听到后,看了身旁的长孙依旧温和平淡的谦和样子,不禁更加高兴,对着门外叫道,“你们进来回话。”   “是”   “是”   等着两人见礼后,卫逊问道,“今日的杏榜中,我卫氏一族共有多少人榜上有名?”   “回老太爷,算上大少爷,上榜者族□□有十三人。”然后,小厮将卫氏族中剩下被提名地子弟的姓名全都报了一遍。   卫逊听后点了点头,今年的春闱会试,卫氏一族共有二十七人参加,如今也算是尽一半了,这样的结果,若对于别的家族,可以算的上天大的喜讯,但对于卫氏来说,只能算得上是尚可罢了。   “颜氏一族呢?”虽然已经想通,但卫逊对于颜家这个同样地位的门阀世家还是要了解的,知己知彼,才能朝中的相处之道。   小厮很是庆幸,他之前听石管家的话,将颜氏一族的情况也探了清楚,不然如今肯定答不上老太爷的话,到时不仅赏钱没了,说不定还要被责罚。   “回老太爷,颜氏一族共有二十人中榜。”小厮恭敬地答道。   之后,卫逊具体问了些颜家的情况,得知颜楠是杏榜中的第二名时,转头看了眼没有丝毫骄傲之色的长孙,又将目光转向身边的石管家道,“他讲得不错,赏他三个月的月钱,叫到院中听用吧。”   对于这样识字,还能将情况打探清楚,在他面前还能有条有理地讲话的小厮,是个值得栽培的人。   小厮闻言后欣喜地叩头谢恩,比起三个月的赏钱,能在老太爷的院中听用,更让他欢喜地流下泪水,他日后的也算有了出路。   他庆幸自己小时候不怕苦,偷听了村中教书先生的课,虽然认识的字不算很多,但看榜这样的事还能胜任,他花了不少心思求得了差事,听了石管家的话,将所有的情况打探清楚后,才敢回来禀报。   如今,他入了老太爷的眼,日后只要用心办事,就会有出路了,不用为生计发愁了,他也到了说亲的年纪,这样一来,亲事也算有了指望,不然,以他现在的情况,连房媳妇都说不上。   眼前的小厮对着卫逊说着感恩戴德的话后,便在卫逊的目光中随着跟随石管家退下,屋内又只剩下了卫逊卫赜祖孙二人。   “颜家今年参加春闱的共有二十八人,中榜者二十。”说道这,卫逊叹了一口气,“如此看来,族中的弟子确实需要整顿一番了。”   他不是为输给颜家而叹息,而是为卫家子弟的教养而担忧。   对于这点,卫赜很是清楚,“祖父,现在认清也不算太晚。”   卫逊清楚长孙话中的意思,这所谓的认清不只是指他,“我会让人将颜家的会试结果传遍整个族中。”他要让每一个卫氏族人都认清他们这次的失败,认清正视他们自己,以免让卫氏一族在他手上走上衰败。   “你得了会元的消息,想必这时已经传遍京中,除了明日的答谢座师外,这想要宴会必定不会少。”卫逊看了看眼前的长孙,笑着道。   对于长孙得中会元,与他们来说,也算是预料之中。今年卫氏一族的会试差强人意,与颜家相差太多,不过,有了这会元的名头,也不算是门面扫地。   认识道家族的不足和朝中的局势是一回事,这家族的脸面是另一回事。   卫赜明白祖父的意思,直接答道,“明日拜谢两位座师后,孙儿便会闭门谢客,全心准备十日后的殿试。”   在大齐,会试放榜后十日,便是殿试的时间,这中间的时间很短,所以中榜的学子很多都在家潜心读书,这也是常态。   而卫赜如此,除了静心学习外,一来是警示中榜的卫氏子弟,希望其亦能静心读书,在殿试中取得不错的名次,这中榜的人数已经少于颜氏了,只能期望其在名次上不再如这次般输的太过难看。   二来是远离那些谄媚示好的宴会,少卷入纷争和算计之中,以免着了什么道,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以往这样的例子不是没有。这是卫逊的担忧,毕竟卫家传承百年,敌人总会有,而且现在又是太子母族,陷入夺嫡之争,这想要陷害卫家继承人的人,绝不会少,凡是还是小心为好。   虽然卫赜不怕,但他也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他更爱清静一些的地方,对于祖父的意思,立时就答应了。   和祖父又叙了些话,卫赜便离开了。   紫宸宫中,沈皎正站在屏风后,看着下方的两位官员对天和帝回禀着这次会试的具体情况。 第73章 用人   紫宸宫中,天和帝翻看完手中的奏折, 对着站在自己下方的两人道, “此次会试, 你二人辛苦了。”   “为朝廷,为陛下效力, 是臣等的本分,陛下体恤臣等,是臣等的福分。”礼部尚书苏弘的官位高于御史中丞许济,所以率先答道。   之后,御史中丞许济也紧跟着拜道, “谢陛下关怀,臣等感激尤甚。”   站在屏风后的沈皎不得不说,在大齐这个皇权极盛的时代,每一个做臣子的都有一套专门和帝王对话的言辞,且大多类同,没有丝毫创新。她最近一段时间已经听腻了,更何况她那位每天都要听无数遍的皇舅舅了。   此时的天和帝正如沈皎所想, 对眼前这两位重臣感激的话语, 没有任何感觉, 在许济话刚说完,不待其再说什么感慨,直接进入政事, “刚才的奏疏中, 列举的各地中榜的贡生人数, 朕粗看了一下,好似比往年有些变动?”   “回陛下,今年按照往常的惯例,依旧以诗赋经义为主,二者并重,所以这北方的士子比往常稍多一些,但依旧不如南方中榜的士子多。”苏弘恭敬地答道。   沈皎知道,前段时间,朝中对诗赋和经义的侧重进行了争论,但最终天和帝却要求,二者并重,不分主次。对于这样不偏不倚的结果,再加上天和帝的态度坚决,众人也不再吵闹。   屏风外,苏弘和许济感受着帝王深沉锐利地目光射在自己的身上,冰冷而威严,心中不由颤栗起来,手心中泛着冷汗。   “这以往的会试的结果侧重诗赋,如今这二者并重,为何中榜的南方士子依旧高于北方?”天和帝听完苏弘的回答后,问道。   苏弘听到这个问题,心中稍微镇定下来,“回陛下,虽然南方中榜士子的人数多余北方,但北方士子的名次却多靠前一些,且两方人数相差也只有不到三十人,比之以往,已经多出不少。”   苏弘的这句话,其暗示的意思沈皎明白,北方的豪门大族多,很多中榜的贡生都出自这些门阀之中,这些家族聘请名师,对家中子弟的教养肯定比南方寒门的士子要好的多。   所以凡是被录取的北方士子,名次多靠前一些。   且经义本就比诗赋来得要简单的多,在经义上想要拉出差距,本就很困难;而在诗赋一道上却要困难的多,想要比出差距也容易的多。   所以,南方士子比北方士子中榜者多出三十人,但北方士子的名次靠前的结果是正常的。   沈皎能想明白的问题,天和帝自然也清楚,身上的凌厉之气慢慢消散,站在下方的苏弘和许济二人也明显感觉到身上的威压骤然减轻,殿中的气氛缓和了不少,心中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如此,也是不错。”天和帝点了点头,不再问答会试的事情,该知道的其它情况,奏疏中已经明了。   “苏卿,许卿。”天和帝的声音依旧威严,但语气却缓和了不少,“十日后,便是殿试,当日的安排交由苏卿,许卿从旁协助。”苏弘身为礼部尚书,而此事本就应由礼部安排。   “臣等遵旨。”苏弘和许济躬身行礼领命。   “敢问陛下,殿试当日的题目,应是如何安排?”这个问题,还是提前问清楚的好,殿试时的题目很少由帝王亲拟,毕竟这文采方面是很大的问题,“是陛下亲拟,还是由崇文馆,翰林院,文渊阁等殿的学士拟好,送交陛下选出?”既然是他负责,苏弘觉得首先要理清最重要的问题,“臣请陛下示意。”   “朕已有决断,已经让人拟题了。”天和帝应道,他身为帝王,身边文采好的臣子太多,他又何必在这里浪费功夫,他只需给出殿试的考教主题,剩下的自有人办好,不然他白养这么多人了?在其位谋其政,这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你放心,五日后就派人送到你那,不会晚了誊录。”天和帝知道苏弘担心什么,直接点出。   “臣谢陛下体恤。”苏弘谢恩道。殿试考教的多是时务策,其题目有时几百字,有时多达千字以上,所以在大齐,每次会试的题目都会由礼部誊录,参加殿试的贡生多少人,礼部就要誊录多少份,且参与誊录的人数不能多,以免泄露题目。所以,这时间必不会短。   之后,天和帝和二人又交代了一些殿试的事宜,便让二人退下了。   沈皎便从屏风后走出,走到天和帝的身边,“皇舅舅。”   “看看这个。”天和帝将之前苏许二人呈上的奏疏,递给沈皎。   沈皎连忙接过,恭敬地道,“是。”之后,认真地看了起来。   “如何?”天和帝在外甥女看完合上奏疏后,问道。   “一切如皇舅舅之前所愿。”沈皎明白这样的结果,正是天和帝想要的,门阀之争,南北士子之争,都如之前天和帝的意愿——   几乎都处于平衡之中。   “不错,将让朝中的局势相护制衡,相护牵制,确实是朕的意愿。”天和帝说完后,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但,元嘉,你要知道,让取士的结果维持这样的局面,朕并不喜欢。”   “无论是重经义还是重诗赋都不重要,这些真的于朕,于百姓,于大齐有多少用处。朕要选的不是才子,而是官员,你明白吗?”   听到天和帝这样的话,沈皎丝毫不意外,能写出绝世文章的才子,不一定会是个好官,不一定会有治国安邦之策,而天和帝要的是能做官的人,而不是文采斐然的才子。   “元嘉明白。所以殿试上的时务策才是皇舅舅所重视的。”沈皎答道。   在大齐,虽然经义也有部分涉及治国之道,但多是大的方向,且于很多具体的情况下并不适用,且圣贤之言,人所广知,很多学子对其的作答中规中矩,只求不出错罢了,并无新意。   天和帝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可站在一旁的沈皎却是再度开口,“皇舅舅,为什么不让会试时也着重考教时务策呢?”   “元嘉,这天下的士子并不是人人都能关心时务的,若是着重考这个,只怕这天下能成为贡生的会大多都为世家子弟,那要这科举还有何意义?”天和帝看着女孩,叹了一口气。   沈皎想起,这科举的由来,本就是为遏制世家,打破世家对朝局的垄断而出现的。所谓时务,便是时事政务,而能对时务了解的士子,大多都是官宦子弟,普通的寒门士子并不多,毕竟他们没有这个条件。   她已经忘了,这不是个信息大爆炸的时代,这个时代的教育十分落后,教育的资源也多笼络在高门之中。   所以,果然,无论何时,教育都是重中之重。   “元嘉明白了,谢皇舅舅教诲。”沈皎想明白后,躬身应道。既然知道这教育是问题的所在,这就只剩下解决了,可是教育这样的问题,也要依托于时代经济发展的状况,而这个时代的经济状况,显然要量力而行。   “可元嘉还有一些想法,还请皇舅舅指正。”沈皎看着天和帝点头,便接着往下讲,“科举取士,选用贤才,而对于朝廷来说,除了多设官学,培养更多的士子外,人尽其才才是现在最为重要的。很多的士子没有成为重臣,成为宰辅的能力,但却未必没有成为一方县令或是编纂书籍等的能力,所以人尽其才应是现在最重要的。”   “不错,所以这也是殿试后,二甲和三甲的进士再进行选拔的原因,而这次的选拔,朕也要亲自参与。”天和帝对于外甥女的回答,很满意,“最近长进不少,你要记住,人尽其才是用人的最根本道理。”   “元嘉明白。”沈皎知道,这也是今日天和帝对她的考教——用人之道。   最近,天和帝对她的考教越来越隐晦,不直接问答,而是让她自己发现问题,然后思考,而她也越来越适应这种方式。   她觉得,她家皇舅舅,若是不当皇帝,也许成为一个教育家也是有可能的。   天和帝又对着外甥女讲解了一些用人之道,看了看天色,便让其回去了。   淑惠长公主府正院   沈皎看着母亲和自己提及卫赜得中会元的事情,还不忘数落着自家三哥。   “你看看阿赜,如今得中会元,名满京城,你若是也能如此,这婚事还要我费什么心?”淑惠长公主看着自家不争气的三儿子。   沈长映也不生气,笑着道,“母亲,这会元三年才出一个,儿子自问学问比阿赜差的远,没这个可能。”   “你若是能中榜也是好的,我也从没期盼你能中会元。”淑惠长公主看着不争气的次子,这京中的勋贵人家的贵妇,若是能有个进士的儿子,也是很有面子和自豪的事情,毕竟勋贵子弟多不善读书呀。   淑惠长公主和沈邦靖曾经在次子身上倾注了不少期望,可事实总是不如人愿,虽然后来想开了,次子在大理寺做得也不错,他们也看开了,但在今日,淑惠长公主依旧还是忍不住幻想一下。   这次子若也能如阿赜般得中会元,这婚事还能不顺?   “你知道自己没这个本事,还不努力些?”说道这,淑惠长公主斜了眼次子,“我最近给你的书学得如何了?”   沈皎听到这句话,嘴角一抽,那些书……   一言难尽啊。 第74章 不愿   作为有幸看过淑惠长公主给沈长映准备的书籍的人,沈皎觉得她阿娘为了儿子能够娶到媳妇也是够拼的了。   那些书, 绝对是这个时代的珍藏版, 加在一起堪称大齐版追妻套路大全, 她觉得她阿娘能找来这些书也是颇下了一番功夫的。   不过,依照她三哥的这个情商, 能学到其中的十分之一就算是上天眷顾了。但是,依照她对永安郡主的了解,就算她三哥学会了所有的精髓也是无用的,毕竟,永安郡主的情商太高, 是她三哥望尘莫及的。   沈皎觉得还是提醒一下,“阿娘,永安姐姐聪颖果断,玲珑通透,恐怕不是书上的那些桥段能动心的,免得让三哥弄巧成拙。”   淑惠长公主听到女儿的话,一下子笑开了, “阿娘可没指望你三哥能学会其中一二手段, 对待喜爱的人当然是真心换真心, 这才是正理。”不然,只有花言巧语,没有真心实意, 这不是欺骗人家小姑娘吗?   至于为什么要让儿子看那些书, 她一开始确实是希望次子能学会其中的一些哄永安开心的话, 让永安对儿子的印象不错,可事与愿违,一而再,再而三地败这不开窍的儿子后,淑惠长公主决定放弃这个奢侈的期望。   “让你三哥看这些书,只是为了让他知道,他除了是大理寺的官员,还是个没成婚的,而且还不一定什么时候能成婚。”淑惠长公主抿了一口茶,“我这是在督促他,让他知道不只要在仕途上上进,还要在其它事上费心,不然,他要是再不努力,就自己一个人过一辈子吧,我也懒得再管他了。”   这婚事若是自己都不上心,全指望着她这个做母亲的,那休怪她无情,不再管这个倒霉儿子。   淑惠长公主表示她有沈邦靖作伴,反正最后孤独终老的不会是她。   一旁的沈皎听到这个淑惠长公主的话,显然一愣,她三哥也是很有本事的,能让阿娘将自己对其的要求一降再降,从期盼其能自己赢得少女的欢心,到现在只期望其自己知道要努力就行了。   她看了一旁坐在对面的三哥,在听到阿娘的话后,白皙的脸上充满了红晕,如朝霞一般,很是美丽。   她三哥自小生的就十分漂亮,不同于卫赜的君子如玉的温和淡雅,她三哥面容精致,比一些女孩还要好看几分,她觉得和国色天香的永安郡主站在一起,最起码在容貌上绝对是相配的很。   想到卫赜,沈皎不禁想到她还没有给卫赜送去其得中会元的贺礼。至于这礼物,她一早就已经准备好了,毕竟以卫赜的才学,这是件意料之中的事情。   一旁的沈邦靖虽然被淑惠长公主的话,说得很是羞愧,但还是应道,“儿子从没忘记此事,这些日子除了研究母亲的书籍外,我还问了身边的不少有经验的人。”说道这,沈长映的脸更有些红了。   其实,一开始他也有些不好意思,但毕竟这事关自己心仪的女孩和一生的幸福,这脸面什么的就一点都不重要了。   “还请母亲在闵王府那里多费心,替儿子多争取一些时间,其余的事情,儿子已经有了成算。”   淑惠长公主看着次子恳切的言辞和表情,闭了闭眼,道,“我不管你有什么成算,但你要记住,这世间的感情之事是最不可勉强的。”至于儿子会不会作出什么出格的事,淑惠长公主知道依照次子的品性,是绝对不会发生的,所以也就没有嘱托。   这是她对自己儿子品行的了解信任,也是对自己和丈夫教养结果的自信。   “阿娘放心,儿子明白。”沈长映恭敬地应道。   沈皎听到这样的对话,觉得自己的一颗好奇的八卦之心,正在冉冉升起,她相信,这其中的故事一定精彩无比,她决定以后每天都要听细雨讲故事了。   淑惠长公主对于这个儿子的这句话,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她觉得无论自己还是不要寄希望于倒霉的次子身上比较好,她还是先将王婶和闽王世子妃搞定,再让沈邦靖跟闵王叔和闵王世子套套近乎,推销一下儿子比较好。   这凡是都要做两手准备不是?   对于这个话题,淑惠长公主觉得很是心累,不想再进行下去,便开始继续聊起今日的杏榜之事,“阿赜如今是会元,依照他的才学,想来会试绝对会有个极好的名次。”   “阿赜的才学向来为那些崇文馆的学士所赞扬,到时打马游街也是极有可能的。”对于最后殿试的结果,沈长映并不敢直接说死,其实依照他看,卫赜进士及第是必然的。   在大齐,殿试的一甲赐进士及第,二甲赐进士出身,三甲赐同进士出身,所以在沈长映看来,卫赜必然位列一甲之中,打马游街是必然的。   淑惠长公主点了点头,笑着道,“若是如此,到了那日,这京中的姑娘还不得早早起来期盼着,一睹卫郎的风采。”说完,看向身边的女儿,见她在自己提起卫赜时表情并无不同,顿时放下了心。   她的阿皎已经满了十岁,马上就到了少女怀春的年纪,她怕其和卫赜那样的少年朝夕相处,生出什么心思。   这些年卫赜待阿皎的用心,她知道,一开始以为卫赜将阿皎当作妹妹,用心些也没什么。但随着卫赜的年纪越来越长,如今已经十五,是可以说亲的年纪了,而他待阿皎还是和以前一样,甚至更加体贴用心,这让她心中有些不安。   她相信,作为卫家继承人被培养起来的卫赜,不可能不知道,其应该在十四岁之前,就应当同阿皎开始疏远。但现在非但没有疏远,反而更加用心,这容不得她不多想。   对于卫赜,若只是单纯的作为一个长辈来说,她是欣赏的,毕竟这样出色的少年,几乎没有人会喜欢。但若从一个母亲的角度来说,她并不希望自己的阿皎嫁给卫赜。   卫赜从小作为卫家的继承人被培养,容貌,才智,能力,这世间能和其相当的少年,几乎找不出第二个,但正因为如此,这样的人他的心中才更加通透,也更加凉薄,心计也更加深沉,且不容易接纳外人。   这样的人,对于家族来说,是一个极好的掌权人,但对于他的妻子来说,却不会是一个好丈夫。双方能做到相敬如宾很容易,但想要做到鹣鲽情深,鸾凤和鸣却是不易。   而身为卫赜的妻子,便是卫家未来的宗妇,其中的艰难可想而知。   她的阿皎,身体孱弱,身份高贵,她只期望她的女儿能过得安心自在,而卫赜无论是身份还是性情,都不适合她的阿皎。   两人之间相差四余岁,她觉得就算卫赜有心,卫家也等不了这么久,更何况卫家也不会允许卫赜娶一个身体孱弱的宗妇,所以她并不认为卫赜会等阿皎,对于卫赜这样的人来说,家族的永远大于儿女之情。   所以她更不可能让自己的女儿将心留在卫赜身上,对其产生什么情愫毕竟卫赜的容貌和风度世间难寻,京中对其动心的姑娘实在太多,容不得她不小心,而今日的试探,显然她的阿皎还没开窍,对卫赜并无其它想法。   这样的结果,她悬着的心终是放下了一些。   想着女儿最近的劳累,关心了两句后,便让其回去休息了。   沈皎回到琼华院后,吩咐好细雨将自己提前给卫赜准备好的礼物明日送去卫府,便回到自己的书房中,安心的开始思考分析天和帝今日的话。   她的皇舅舅对于科举的现存制度有很大的不满,但依照于现存的教育水平和条件根本可能出现大的变动,所以只能在其它的地方施展拳脚,尽量亲自品评新进贡生的水平。   与国家来说,她的皇舅舅可算得上是一代明君,勤勉政事,心系百姓,能得这样的帝王教导,于她来说是一件幸事。   这些日子,由天和帝教授的她,心中有了不同的感觉,天和帝将她的眼界开阔了太多,他教她怎么御人,怎么平衡各个利益之间的关系,怎么处理朝政,甚至是怎么治理一个国家。   这些东西,对于她来说,除了一开始有些对自己能否胜任的担忧外,更多的是一种期待和责任。   将今日所有的事情理清后,沈皎才开始洗漱休息。   第二日照常开始每日固定的行程。   而当卫赜看着眼前的礼物时,心中高兴极了,脸上不自觉地露出笑容,他的女孩真的很了解他。   一旁的阿默看着自家少爷脸上的笑容和周身洋溢地温暖欢快的气氛,便知道元嘉郡主的这份礼送到少爷心里去了。   不过,这么多年,元嘉郡主无论送什么礼给自家少爷,他都会十分高兴,但这次显然比以往更为欣喜。 第75章 游街   卫赜抚摸着手中的书籍,书面上“陈巡兵法”四个字雍容端重, 给人以庄重浑厚之感。   陈巡是前朝的武将, 其一生的战功累累, 堪称是为前朝的武安君,一代战神。其所作的兵书, 更是奥妙无穷,精遂富瞻,博大精深,可与武圣所作的兵法相媲美。   但其不为人所知,陈巡死后, 其所作的兵法便被其后人所收藏,仅供陈家人所学习,后来前陈覆灭,陈家人也全都战死,这部书为大齐的开国帝王所得,从此此书被收录于崇文馆的御书楼中。   御书楼是皇家书楼,能随意进去的除了皇帝和皇子外, 便只有一些被特旨准予的人, 如张博钧张大人这些编纂书籍的官员。   再有, 就是送此书来的人。   三年前,女孩得到帝王的允许,得以随意出入御书楼, 他当时记得女孩脸上的笑容, 很是明艳, 仿佛能驱散心中的所有的清冷和孤独,温暖明媚。   他看着眼前崭新的书籍,纸张莹白似雪,没有一丝泛黄,字迹也是自己所熟悉的端雅雍容的颜体。   他知道眼前的书籍是女孩一字一字亲笔抄录的,他记得两个月前,他看着女孩从御书楼出来后,手中拿着的抄录好的陈巡兵法,他当时以为女孩是送给梁国公的,无论如何没有想到得到此书的会是他自己。   别人都以为他这一生会和他祖父一般,成为一代文臣,相门有相。但却不知道他对自己的期望远非如此,也许是因为他接受着两个不同长辈的教导。   他的祖父和他的父亲,一个精于朝政,堪为贤相,一个弃文从武,力战沙场 。在这样的祖父和父亲教导后,他对自己的要求更高,他期望自己能够如那些流芳百世的前辈一般,文能安邦,武能定国。   这样的想法,太过狂妄,他从未真正的表达过,他不是那狂妄不羁的少年,他只愿在心中鞭策着自己,他想做得事情,就一定不会放弃。   但是他的女孩却能知道,这让他心中如何能不开心。   还将这自己遥想已久的兵书送给自己,他可是知道,女孩为了抄这本书,花费了不少的功夫,毕竟御书楼的书籍有的虽然能够让女孩借阅,但向《陈巡兵法》这样珍奇之书,却是不能离开御书楼,所以这书是女孩牺牲每日在崇文馆的休息时间,连抄了半月才抄完。   如此,他感到这本书的分量更重,嘴角的弧度也更大。   他的女孩了解他,也愿意为他费心抄书,这是不是代表女孩也对自己是不同的,会不会也会有一丝他对她一样的情感。   抚摸着手中的书,爱惜地将其放在一旁的书架上,他决定还是先好好的准备殿试。   他得中会元,阿皎都送给他这么珍贵的礼物,若是他得中状元,阿皎又会送什么给他呢。   他从没有向现在这样对这状元之位,有如此多的期待。   九日后,太清宫前,穿戴着由礼部统一发放的贡生之服的士子们,安静地作答着今日的时务策。   不同于以前的各朝,殿试只是一种象征意义的作答,朝中的大臣包括下面的贡生都或多或少的知道,现在龙椅上的这位帝王自登基以来,对殿试十分重视,基本上每一位考生的作答,其都会一一阅过。   一个时辰后,下面的士子停止作答,被封上名字后呈进太清宫中。   而太清宫外的贡生们就只能按下心中的焦急,从宫中走出,回到家中静待三日后的殿试放榜。   三日后,殿试放榜,有些名次出入很大,但前三甲却并无什么意外。不过是会试时的第二名颜楠和第三名刘籍的名次变换了一下,第一名却是没有任何变化。   但后面的名次变化到是不小,有一些会试名次不佳的士子,倒是得了不错的名次。特别是这次的二甲传胪,会试的名次在倒数之中,任何人都没有想到,这次的二甲第一会是他。   紧接着,便是传胪当日,新科进士在一甲三人的带领下进入太清宫,站在朝班之末等候,百官行礼后,由鸿胪寺官员领路,皇帝亲唱前三甲,之后便是二甲进士和三甲同进士的传胪,之后,状元榜眼探花三人当中赐官。   等到大典结束后,二甲和三甲的新科进士,出了宫便回到家中准备着去参加晚上的琼林宴。至于所授的官职,他们还需待三日后选拔庶吉士的考试之后再做定论。   至于一甲的卫赜三人,出了太清宫后,便被请上早已被京兆尹准备好的行头,打马游街而去。   京城的街道两旁,挤满了无数的人,少女们朝着中间的三人,扔下早已准备好的香帕和香囊。   大齐民风开放,敢于示爱的胆大女子亦不在少数,街道上络绎不绝的呼喊着“卫郎”,“颜郎”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   身为榜眼的刘籍看着身旁的两个少年打趣道,“卫兄,颜兄,你们二位如此受欢迎,这可是羡煞我啊。”作为一个已经娶亲的青年,还是在两个容貌俊美的少年身边,刘籍在这群姑娘中基本不受欢迎。   “刘兄已有娇妻在侧,又何须羡慕我等孤独之人的苦楚?”颜楠面对刘籍的打趣,直接笑着调笑着,今日得中探花,颜楠的面上更带着少年的骄矜,和满身的意气风发之意。   用手拿起掉在自己身上的粉色手帕,笑着举起再挥落,然后冲着街道两旁的少女朗声笑着,一双桃花眼似乎脉脉含情,带着无尽的情意,其目光所及之处,惹得一群姑娘红了脸,紧接着,少女们一声声“颜郎”的呼唤,更加疯狂。   而一旁的卫赜从始至终都是温和的笑着,对身旁的呼唤无动于衷,一双眼睛来回在街道两边巡视着,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站在街道二楼的沈皎对上卫赜的目光,挥了挥手,无声地笑着。   卫赜看着冲他笑得明媚的女孩,心中快活极了,其实他对于女孩来看他只是抱着一种侥幸的心里,因为今日是传胪之日,在大齐每当这时,崇文馆中都会放假一日,除了是庆祝朝廷开科取士获得人才外,更重要的是今日崇文馆的讲师们都要列席朝会,很是繁忙,根本无暇顾及崇文馆,比如张博钧,身为一品官员,又是当代大儒的他现在就被天和帝留在紫宸宫中商议着琼林宴作陪的人员。   正因为女孩放假,他才四处寻找着,期盼着。   从思贤楼那日一别后,他们已经一个月多未曾见面了,他现在就想下马,走上楼去,好好看一看自己日思夜想的女孩。   但他知道,现在绝不是他冲动的时候,除了打马游街的历来传统外,他更不能破环女孩的名声,他喜欢的人,他绝对不允许别人伤害她,包括他自己。   沈皎站在窗边,注视地看着卫赜从眼前打马走过,却没想到一道少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九妹妹看卫郎看得入了迷,笑得这般开心,可九妹妹还小,和卫郎之间相差得有些多,这日后可真是要有得伤心了。”   少女虽然是笑着打趣,但其中的意有所指,任何人都听得明白,还有其语气和双眼中隐隐地嫉妒之意,很难让人忽略。   “四姐姐说笑了。”沈皎不用看,都知道这句话是谁说得。待卫赜离开后,便离开窗边,走到屋内坐下,“我与赜表哥本就是表兄妹,从我入学的那天起,皇舅舅便让赜表哥多加照顾,我们一同长大,赜表哥对我照顾有加,我也敬赜表哥如亲兄长一般。如今,兄长得中状元,我为其高兴不是应该的吗?”   沈皎的话刚落,一旁的六姑娘便应道,“九妹妹说得对,正该如此,这有些人啊,就喜欢以己度人,自己心中想什么就以为别人跟她一样,当真是可笑。”   说完,便看向一旁的四姑娘,不顾其愤怒的表情,继续道,“这前来看打马游街的人,谁不是一直注意着卫郎三人,不然还来看个什么?”   六姑娘说这话,除了是因为在场的沈家姑娘只有自己够身份,可以在四姑娘和元嘉郡主的争锋中插的上话,帮助其解围外,也是厌烦了四姑娘。   当然,前者占据主要的原因。她听到自己这位郡主妹妹将圣上都搬了出来,她知道九妹妹贵为郡主,很是不耐烦应付她们这位说话不经思考的四姐姐了。   现在是在外边,人多眼杂的,她这位四姐姐的话,若是传了出去,明日便能传成元嘉郡主爱慕卫郎,到时事情可就大了,被她们那位公主伯母知道后,现在她们这些在场的人,一个都跑不了。   所以她怕她那位无知的四姐听不懂,也不明白她们这位郡主妹妹的话,到时说出什么危害自己的话,赶紧截住了话题。   将她这位四姐的怒火转移到她身上,总比她对着身份尊贵的九妹妹出言不逊的好。   至于说出的这话,就是她的私心了,这她都承受怒火了,还不出口恶气不成?   果然如六姑娘想得那样,四姑娘立刻怒气冲冲地冲着六姑娘嚷了起来。 第76章 四姑娘   “六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四姑娘走到六姑娘面前, 厉声责问道, “我只不过是告诫九妹妹一声, 免得她以后受苦,这是我这个做姐姐的, 为九妹妹着想。”   四姑娘的话还没说完,六姑娘就赶紧打断她的话,她也是实在没想到,她都已经把话说道这个份上了,四姑娘还能紧抓着元嘉郡主不放。   “四姐姐可真是说笑了, 九妹妹贵为郡主,在礼制上更是与公主相同,身份尊贵,何来的受苦之说?”六姑娘看向四姑娘的眼眸中很是不耐烦,元嘉郡主虽是她们的姐妹,但郡主是君,她们是臣, 不, 现在连臣都算不上, 只是个民,从来没有过民告诫君的说法。   就像现在,她是妹妹, 四姑娘是姐姐, 她在言语上只能是反驳一下, 并不能直接训斥,不然她会落得个不敬长姐的名声。   但她的这位四姐真是几年如一日的不长进啊。   “至于我之前的说法,只是想和众位姐妹分享一下心得,这以己度人是最要不得的做法。”六姑娘依旧是那副笑着的模样,可眼中的眸光直逼对面的四姑娘,“四姐姐,你说对吗?”   四姑娘感受着六姑娘冷冷的语气和发寒的目光,身体有些发颤,她这些年来在六姑娘手上吃过不少亏,看着她这副样子,心中有些不安,但想起其之前的话,心中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六妹妹真是伶牙俐齿,我嘴笨,说不过你,但你要记住,我是你的姐姐,你说话时莫要忘了长幼尊卑的秩序。”   一旁的六姑娘听到这话直接不屑的笑了,她们的这位四姐姐在争不过她们时,便拿这长幼之序来压她们,每次都是如此,都没有了一点新鲜的花样了。   她本以为她这位四姐姐在说完这话后,应该就此收尾,然后怒气冲冲的离开,再回到家中告状,却没想到她还会继续冲着坐在一旁的元嘉郡主继续嚷着。   “九妹妹,四姐姐真的是为你着想,这卫郎虽好,但九妹妹毕竟太小,还是早些收敛心思为好,四姐姐这可是好意啊,毕竟这忠言逆耳啊。”   四姑娘这话,比刚才说得更为露骨,就差没直接说出元嘉郡主心系卫郎,但无法得偿所愿了。   这句话一出,满堂皆静,连六姑娘都不敢再说话了,她知道现在的情况已经不是她能再打遮掩的时候了,现在她只期望自己不被这位愚蠢的四姐所连累。   其余的几位姑娘,皆是静静地站在原地,这场交谈,本就不是她们的身份等插得进嘴的,她们只期望她们的这位郡主妹妹的脾气一如既往的好,让她们少些责难。   而四姑娘看着六姑娘在自己说完后,不再说话,以为是她姐姐的身份压住了六姑娘,心中颇为舒坦,被六姑娘气得的心中的郁气也一下子消散了不少,特别是坐着的那位身份高贵的九妹妹也不说话,她的心中更为得意。   她就说卫郎这样的出色人物,有谁会不喜欢,不爱慕,她的这位九妹妹被她说中了心事,这懊恼的已经说不出话来了,这以后定不敢再和卫郎走得这般近了,如此,她的心中就会舒坦许多。   六姑娘看着四姑娘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心中十分嗤笑不已。她实在不明白她这位四姐姐哪里来得胆量,敢这样对九妹妹说话,难道就因为九妹妹平日里脾气温和,待众姐妹和气宽容,就以为九妹妹真的是任她拿捏的不成?   她这位四姐姐只怕是没长脑子吧!   而此时的沈皎放下手中的茶,对着四姑娘淡淡地说道,“四姐姐,你今日过了,你是姐姐不错,但你也是沈家的姑娘。回府后,我会禀明祖母,请她决断。”   一开始有六姑娘在,她也不想搭理四姑娘,却没想到她这位四姐姐真的是对她锲而不舍啊。   屋内的众人能明显的感觉到一股威压蔓延在屋内,虽然她们这位九妹妹只有短短的几句话,语气也是淡淡的,没有愤然,没有震怒,但这语气中的意思却很是明白——   四姑娘有负沈家女的教养。   这样的话,不是她们能说得,就算连六姑娘也不能说,但由她们这位位比公主的妹妹说出来,却没什么问题。更何况,在场的女孩,只有她才是沈氏嫡枝长房梁国公的嫡女。   很多时候,身份决定着什么人能说什么话,和长幼无关,和年龄无关。   四姑娘在这样的威压下,还想再辩驳什么,但被沈皎扫过时冰冷刺骨的目光中和威压下,根本说不出话来。   她回到府中的这些年,从没见过她这位一向温和的九妹妹这般模样,这让她心中实在有些吓着,手心中也冒着冷汗。   沈皎看了眼不再说话的四姑娘,也不再关注,转头对着一旁的六姑娘道,“今日多谢六姐姐了。”   “九妹妹客气。”六姑娘听到这句温和的话,心中舒了口气,她知道她这位九妹妹领了她的情,就是淑惠长公主问起,她也不会被四姑娘牵连了。   沈皎没在说什么,今日六姑娘为她解围,这份情她记住了,谢礼自然会奉上。   “现在这打马游街也已经过去了,热闹也凑完了,我们也是时候回府了。”六姑娘笑着道,来之前她祖母就已经嘱托过,这看完就回去,现在又出了这样的事,她真的恨不得立刻离开这。   沈皎看着六姑娘对自己询问的眼神,点了点头,“六姐姐说得对,是时候该回去了。”   沈皎说完这句话,梁国公府的其他姐妹接连附和,身为表姑娘的吴雅安为了缓和气氛,凑趣道,“咱们回府后,和外祖母学一学这盛况,到时也能博外祖母一笑。”   若在平时,四姑娘定会讽刺吴雅安几句其就会讨好老太太的话,可现在她刚刚被沈皎吓得还没缓过来,因此没了话语。   现在的气氛也越来越融洽,其余的几位姑娘也都凑趣着跟着吴雅安商议着怎么好好为老太太描绘一下今日的盛况,尽尽自己的孝心。   随后,众人便出了茶楼,朝梁国公府而去。   梁国公府,安乐堂。   老太太被几个孙女逗得笑开了颜,还饶有兴致的和孙女们讲起自己年幼时前去看这打马游街的场景,屋内一片笑声。   沈皎坐在安乐堂中,静静地看着眼前的欢快的气氛,嘴角勾起,温和的笑着,聆听着老太太的回忆。   其余的几位姑娘都在一旁跟着提问凑趣,老太太也都耐心的说着,其中,表姑娘每次的话,基本上都能让老太太展颜。   至于四姑娘,她的心思根本不在这里,她现在的心中忐忑不安,她不想呆在这,她要回到她阿娘身边。   她看向一旁的沈皎,看着她不动声色,迟迟没有动静的样子,心中更为害怕。   沈皎对于四姑娘的目光视而不见,继续听着老太太兴致勃勃的讲着回忆,不去打扰。   她对于老太太这位继祖母,虽然没有多么亲近,这是她们之间的身份使然,但对于这位对府中事务处理地公平公正,对待子孙慈爱和蔼的祖母,她一向是尊敬的,这样的老人值得她敬爱。   所以,她自不会去打扰祖母的好兴致。   许久,老太太才结束了对孙女们的讲述,看着现在的天色,对着坐在下方的沈皎问道,“郡主今日可在这里一同用膳?”   “祖母好意,孙女本应领受,可无奈之后还有事情,无法在祖母这里尽孝,还望祖母见谅。”沈皎充满歉意的答道。   老太太点了点头,她原本就是客套一番,这些年她这位孙女在她这里用膳的次数屈指可数,“你有事便去忙,你的孝心我自是知道的。”   她这位身份高贵的孙女,一直不与她为难,也一直对她尊敬有加,这就是她最大的孝心了。   这身份不同,要求自然也不同,她从不奢望其会和其她的孙女一般,讨好她,和她逗趣,享一享这天伦之乐。   “还有一件事,孙女想请祖母定夺。”沈皎起身行礼。   看着这位孙女郑重的态度,老太太心中有些不安,立时收敛情绪,语气温和的问道,“有什么事情坐下说。”   “谢祖母。”沈皎笑着坐下,“这件事让孙女身边的细雨回禀如何?当时姐妹们都在,她若是说得有什么不实的地方,任老太太处罚。”   老太太点了点头。   细雨从沈皎身边离开,来到中间,对着老太太一礼后,恭敬地回禀着之前发生的事情,没有添油加醋,不偏不倚地还原着当时的发生的事情。   老太太越听,脸上的怒色也愈来愈重,待细雨说完,老太太看着自己嫡亲的孙女六姑娘对自己点了点头,直接对着四姑娘厉声喝道,“你给我跪下。”   “老太太。”四姑娘叫道,虽然她心中忐忑,但却没想到老太太会直接让她在所有人面前跪下,这让她日后颜面何存。便是以往她犯了错误,老太太也没有如此严厉过。   看着四姑娘不愿的样子,老太太心中更为愤怒,“怎么,现在我的话对你已经不管用了吗?”   听到这句话,四姑娘还是能懂的,她要是现在不跪,一个忤逆祖母的名声肯定跑不了,所以不敢再说话,赶紧跪下。   看到这,沈皎已经知道了老太太的态度,便起身道,“老太太,孙女还有些急事,先行告退。”   时辰已经不早,她已经没有时间耗在这,她相信老太太知道如何处理。   “公主可否已经知道?”老太太允了沈皎的告退后,问出了这个问题。   “孙女回府后,直接来了祖母这,阿娘并不知道。”   说完这句话,沈皎看着老太太点头,便在她允准的目光中出了安乐堂。   回到琼华院后,她匆忙的换了身男装便往宫中而去。   她不知道,她刚出安乐堂,老太太就对着旁边的人压抑着怒气吩咐道:“去给我请二太太过来,再派人回禀公主。” 第77章 不同   安乐堂中,老太太看着跪在下方的四姑娘, 狠狠地皱了皱眉, 浑浊的眼眸中布满了寒气。   四姑娘有些发颤的跪在地上, 看着老太太不发一言的样子,心中有些害怕, 但想到老太太已经请她阿娘过来了,她相信她的阿娘一定能够庇护她。   如此想着,这心中的惧意便少了很多。   清香的檀香之气弥漫在屋中,安神静心,但却不能缓解这紧张的气氛, 寂静的屋内只剩下老太太拨动手中紫檀木佛珠留下的佛珠相撞的声音。   在这样压抑的气氛中,被留在安乐堂中的姑娘们全都小心翼翼起来,安静的站在一旁,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身为老太太嫡亲孙女的六姑娘,看着其一副压抑着怒气的样子,生怕自己的祖母气坏了身子,也顾不得心中的害怕, 赶紧上前走到老太太身边, 用手轻轻在老太太后背为其顺着气, 轻声的唤道,“祖母。”虽只有两个字,却充满了浓浓的担忧之意。   老太太看着眼前的孙女满脸担心的看着自己, 心中一暖, 想着其今日的表现, 这身上的怒气收敛了不少,她的这个孙女虽然有些骄矜,但总能认清事实,顾全大局,这对于一个十二岁的女孩来说,已经足够优秀了。   她的孙女不负她这些年费尽心力的教养,今日的表现很是让她欣慰,甚至骄傲。   至于这骄矜,又有哪个世家贵女没有呢?这是她们的身份使然,若一个贵族女子连自己的骄傲都没有,那样的女子会更为让世人所看不起。   老太太用手握住六姑娘的手,轻轻安抚着,示意她无需担忧。   对于跪在下方的四姑娘,老太太实在是懒得搭理,这个孙女被她的那个二儿媳惯得实在是不成样子。   仗着自己是二房的嫡女,父兄得力,看不起旁的姑娘,整日里惹事生非,凡是梁国公府的姑娘,除了居住在公主府中,也不和姐妹一同进学的元嘉郡主,其余的姑娘全都被其招惹了一遍。   不是今日看着这个姐妹的衣服珠钗比其漂亮,出手毁去,就是明日因为自己被夫子批评,而另一姐妹得了赞赏,就对其故意使绊子,等等,这样的事情数不胜数。   就连身为梁国公府嫡长女的大姑娘在没出嫁前,也在其手里吃过亏,虽然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大姑娘顾及二太太和二房的脸面,不愿声张。   府中,除了元嘉郡主,也只有自己的嫡亲孙女八姑娘敢和四姑娘直接对上。不过,若是她的孙女连和四姑娘对上的勇气都没有,她这些年的心血也算白费了。   以前,看到四姑娘的样子,她为了其和梁国公府姑娘们的名声着想,也是出手教导过得。可是四姑娘向着自己的母亲哭诉,而她那位拎不清的二儿媳便跑到她这里哭诉,嫌教养姑姑严厉,她的女儿可怜,如此两次下去,这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心自然也就寒了,她也对这对母女放任自流了。   毕竟她只是一个继祖母,对待这继孙女不能如亲孙女一般随心教养,也许她稍微严苛一点,就会传出她苛待继孙女的名声。   再者,她嫡亲的儿子不成器,她的孙子孙女日后的前程还要仰仗她的两个继子和一个庶子,所以她这个不成器的孙女有了几分容忍度。   之后只要四姑娘犯错,她就按照以往府中的规矩处置,无论是任何人都说不出错来。   只是她没有想到,她这个不知利害的孙女居然惹到了元嘉郡主身上,而且还不是一般的招惹。   对于府中这位,位比公主,圣眷无双的郡主孙女,她一向对其的态度一直把握着分寸,和蔼亲近,却又不刻意,事事尊重她的意愿,如此,她们之间一直相处的很融洽,她的这位孙女对她一直尊敬有加了,宫中赏赐的一些好东西,也时常送来孝敬她。   这样的相处,让她们彼此之间很是舒服,这些年来也一直维持这样的关系。   她的这位身份高贵的孙女,被教养的很好,虽然她们之间并不时常相处,但她却知道其的优秀远非府中的姑娘能比得上的。   不过,能得当朝大儒张博钧亲自教导的女孩,这天下的女子又有几人能比得上,特别是其这些年身上的气质,越来越不同于世家贵女,若说其的气质像谁,她只觉得和三房的独子沈长文一般,温润端雅,有一种士子的文雅之气,除此之外,其还比身为男子和兄长的沈长文更加沉稳几分。   但是最近,特别是刚刚她却能感受到其身上有一种上位者的感觉,这样的女孩,可不是平常的世家贵女比得上的,这样的教养和气质,她相信就是一些男子都比不上。   她看了看身旁的孙女们,除了吴雅安和她身旁的六姑娘,对待这件事情都是一副避之不及唯恐被牵连,心惊胆战的态度。   她看了看站在一旁,很是沉静的吴雅安,心中很是高兴,她和其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对于这样聪慧还知道自己身份的女孩,还是很喜欢的,对其的教养,也颇费了几番心思。   看着其虽有几分紧张,但还算沉稳的样子,心中很是欣慰。   再看看坐在自己身边的嫡亲孙女,想着之前细雨口中孙女的表现,和除了现在担忧自己身体外,也很是沉静的样子,心中更为宽慰。   不过,想起之前元嘉郡主的态度,她心中一比,却发现她们之间有着本质的不同。   其实无论是心惊害怕想要躲避的其它姑娘,还是沉静的吴雅安和六姑娘,她们都将此事作为一件无比重大的事情来看待,心中或多或少的充满着担忧之感。   但此事的当事人,最应生气愤怒的元嘉郡主却好像对此事并无多大的反应,将此事回禀她之后,便直接离开了。   这便是身份和眼界的不同,她知道,她那位身份高贵的孙女,其实完全不将此事放在眼中,或者说完全不将四姑娘放在眼中。   这样的女孩间的口舌之争,根本不被其放在心上,又或者说,被四姑娘伤到名誉的事情,在她这位孙女看来,并不值得其费什么心,关注几分。便是在训斥四姑娘时,也只是表达了其有负沈家女的教养,至于名誉之事,仿佛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也是,有着独一无二圣眷的元嘉郡主,即便是声名狼藉,在婚事上也不会发愁。   这便是身份和底气的不同。   其实她也知道,无论四姑娘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她相信即便是元嘉郡主不做什么,身为母亲的淑惠长公主都会让这些话消失,即便是先前传了出去,也会成为世人皆知的不可信的荒谬之言。   而她的这个孙女,没有事先将事情回禀淑惠长公主,而是告知她,并没有指手画脚,她知道这是她这个孙女给了她这个祖母一个颜面。毕竟她才是这府中辈分最长的长辈,这也是算准了她会将此事处理的公平妥当。   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区别于其她女孩的胸襟和手腕!   想完后,老太太看了眼屋中,叹了口气,想到之后,二太太会过来,便道,“你们都先回去吧,阿姗和阿安留下。”六姑娘叫做沈瑾姗。   看着下方跪着的四姑娘要起来的样子,老太太很是不耐,冷声道,“你接着跪着,我让你起来了吗?”对于没有自知之明的四姑娘,她真的有些厌烦。   不过也是,这四姑娘若是有自知之明,也不会去招惹元嘉郡主了。   四姑娘在听到这句话后,不敢再动,这真的是她见过的最严厉的老太太的样子了,以前就算她和六姑娘对上,也不见老太太生这么大的气。   其余的姑娘们,赶紧应声退下,她们都是庶出的身份,在府中地位不高,实在不想被牵连其中受责,现在能够退下,不用留在这里担惊受怕,对她们来说实在是最好不过。   十分感激的对老太太道谢后,便全都退下。   正巧她们刚出安乐堂的院子,就见二太太步履匆忙,面带急色的走了过来,对和其行礼的姑娘们视而不见,直奔里面而去。   院子外的姑娘们各自分别,往各房的院落走去,身为二房庶女的八姑娘,一回到二房后,连自己的屋中都没回,就直奔自己姨娘的院子中,冲着正在安静的做着绣活的江姨娘高兴地道,“姨娘,今天四姐姐可踢到铁板了,这次就是母亲再求情也没用了。”   江姨娘看着八姑娘这样口无遮拦的样子,连忙看了一眼屋中,发现除了自己的一个心腹婢女外,并无旁人,才松了口气。   八姑娘看着自己姨娘小心地看完周围,转头又要唠叨自己的样子,撒娇道,“姨娘,我有分寸的。”   “你啊。”看着自己的亲女这副样子,江姨娘也不忍再说些什么,只是点了点她的额头。   八姑娘在江姨娘不再说自己后,赶紧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全都讲了一遍,说完,十分高兴的继续道,“这次祖母必不会轻饶了四姐姐,看她日后还怎么嚣张,这次得罪的可不是我们这些庶女,而是最为尊贵的九妹妹。”   说道最后,八姑娘俨然有一种愤愤的表情。   江姨娘也知道女儿在四姑娘那里受了很大委屈,这是她这个亲娘的无能,心中很是愧疚,但也只等安慰几句,做不了什么,她只是一个不受宠的妾室,一切都要靠主母过日子,连她女儿的婚事都握在二太太手中。   安慰完八姑娘后,江姨娘还是嘱咐道,“二太太最近心情可能不是很好,但她是你嫡母,无论何时你都要尊敬,这是孝道,你明白吧。”   “姨娘放心,我懂得。”八姑娘明白自己姨娘的意思,她四姐姐肯定会受不小的惩罚,而将其看作眼珠子的嫡母,最近心情肯定不会好,依照嫡母的脾气,她这个庶女,受些责难是免不了的,她姨娘这是让她做好准备,免得被挑错,少受些苦。   而且,就算嫡母再如何挑错,她都只有受着的份,这是孝道,若不然,她落得一个不敬嫡母的名声,这对于她这个庶女来说,几乎等同于没有了任何前程。   这些道理,她一直都懂,对着江姨娘保证后,便又兴致冲冲的和江姨娘讨论起来,“姨娘,你说这次四姐姐应该能禁足半年吧。”   “恐怕不止。”江姨娘摇了摇头。   “以前四姐姐犯错,有母亲求情,顶多禁足一个月,这次不过是说错了话,又没有动手伤着九妹妹,即便她说得话不对,可当时就只有我们几个和各自的婢女在场,又无外人,不会传出去的。”八姑娘觉得自己姨娘还没了解情况,又仔细分析了一遍。   “再说,九妹妹也没要求一定如何。依我看,能将她禁足半年,少出来祸害几次人,就已经顶天了。”能半年不见她那位四姐姐,她觉得就已经是奢望了,不会在想其它。“再说,母亲一定会拼劲全力为四姐姐求情的,而且四姐姐毕竟是二房的嫡女,祖母会有所顾及的。”   江姨娘却依旧笑着摇头,“不会只是禁足这么简单的,事涉郡主,老太太不会顾及太太的求情,也不会顾及四姑娘的身份的。”   在这府中多年,她还是能看明白一些的,事涉元嘉郡主,老太太不会再对四姑娘有任何顾及。   正如江姨娘所料,安乐堂中,老太太对着二太太跪下之后,哭着为四姑娘求情的样子,无动于衷。   此刻的安乐堂中,只剩下老太太对着二太太冷声道,“禁足一年,这一年期间我会安排教养姑姑,让她好好学一学规矩,什么时候学好了,什么时候出来。”   听到这句话,四姑娘直接哀嚎起来,想起之前被教养姑姑管教的样子,满身的抗拒,“我不要教养姑姑。”   一旁的二太太看着女儿的样子,想起其之前所受的委屈,连忙道,“求母亲宽恕,将阿妍交给儿媳教导,这次儿媳一定好好管束她。”   对于这母女两人不想要教养姑姑的行为,老太太的态度很是坚决,“你这话我之前已经听过无数遍,你若是能将她教好,如何会犯下今日的大错,这教养姑姑是不可能少的。”   四姑娘一听这话,立刻叫嚷着道,“我不要教养姑姑,我今日没错,我今日是为了劝告九妹妹,我是为了她好。”   “九妹妹以前经常和卫郎相处,卫郎那样的人物九妹妹怎么会不动心?我这是为了九妹妹的名声着想,为了不让九妹妹以后伤心。”四姑娘将自己心中最直接的想法直接大喊出来,“我这是为了九妹妹好,我没有错。”   老太太看着四姑娘疯狂的样子,心中更是怒火中烧,刚要训斥,一道冰冷的声音就从外面传来。   “我看是你对卫赜动心了吧!”   随着这个声音传来,二太太直接打了个寒战,脑中瞬间一黑,原本跪在地上的脊背都维持不了挺直,朝一旁倒去。 第78章 爱慕   只见一位身着大红牡丹湘水裙的华贵妇人走了进来,一朵朵用各色锦线绣成的牡丹, 华贵大气, 富贵天成, 显得其更为张扬明媚。   老太太一听到来人后,立刻扶着身边六姑娘和吴雅安递过来的手, 从位上起来,恭敬的一礼,“请公主安。”   一旁的六姑娘和吴雅安也赶紧跟着一同行礼问安。   淑惠长公主自进来后,一双凤眸如利刃般直直地射入二太太和四姑娘的身上,冰冷寒冽。   在听到老太太的请安声后, 淑惠长公主压下心中的怒气,缓和了刚刚冰冷的语气,“老太太请起。”无论她生多大的怒气,但对于这位一直公正慈和的长辈,她一直是给其几分尊重的。   目光扫过一旁的六姑娘,想到其今日为女儿在茶楼中的解围和维护,面色微微温和了一些, “阿姗是个好孩子, 今日的事情大伯母多谢你了。”   “这都是我该做的, 当不得大伯母的道谢。”六姑娘赶紧谦虚的答道。   淑惠长公主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但看着六姑娘的样子俨然比以前多了几分慈爱和赞赏。   一旁的老太太看到淑惠长公主的样子, 便知道自己的阿姗入了淑惠长公主的眼, 日后必能得其几分照拂, 心中高兴极了,连被之前二太太和四姑娘气得的满心的郁气也基本都消散不见了。   老太太虽然高兴,也知道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于是赶紧将淑惠长公主迎到上首坐下,然后才坐到一旁。六姑娘和吴雅安也知道现在不可能有她们二人做得地方,便一同站在老太太身旁。   一旁的二太太在众人落座后,才从淑惠长公主前来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公主,今日是阿妍错了,求您看在她还小的份上,饶过她一回,让母亲派教养姑姑来,我保证,她日后绝不会再犯了。”   见到淑惠长公主来,二太太赶紧同意老太太之前的惩戒,她知道,若是让这位公主大嫂出手,只怕会更重,到时就不是普普通通的禁足和被教养姑姑教规矩了。   说完,便对着一旁的四姑娘使眼色,让她赶紧认错。可一旁的四姑娘并不为所动,她对淑惠长公主的了解不多,也没被其惩戒过,有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横心。   一听到自己阿娘同意教养姑姑过来,立时脸色就变了,“我没有错,我这是为了九妹妹好,我有什么错。”她现在只知道一旦她承认了自己犯错,这被教养姑姑管教的日子就会马上到来,她可再不愿受那种痛苦了。   听到女儿的这句话,二太太立刻眼前一片漆黑,若不是心疼女儿,她只怕立时会晕过去。二太太强掐着自己的大腿,让自己缓过神智。   淑惠长公主看着四姑娘理直气壮的说着为女儿好的话,心中更为愤怒,“你为阿皎好?”语气冰冷至极。   听到这样的语气,四姑娘虽然心中害怕,但依旧耿着脖子道,“对。九妹妹就是爱慕卫郎,她当时一直盯着卫郎看,眼睛都不眨一下,后来,卫郎看向我们这边后,九妹妹笑得可开心了,这还不算是爱慕?”说起卫赜,四姑娘眼中有一丝嫉妒和痴迷,“九妹妹和卫郎之前一直来往频繁,经常见面,日子一长,九妹妹也长大了,卫郎如此风姿,怎会不生出爱慕?”   对于四姑娘的这套说辞,二太太心中更慌,之前在老太太跟前,女儿说这句话时,她也觉得女儿说得对,并没有制止,和卫赜那般少年朝夕相处,日久生情,实在是太正常不过,她只是怨女儿不该在众人面前说出来,不该在元嘉郡主面前说,这样的话私下议论就行了。   可这套说辞对着淑惠长公主说出,她的心中就只剩下恐惧了,她相信依照淑惠长公主的性子,是绝对不允许任何人破坏她最为心爱的女儿的清誉的。   对于女儿和卫赜之间的情况,她前段时间才试探清楚,她的阿皎对卫赜在现在只是将其当作兄长看待,并无男女之情。   看着四姑娘眼中深深的嫉妒,和提起卫赜时一直用卫郎的称呼,和眸中闪过的爱慕和痴迷,她之前还怕自己的那句猜测冤枉了她,如今看来可是正对的很。   “你自己爱慕卫赜,却不要将人人都当成自己那般可笑。”淑惠长公主的目光如经年不化的寒冰一般,冰冷刺骨,“你那点小心思,以为还能瞒过别人不成?你嫉妒阿皎能和卫赜有来往,而自己却没法靠近他半分,所以你的嫉妒作怪,想让阿皎爱慕卫赜的名声传出去,破坏阿皎的名誉,让京中爱慕卫赜的贵女,视阿皎为仇敌,让她为京中贵女排斥,让她名声尽毁,是不是?”   在场的人都知道,淑惠长公主为了自己的女儿的清誉还有一句话没说,那就是四姑娘在茶楼中这般做,最终的目的不过是让元嘉郡主声名被毁,被卫赜厌恶排斥,和其断绝往来,让元嘉郡主永远嫁不成卫赜。   毕竟,这些年来,卫郎虽然温润如君子,但却对爱慕其的女子十分冷淡无情的名声在京中一直流传,广为人知。   可以想象,卫赜若是知道元嘉郡主爱慕于他,十有八九会和其断绝往来。   被淑惠长公主说中心思的四姑娘,脸上红了一片,不知是羞的,还是被说中心思的恼怒,“就算是我爱慕卫郎,可我也没有冤枉九妹妹,她若是不对卫郎存了思慕之心,为何这些年一直和卫郎朝夕相处,对他纠缠不休?”在她看来,若是她那位九妹妹对卫郎一点心思都没有的话,为何不离卫郎远远的,这其中的心思,不用想也知道,这是冲着和卫郎一处进学的便利,想近水楼台先得月。   对于四姑娘的这句话,把老太太和六姑娘吴雅安三人震得够呛,特别是“纠缠不休 ”这四个字,让她们实在想不明白四姑娘这是在哪里听到的话,还自以为是,将自己的臆想在淑惠长公主面前讲出,还说得如此理直气壮。   她们都清楚,元嘉郡主和卫赜青梅竹马,一同长大,可就算是日久生情,依照元嘉郡主的性情和骄傲,怎么会对一个男子纠缠不休,即便那个人是名满京城的卫郎。   四姑娘的这话,在她们看来无疑是个笑话,这分明是其自己想要做得事,却以为元嘉郡主如她一般,分明是以己度人。   跪在地上的二太太虽然也知道女儿对卫赜的小心思,可这也不过是女孩间的一点小小的争风吃醋,实在是最正常不过,哪里如淑惠长公主说得那般心机恶毒,她的阿妍不过是有些口无遮拦,心直口快罢了。   只是还没待她反驳,她的女儿便直接接话,其中的话语和语气等于是变相的承认,虽然她也赞同女儿对元嘉郡主的揣测,但却知道这句话不能说。   这句话说出来,等待女儿的将是更为严厉的惩罚。   “关于阿皎和卫赜之间的来往,阿皎之前已经告诉过你一遍,现在,本宫再说一遍,你记住了。”淑惠长公主冷声道,“阿皎和卫赜本就是在进学,是陛下说他们是表兄妹,吩咐卫赜对阿皎多加照顾几分,这是圣意,你明白了吗?”   既然是圣意,二人之间再如何往来,也都是陛下允许,甚至授意的。若有人拿此作文章,被圣上知道,涉及的还是最受其宠爱的元嘉郡主,这最后的结果可不是现在对四姑娘的一点惩戒就可以抵消的,到时候,断送的便是四姑娘的一生。   这样的后果,二太太只要一想到,脸色更为苍白,没有一点血色,心中如坠冰窖,从头凉到脚,充满了无限的恐惧,“公主,阿妍年纪还小,她是犯了大错,您怎么惩戒都好,但请您看在二老爷和阿妩的面子上,饶了她这一回,饶了她这一回。”说道最后,二太太声泪俱下,跪伏在地上,对着淑惠长公主叩首。   她现在不求别的,只求淑惠长公主别因为此事,直接废了女儿的前程。   四姑娘看到二太太的样子,心中更为害怕,她虽然依旧认为自己没错,也不知道编排圣意是什么后果,不然在之前沈皎之前说话时,就已经害怕了。   但二太太的样子,实在让她心中颤栗,不敢再说什么。   淑惠长公主对于二太太每次在她这里求情都用长女的名号,充满了厌恶,看着沈瑾妍依旧不知悔改的样子,冷声道,“到现在,沈瑾妍都没有还不知悔改,也确实要好好教养一番了,若不然日后沈家都能被其不知利害地牵连进去。”   “从今日起,沈瑾妍便在府中禁足一年,本宫会派云嬷嬷亲自教导她,若是这一年还不改过。”说道这,淑惠长公主一顿,“沈家也不会在乎一个只会惹事的嫡女。”   云嬷嬷是淑惠长公主身边的女官,礼仪出众,熟读女四书,对于教养贵女很有办法,却也是最严厉不过的人。四姑娘在她手中定会吃尽苦头。   这些二太太知道但还不至于害怕,但听到最后一句话,浑身战栗,但也连忙对着淑惠长公主谢恩,将目光转向一旁的女儿,发现她正想要张口说些什么,也顾不得失礼,连忙将其的嘴捂上,她实在是怕极了女儿的口无遮拦,她怕这再说出什么,女儿的未来就彻底断送在今日了。   淑惠长公主对着二太太母女的样子也无心搭理,她可以不顾及二太太母女的颜面,但二老爷的面子却不能不顾,她给了沈瑾妍一次机会,若是还有下次,她定会绝了沈瑾妍所有的前程。   淑惠长公主将目光从二人身上离开,对着一旁的老太太道,“剩下的事情就劳烦老太太费心了,本宫就先离开了。”   老太太应是后,淑惠长公主便离开了。   出了安乐堂,淑惠长公主问着身边的敛秋,“郡主可在府中?”   “回公主,郡主回府后,便往宫中而去了。”   “她倒是对此事一点都不在乎。”淑惠长公主对于女儿的样子十分无奈,这样关乎清誉的事情都不在意,她的心思就不在这,想到这不禁有些抱怨。   被淑惠长公主抱怨的沈皎此刻正坐在琼林宴最不起眼的一角,看着眼前的画面。 第79章 琼林宴   琼林宴是历代帝王为新科进士举办的宴会,因设在琼林苑中而得名。   琼林宴虽为帝王所赐, 但帝王却不亲临, 只遣朝中重臣作陪。这次被皇帝亲旨主持宴会的是谢太后的嫡亲大哥, 天和帝的舅父,英国公谢渊, 由此可见帝王的重视。   而参加宴会的除了英国公和新科的进士外,还有主持今年会试和殿试的官员,和一些被天和帝要求来作陪的当朝重臣和几位大学士。   琼林宴中,除主持宴会的英国公单列一桌外,便只有今日士子中的魁首, 卫赜有这个荣幸单列一席,可为荣耀至极。   官员们二人一席,而进士中除了榜眼和探花二人一席外,其余的进士皆是四人一席。   而身为这次的编外人员,沈皎表示自己的位置真的很棒,可谓绝妙至极。   她现在处在琼林苑的一处偏僻的假山后,这个位置若不是特意留意, 真的是发现不了, 最起码到现在, 宴会中的人都忙着各自的事情,无暇关注这样的地方。   虽然此处偏僻,但却是一个妙地, 别人注意不到她, 但她却可以将琼林苑中所有的画面收入眼底, 其中的话语也能尽入耳中,可以想象,这样的地方一定是特意建造的。   至于建造这样的一处地方,作何用,现在已经不言而喻,只为方便帝王了解琼林宴的所有情况罢了。   她相信,没有她的时候,这个地方一定站着别的人,也如她一般将整个琼林宴尽收眼底。   此时的琼林苑中,各位参宴的人都已入席,由被天和帝派来作陪的官员之一的张博钧宣旨,按照惯例,言明帝王对新科进士的褒奖和鼓励,赐下宴会,并希望其日后效忠朝廷,尽忠为国,造福黎民等话后,宴会才就此开始。   宴会开始后,新科进士们觥筹交错,举起酒杯开始互相寒暄。   大齐的琼林宴历来宽松,规矩并不多,相互熟悉一段时间后,进士所在的宴席上有的已经离席,其中不少开始向着三鼎甲的席上走去,敬起酒来,毕竟他们才是今科的最大赢家,特别是卫赜,已经被不少人围着劝酒。   沈皎看着卫赜从容不迫的应对着现在的场面,很是自如,十杯才喝一杯,却并不会惹人生气,反而和让那些人对其更加亲近和友好,沈皎觉得卫赜绝对是一个双商都很高的人,她觉得她家三哥能有卫赜一半的情商,,她的三嫂就会有着落了。   至于身为榜眼的刘籍和探花颜楠,虽然不如卫赜,但也基本上十杯才喝五杯,对答交谈也都十分有礼。   沈皎知道,这三人的样子,一看就是被家中教养过,参加的宴会太多,已经十分富有经验了。不然,情况就会如今科的二甲传胪冯锐一般,拒绝完后,惹来一些劝酒者的不满。   作为一个从会试倒数便为二甲传胪的传奇般事情的当事人,冯锐所受的嫉妒绝不会比三鼎甲少,甚至更多,所以这劝酒的人快把冯锐包围了。   同样是应对这么多的人,一边是应对自如,一边却是惹人不快,这便是从小接受的环境和教养的不同。冯锐寒门出身,没有世家子弟的手腕和交际能力,在这样的场合很是不能适应。   如此,便是寒门和世家的区别,沈皎知道,无论是一个制度还是一个家族,能传承这么久,便有其存在的理由和支撑,而能够支撑家族传承的根本,便是对子弟的教养。   对于这位出身寒门,逆袭成功的黑马,沈皎在天和帝那里看过冯锐的殿试答卷,文笔流畅,虽然因为出身的缘故,对朝局的认知不多,不能总览大局,但却对一地一县的治理很有心得和想法,见解颇深。   沈皎知道,这也是寒门出身赋予其的见解,生活在富贵中的高门子弟,哪里见过农田,哪里知道一县的普通百姓生活的困苦,所谓一得一失,正是如此。不过,这天下的寒门举子千千万万,寒门的贡生亦是多矣,可也只有一个冯锐。   从其的文章中,能感受道其确实心系百姓,对于如何管理一县有着很深的研究,这些绝非一朝一夕所得,绝对是其日月积累,思考才能得到。她相信,冯锐若是成为一任县令,必然会使其任地的百姓对其感恩戴德,为人拥戴。   天和帝对其颇为欣赏,称赞有加,沈皎知道她的这位皇舅舅一直是为爱才之人,而这位冯锐已经入了他的眼,若无意外,天和帝绝对会对其多加栽培,她相信,冯锐日后前程不可限量。   至于这交际能力,在官场上混个几年,自然会被练出来。   随着宴会的时间越来越长,新科的进士们也都朝着官员的坐席走去,琼林苑中的气氛尽入了高潮。   无论这会场中的气氛再如何热烈,身居高位的重臣和几位大学士身边一直无人,更不用说英国公身边了。   张博钧看着英国公至今都没有提起这琼林宴中的惯例,便朝着其笑着道,“国公爷,趁着如今的场景,和不考教一番新科进士们的才学,我看不如让卫赜这个状元郎赋诗一首以观其的才学如何?”   按照大齐历来的惯例,琼林宴中都要由状元郎对着这琼林宴赋诗一首,张博钧看着英国公迟迟没有动静,以为他忘记了,眼见着这时间已经不早,便出言提醒道。   英国公听到张博钧的话,很是一愣,作为一个武将,他真的对这琼林宴中的规矩一无所知,他知道,自己被天和帝派来主要是自己身份够高,能压得住下面的重臣,也能表现出帝王对这批新科进士的厚爱和重视。   他以为自己来这就是吃顿饭,反正以他的身份也不会有人来对着他劝酒,却没有想到这中间还有些规程,这之前没人告诉他啊。   他虽然不懂规矩,但被张博钧这样笑着盯住,瞬间明白了意思,“正是如此,那就请状元郎作上一首。”来之前,天和帝特意嘱咐过他,有什么事情不懂的,便问张博钧,他对于此记得十分清楚。   对于这样约定成俗的事情,每任状元郎都会事先准备好,卫赜也不例外,对着诸人躬身一揖,笑着道,“赜领命,能在此时赋诗一首以侍宴,是赜的荣幸,只是赜诗才不佳,望诸位勿罪。”   说完,便将所作的侍宴诗吟了出来,少年端雅的声音再加上其温润如玉的从容风范,成为了此时众人眼中最为隽美的风景。   卫赜的诗吟完后,本应英国公首先点评,可无奈其对于诗文的鉴赏实在不足,便只是点了点头,装作很是满意的样子,朝着张博钧的方向看去。   这让戎马一生的武将来点评,不是强人所难吗,英国公表示万一说错了,多有损他赫赫战功立下的威名。   这话是谁提出的,当然应该由谁来解决,他还是要名声的,这不能让他英明不保不是?   英国公镇定自若的装作一副什么都懂的样子,毫不犹豫的将事甩给了张博钧。   沈皎表示,看到她舅外祖父一副甩锅的样子,无奈的一笑,她的这位长辈真的是越老越像小孩。   同样无奈的还有张博钧,对于这位英国公的情况他也知道,不喜诗文,一个标准的武将,看书也都是兵书,来之前天和帝也是特意叮嘱过他,要照顾着点英国公,他一开始以为天和帝是怕这位老大人喝多了酒,伤及身体,却没有想到这照顾的地方居然是这。   “卫状元这首诗清新俊逸,文采斐然,既言明忠君之意,又符合这琼林宴的景象,当真是一篇佳作。”品评诗文对于他来说实在是一件信手拈来的事情,张博钧说完看向一旁的英国公,“适才听到佳作,一时忍不住先行品评起来,还望国公爷恕罪。”   这既然说都说完了,张博钧表示最后保全老人家的面子什么的,还是可以帮忙实现的。   接受道讯息后,英国公表示很是开心,这是多好的人啊,真是让人感激涕零啊,“这有什么值得怪罪的,爱才爱诗再正常不过,我十分理解。”理解什么的才能说明有共同的爱好,他也是个爱才爱诗之人呀。   对于英国公的这句话,沈皎和张博钧的嘴角一抽,便是连下方一些知道英国公性情的重臣都是一愣,何时这厌文的武将都爱诗了?   不顾众人的想法,英国公笑着对卫赜道,“状元郎的诗词章清丽,清新俊秀,正如张大人点评的一般,实在是一番佳作。”   这样换汤不换药的点评,英国公十分应对自如。   卫赜恭声谢道,“谢国公爷和张大人赞赏。”   这惯例结束后,宴会中的官员们也都开始频繁的和新科进士对话起来,其中以苏弘和许济身边围绕的进士最多。   不同的人围绕在不同的人身边,互相寒暄着,试探着,讨好着,怀着不同的心思接触着不同的人,让这场琼林宴圆满的收场。   结束后,沈皎便转身返回紫宸宫中。   远处从琼林宴中走出的少年,看着其远处的背景,嘴角勾起,温和地笑着。 第80章 亲近   紫宸宫中,天和帝听到宫人回禀外甥女从殿门外走了进来, 放下手中正在批阅的奏疏, 揉了揉眉心, 笑着吩咐着一旁的宫人,“让人传膳吧。”   沈皎听到天和帝的话, 有些皱眉,“皇舅舅还未用膳?这样对身体不好,皇舅舅每日批阅奏疏,辛劳国事,这般繁重, 更应该要每日按时用膳。”   持续了这么长时间的琼林宴都已经结束,官员和进士们都已经享受完美酒佳肴,吃饱喝足返回家中,而身为帝王的天和帝却在一直劳累的批阅奏折,处理国事。   “皇舅舅,前两日曹御医为您诊脉时可是嘱咐过,您最近脾虚胃弱, 要每日按时用膳, 不然胃部的旧疾又会复发, 如今您这般做,不是让元嘉担心吗?”前几日,曹御医来给天和帝诊脉时, 她正好在场, 对于那些专业术语, 她不是很明白,但这最浅白,最直接的嘱托她记得十分清楚。   这于这胃部的旧疾,她也了解一二,天和帝有胃痛的毛病,如不按时正常的用餐,就会犯病,疼痛难忍,这病乃是常年旧疾,是当初先帝时期,身为太子的天和帝被先帝逼得只能上战场立军功,来保全自己的储君之位时留下的。   当时天和帝的太子之位岌岌可危,谢家当时也被先帝打压的利害,手中的军权被大大削弱,天和帝被逼上战场后,为了获得军心,让战士们信服,每日所用的饭食都和士兵们一般无二,如此才让将士们渐渐对其有了好感,军心也更加稳固,后来几乎不可能胜利的情况下,接连大败敌军,让将士们对其也更加拥戴,如此,当时身为太子的天和帝就有了最为牢固的一方军队势力,让其的太子之位逐渐稳固起来。   沈皎知道,便是在她的那个时代,都是十人九胃,只是轻重不一而已,更何况这大齐的军人了。便是她的父亲,这胃也不是很好,但是没有天和帝严重。   一个太子,便是再受打压,每日也都是锦衣玉食的,由奢入俭的太快,吃着从没有吃过的粗粮,怎么会不得胃病。   这胃病对按时用餐的要求甚高,如今这么晚的时辰,早已过了饭点多时,而天和帝还未用膳,这让沈皎皱起了眉。   对于这位对自己真心关爱的长辈,她对其也是真心相待的。   天和帝看着外甥女忧心着自己的身体,笑了笑,很是舒心,“朕之前已经用过一碗粥了,元嘉放心好了。”   “朕想着你之前在琼林宴上也用不了几口饭,便想着等你回来,一同用膳,每想到,倒是落了你这一番教训。”天和帝说这话时,眉眼间很是高兴和舒心,没有半点责怪的意思,反而似乎有些委屈的意思。   沈皎没有想到,天和帝没有用膳的原因是因为自己的缘故,确实如天和帝所想,她在琼林苑中确实没有吃多少东西,一来是光顾着观察思考,二来桌上的食物都是按照规矩和宴席上的一般无二,但依照她的身体情况,没有几个是她能用的。   所以,她只是吃了几个糕点垫了下,准备回到家中再用,却没想到,天和帝会注意到这些细节,还为了她特意延时用膳的时间,这让她心中很是感动。   “皇舅舅,你待元嘉的用心元嘉知道,正如皇舅舅对元嘉的心一般,元嘉对皇舅舅也是如此。”沈皎对着天和帝很是真诚的说道,“元嘉希望皇舅舅能够身体康健,身无病痛。”   “元对皇舅舅的心,皇舅舅知道。“天和帝看着女孩认真地看着自己,走到其面前,抚摸着女孩的头,“你放心,皇舅舅以后一定按时用膳。”   眼前的女孩能在他说出之前那番话后,不是受宠若惊的谢恩,不再言语,而是继续坚持着变着方向让自己承诺按时用膳,如此,才是元嘉待他的真心。   “不仅要按时,还要好好的用膳,不能只吃几口。”   “好。”对于女孩的得寸进尺,天和帝点了点头,笑得十分开心。   沈皎听后,心中放心了不少,天和帝既然答应了她,就不会食言。这段时间,因为开科取士的事情和朝中的其它政务,让天和帝十分劳累,经常因为忙碌,对于膳食,有时延时,有时吃了几口便不用了,更有的时候甚至直接不用。   现在,有了天和帝的这几句承诺,沈皎心中放心多了。   随着天和帝一起用完膳后,才开始进入今日的正题。   “今日的琼林宴看得如何?”天和帝端起手中的茶杯,抿了一口,看向坐在下面的沈皎,笑着问道。   “琼林宴上很是精彩,赜表哥依照惯例所作的诗词甚为清秀俊逸,是为难得的佳作。”沈皎讲起琼林宴上的经过,朝天和帝俏皮的眨了眨眼,“宴会从始至终其乐融融,新科进士也都感念皇舅舅赐宴的恩德,尽言忠君为国之心。”   天和帝问她琼林宴如何,她便将琼林宴的经过说上一番,很是正确。   对于这样官方的回答,天和帝笑着指了指外甥女,“这几天你倒是学了不少。”这样冠冕堂皇,敷衍了事的话是一些官员的最常用的话,这些天,他的外甥女听了不少,如今都学得如此好,甚至更胜一筹了。   天和帝看着女孩眼里闪过的促狭,笑着道,“别闹了,你知道朕想听什么。”对于女孩学会这样的话,还在他面前说,天和帝一点都不生气。学了这么多天,若连这点话都不会说,那还值得他栽培什么,又如何能在风云诡谲的朝堂上有什么作为。   再者,他的外甥女愿意在他面前说话打趣,愿意将自己所学的东西全部的告诉他,这便是对他的依赖和信任,他自然不会生气。   “你若是说不好,朕可是要罚的。”天和帝心情不错,连惩罚的话都像是一种玩笑的打趣。   坐在一旁的沈皎对于天和帝的只是点了点头,不再和天和帝玩笑,开始认真起来。   “今日的琼林宴中,并无超出预想之外的事情发生。新科进士除了按照惯例,多对着三鼎甲劝酒外,更多的是围绕身为座师的苏大人和许大人。”在这个座师有时可以位比父亲的时代,进士们如此行事倒也是最为正常不过。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官员都想争破头成为会试主考官的原因。   “他二人对待这些进士的态度如何?”天和帝问道。   “态度和蔼,对前来敬酒的进士们都温言鼓励几句,没有偏颇,一视同仁。”沈皎回想了一下,“倒有几个进士借着敬酒,想在二位大人面前想或作诗展现自己才学,或想要吹捧几句,不过,都被二位大人不喜的态度吓走了。”这样的明显的讨好,自然一眼就能看出其想要投靠的意思,但却都被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天和帝点了点头,眼睛中露出了满意的神色。他选这二人为会试的主考官,就是因为其不是喜欢收拢门生,拉帮结派的人,二人的做法,甚和他的心意。   对于天和帝的心思,沈皎很是清楚,她相信,苏弘和许济也十分清楚。不过这知道是一回事,能守得住心,不为如此大的利益所动,这便是极为难得了。要知道这门生满朝,能带来的利益太过巨大,很少有人不会心动。财帛尚且动人心,何况这不只是财帛,还有名望和权利。   不过,她也相信,只要这二人作出这样的举动,天和帝便会立刻厌恶他们,然后过段时间,等待这二人的便是贬官。   这样的后果,她都知道,更何况苏许二人,但这世上大多数的人都存在侥幸心里。   所以,这知道是一回事,而做到却是另一回事了。   看着天和帝示意她继续的样子,沈皎接着道,“不同出身的进士们对着相同出身的官员敬酒寒暄。”   天和帝听到这句话后,挑眉问道,“如此何解?”   “元嘉觉得,从现在开始大部分新科进士都已经选出了自己所站的派别,当然,这只是有些背景,或是才能卓绝,能为人所看重的进士。而那些或出身寒门,或才学能力不显,名次靠后的人,他们就只剩下被冷落的份了。”   毕竟这派别争斗,更需要背景,家世和能力。对于三者皆备的人,便是朝中的重臣也多对其拉拢,或是亲切友好。   至于这二者之外的——   “当然,还有如同冯锐一般,不被拉拢的进士。”有些人,如卫赜颜楠,他们从出生开始便已经占了队,而如刘籍这般在书院进学后,为老师重视,因为地域师长的缘故,有了派别也是最正常不过。   像冯锐一般,出身寒门,之前不受重视,没有家族师长牵绊的实在是很少,能守住心思,不为利益所动的更少。   “你觉得冯锐如何?”天和帝笑着问道。   “冯锐很有才干,刚正淳厚,秉性正直,不为派别所累。”说到这,沈皎一顿,选择将心中的想法直接说出,“元嘉以为,冯锐可堪栽培,可为重臣,亦可为纯臣。”   “冯锐确实不错。”对于外甥女毫不避讳的直接说出来,天和帝很是高兴,毕竟这相当于一种举荐了,能不敷衍,不避讳,直言而论,这让他很是满意。   接下来,沈皎又和天和帝谈了一段琼林宴的事,便退下了。   而此时的安乐堂中,老太太正考问和教授着六姑娘和吴雅安今日所发生的事情。 第81章 心计   安乐堂中,老太太坐在主座上, 看着屋内没有了二太太母女的身影, 抿了口茶, 舒了一口气,之前紧皱的眉头也慢慢的松开。   “今日这般情形下, 你二人都表现的不错,在公主的怒气下,也十分从容。”老太太一脸欣慰的看向坐在自己下方的两个女孩。   “谢外祖母夸赞,都是您平日里教导的好,不然阿安只怕连站都站不住。”吴雅安知道老太太留下她和六姑娘一定是因为她们两人今日的表现没有让其失望, 老太太让她们二人目睹整个过程,除了是做个证人外,更多的是存了教养的心思,对此,她十分感激。   说完,便看向一旁的六姑娘,笑着道, “姗妹妹聪敏过人, 又顾全大局, 对那样棘手的情况应对自如,才是真的让人佩服。”老太太愿意教导她,是她的荣幸和幸运, 她现在能报答的不多, 只能多说两句老太太喜欢听的话, 讨其欢心,而表扬一下身为老太太最为宝贝的六姑娘,显然是目前最为正确的话题。   她和六姑娘的交情十分不错,说起自然更为真心。   果然,老太太在吴雅安说完这句话后,看到起真诚的神色,嘴角微微勾起,眼底之中的欣慰之色更浓。   一旁的六姑娘听到吴雅安对自己的称赞,笑着道,“安姐姐当时是不便说话,不然安姐姐肯定会比我处理的更好。”她的这位表姐,历来稳重从容,做事很有章法,她的祖母不止一次在她面前夸赞这位表姐,让她好好向其学习,她知道若不是她的这位表姐身份不够,又不姓沈,终是外人,不然一定会比她处理的更好。   对于六姑娘的称赞,吴雅安摇了摇头,“在那种紧急的情况下,我也不会比姗妹妹做得更好。”若她是六姑娘,也会是这种处理方法,毕竟四姑娘是姐姐,又是二房嫡女,长幼尊卑,除了身份最为贵重的元嘉郡主,没有人能强制让四姑娘住口。   和她不同,六姑娘是真的小姑娘,能在这个年龄,将事情处理妥当,这让她真心佩服世家女的手腕,六姑娘的行事作风,全是老太太一手教导出来得,所以,能得这位老人家教导的机会,让她很是感激和珍惜。   对于吴雅安的回答,老太太和六姑娘都明白,没法做得更好,不代表做得会不如六姑娘。   面对这样诚实的回答,老太太点了点头,她现在是想要教导她们,若是在自己面前还藏拙,或是故作聪明,她都会感到厌烦,如此作为,才会让她很是舒心。   六姑娘却是没有什么不服或是嫉妒的想法,能在府中得一个可以相交的姐妹,这让她很是珍惜,再说她是这府中嫡女,自然有着自己的骄傲,她的心胸还不至于如此小,容不下一个前来投靠的表姑娘。   老太太看着二人的神色,很是高兴,心中的郁气散了不少,“阿姗今日做得还算不错,但却可以做得更好,在郡主提及陛下后,你就应该借此由头震住你四姐姐,让她其余的话,不再敢说出。”   至于怎么震住,妄议圣意的罪名便足以震住不懂事的四姑娘了。   老太太看着二人接着道,“元嘉郡主提及圣上,便是有此意,想让你循着这个由头压着你四姐姐,但你们都没有领会出来。”   “那九妹妹为什么后来没有再次提及,而且她为什么自己不用这个理由压着四姐姐?”六姑娘疑惑的问了出来。   “她是位比公主的郡主,是半个皇家人,是陛下最为宠爱的后辈,由她说出这句话的分量和你们说出来,这分量千差万别,她说出来便是相当于直接的问罪,而若是由你说出来,只是问责和警告。”老太太对着两个女孩一点一点的分析道,“若你四姐姐还有理智,知道这妄议圣意的罪名有多大,在你问责后,就会立即请罪认错,如此郡主的清誉也被保全,这中间也不会闹得太过难看,也是给你四姐姐留些颜面。”   “可若是由郡主直接问,一来分量太重,行同问罪;二来如此问话,未免有些疾言厉色,给人一种为自己辩解的心虚之感。所以,郡主没有自己问话。你们这一次注意不到,这第二次恐怕也是想不到,若是再说,未免有些刻意和词穷之感,而屡次提及陛下也是不妥,所以郡主便没有再说。”老太太对着二人解惑道。   一旁的吴雅安和六姑娘想了想,她们确实从没注意过这点,她们当时只以为元嘉郡主只是借这句话说明她和卫赜之间并无私情而已,却没有深究。   “这样的话,九妹妹实在是……太厉害了。”六姑娘震惊极了,本想说心计深沉等词,可是想到这位九妹妹的身份,还是换了个词,“她比我还小,却能想这么远,大伯母也是真的是厉害。”   对于六姑娘最后表达的意思,老太太和吴雅安明白,身为女儿的元嘉郡主如此厉害,定是身为母亲的淑惠长公主费心教导的结果。   吴雅安也点了点头,她十分赞同六姑娘的说法,毕竟在这个时代,女孩都是由母亲教导的。她心中的震惊不比六姑娘少,她实在是每想到,年纪尚小的元嘉郡主心计如此深远。   她们和这位郡主相差太多,若不是老太太解惑,她们连元嘉郡主朝她们抛出了这现成的理由都不知道,实在不是一个水平上的人,   看着吴雅安和六姑娘的样子,老太太叹了口气,“郡主的教养和你们不同,她除了被公主教导外,更是拜张大人为师,这所学得和你们不同,你们无需觉得惭愧。”能得只为皇子讲课的张博钧为教授,老太太相信,便是张博钧再敷衍了事,元嘉郡主所学得也不是普通的闺阁女孩能比得上的,更何况她听说张博钧对这位女弟子十分喜爱欣赏。   “你们和郡主的身份不同,所以你们也无需和她放在一同比较。”老太太看着两人,郑重的说道,“人最重要的是看清自己的身份,你们要牢记这句话。”说道这,老太太有些感叹,她就是因为看清自己的身份,才能有今日的尊容。   面对老太太严厉的语气,吴雅安和六姑娘很是恭敬地应是,在这样的高门中长大,她们自然知道自知之明是最为重要的,有些人是她们无法相比的存在。   看着两人将她的话记进了心中,老太太点了点头,这般心性才值得她费心教导,“你们明白就好,时间不早了,阿安先回去,你阿娘想必正担心你呢。”说完,又转头看向六姑娘,“阿姗今日就不回去了,陪我说说话,就歇在这吧。”说完,又吩咐人去告诉五太太一声。   “今日谢外祖母教诲,外祖母累了一天,正该早些歇下,阿安就先告退了。”对着老太太行礼后,又对着六姑娘笑着点头分别,吴雅安便离开了安乐堂。她知道老太太让她离开,独留六姑娘在身边,定是为了避开她,单独教导。   不过她没有任何的不甘心,她本就和老太太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她的母亲是庶女,能得老太太这般教导,便是她的荣幸了,她很感激。她没有和六姑娘比较的必要,她一直很有自知之明。   回到自己的院子中,感受着母亲的嘘寒问暖,她的心中很是温暖,她觉得自己很幸运,这辈子会有一个对她如此慈爱的母亲。   三姑太太听着女儿讲完今日的事情后,不予置评,只是对着女儿道,“老太太是位慈和的人,从前我未出嫁时,她公正公允,对我们几个庶女也是慈爱有加,出嫁时,老太太也不曾克扣我们的嫁妆,并且还拿出了自己的一些私房为我和你几个姨母添妆,便是这婚事的挑选。”说道这,三姑太太一顿,想起女儿还小只是道,“你父亲和你的几个姨父也是极好的人。”   吴雅安明白母亲的意思,她有着原主的记忆,吴家可恨,但她的那位父亲却是一位好父亲,好丈夫,她的父亲只有她母亲一位,对待子女慈爱有加。   这样的婚事,可见是老太太用心为母亲挑选的。至于她那几个姨父,听母亲说也是很好的人。   “我们来到这,受梁国公府的照拂,受长公主的照拂。”三姑太太说道这,语气很是感激,“吃穿用度也都是按照府中的标准,不曾亏待,但你不能和府中的姑娘比较,因为你姓吴。这些年,老太太更是待你如府中的姑娘一般,如今又特意将你留下教导,这样的恩德,阿安,你一定要记得。”   “阿娘放心,这些我都懂的。”吴雅安安抚着母亲,认真的说道。   “你知道便好。你入了老太太的眼,得她教导,便要好好学,阿娘无能,教不了你什么。”三姑太太嘱托着,“这些都是你以后安身立命的本事。”   “女儿明白。”   三姑太太看着女儿懂事的样子,很是舒心。她虽然无能,但她的两个子女,女儿懂事稳重,得老太太看重;她的儿子在读书上颇有几分天赋,在沈家的族学中表现不错,如今已在准备童生试,在同龄中以算十分不错了,她相信,只要儿子能够一直下去,这日后的前程还是有指望的。   她会一直牢记沈家对于她们三人的恩德,她的子女也会一直牢记。   这边,三姑太太母女互相倾诉着,温情脉脉。   那边,老太太对着六姑娘继续教导着。 第82章 教导   安乐堂中,老太太坐在榻上, 身边搂着六姑娘温声说道, “阿姗, 你知道为什么你九妹妹会将此事直接回禀于我,而不是公主吗?”   六姑娘被祖母半拥着, 听到这个问题后,思考了一下,抬头看向老太太,“祖母,阿姗觉得因为规矩, 祖母是府中的长辈,四姐姐是梁国公府的姑娘,府中主事的是祖母,大伯母居住在公主府中,对府中的事务从不过问,九妹妹若是直接告诉大伯母,未免有失规矩, 也有种咄咄逼人之感。况且祖母处事公允, 九妹妹直接将此事回禀祖母, 也不必担心祖母偏袒四姐姐,又何必去麻烦大伯母呢?”   老太太听到六姑娘的答话,抚摸着她的后背, 笑着道, “你说得却也不错。”六姑娘能想到这一步在她这个年龄来说已然不错, “但却不是最重要的。”   老太太叹了口气,“你九妹妹将此事直接告知于我,是因为规矩,也是告诉府中的众人,她尊敬我这个祖母,连她这个郡主都视我为长辈,事事以我为先,尊重我的处理。那只是一个普通的二房嫡女,一无爵位,二无圣宠和皇家血脉的四姑娘,又如何能越得过她,对我这个继祖母的惩戒有任何的不愿和违逆,就像你说得,若是直接由淑惠长公主处置,未免有些不好,而我这个继祖母的处置却不会有任何的偏颇。”   老太太看着怀中的孙女,她可以自豪公平地说,她的这个孙女在同龄的贵女中可算得上是拔尖儿的,但和元嘉郡主想比却差的太多,或者说是没法比较,她的孙女连元嘉郡主的意思都体悟不全,更谈何应对和想比。   六姑娘听到祖母的说法,有些愣住,她以前看着自己的九妹妹,温雅和气,对她们说话时也是面带笑容,很是可亲,特别是其单薄孱弱的身体,总会让人忍不住的怜惜,她对于这个妹妹虽然交往不多,但却一直一位她是个需要人护持保护和怜爱的妹妹,却没有想到现实和想法天差地别。   一天被颠覆了两次认知的六姑娘好久才回过神来,张了张口,问道,“所以九妹妹在请祖母定夺后,直接离开,没有其余的要求,便是默认了对祖母处置的认同对吗?”   “不错。”老太太点了点头,“她敢如此做,也是相信,她相信我不会偏袒你四姐姐,这样的信心,是源于她的身份。”   六姑娘明白,她的这位九妹妹身份最为贵重,无论是谁,在面对她和四姐姐二人的争执中,都是不会,也不敢偏袒四姐姐的,当然她那位二伯母除外。   “其实,今日之事,在你们看来是一个天大的事,但于你九妹妹来说,却未必如此,这样的事可能于她来说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连放在心上都不够,她对此事并不在意。”老太太继续教育道,“或者说,你九妹妹的心思和你们不同。”   老太太看着怀中的孙女,摇头叹息着,决定将自己的看法告诉孙女,让她对元嘉郡主的认知更为准确,避免日后的犯错,“你知道你九妹妹离开后去哪里了吗?”   “九妹妹今日又不要进学,应是回公主府了吧。”至于她九妹妹说得有事,在她看来不过是一种推辞而已,毕竟之前她九妹妹基本就不会在安乐堂中多留,在安乐堂用膳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   “是回了公主府,但之后却是往宫中而去了。”淑惠长公主府和梁国公府只是隔了一堵墙,两府的进出双方都十分清楚,她之前也以为元嘉郡主只是推辞,可刚才淑惠长公主独自前来,所知道的似乎也和她一般,所以她便让人去打探了其的行踪。   六姑娘笑着道,“这有什么稀奇,九妹妹基本上每日都会出入宫中。”   “你忘了今日是什么日子?”老太太看着孙女对此事毫无敏锐的态度,摇了摇头,觉得还是要对孙女再加强教导,“今日是这打马游街的日子,也是宫中举办琼林宴的日子。”   “琼林宴我自然知道,可这是新科进士的宴会,和九妹妹有什么关系?”六姑娘自然是知道这琼林宴的,可这一个是还未及笄的郡主,一个是新科进士,这毫不相连的二者之间,怎么会有关系,若是九妹妹正值嫁龄,她觉得还能有点关系,可现在她九妹妹可是还小的很,“也许,九妹妹只是去宫中探望太后去了。”毕竟这才是常态。   “琼林宴和你九妹妹有没有关系祖母也不知道。”老太太终究是不敢妄下定论,但这警醒是必须的,“但祖母知道,会试前你九妹妹出现在思贤楼中,当日是有两场涉及朝局的比试。”这些消息,在京中的高门都已经是人尽皆知的秘密,并都对此揣测纷纷,老太太自然知晓。   “你九妹妹拜张大人为师,颇得其赞赏,据说这是很多皇子都不能有的。”老太太的声音在说道这些事时更为郑重,“更重要的是陛下对你九妹妹的看重。”至于如何看重,老太太就不再说了,有些话,她不敢也不能说,更何况她也看不清陛下此举为何,她熟悉后宅,但对朝局的了解并不多,也不敢妄加揣测。   “所以,你要知道,无论是身份,教养见识,还是才学手腕,你九妹妹都远超你们,可与男子比肩,你在她面前一定要真诚,不要故作聪明,耍任何手段。”老太太警告道,“你九妹妹性情容易相处,这是你们这些姐妹的幸运,但万不可以为她便好欺,得罪她的后果可不是你们能承受的起得。”   “和其相处,就像对待自己的嫡亲妹妹一般,温柔和煦,相处自然,也不用刻意讨好,如此便是。”老太太一言一语的教授着相处之道,“你今日虽然没有按照她的想法处理当时的情形,但做得不错,替她解了围,她必会承你这份情,淑惠长公主也会念着你的好。”   说道这老太太眼中很是高兴,“想必日后,她们会对你多加照顾几分,祖母的阿姗日后必会有一个更好的前程。”女孩的前程,不过是婚事,老太太之前一直担心,她的嫡亲孙女,因为她那个不思进取的儿子作父亲,虽是梁国公府的嫡出姑娘,可婚事可能连四姑娘那个只会惹事的都不如,但若是淑惠长公主肯照拂一二,她的阿姗的婚事应不会被四姑娘压一头,这般她如何会不高兴。   六姑娘听着祖母很是语重心长的教诲,心中认真的记下,“祖母放心,我一定会牢记祖母的教诲。”至于老太太提及的前程,六姑娘也明白,脸上羞红,决定装作不知,转移话题,“可孙女还有一事不明,想请教祖母。”   老太太知道孙女害羞,也故作不知,配合着问道,“你只管说。”   “既然祖母都明白九妹妹的意思,大伯母应该也是明白的,那为何她不顾九妹妹的意愿,亲自出手惩戒四姐姐呢?这般做,不也是对祖母决定的不满吗?”六姑娘问出了心中的疑问,“可我观大伯母似乎并无此意,她走时对祖母的态度与往日一般无二。”   老太太对于孙女能问出这个问题,觉得今日其长进了不少,很是欣慰,耐心的解答着孙女的问题,“你大伯母自是明白你九妹妹的意思,她一开始可能也并无插手我决定的意思,可是你四姐姐嚷嚷着你九妹妹爱慕卫赜,这般毁你九妹妹的清誉,你大伯母自然不会忍,更何况你四姐姐在其面前叫嚣,被你大伯母看出其为了爱慕卫赜,生出的对姐妹之间的嫉妒心和恶毒的心思,自然不会轻易饶过,这是其一。”   “其二,你四姐姐是沈家的女儿,这般的行事,为了沈家女的闺誉和沈家的名声,更为了其不给沈家惹祸,自然需要严厉的教导,改了她的这身作风。但你大伯母也知道祖母的身份只能给你四姐姐一个教训,这在严厉的惩戒就做不了了,但她可以。”老太太接着道。   “但这都不是更重要的,你四姐姐不知轻重,妄议圣意,虽然其年幼无知,但终究是对圣上的不敬,你大伯母身为圣上的嫡亲妹妹,自然应由她出手惩戒,才算了结。”老太太讲完看向身边的孙女。   六姑娘听完后,点了点头,表示她明白了,想起淑惠长公主对于很是挑事的四姐姐的惩罚,六姑娘表示很是高兴,“大伯母威武,派了云嬷嬷教导四姐姐一年,用心良苦啊。”她那位四姐姐可有的苦受了,一年不用再受四姑娘的搅扰,六姑娘觉得未来一年将会舒心极了。   “四姐姐已经十三,正是交际的时候,这一年不出现,是不是有些不好?”   老太太自是明白六姑娘的意思,这个年龄的女孩,正是交际扬名的好时候,这一年后,四姑娘便是十四多,快要及笄了,及笄后便要相看亲事,这没有名声,没有交际的姑娘,又如何会有个好亲事。这样的惩戒,可以说是很重了。   “这已经是看在你二伯父的面子上了,不然只凭你四姐姐妄议圣意的事,就足够淑惠长公主绝了她的前程了。”老太太想到二老爷,再想起自己的儿子,对着六姑娘严肃道,“这也只是你四姐姐才能只有这些惩戒,若是换作其余的人,定会比这重上几倍。”二房的其余庶女淑惠长公主也不会给这个面子,而她的阿姗若犯下这个过错,即便是看在她的面上,这惩罚也要比现在更重。   六姑娘点了点头,便是自己绝不会如此。   老太太搂着孙女,又叮嘱了几句,便放孙女去洗漱休息了。   淑惠长公主正院   沈皎看着手中的拜帖的名讳很是出神,抬头看着一旁的淑惠长公主,“阿娘,永嘉姐姐邀我休沐日时去郊外的延兴寺赏桃花。”   淑惠长公主看着女儿亮晶晶的眼睛看着自己,咳了一声,很是平常地道,“到时让你三哥护送你过去,这样阿娘才能放心。”   沈皎表示,对于出行都有仪仗护卫的她来说,她家三哥的护卫有些多余,且这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沈皎听完后意味深长的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三哥,这是有大进展啊。 第83章 相看   淑惠长公主府正院   沈长映被妹妹意味深长的目光打趣着,俊秀的脸上露出了红晕, “到时还请妹妹相助。”   沈皎被自家三哥这害羞的模样和诚恳的语气一愣, 这毫不犹豫的承认自己的想法也是很好了, 最起码证明她三哥是个诚实的人,不是吗?   “三哥放心, 阿皎明白。”为了她能早日有美丽的三嫂为自己每日欣赏,沈皎觉得自己很是需要努力一番。   看着妹妹满口的答应,也顾不得妹妹看自己打趣的眼神,沈长映的一双清亮的凤眸中瞬间迸发出欢喜的色彩,亮的惊人。毕竟他家妹妹平日里十分繁忙, 就是休沐日也多是不得空,最近几年尤甚。   沈皎看着三哥的喜色,觉得自己若是不答应,她三哥肯定会哭出来的,她刚刚挽救了一个她三哥即将发生的黑历史。   “到时有什么事情需要阿皎帮忙,三哥只管说话。”沈皎觉得为了她三哥的终身幸福,她要做一个乐于助人的好妹妹, 这牵红线的事情她很是乐意。   而且还能免费围观一场她三哥的八卦现场, 不, 是协助她家低情商的三哥的追妻路,她真的是一位好妹妹。   对于妹妹的好意,沈长映有些不好意思, 他的婚事已经让阿娘操心坏了, 还让阿爹, 甚至是大哥大嫂都费心极了,他觉得很是羞愧,想当年他大哥娶妻的时候多顺利啊。   沈皎若是知道沈长映的想法,一定会狠狠的鄙视她家三哥,身为兄长的沈长冀在情商上完全碾压他好吗?能不顺利吗?   沈长映觉得自己已经麻烦了家人,如今又将最小的妹妹牵扯进来,真的是有些羞愧了,“三哥谢谢阿皎,到了延兴寺后,三哥只需和永安郡主说几句话就好,到时麻烦妹妹和萧林大哥在一旁等候一会儿便好。”虽然已经将妹妹卷了进来,但却不能让妹妹为自己做其余的什么事,毕竟他的妹妹还小,若不是府中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他实在不愿让妹妹插进他的婚事中。   大齐的国姓为萧,萧林是闵王府的嫡长孙,也是永安郡主的嫡亲兄长,长永安郡主五岁,是宗室中的青年才俊,很为天和帝看重,如今正在跟在太子身边帮忙,可谓很有前途了。   因为闵王还未辞去身上的爵位让闵王世子承袭,所以萧林虽然身份贵重,爵位却不高,只是二品辅国将军,连沈长映这个广平侯的爵位都不如,所以沈长映只是称萧林为大哥以示尊敬,却没有称爵位。   至于这称大哥而不称表哥,沈皎觉得自家三哥这也是很有心机了,意思十分明显,这去掉名字,直接称呼萧林为大哥才是她三哥真实的想法吧。   沈皎觉得这般充满心机的操作,不像是她三哥这个情商低到海底的人能想出来的事情。将目光投向一旁的淑惠长公主,再想起最近她阿爹和大哥的亲自上阵,轮番教导,沈皎觉得她三哥能娶着妻子,一定是全家努力的结果。   其实按照常理,永安郡主虽然出身闵王府,却只是闵王的孙女,闵王世子的女儿,按照规矩只能封为县主,而如今郡主的爵位,是闵王用一次功劳换来的孙女的爵位。   如此,可见这永安郡主在闵王府的受宠情况,她三哥想要求取闵王府的宝贝,这其中能没有艰难险阻才奇怪了。   她觉得萧林的来意肯定不简单。   果不其然,当沈皎看着眼前的俊秀的青年温和的对着她们打着招呼,可一双眼睛狠狠地盯着她家三哥,好像有着深仇大恨一般,锐利极了。   “参加元嘉郡主。”萧林笑着对沈皎行完礼,被沈皎连忙叫起后。便对着后面的沈长映道,“广平侯进来可好?”   沈皎觉得青年最后的语气阴森森的,很是让人害怕啊。将目光转向事情的主角,她家三哥此时笑道十分讨好,“一切都好,多谢萧林大哥关心,多日不见,不知您近来如何?”   “呵呵。”萧林看着眼前眉目清秀的青年,目光越来越不善,这最近他每日都会收到青年的礼物,虽然都是些吃食,但是却也都是京中难买的糕点菜品。   至于这礼物到底是用来讨好谁的,萧林心知肚明,不过看着对面青年的眼色更加敌视了。   这简直是狼子野心了。   “这昨日申时才见过面,哪里来得多日不见,长平侯莫不是最近记性不好?”连记性都不好的人,如何配得上他家国色天香的妹妹。   沈皎觉得自己所料不错,她家三哥的今日之行果真阻碍重重,这刚开始就是修罗场一般的存在,沈皎觉得自己还是降低存在感为好。   “这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于长映来说,几个时辰不见萧林大哥,可不是隔了好多日吗?”沈长映说出这话时,虽有些羞涩,但情况紧急,这样留着对喜欢的女孩说出的杀手锏也是不得不用了。   沈皎惊讶的看着沈长映,厉害了,这样的话都能说出,这为了讨好未来大舅子,她家三哥也是不要脸皮了。   可是,这话是不是有些不适应现在的场景,总有一种违和感。   萧林在听到这样的话后,嘴角狠狠的一抽,瞪了一眼对面的家伙,这样的情话也能对着他说出来,可见是个油嘴滑舌的家伙,十分的不可信,而且可能不光油嘴滑舌,还可能缺心眼儿。   “广平侯说笑了。”面对这样让人感动的话,萧林只是干巴巴的一句,再无其它,这让以为自己在未来大舅子和心上人面前表现一把的沈长映有些丧气。   沈皎觉得她家三哥离搞定未来大舅子的路十分的长,而且非常艰难。同情了一把三哥,沈皎决定做个好妹妹,对自家三哥用眼神鼓励一番,至于其它的事情,就不是她能插手的事了。   做完好妹妹,接收到她家三哥感谢的目光后,沈皎便将目光转向一旁的永安郡主,发现其正笑得十分开心,原本就艳若桃李的容貌上就更加瑰姿艳逸,国色天香。   “大哥,容我和广平侯说一会儿话,你们再叙旧。”永安郡主决定还是将今日出来的主要事情做完,然后再谈其它事情才有心情不是?   对于妹妹的口中的叙旧二字,萧林很想反驳,他和沈长映之前交情平平,现在也只是沈长映单方面的讨好他,对于觊觎自己宝贝妹妹的男子,萧林表示都是不安好心的人,哪里有什么旧可叙?   不过,便是他再不待见沈长映,也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点了点头,“嗯。”至于其它的话,萧林公子实在连说得心情都没有,反正都得同意,一个字既简单又准确。   “谢大哥。”   “谢谢萧林大哥。”沈长映感激的道,喜悦之色充满了整个俊美的脸庞。说完,沈长映对着身边的妹妹嘱咐道,“元嘉在这里等三哥一会儿。”然后又对着萧林道,“麻烦萧林大哥帮我照顾一下妹妹。”   “应尽之事。”萧林拱手应道。   沈皎看着自家三哥还能在惊喜之余想起自己,很是欣慰,看到一旁的永嘉郡主对自己点了点头,连忙回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便看着自家三哥和永安郡主走出离她们二十步之外的距离,谈起话来。   如此远的距离,听不到任何八卦的沈皎将身子转向一旁的萧林,道谢,“麻烦萧林表哥了。”   “郡主客气。”虽然对沈长映冷眼冷言,但对于一个小姑娘,特别是一位圣眷无双的小姑娘,萧林的礼节十分周到,带着些郑重,脸上也带着亲近友善的笑容,可亲的紧,和之前的态度相差极大。   “永安对于今日能同郡主一起游玩很是高兴。”萧林笑着道。   对于萧林的这句话,沈皎一挑眉,笑着道,“我也十分高兴能同永安姐姐一同游玩,永安姐姐性情直爽,端庄大气,是最让人喜欢的人,若能和永安姐姐天天在一起,我心中必然高兴极了,定会更加亲近。”   沈皎十分清楚,萧林是试探她这个可能是未来永安郡主小姑子的人的态度甚至是她们一家的态度,既然人家有意问,她也应回答,只是婉转些罢了。   “母亲一直都十分喜爱永安姐姐,赞扬永安姐姐爽朗大气,是为宗室女的典范,喜爱非常。”沈皎觉得如此也就够了,这未来婆婆和小姑子的态度都已经婉转的表达,至于这妯娌的关系,她觉得就没有必要再提及了。   萧林对于这样的回答,似乎很是满意,嘴角间的弧度更大,“多谢郡主。”   “本就是应该告诉萧林表哥的,有了态度,才能放心不是。”为了三哥的终身大事,沈皎很是尽心。   两人说完,那边永安郡主和沈长映也谈完了话,正朝这边走来,永安郡主走在前面,与来之前眉眼间的平和不同,现在的永安郡主眉目张扬,充满了欢悦和开朗,明媚极了,而后面的沈长映跟在后面,脸上似乎有些微红,但眉眼间的喜悦怎么也遮盖不住。   沈皎觉得,这结果显而易见。   永安郡主走过来后,对着萧林点了点头,然后对着沈皎道,“元嘉妹妹,先去寺中上柱香,然后再去赏桃花如何?”   沈皎和萧林都知道现在不是了解情况的时候,便没有多问,沈皎笑着点头,“自然是好。”   说完,四人带着身边的护卫,一路朝延兴寺的主殿走去。   等众人到达主殿外时,只见一位风光霁月的少年站在殿门前迎面朝他们走来。 第84章 撩人   互相礼毕后,身为年龄最长的萧林率先开口, 笑着道, “没想到这么巧, 能在此遇到阿赜,我等可真是幸运。”   “辅国将军说笑了。”卫赜拱手温声道, “辅国将军若是想见赜,赜必是随时恭候。”   “哪里是说笑?阿赜可是今科的状元郎,最是风头正盛的人物,如今这各个宴会中必要邀请的人物。”萧林赞誉着卫赜,还不忘打趣着, “可是据说最近请你的帖子中,十次你能有一次到场就已经是难得,现在据说能请道你的宴会才是最受欢迎的宴会。”   至于为什么是最欢迎的宴会,其言不言而喻,卫郎的名声名满京城,男子钦佩向往,少女怀春, 自是最能吸引名门公子和贵女的名头了。   “所以, 现在在这里能遇到这么难遇的卫郎, 可不是我们的幸运吗?”萧林在东宫帮着太子做事,卫赜是太子母族的嫡长孙,二人的交情还算不错, 所以这般玩笑也开得。   萧林说完后, 一旁的沈长映也插嘴道, “正是如此,听说今日晋王在府中设宴请了很多的新科进士前去,据说榜眼和探花都会前去,没想到阿赜却在此处。”   之前晋王对着新科进士们极力邀请,榜眼和探花本事不愿前往,但无奈晋王竟一反常态,亲去翰林院中邀请,就算这二人再不愿往,也要顾及皇子的颜面。   至于卫赜,据说他当时被陛下召到了紫宸宫中,没有被晋王逮到,可是这新科进士中,三鼎甲到了两个,他们本以为卫赜也会一同前去,却没有想到卫赜真的没去,还跑到了这延兴寺中。   这若是被晋王知道了,还不得狠狠的记恨卫赜,落了他的面子,沈长映在崇文馆中和卫赜十分要好,后来离开崇文馆后,又将妹妹托付给卫赜照顾,这样的交情,自然十分担忧好友被晋王刁难。   “今日我来陪祖母还愿。”卫赜面对好友的担忧,很是温和地解释,“会试前,祖母在这为我许了愿,若是我能中榜,必然要带我来延兴寺中还愿,这长辈之命不可违,赜只能辜负晋王殿下的好意了。”   卫赜说得很是情真意切,让人觉得很是真实。   虽然大家都知道这是个借口,但这个理由却让人无法反驳,也无法让人觉得卫赜此举有任何不妥。   一来,这陪着祖母还愿,是为尽孝,孝道大于天,卫赜此举很是符合这孝道伦常;二来,卫赜的祖母乃是皇后的亲母,论理,也是晋王的亲祖母,这样尽孝道的事情,晋王也无法说什么。   沈皎看着卫赜一副君子如玉的模样,在眼神掠过她时,明显感觉到浓浓的笑意,似乎心情很是愉悦。   “赜的来意已经讲明,不知四位为何而来,可是方便做个伴,一同游览这延兴寺?”卫赜笑吟吟的问道。   萧林答道,“今日永安约元嘉郡主出来这延兴寺游玩,我和广平侯只是作陪。”   “若是阿赜有空自然是好,有阿赜作伴可谓是一件美事。”沈长映笑着道。   “祖母还了愿后,已经前往后院听经了,赜自是有空。”卫赜温和的应道。   得了这句话。沈皎四人自然笑着应是。   一旁的永安郡主在他们寒暄完,便拉着沈皎的手,快步朝着里面的主殿走去。   来到这延兴寺,哪里有不拜佛的道理,以前的沈皎对这些并不相信,作为一个从小被自然科学教育长大的人,对这些神鬼的事情沈皎以前一直表示都是骗人的。   但穿越之后,拥有了这个倒霉的体质,再加上大齐国师这个特殊的存在,沈皎觉得对任何事情都应长存敬畏之心,虽然她依旧对这些事情存在质疑,但并不妨碍她的敬畏。   和永安郡主一同拜过神佛后,五人便一同前往延兴寺后的桃花林走去,在大齐,延庆寺香火旺盛,寺中的彗悟大师是闻名天下的得道高僧,极擅相面和测算,想求其测算的人多的可以绕京中排上几圈,但彗悟大师却长年隐修,能得其接待的人却是了了无几。   他们前来游玩,自是对这位得道高僧也没有求见的意思,他们的目标是寺中的那片极大的桃花林。   沈皎现在对于这几位会批命的国师啊,彗悟大师啊,心中很是好奇,但是她也知道现在不是求见的时候。   几人相伴着走到桃花林中,此时正是桃花开得最好的时候,白色的,粉色的,桃红的,朵朵的竞相开放着,微风拂来,落英缤纷,美丽而梦幻。   因他们来得早,现在的桃花林中并无几人,沈皎看着她家三哥对着永安郡主面前鞍前马后,似乎完全将她忘了,沈皎觉得她在自家三哥的地位在极速下降。   这是得了心上人的回应,就将她这个尽心相助的妹妹抛弃了,沈皎举得她要在小本本上狠狠地记上一笔,回去后好好报复一下。   至于一旁的萧林,也不阻止她家三哥的行为,只是寸步不离的跟在二人身边,那看着她家三哥的眼神似是在看狼崽子一般,防备凶狠极了。   沈皎觉得自己还是不当电灯泡的好。   看着走在自己一旁的卫赜,端方如玉,站在这桃花林中,让她不禁想起那句极为应景的事,“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现在虽不是杏花,但这桃花林中更为似乎更为梦幻。   “最近好久都没见赜表哥,还没来得及恭祝赜表哥成为今科魁首,得中状元。”沈皎觉得这么走着不说话,似乎很是尴尬,“现在说有些晚了,但还是要道生恭喜。”   “赜表哥打马游街那天,我在茶楼上看到过表哥的英姿,京中的少女见到赜表哥的风采,都欢喜极了。”沈皎打趣道。   “那阿皎见到我是否欢喜?”卫赜嘴角勾起,目光灼灼的盯着眼前的少女问道。   沈皎看着卫赜一双琉璃色的眼睛中看着自己,流光溢彩,似乎很是期待着自己的答案,“自是欢喜。”卫赜一直照顾自己,对于他这样的喜事,她自是欢喜的。   “听到阿皎这句话,我心中欢喜极了。”卫赜的嘴角的弧度更加明显,语气似乎中也洋溢着喜悦。   沈皎听到卫赜的话,再配上其清润的嗓音,抬头向他,她觉得今日的卫赜似乎与往日不同,还不她细想,卫赜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最近收到阿皎送来的贺礼,我一直想当面道谢。”卫赜笑着道,“阿皎的送来的两部书籍,一部旷世兵书,一部前朝宰相的治国随记,都是珍贵至极。”   “赜表哥可喜欢?”沈皎被卫赜的期待的语气和目光看着,有些不自然,她觉得被卫赜这般样子,实在是有些撩人。   她觉得京中卫郎的盛名远播,实在是很有道理,卫赜这般的模样,若是被京中的那些迷恋他的少女看见了,还不得非君不嫁啊。   “我心中喜爱极了。”卫赜看着女孩的目光中更加明亮,“阿皎懂得我心中的报复和夙愿,也最是我心中的想法,我自是欢喜,更何况这上面的字全是阿皎一笔一划抄写的,阿皎待我的这份心意,我只觉得快活极了。”   卫赜说得这话,比之平日里清冷如琴的声音,多了让人极易察觉的欢喜和喜悦。   沈皎觉得卫赜真的很会撩人,这简单的几句感谢的话,能说得让人如此脸红,她觉得前世今生的三十几年都白活了,能被一个少年撩的害羞。   不过,她觉得不是自己坚守阵地的意愿太弱,而是对方的实力太强,实在让人招架不住。   轻咳了一声,沈皎收敛心神,连忙回道,“赜表哥平日里待我那般细心,处处为我留意用心,费心为我收集喜爱的东西堪比兄长。投桃报李,我自是应该待赜表哥更加用心才是。”   “待阿皎用心,我是心甘情愿的,这是我的心意啊,阿皎不要有任何负担。”卫赜说道这话时,依旧笑得很是欢颜,让人如沐春风一般,但眉眼间却有说不出的认真,“不过,知道阿皎待我的心,我心中很是高兴。”   “但阿皎日后不要劳心费神的为我抄写书籍,这对于你的身体不好。”卫赜严肃的道,他虽然很是想收到女孩的礼物,但那些都比不上女孩的身体重要,平日里就已经有着繁重的课业了,再劳心费神抄写东西,就会超过女孩身体能承受的极限,这样的事情是他绝不愿意的。   “对我来说,不需要什么贺礼,只要阿皎亲自对我道一声恭喜就够了。”这样他也能亲自见女孩一面,不是吗?   对于最后的话,和卫赜现在眼中满是自己的模样,沈皎觉得自己的脸更红了,今日的卫赜实在是太过撩人心弦。   看着女孩白皙的脸上晕满了红晕,卫赜嘴角的弧度更大,这有反应就好,不然他就需要再换个策略了。   沈皎觉得卫赜的话实在是太过撩人,让她都有些不知道怎么接下去了。正当她苦思时,一个侍女走了过来,对着卫赜行礼道,“大少爷,老夫人听完了经,已经回到寺中准备好的厢房中了。” 第85章 心乱   “老太太得知大少爷和两位郡主和广平侯辅国将军在一处,特命奴婢来告诉您一声, 以免您一会儿找不到她。”侍女笑着道。   侍女的话落, 原本紧紧地跟在妹妹身边, 看紧狼崽子的萧林,便回头对着卫赜道, “既然卫老夫人已经礼佛完,我等身为晚辈,理应前去拜见,不知老夫人可还方便?”夫人的这个称呼可不是随便用得,需是被朝廷敕封的才可, 因女儿和夫君得力的缘故,卫老夫人早早的便是正一品的诰命夫人。他如此称呼,才是对其的尊敬。   “萧林大哥说得对,只是不知会不会打扰到老夫人?”沈长映紧接着附和道。卫老夫人是皇后亲母,历来得圣上尊重,他们虽是皇族或是身上流着皇室的血脉,但在这位卫老夫人面前却是要有些身为晚辈的自觉。   “老太太已经听完经, 并无它事, 如今正得空。”侍女恭敬的答道。   侍女的话, 沈皎明白,这是含蓄的表达了卫老夫人同意的意思,能替卫老夫人直接同意, 身为一个婢女, 如何能做的了主子的主。可见, 这是在其来之前,卫老夫人就已经同意过得。   再加上之前侍女言道,卫老夫人得知卫赜与他们在一处,这结果已然十分明了,卫老夫人早就有了想要见她们的意思。派婢女前来,不过是一种极为含蓄婉转的邀请罢了,若是她们四人没有去拜见她的意思,这婢女也是不会多话,这场见面也不会出现。   这也是尊重她们的意愿,毕竟若卫老夫人直接让人出言邀请,依照她的身份,便是皇子也不会拂了她的面子,前去拜见。   但至于为什么卫老夫人想要见她们的缘由,她就不清楚了。   沈皎将目光环视了周围一圈,最终将目光落在这基本已经快被定下来的未来的三嫂身上,永安郡主风姿天成,又是闵王府的嫡长女,爽朗大气,亦是被她皇舅母所称赞。   她最近听人言传,卫老夫人之前有意在卫赜金榜题名后,为其选妻,如今卫赜已是今科状元,风光无限,前途似锦,若是传言属实,这选妻之事也是该进行了。   永安郡主也不过是十六,只比卫赜大上一岁,沈家和闵王府的接触又是在私下进行,不为人知,她觉得永安郡主很有可能名列卫老夫人的长孙媳的备选名单中,如今只怕想要邀请的只是永安郡主一人而已,她们不过是无法甩掉的附加产品而已。   想到这,沈皎看向一旁的三哥,充满了同情。若真是如她猜测的那样,她三哥这追妻的路真是充满了艰难险阻,看着她三哥毫无察觉的样子,沈皎觉得她三哥娶不上媳妇,单身一辈子都是应该的。   这连点危机意识都没有,还怎么提前将对手扼杀在摇篮之中?   沈皎觉得自己身上的担子又重了几分,她不光要成为她她三哥和心上人见面的借口,在她三哥未来大舅哥面前为她三哥助力。   如今,她这还要帮她三哥抵御情敌吗?   看看她家三哥,在看看这情敌的候选人卫赜,沈皎觉得这件事只怕她要全力以赴了,虽然很有——功败垂成。   不是她能力差,而是敌人太强大。   论身份,她三哥和卫赜身份相差不多;论容貌,她家三哥虽不如卫赜那般温润如玉,风光霁月,但也是容貌姣好,绝对可称得上一句“美姿仪”,相差也是不多。   但这情商上,沈皎觉得就是十个她家三哥加在一起,也会被卫赜完败。特别是刚刚领教过卫赜说话的她,她觉得就是对她这个从小被其照顾长大的妹妹,和其说话,卫赜说的那些感谢的话,都能将她撩的面红,何况是想要追的心上人呢?   再加上其“卫郎”的名声,和这状元之名,她相信这要卫赜有心,追个心上人只怕几日就能搞定。   如此强劲的对手,沈皎觉得这敌强我弱的,只怕是困难重重啊。   想到此,沈皎很是想要提醒一下自家三哥,这不能让她孤军奋战不是?   可是看着其精力一直都放在一旁的永安郡主身上,对自己暗示的眼神毫无察觉的节奏,沈皎觉得很是心力交瘁,在场的除了她三哥那个低情商,都是聪明人,她又不能在众人面前直接暗示,这是要单枪匹马,一人上战场的节奏啊。   虽然对她家三哥这种行为,沈皎表示很是受伤,但她想着这么多天她们一家人的努力,她决定不计前嫌,好好努力,做一个大度的好妹妹,为她三哥的终身幸福奋斗一下。   在卫赜交代了侍女带路后,众人朝着寺中的厢房走去。   和之前的队形相同,萧林,永安郡主和沈长映在前,卫赜和沈皎在后,沈皎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时机。   “萧林表哥和三哥的关系真是不错,两人看起来似乎相谈甚欢,今日永安姐姐似乎也对二人的谈话很感兴趣,一直都是笑着的呢。”沈皎站在卫赜的一旁,让自己很是自然的感叹。   二府互相有意议亲的事,只是各自明白,却在诸事未定之前不宜多说,这是为了双方的名声着想,特别是女方的清誉。   明了的话说不了,但这暗示的话,她还是要说得,这话含蓄的很,永安郡主对长兄和其好友的谈话感兴趣,只是一个亲近兄长好奇的妹妹而已,就是传出去,也不会有什么问题。虽然她相信卫赜的人品,但该小心的还是要小心的。   虽然这话含蓄的很,她相信以卫赜的睿智,自是明白她的意思。   这若是明白了,身为君子,该有成人之美之心,不能横刀夺爱不是,虽然她相信卫赜干不出这样的事,但有句话是怎么说来得……   爱情是这个世上最没有缘由的事。   对了,还有一句,爱情能让人变得疯狂。   沈皎表示虽然活了三十多年,至今没有恋爱经历,但她的理论知识很是丰富,这小说中被爱情冲昏头脑的男主多得是,难保卫赜不会,还是要提前试探一下为好。   若是最糟糕的结果,她需要早做准备。   “阿皎和我在一起,这心思却不在我这里。”卫赜说完,还很是叹了一口气。   沈皎被卫赜这话中带着的浓浓的委屈之意一愣,她实在是没有想到卫赜的回答会是这个,而且充满了歧义。   她什么时候和卫赜在一起了,是站在一起好吗?   还有,什么叫她的心思不在他那里,真的很容易让人误会的好吗?   不过,由此也证明卫赜对于永安郡主并无什么心思。如此,她也能放心几分。她觉得既然卫赜不愿意,卫老夫人也不会勉强他不是?   “但我的心思却一直在阿皎这里。”   还不待沈皎想好怎么回话,就被卫赜再次说出的话语,彻底震住。   卫赜在说话的时候一直紧盯女孩的神情,看着其被自己的话,表情有些怔住,之后有些躲避的神情,也不再多言,有些事情过犹不及。   他的女孩这么聪明,一定会懂得他的意思。   沈皎感受着卫赜落在自己身上的灼灼的目光,心中有些乱,也不敢与其对视,只是正是前方,也不答话。   之后的路上两人沉默无言,不再说话,一直到卫老夫人面前才恢复如初。   卫老夫人是位眉目慈和的老人,眉眼间还依稀能看出年轻时的风采,气度尊容安然,沈皎之前却给皇后请安时,在凤仪宫中见到过几面,彼此到还算熟悉。   众人见过礼后,卫老夫人语气和蔼的和她们搭着话,也不知是否是因为刚刚被卫赜扰乱了心神,她感觉到卫老夫人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过很多次,在她和永安郡主之间,似乎也是常对她说话。   若在平常,这对于她来说也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毕竟她的身份和圣宠总是惹人注目,再加上她很少出现在众人面前,而人都是有好奇心的,如此也算是正常。   可因着卫赜刚刚的话,她总觉得卫老夫人待她的心思,与平常人不同。   和卫老夫人的叙话时间并不长,都是一些例行问候的客气话,气氛也很和睦。   本就是一次照例的拜见,一段时间后,众人便告退,这次卫赜并未和她们一同离开,而是只送她们出门,便回去陪伴在卫老夫人身边了。   离开后,天色已然不早,众人在延兴寺中一同用了这闻名京中的素斋后,便互相告辞返回家中。   回到家中后,沈皎决定先不想被卫赜搅乱心神的事,坐在淑惠长公主身边,好奇地问道,“三哥,你和永安姐姐说了什么?”能让永安郡主听后便同意的话,沈皎十分好奇,以她家三哥的情商,这是要逆袭的节奏不成?   一旁的淑惠长公主也好奇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她这个不争气的儿子突然开窍了不成? 第86章 复杂   沈长映被母亲和妹妹有些灼热的目光紧盯着,想起今日和心仪的少女的对话, 脸上瞬间晕满了红晕, “今日永安郡主问我那些糕点是我特意送来的吗?”   “糕点?什么糕点?”沈皎好奇的问着, 这中间看样子有好多不为自己知道的故事啊。   一旁的淑惠长公主也上下打量着自己的儿子,前几日她以为自家儿子说得自己行动, 她只以为以次子在这方面的能力,绝对是被搞砸的份儿,所以只一心想着等什么时候出事,先讨好自己的王婶,好收拾残局, 却没想到她这个儿子还有这个招数。   面对母亲和妹妹的问题,沈长映的脸上更红,“是鼎香楼的糕点,我每日去排队,买上几份糕点后,给萧林大哥送去,请他转交给永安郡主。”鼎香阁是京中最为出名的糕点铺子, 里面的糕点精致美味, 十分为京中的贵重人家所喜爱。   “鼎香阁的糕点可不好买, 它们家可都是每日每样只售一百份。”沈皎看着面前的三哥,这为了追媳妇可真是不计代价啊,一百份看着很多, 可京中有钱的人家岂止一百户, 而且每份糕点并不多, 如此可见这鼎香阁的糕点多么抢手了,“三哥这每日都能买到,怕是不容易吧。”   “嗯,还行。”沈长映点了点头,“我每日卯时到地方,都能买到。”只要能被女孩接受,这一点辛苦算得了什么。   沈皎和淑惠长公主看着儿子不以为辛苦的样子,反而嘴角挂着一丝很是甜蜜的笑容,嘴角有些微抽,从淑惠长公主府到鼎香阁大概需要半个时辰的路程,那便意味着沈长映每日寅时便要起身,这样时辰起来,都堪比需要每日上朝的沈邦靖和沈长冀了。   “你怎么不派小厮前去,不也是一样能买到?”这才是京中富贵人家想吃鼎香阁的糕点最常见的做法。   淑惠长公主神色复杂的看着眼前的儿子,她本以为儿子这么多天早出,是一心扎在大理寺上,忘记了这要追媳妇的事,每日很是操心,如今看来……   这简直是欺骗了她的一片苦心啊。   “不一样。”沈长映摇了摇头,“亲自去,才是儿子的一片真心,若是派小厮去,还有什么意思。”   沈皎和淑惠长公主看到,沈长映在说这话时充满了认真。   “永安郡主得知那些糕点是我亲自买的时候笑得很是开心。”说道这,脸上再次不满了红晕,很是害羞,连头都低了下去,“对着我道谢。”他到现在还记得少女当时巧笑嫣然的样子,能让百花都失了颜色,少女看向自己的一双美丽的双眸中好像蕴含着无数的星辰,美丽极了。   他觉得自己的一生都会记得那个瞬间,无法忘却。   “那三哥接着对永安姐姐说了什么。”剧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依照多年积累的理论经验,该轮到告白的环节了,沈皎觉得接下来的剧情十分值得期待。   淑惠长公主对于女儿的追问,只是轻咳了一声,提醒一下,毕竟女儿还小,好奇可以,但也要注意分寸,但对于接下来的发展,她的心中也很是期待,所以也不斥责,只亮晶晶的看着自己的儿子……   这个时候,没有什么能成为妨碍她听下去的理由。   沈皎在淑惠长公主的提醒下,立刻收敛起来,坐得无比端正,但一双耳朵悄悄竖起,静待故事的到来。   无论如何,只要能让听故事就行。   “我说……若是她愿意,我可以给她买一辈子的糕点。”说到这,沈长映的脸上红的都能滴出水来,语气也充满了紧张和害羞。   淑惠长公主和沈皎觉得自己被喂了一把糖,都快被甜死了。   这比她们想象的还要甜蜜和精彩。   这还是她们之前认识的那个沈长映吗?   淑惠长公主和沈皎用惊奇和审视的眼光上上下下打量着对面的沈长映,直把对方看得有些发毛,才放过了他,在确认其没被掉包后,她们只能感叹这人的潜力呀,绝对是无穷的,而且不知何时就会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   良久,等淑惠长公主感叹完,才道,“你不会就说了这些吧。”虽然这情话很甜,但淑惠长公主知道,永安郡主并不是能被几句好听的,且没有实际承诺的给打动的。   对于大部分的世家子弟来说,感情特别是爱情易变,但承诺却是牢靠的东西。   “儿子自然记得阿娘之前的教诲,儿子也对着永安郡主说了,儿子的婚事只愿得心爱之人,白首齐眉,珍之,敬之,终身不纳二色。”   “这样的承诺,你可能做到?”淑惠长公主听到这,微微皱眉,这样的承诺,对于世间所有的女子,都会动心,但这样的承诺,也最是重了,许下这承诺的男子不知有多少,但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多少?   她之前告诉次子,自己能做到什么,便去承诺什么,却没有想到他会如此说。   “儿子既然承诺,必然会做到。”沈长映在回答这句话时,充满了郑重的决心,严肃而认真。   他若是得到了自己珍视的人,自是将自己都奉给她都不为过,又如何会惹其伤心,他求来的幸福,自是会亲手经营起来,不会让他心爱的人受到委屈。   “你记住你今日的话,若是有一日,你违背了这句诺言,我自会亲手处置你,而沈家也不会有背信弃义的子嗣。”淑惠长公主看着次子,语气很是严肃。   她的话,沈皎和沈长映都明白,若是沈长映有朝一日背弃了承诺,那他便会被逐出家门。   承诺了,哪怕搭上性命也要做到,这是祖训。背信弃义之人,又如何能被人看得起,沈家又何言立足京中。   “母亲放心,不会有这一天的。”   对于次子的这句话,淑惠长公主不再回话,现在说什么都为时尚早,承诺只有经得过时间的检验才能成为事实。   “之后,永安可还说了什么?”淑惠长公主问道。前面的都是后话,这才是现在最为重要的事情。   “永安郡主说,她说……我很好。”沈长映说到这,更为害羞,被心仪的人夸奖,心中别提多高兴了,只是提到这,他的心中还有些疑问,“别的话,永安郡主就再也没有多说什么了,便离开了。”   “阿娘,你说永安郡主是什么意思?”   对于问题,淑惠长公主表示不是很像理会,但介于这爱慕中的人脑子并不会很好使,淑惠长公主决定大发慈悲不与计较,解决一下次子的忧心,“明日,我会再给闵王府下拜帖。”   听到这句话,沈长映俊秀的脸上立即笑开了,接连对着淑惠长公主拜谢到,“谢谢阿娘。”   沈皎在沈长映拜谢完淑惠长公主要坐下时,轻咳一声,表达了一下自己的存在。   她在这件事上,虽然比不上淑惠长公主劳苦功高,但也是十分有用的,若是没有她,这今日的见面就不会存在。还有,她在萧林面前的功劳,也是无法抹灭的。   沈长映看着妹妹一脸要求感谢的样子,赶紧到,“今日之事,真是多谢阿皎了,阿皎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三哥去给阿皎找来。”   沈皎看着沈长映很是诚恳的样子,略微思考了一下,道,“鼎香阁的糕点啊,真的很是美味,就是不知道阿皎有没有这个福气能吃到三哥买来的啊。”   这都承诺买一辈子的糕点了,给她顺路捎几份来也是顺便不是?   一旁的淑惠长公主听到女儿的话,才想起这回事,很是幽怨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也不知道我是不是也有幸能吃到这同样的糕点啊。”说完,还叹了一口气。   沈长映看着母亲和妹妹的样子,很是歉疚,他真的没有想到这回事,这是他的不孝,连声请罪后,保证道,“明日糕点一定准时送到阿娘和妹妹这里。”   沈长映想了想自己的俸禄,再想了想这鼎香楼的价格,觉得自己这个月很是需要节约一番了。   之后,又叙了些话,沈皎和沈长映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回到琼华院后,沈皎坐在书房中,想起今日和卫赜的相处,心中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她清楚卫赜的意思。   说实话,她前世虽然喜欢看小说,但对于自己的爱情并没有太多的想法,今生在接触朝政后,更没有太多闲心想这个。   在她看来,存在于书中那些轰轰烈烈的爱情故事,终究是虚幻的,也不是她所期待的。   爱情,于她来说终究是虚幻而飘渺的。   什么是爱情,于她来说,并不知道那种滋味。   比起缠绵悱恻的爱情,她觉得血浓于水的亲情,更为令她感动。她记得有人告诉过她,相爱的人在一起之后,便会没有了爱情,只剩下亲情。   但对于一个女孩来说,说从没有期待过爱情是假的,但也仅限于那时,在她现在看来,当爱情比起身上肩负的责任和重担时,它便轻的太多了,那种帝王为了美人而弃江山的事,终究是虚幻的,美人只是一个借口,那个帝王才是根本。   所以,于她来说,若只是因为爱情,她也不肯能放弃自己的计划,也不能让在自己付出心血,对她充满了期望的天和帝失望,这是她身上肩负的责任。   对于卫赜,她的心中感情很是复杂。   而被沈皎想起的卫赜,此时正坐在卫老夫人面前。   “今日的事情可还如你所愿?” 第87章 感情   对于祖母的问话,卫赜没有丝毫的害羞, 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从容得回答者, “今日, 多谢祖母成全。”说道这,眉眼间带着点点笑意。   卫老夫人没有看到长孙害羞之意, 不禁有些遗憾,但看着其身上不同于平时,身上洋溢着温暖和愉悦,不禁有些侧目,想着前几日长孙求到自己面前, 要今日陪她去延兴寺时,她就有些疑惑,这到了寺中,得知元嘉郡主也在寺中,她才知道她的这个长孙,绝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且也是——蓄谋已久啊。   她本有意在长孙高中后, 就为其定下亲事, 可刚为其相看起来, 就被丈夫阻拦,并向自己说明了自己这个长孙的打算。   她的这个孙子,素来主意大, 父母之命, 媒妁之言的婚事, 却也有自己的主意。不过,身为卫氏的继承人,这有自己主意的婚事必然也是要经过自己丈夫的首肯的。   最终被定下顺从长孙的心意,延长成婚的年龄,来求取元嘉郡主,定然是二人商议好的,至于这其中的缘由经过,就不为她所知了。   当然,她也没有兴趣知道。与她来说,只要知道自己的长孙媳妇是何人就好了。   对于这位孙子的心仪之人,盛名在外的元嘉郡主,除了今日,她也只是在皇后那里见过几次,印象中是一位性格温顺,气质温雅的女孩,接触不深,她也倒是不知这位元嘉郡主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过,她相信既然能将她的这位长孙想着,念着地要求取的女孩,定然与平常女孩不同。   “你和元嘉郡主之家年龄所差不少,你确定你能等到那个时候?”卫老夫人看着眼前的长孙问道,“淑惠长公主和梁国公只有这一个女儿,定然是没有早嫁的可能,必然是要留到十六岁之后,那时你已经早已及冠了。”十六岁都是早的,大齐的贵族女子多晚嫁,在很多人家,十八都是正常的。若是十八,她的这个孙子早已是二十有二了。   “你当真能耐得住这寂寞,如若一朝不慎被人知道,这多年的心思可就付诸一旦了。”她相信,依照淑惠长公主和梁国公对这唯一的女儿的疼宠,定然不会让其嫁给一个家中已有通房或是妾室的男子。   不是她不相信自己的长孙许下的诺言,而是觉得其现在尚小,还没有接触完这个世界,特别是在进入官场后,官员间的寻欢作乐,又或是别人送来讨好的美婢,个个都是面容姣好的美丽佳人,其性格更是被□□的温柔软语,能叫人心甘情愿的沉溺在这温柔乡中,不再起来。   哪里还会记得这初发情窦时美好的诺言?   到了她这个岁数,这样的事情见得太多,已经见怪不怪了。   卫赜听到祖母的话,依旧如刚才一般笑着,但眼中和语气中充满着和前所未有的认真,“祖母放心,孙儿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一生孙儿只愿和心仪的人相守一生,永不相负。”   “若不是因为这世间有了阿皎,我或许这一生都不愿成婚。”卫赜看着祖母,说出了同与祖父卫赜相谈时一样的话,“我觉得与其和一个没有感觉的女子,度过一生,负了其这一生的大好年华,不如自己一人单过一生,与人无忧。”他觉得这世间若是没有阿皎,他对任何一个女子也都不会动心。   在外人看来,他温润如君子,性情也是温文尔雅,很是容易相处,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从小被作为卫家继承人培养的自己,他冷心冷情,性情孤傲,能被他放入心中也只有了了无几的家人,而外人若想走入他的心中,做一个和他相齐的妻子,基本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就像他说得那样,若是没有阿皎的存在,他愿意一生不成婚,他既不愿和一个没有感觉的女子度过一生,成婚生子,也不愿耽误一个女子,陪着他这个没有感情的丈夫,了此一生。   “至于后辈,我会从卫家的下一辈中挑选合适的后辈,将其培养成为合格的继承人。”卫赜说完这,想到女孩的面容,摇头笑了笑,“不过,这些终究是空谈,孙儿现在有了心仪的女孩,是再不会有有如此打算了。”   听到这样的回答,卫老夫人很是震惊,她倒是没想到自己的长孙还会有这番打算。   她自己的长孙,她看着其长大,清楚的很,其说出这番话,定然真实的打算,不会是虚妄的,拿来骗自己的空话。依照她这个孙儿的性情,倒也是能干出这种事情的人。   至于这“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训言,在卫家这种世家大族之中,子嗣丰厚,没有绝嗣的忧愁,只要她的这个长孙拿出足够的对家族的贡献和能力手段,这样的行为也未尝不会被家族所默认。   她相信,只要她的这个长孙只要想做到的事,定然有手段助自己达成目的。而且这要其能为家族培养好继承人,不损害家族的利益,卫氏一族自然也不会强行阻拦其成婚的事情。   至于自己长子夫妻那里,她相信其自会搞定。   卫老夫人看着长孙淡然的样子,她知道其的心机绝不止如此,如此告诉自己的这副说辞,除了表明自己的心意和决心,也是为了维护自己心仪的女孩。   “你的意思,祖母明白。”卫老夫人叹了一口气,点明卫赜的心思“你放心,无论你何时成亲,祖母都不与为难,元嘉郡主那里,祖母也不会有任何说辞,你母亲那里祖母也不会让她与你和郡主为难。”这才是她这个长孙的意思啊。   “祖母慈善,待孙儿的一片爱护之心,孙儿感激在心。”卫赜笑着恭敬的答道,他知道以他祖母的精明,自是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可你也要知道,虽然家中不与你为难,可这官场中,可比家中更为艰难。”在官场中,成婚和不成婚有着很大的区别,长时间不成婚的男子,会被人所议论纷纷,与仕途也有着很大妨碍。   “这件事,孙儿自有主张,祖母不必为此劳心费神。”卫赜恭顺的笑着道,“让如此祖母操心,便是孙儿的不孝了。”   “罢了,随你去。”卫老夫人摆摆手,笑着道,“我也不去操那个心了。”看着长孙胸有成竹的样子,她便知道此事其自有章程,如此,她也没必要操这份心了。   卫赜把玩着手中的杯子,眼中流露出一道精光。   这世间最能让朝臣都闭嘴的,也只有圣意了,不是吗?   “你喜欢元嘉郡主什么?”卫老夫人思索了半天,终究还是问出了心中最疑惑的问题。   “全部。”提到自己心仪的女孩,卫赜的嘴角挂着一丝甜蜜的笑意,“她和平常的女孩不同,祖母日后便知道了。”   听到这句话,卫老夫人挑眉,不同她倒是看出来了一些,比如,不同于其余京城中的贵女,对卫郎的大名,都动心着迷极了,而元嘉郡主在这方面,似乎反应很是平常。   她的这个孙儿有的磨了……   被卫老夫人意味深长的打趣的目光注视着的卫赜自是明白这其中的意思,也不多言。   想着今日女孩在他话落后的反应,卫赜笑得更加温柔和甜蜜。   有了反应,与他来说便是好事,他清楚女孩的性子,这件事急不得,一步一步的攻陷,才能成功。   不过,只要能求到心仪的女孩,再多的时间和精力他都消耗的起。   被卫赜心心念念的沈皎,此时正思考着自己对卫赜的感情。   与她来说,卫赜是从小照顾自己长大的兄长,待她可谓是用心至极。也是她亲近和尊敬人。   但也更是她一直在追逐和看齐的目标。   无论是在自己的老师,还是天和帝的口中,都将她和卫赜比较,卫赜大她四岁,他们便按照卫赜的水平要求着她,对此,她并无怨言,能将她比作同龄中最优秀的人物,也是对她的一种肯定,她对此,有的只是一颗想要追逐比较的心。   一起长大的待如兄长的,从小一直长大的,被当作比较和追逐的目标的卫赜,突然有一天对她讲出类似于告白的话,沈皎觉得她实在是没有想过会有这一天的到来。   扪心自问,她对于这份感情期待吗?   她不知道。   她爱慕卫赜吗?   她也不知道。   她现在唯一知道的,便是对于这份感情她并不排斥。   若是非要找一个人来成婚,卫赜会是一个非常不错的人选。最起码在相处时,能够很是和睦,彼此尊重,如此,以很是不错。   特别是对一个颜控来说,会是一大福音。   但若是谈及感情,她现在不排斥。   如此,她也愿意给自己一个机会,给她们彼此一个机会。 第88章 再见   对于她和卫赜的事情,沈皎觉得顺其自然就好。   她与卫赜相交相识多年, 对于这份感情, 不需要刻意的躲避, 只需要顺从自己的心意便可。她相信,以她们二人的脾性, 就算最后成不了,也会是彼此的朋友。   想通怎么面对今日这扰乱她心神的事后,心中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重新拿起手中由暗彦之前送来的朝政,认真的翻阅起来。   于现在的她来说,朝堂的事可比这感情要来得的重要的多。   这是她受天和帝培养应尽的责任, 是她自己的期盼,亦是她的野望。爱情或可以有,或可无,而责任和理想于她来说要重于爱情数百倍,是她今生绝不会放弃的存在。   聚精会神地翻看着近日的朝政,不过多是一些正常的琐事,其中最大的不过是工部中的水部, 奏请户部拨款兴修水利一事, 而户部照常哭诉无钱而已。   但兴修水利这种大事, 早已是决定好,容不得户部不拨钱,户部哭诉也只是照常的惯例, 毕竟从谁手中拿走这么多的银子, 谁都要哭诉一下。况且, 要户部若说自己有钱,特别是现任户部尚书的性子,那简直是不可能的。   户部若说自己有钱,那各部还不得纷纷要着朝廷拨款,这还都是小事,重要的是若遇上一个喜爱奢侈的帝王,到时还不得更加肆无忌惮地建造宫殿,奢靡无度。   所以,于户部来说,这交换无钱不过是惯例而已,这钱依旧会照例拨给水部,这修水利的大事,任何人都不会,也没有理由阻拦。   除去这件朝中的大事外,其余的就不甚重要了。   一一认真看阅完手中的朝政,沈皎唤来细雨清风,服侍自己洗漱,想到这,她有些自嘲,来到这个世界十年多,她已经完全适应了这个时代的制度,而且游刃有余。   洗漱后,沈皎坐在床上,问着一旁的细雨,“最近府中可有发生什么事?”这个府中,并不单单地指淑惠长公主府,更是指梁国公府,虽然她平日里忙碌,对后宅的事情参与不多,但该知道的事还是要知道的。   “回郡主,因为四姑娘被罚了禁足,二太太最近病了,昨日请了府医。”细雨回到。   二太太病了?沈皎挑眉,“可有说是什么病?”   “说是晚上有些受了风寒,再加上劳心受累,忧思过度,所以病了。”   “劳心受累?忧思过度?”沈皎重复了一遍,有些嗤笑,二太太就差一点就明说自己是担心女儿所致的了,“祖母和阿娘那可知道了?”   二太太之心,路人皆知。连细雨这个身为奴婢的都十分清楚,“公主和老太太那里都已经知晓。”   “老太太只是吩咐府医尽心为二太太调理,并没有再说其它。公主那里,并没有理会。”   二太太此举,是想借自己生病的源头,希望得到老太太和淑惠长公主的准许,看在她担忧女儿病倒的份上,让她见一面四姑娘。   可是,这路人皆知的心思,又岂会允许?老太太之前下令,四姑娘禁足的前三个月,不允许任何人前去探望,自然不会朝令夕改。   “后来呢?”沈皎问道,这只是一计不成,与二太太来说,自然没有放弃的道理,四姑娘可是其的心头宝,这一次的拒绝与她来说算得了什么?   “今日,二太太说自己病情加重,需要儿女侍疾。”细雨讲述着今日二太太的荒唐举动,“二奶奶自从二太太生病,便一直侍奉在二太太身边。因今日是休沐日,二少爷和四少爷也在府中,也都一同为二太太侍疾。”   说道这,细雨顿了一下,看着其有些为难的神情,明白这是遇到什么难以直说的事情,毕竟身为奴婢,说话总是要有所顾及,“直说就算,无妨的。”   “是。”细雨应声后,才缓缓道来,府中的事情容不得一个奴婢肆意宣扬,特别是一些家丑,主子让说,才能直说,这是本分。   “二太太对着二少爷和四少爷哭诉自己担忧思念四姑娘,让两位少爷去向老太太和公主求情,但被二少爷严词拒绝,说此举是为四姑娘好。二太太震怒,将两位少爷赶了出去,身边只留下二奶奶和八姑娘二人,随后,二太太斥责二奶奶侍疾不利,不敬婆母,八姑娘也被斥责一通,并言儿媳和庶女远不如嫡亲的女儿远矣。”细雨一口气将事情说完,“还派出自己的心腹通知了大姑奶奶自己并重,让其明日回府。老太太得知后,震怒不已,已经将二太太所有的心腹和陪房全都看管起来。”   沈皎消化完今日自己不在府中,二太太折腾出的大事,“二太太病情如何?”   “二太太还在用药,不过精神尚好。”细雨婉转的回到。   沈皎明白细雨的说法,不留面子的讲,二太太这是装病,这除了二老爷,二房其他的人都被二太太折腾了个遍,这样好的精神,如何是生了重病的样子。   她一早也猜测二太太是装病,但事情终究还是需要认证一下比较好,毕竟二太太将四姑娘爱若珍宝,一是受不住也是有可能的。   “明日大姐姐回府,你将我之前留下的东西送于大姐姐,不要忘了。”比起二太太荒唐的行事,沈皎更关注的是自幼待她如亲妹的大姑娘。   “是。”细雨笑着答道,“您放心,您之前特意给大姑奶奶留的锦缎和珠翠玉石奴婢都记得呢,绝对不会忘。”细雨知道自家郡主和大姑奶奶要好,每次上面赏赐的东西,郡主都会留出一份给大姑奶奶,这次的东西是前几日刚赏的,本是等着过几日再专门派人送到肃毅侯府,如今,却也不必麻烦了。   对于二太太的做法,沈皎不置一词,这事有老太太和淑惠长公主料理,用不着她一个小辈操心。   “郡主,今日六姑娘那里,送来了六姑娘自己制作的香丸,如何回礼,还望郡主示下。”细雨知道郡主无意再过问二太太那里的事情,便自觉地换了这个话题。   “点来试试。”因着前几日六姑娘出言相助,事后她回了礼,六姑娘觉得礼物贵重,又送了自己制的香脂过来,这一来二去,便熟悉起来。   “是。”   品香是件雅事,也每一个世族子弟的必修课,于此,她也算尚可但她只会品香,但于调香一道上却是资质平平。   而六姑娘却极爱此道,且天赋不错,如今调得香已经堪为佳品了。   沈皎闻着清新雅致的香气,觉得身心很是放松,赞道,“六姐姐果真是心灵手巧,这香真是不错,你将我佩戴的香囊中的香就换成它吧。”   “是。”细雨应道,随后便取出放在一旁的金制的莲花缠枝香囊,取出其中原本的香丸,替换起来。   “对了。”沈皎靠在床头,笑着吩咐道,“若是阿碧姐姐愿意,可于此道上教授六姐姐几分。”阿碧虽是为她掌管事务的女官,却同时也是位擅于调香的高手,极富盛名,想拜其为师的贵女多矣,六姑娘就是其中的一位。   “孙常侍若是知道,必然欢喜,她可早就盼着自己能多位悟性极佳又爱香道的弟子呢。”孙碧是宫中的女官,正经的官家小姐出身,由懿旨封为正七品常侍,与她们这些婢女不同,内宅中不方便称呼其为大人,她们一般都称其官职,以示尊敬。   “也是,我终究没这个天赋,让阿碧姐姐失望。之前,她就提到过六姐姐,言语间很是欣赏。现在,我将六姐姐赔给阿碧姐姐做弟子,想必其是高兴的。”沈皎笑着道。   和细雨又说笑了几句,沈皎便睡下了。   次日,如往常一般晨起前往崇文馆念书,但刚踏入紫宸宫时,却见到了一个没有想到的身影。   少年翩然如玉的站在天和帝的面前,从容地应对天和帝的问答。   她实在没想到,今日会在紫宸宫见到卫赜,想起昨日的相处,她虽然已经想通,但到底有些不自在,心中亦有些慌乱。   强自稳定心神后,沈皎恢复了以往的平静,恭敬地对着天和帝见礼后,在天和帝的示意下,如往日里一般,十分自然地对着卫赜打起了招呼。   之后,沈皎坐在天和帝的下首,听着天和帝对着卫赜的考教后,语气间似乎十分满意,但并未多说什么,便命其退下。   待卫赜退下,沈皎才感到那道自进殿之后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随之不见,心中不禁松了口气。   天和帝便对着沈皎谈论起正事,“昨日,晋王在府中宴请新科进士的事,你可知晓?” 第89章 胖团子   “元嘉知道。”沈皎回复道,“听闻昨日晋王殿下的宴会上, 除了新科进士外, 还有不少大臣作陪, 九殿下也位列其中。”   “不错。”天和帝点了点头,这些消息早已从昨日起在京中传开, 广为人知,但这些都不是重要的。   “据说,昨日的宴会前,晋王礼贤下士,于门前亲迎, 宴会上晋王言辞也颇为有度,对来者皆礼数有加,很是赢得不少新科进士的赞扬。”天和帝漫不经心地说道,“你觉得晋王此举如何?”   此事她之前已有所思虑,笑着道,“自古为为‘士’者,都期望着来自皇族的尊重, 晋王殿下此举必能收获不少士子之心。”说到这, 沈皎摇了摇头, “但却有些操之过急,恐怕会引起东宫的忌惮。”   晋王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拉拢士子的心思,简直是路人皆知, 这庶吉士的考试还未开始, 也不到新科进士分别的时候, 就如此着急的设下宴会,此举是为了笼络所有进士的心,亦是告诉他们,无论日后是任职京中,还是外放地方,若是愿意,都能受到晋王府的庇护。   这样妄图整个新科进士的心,吃相未免有些太过难看。   于此,就算太子不将晋王放在心上,东宫的属官也容不得晋王如此肆无忌惮地拉拢士子之心。   这每届的新科进士都是天子门生,而太子身为储君,这新科进士之心究竟应该心向何处,本应遵循礼法,晋王非嫡非长,入朝多年,政绩平平,如何轮得到为晋王所得?   而晋王此举,将东宫置于何地?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不过,这一切不都是皇舅舅希望看到的吗?”沈皎看着天和帝,毫不犹豫地挑开其全部的心思,“依照晋王殿下的性情,能做到昨日的态度,必定是有人指导,相信有九殿下为晋王殿下思虑关心,再有皇舅舅看护,朝中不久便会创建新的平衡局面。”   天和帝的心思,她相信,不仅是她能够明白,太子,九皇子和朝中的一些重臣都能明白。   “太子,是一国储君,是社稷之本。”天和帝原本漫不经心的脸上,在说出这句话时,闪过一道摄人的精光,“他之前的路,走得太顺,他需要磨练。”   沈皎点了点头,笑着道,“皇舅舅此举是为太子哥哥好,相信他定能明白皇舅舅的心。”   沈皎明白天和帝的意思,自古登上帝王宝座的君王,有几个不经过惨烈的争夺。而天和帝对太子的期望更高,他不仅期望太子能够成为胜利者,更期望太子能够成为一代有为的圣明之人,如此,要经受的历练便需要更多。   这也许于未来的大齐来说,培养出一个圣明之君是一件大幸之事,但对于参与进这场夺嫡之争,又在这场争夺中被牵连的大臣,就不是件幸事了。   不过,既然是其当初的选择,就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对于太子,沈皎对其的印象还不错,太子是天和帝和皇后精心教养的储君,所行所为都很符合为储君风度,在朝中很受赞誉,但就像天和帝所担忧的那样,太子自天和帝登基起就获封储君,而众皇子中,大皇子病弱,七皇子依附太子,八皇子几乎等同于一个隐形人,早年间有着战功,又有着强势母家作靠山的四皇子已经因为母族所为,几乎形同被废,毫无一争之力。   而前些年的晋王,虽有野心,可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如何能与太子一较高下。   所以,这些年太子走得太过顺风顺水,如此安逸的环境,难免会让人心生放松。还有,没有了困难和阻碍,如何练就能力和手腕。   太子,确实如天和帝所说,需要磨练。‘   而九皇子的成长,正是这场磨练的助力。   天和帝听到外甥女的这句话,不可置否,最起码太子至今基本上没让他失望过,“期望太子如你所说吧。”   说完这句话,天和帝便换了一个话题,“今日这治水的银子批了下去,这朝堂上可算清静了几分。”   最近户部和工部因着这大笔的治水银子闹个不停,每日这朝堂上就像闹市一般,太过吵闹,让天和帝实在是有些不耐烦了。   “今年工部要的确实比以往几年多一些,潘大人的那个性子,闹点也是正常的。”工部今年要求下发的银子比以往多一百万两,但也是都是一一列举出来,有理可循。   而户部尚书潘昌历经两朝,是一位为国库护钱至极的人,十分尽忠职守,对每一次从国库拨出的钱粮,都要核实准确才行。每一份钱,都要有理有据才行。   并且极为反对帝王奢靡无度,大肆建造宫殿,先帝时期他屡次弹劾先帝的奢侈之风。但正因为其的存在,国库的银钱才得以保留几分,天和帝上任后,对其颇为敬重,其也一如既往,看紧国库的很。   “想必潘大人已经让户部的人核实完工部的需求,这之后必会加快很多。”潘昌虽然守紧国库,但只要是该拨的银钱,待其核实完后,会非常痛快地交付。   “他那个性子,也就朕受得了他。”天和帝听完外甥女的话,点了点头,笑骂着潘昌,俨然对其颇为赞赏。   潘昌在先帝时期被贬数次,还有一次差点丢了性命,而在天和帝在位期间,一直稳居户部尚书之位,从未动摇。   “皇舅舅和潘大人君臣相得,可为佳话。”沈皎笑着道。   听到这句话,天和帝的嘴角微微勾起,俨然心情很是不错。   之后,天和帝有何沈皎说了些话,便道,“对了,你外祖母和皇舅母让朕告诉你,最近得空,可要去看看她们,据说已经半个月不曾见你。”   “是元嘉不孝,没有前去请安。”沈皎赶紧认错。   “怨不得你。”天和帝摇了摇头,“是最近事情太多,朕每日留你的时间太长,正巧今日的事情不多,你去后宫请个安,免得你外祖母和皇舅母记挂。”   “是。元嘉一会儿就过去请安。”想起两位真心待自己的长辈,沈皎的嘴角挂起了舒心明媚的笑容。   和天和帝告退后,沈皎便前往兴庆宫而去,在谢太后嘘寒问暖下,安抚着外祖母担忧的心,和谢太后分享着自己近日的一些开心的经历后,逗得谢太后眉眼欢笑,承欢膝下后,才离开兴庆宫,往凤仪宫而去。   沈皎离开后,谢太后对着身边的冬芷道,“你说这与元嘉来说,究竟好吗?哀家当初是不是应该阻止元嘉进入崇文馆学习?”   “太后宽心,奴婢瞧着郡主似乎很是乐意。”冬芷为谢太后揉着头部的穴道,宽慰道,“当初阻止郡主进入崇文馆的朝中大臣这么多,都没能改变陛下的主意,可见陛下的决心。”   “太后当初想要郡主进入崇文馆学习,也是为了郡主的将来打算。现在的郡主,比当初太后期待的样子还要好。郡主又是您看着长大的,您只管安心就是。”   谢太后却叹息了一声,“正是因为元嘉是哀家看着长大的,所以哀家才清楚她的性子,所以才担心。她被皇帝养大了心,已经收不回来了,哀家已经老了,也不知能护她到几时?”皇帝的心思,她多少能猜出几分,这条被皇帝制定好给元嘉的路,于元嘉来说,充满了艰辛。   “你说,若让元嘉如平常女孩一般,受尽宠爱,无忧无虑地度过一生,于她来说是不是更好?”   “太后您自己也知道,郡主生来就和平常的女孩不同。”   谢太后知道冬芷说得是国师的批命,幽幽道,“你说得对。是哀家没有认清事实,心存奢望了。”   “太后是太过担忧郡主了。”冬芷继续为谢太后舒缓着穴道,“不过,奴婢看郡主似乎十分喜欢现在的日子,您不必太过担忧。”   许久,谢太后才叹息一口气,语气飘渺似无的答道,“也罢,元嘉自有她的路要走。”   此时,被谢太后担忧的沈皎刚刚踏进凤仪宫的殿门,便听到其中的欢声笑语。   进门后,发现太子和太子妃夫妇都在凤仪宫中,皇后怀里还搂着一大一小两个男孩,大的有七八岁的样子,小的有五六岁的样子,正陪着皇后说话。   见过礼后,皇后身边那个五六岁左右的男孩,胖乎乎,圆滚滚的直奔沈皎跑来,用手抱住沈皎的腿,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沈皎,“元嘉姑姑好久都不来看阿铄了,是不是有了阿导就忘记阿烁了?”   沈皎看着眼前的胖团子,眼看着委屈地就要哭起来的样子,赶紧哄到,“元嘉姑姑怎么会忘记我们的阿铄呢?”说完,沈皎准备将眼前的胖团子抱起来哄一哄。   集全身的力气于手上,深吸一口气,提起抱着自己腿的胖团子……   看着胖团子纹丝未动的样子,沈皎觉得这一刻自己的英武形象坍塌了。 第90章 提醒   看着胖团子没有被抱起来,委屈的马上要哭出来的样子, 沈皎觉得这英武的形象已经维持不住了, 可是胖团子的心情还是要照顾一下的。   眼前的胖团子, 比上次自己见到时,似乎又圆了几分, 这不怨自己太没用,只怨胖团子的伙食太好了啊。   这抱不起来,也拖不动的,真的要进入绝境了。   沈皎学者胖团子,将可怜的, 需要帮助的目光投向周围的几位,都在兴致勃勃的看着自己,俨然看热闹的样子,毫无要对自己伸出援助之手的意思。   可怜了一下自己现在的处境,正当沈皎准备再对着胖团子奋力一搏时,突然发现一道亮晶晶的,暗含期待的目光正看着自己。   “阿铭。”沈皎对着站在皇后身边的小少年招了招手。   萧铭听到后, 走到沈皎的身边, “元嘉姑姑。”   沈皎看着来到自己身边的萧铭, 小小的年纪便显出了一些不同于年龄的老练,与抱着自己的这个胖团子完全不同。   萧铭与和眼前的胖团子萧铄同为太子妃所出的东宫嫡子,两人之间相差只有一岁, 但性格却大不相同。   萧铭身为太子的嫡长子, 从小便是万众瞩目般的存在, 身上更肩负着无数的期望,太子的,天和帝的,还有朝中的臣子的。所以,在其懂事后,便接受着最严格的教导,性子也越发沉闷严肃起来。   特别是在崇文馆进学后,一举一动便更加沉稳起来,更符合他这个太子嫡长子的身份。   沈皎对于眼前的孩子是心疼的,和她这个伪儿童不同,萧铭是真正的孩子,因为其的身份,他没有任性的权力,也没有和平常孩子一般肆意的童年。   “最近元嘉姑姑有些忙,都没有在崇文馆中看到阿铭,阿铭最近可还好?”沈皎将关心的问道。虽然她好奇萧铭此时为何不在崇文馆中上课,但也知道其中有缘由,不过也没有多问。反正萧铭不可能逃课便是。   “谢元嘉姑姑关心,阿铭在崇文馆中一切都好,元嘉姑姑不必关心。”萧铭笑着道,眼睛里满是被人关心的欢喜。他很庆幸今日崇文馆为他们讲课的杨学士临时因病告假,无人替补,便让他们提前散学,然后跟母妃看望皇祖母。   不然,他又要错过与元嘉姑姑的相见了。   他很喜欢眼前的表姑,与他来说,元嘉姑姑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在他心情烦躁或遇到困难时,不同于父王对自己的严厉教导,也不同于母妃对他的温柔劝导,元嘉姑姑总能从另一个角度讲明白事实道理,鼓励他,让他豁然开朗。   这于他来说,比之前两者更为重要和有用,所以他很是感激和亲近元嘉姑姑。   若是沈皎知道萧铭的想法,一定会表示前世关于童年重要性和影响性的书籍和心灵鸡汤看多了,这种事还是不难的,而且很有必要。   这边看着姑姑和兄长其乐融融,而自己快被忽视的胖团子,很是伤心,用自己肉乎乎的小手,摇了摇手中的衣摆,以求关注。   沈皎感受到下方衣袖的晃动,看到胖团子委屈的胖乎乎的小肉脸皱在一起,亮晶晶的小眼中满含期待,一副要求她抱起来的样子。   沈皎又转眼看了看身旁的站得笔挺的萧铭,对着下面的胖团子教育道,“阿铄,你看,若是元嘉姑姑抱起你,却不抱阿铭起来,是不是对你大哥不公平啊。”   “那姑姑就将大哥和阿铄一起抱起来不就行了吗?”胖团子立刻答道,可见这心情的迫切啊。   虽然被团子喜爱是一件很让人欢喜的事情,平日里抱着胖团子,感受着其软乎乎的小身子,也是一件很令自己喜爱的事情。   可无奈这胖团子最近伙食太好,已经超出她的能力范围了。   这既不想讲出胖团子最近胖了的事实,伤了其小小的心灵。说实话,她到现在都不知道这颗胖团子究竟怎么这么在意他的体重,一听别人说他又胖了就要哭,还一直不见其少吃减肥的心理。   这只能说,胖团子的心实在太过复杂,远非她能参悟的。   当然,她在胖团子心中的英武形象也还是要维持一下的。   “可是你大哥已经大了,元嘉姑姑不能再抱他了。”沈皎看着胖团子陷入思考的样子,继续忽悠,不,是教育道,“所以,阿铄自己起来,元嘉姑姑牵着你的手,再牵着阿铭的手,坐在一起好不好?”   说完,沈皎就牵起了一旁萧铭的手,然后将另一只手递给抱着自己的胖团子。   看着身旁的两个孩子,虽然相差不大,但差距真的很是明显。   太子妃因为生下两个嫡子的时间相隔太近,身子还没有调养好时,就又怀上了萧铄,正因为如此,太子妃在孕中反应颇大,身体精神都不好,再加上生产时难产,所以萧铄一生下来就身体孱弱。   因为其身体不好,又是次子,太子和太子妃都对其宠爱胜过期望,这盼其一生身体康健,平安顺遂。   可是谁都没有想到,这个身体孱弱的孩子在二岁后,似乎突然发现了饭食的妙处,对各色吃食喜爱极了,身子便开始从瘦弱走向圆润,太子夫妇看到后很是欣喜,也不阻拦,所以便长成了现在的这个胖团子。   被长辈溺爱着长大的胖团子,自来就是一个很会撒娇的孩子,是一个最符合其年龄的皇家子弟。   胖团子思索了一下,又看向了一旁的兄长,最终将小手放到眼前姑姑的手上,不再说话。   搞定了眼前的事,沈皎缓缓地舒了一口气,拉着眼前的一大一小走到皇后身边的榻上坐下,趴在皇后怀里。   皇后搂着怀中娇小的女孩,和自己的两个嫡孙,笑得十分开心,“还是咱们阿皎最有办法了,最受阿铭和阿铄喜欢了。”   “最喜欢元嘉姑姑。”皇后说完,胖团子便立刻表白道。   一旁的萧铭也认真的点了点头,他是父王的嫡长子,不可以像弟弟那样直言表达。   这一刻沈皎觉得自己被表白的心中十分美好,虽然只是被一颗胖团子表白,被一个七岁的孩子赞同……但心中还是美滋滋的。   “元嘉姑姑也最喜欢阿铭和阿铄了。”沈皎对着两个孩子甜甜地道,孩子喜欢你,就要给出相同的回应,虽然不记得是哪本书上记得,但她认为十分正确。   果然,在她说完这句话后,萧铭和胖团子笑得更为开心。   皇后和太子夫妇看到眼前和乐的场景,都很是开心。   陪着皇后与太子妃夫妇说笑着,再加上有胖团子这个开心果,时间仿佛过得很快。   待到该告辞的时候,沈皎和太子他们四人一同告退。   走出凤仪宫的殿门,太子对沈皎笑着道,“比起母后,孤最近倒是在父皇处见过元嘉妹妹几次,以后元嘉妹妹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也可来问孤。”   沈皎懂得太子的意思,这是让自己在朝政上有不懂的地方可以询问他。太子在说这句话时,语气很是真诚,沈皎抬头,发现其脸上亦是真诚的样子,笑着道,“谢谢太子哥哥,到时元嘉前去叨扰,还望太子哥哥不要嫌弃元嘉麻烦。”   既是太子好意,她也没有必要拒绝。太子是天和帝看重的下任大齐君主,他如此说辞,就是天和帝教授自己摄政之事并无异议。   如此,若是她未来进入朝堂,那么反对的声音会小很多。   若到时真是如此,她必会心存感激,再谢不迟。   “你尽管来便是。”太子笑着与沈皎走在一起,太子妃似是有所觉,带着萧铭萧铄兄弟两个,略微靠后,并不参与进他们的谈话中。   “今日孤本是觉得心烦,便带着太子妃和阿铭阿铄来母后这请安,顺便散散心,却没有想到会遇到元嘉,可算是巧了。”太子闲谈着,似乎不经意地透露出其今日的心情。   这今日让太子心烦的事情,除了晋王拉拢新科进士的举动,不做他想。   至于这在凤仪宫遇到她,不过是巧合而已。   “因近日有些忙,没有来给外祖母和皇舅母请安,今日被皇舅舅训斥后提早放行,特意来给皇舅母和外祖母请安,倒是没有想到会如此之巧。”沈皎笑着答道。   说完后,语气依旧平常,“太子哥哥每日协助皇舅舅处理朝中政务,自是劳累,一时不顺心也是正常的。”既然太子于今日表明态度,于她示好,她自然要投桃报李,小小的满足太子的心思,“太子哥哥身为一国储君,身份贵重,为皇舅舅所欣赏满意,亦为朝中所赞誉,非其余人可比。可这一枝独秀,终究是不美。”说道这,沈皎将手指向凤仪宫中的花圃。   “独秀的那一支,它需要其它盛开的花儿陪衬,才能让世人更知道它更美不是?”   沈皎笑吟吟的对着太子说完,便对着太子告退。   望着女孩离去的背影,太子的嘴角慢慢勾起,眉眼间也一扫之前的郁气,十分平和豁然。   当沈皎乘着铜辇到达宫门时,便看到一个翩然如玉的少年已经从宫门外朝自己骑马走来,似乎已经等候了许久。 第91章 表白   “我昨日的话,相信以阿娇的聪慧定能明白。”卫赜将马停在铜辇的窗边, 俯身后压得声音, 对着车内的女孩道, “阿皎可还愿与赜一叙?”   沈皎本就为卫赜会在宫门旁等自己而微感惊讶,不过想到卫赜的性子, 却也是意料之中。人人都道卫赜是谦谦君子,可沈皎知道卫赜的本性中有着不为人知的霸道和执拗。   “自是愿意。”既然她已经想清楚了如何对待这段感情,那就首先要讲清楚为好,“不如去前方的松风阁中如何?”   松风阁原是天和帝还为太子时,别人送于其的一座私产, 后来在沈皎九岁时,天和帝将其和两处皇庄送于她当作脂粉钱,由此这京中有名的茶楼松风阁便成为她的私产。这茶楼自有人专门打理,无需她费半分心思,不过,她倒是很喜欢这里的茶水和糕点,有时闲来到这里品上一番, 很是美味。   “自然全凭阿皎决断, 赜无任何异议。”卫赜心中失笑, 她明白女孩选择去松风阁的原因,不过外面确实不适合他们叙话,他不愿传出什么有伤女孩清誉的事情, “谢谢阿皎给我这个机会。”   他清楚女孩果断的性子, 这同意给他一个叙话相谈的机会, 那便不是拒绝,不然刚刚就回绝了他,连谈话都不会允许。如此,便足够令他高兴了。   沈皎听着卫赜最后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愉悦,特别是压低声音后,低沉动听,还带着勾人的尾音,仿佛能沁入人心一般,撩人极了。   对于卫赜的话,沈皎没有再回话,而是直接吩咐车夫朝松风阁而去。   因她出行一般都会乘坐铜辇,周围仪仗护卫聚在,若直接停在松风阁门前,未免太过招人耳目,所以每次她都是从松风阁的偏门而入,这也是她让松风阁掌柜特意为她这个主人留好的地方,进入后,便有供铜辇和护卫停留的地方。   这次更是如此。   松风阁三楼,沈皎和卫赜对面而坐,桌子上放置着供人品茶的茶具,卫赜如行云流水般泡好茶后,将其倒入面前的茶杯中,端至女孩的面前。   “很多日没有给阿皎泡过茶了。”卫赜笑着对沈皎抬袖而请,道,“看一下赜表哥的水平可还一如既往,可还能入得了阿皎的口?”   沈皎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唇齿留香,笑着道,“赜表哥于茶道上又精进了几分,早已堪为大家,何人的口入不得?”   沈皎的话刚落,卫赜的声音就在耳边响了起来,“我只愿能入阿皎的口便心满意足,别人的口,又与赜何关?”   卫赜说这话时,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紧紧地看着对面的女孩,眼中蕴含着满满的温柔和真诚,让人能沉溺其中。   经过昨日的经历,沈皎已经对卫赜有了一定的抵抗力,收敛心神,“赜表哥与阿皎一同长大,对阿皎照顾用心,阿皎都明白,之前,阿皎亦将赜表哥看作亲兄长一般尊敬。”   沈皎决定开门见山,拖拖拉拉从来都不是她的性格,“昨日赜表哥与阿皎的话,若不是阿皎自作多情,会错了赜表哥的意思……”还不待沈皎说完,那边卫赜便打断了她的话语。   “是我心悦阿皎。”   这句话,无论如何也不该由女孩来说。   这应是他的话。   之前,他和阿皎的身边一直有人,他不便直说,再加上他清楚女孩的性子,他只能一步一步地让女孩清楚他的心意,若没有之前的铺垫,这般直接的表露心意,一来是唐突了女孩,二来也给了女孩一种压迫之意,若是他真的如此,恐怕他连坐在这的机会都没有了。   现在,阿皎已经将话说道这,若是他还不直接表明心意,而让阿皎说出,他就未免……不是个东西了。   “是赜心悦阿皎。”卫赜又将这句话重复了一遍,认真而诚挚。   沈皎看向卫赜,发现其琉璃般的眼眸中倒映着自己的样子,温柔缱绻,仿佛满心满眼都是自己似的,心中不由一动。   即便是她现在对这份感情没有太多的感觉,也不禁觉得能被这样钟情一生,似乎也是还不错。   “初次见到阿皎时,我觉得世间没有比阿皎更可爱冻懂事的女孩了,心里想着,若是眼前的女孩是我的妹妹该有多好?”卫赜回忆着当初初见时的场景和想法,一点一点地诉说着,眼神中充满了温柔和宠溺,“我想着,若阿皎是我的妹妹,我一定要将你捧在手心,精心呵护着你。所以,你不知道那时我有多嫉妒长映兄。”   说到这,卫赜有些轻笑,但眼中却带着不容质疑的认真,“不过,当我听到阿皎对我甜甜地道谢,对我甜甜的笑着,我便觉得不是亲妹妹也没关系,只要你愿意亲近我,我依旧愿意将你捧在手心呵护,如此,便够了。”   “可是,那时候的阿皎就已经聪明极了,虽然小时候的阿皎几乎不动怒,对每一个人都笑得乖巧极了,可是我知道那时的阿皎其实就很有主见,心中对很多人都有着防备心,一点也不亲近……而我,也不例外。”   沈皎听到这,有些诧异,她没有想到卫赜一开始知道她对其的防备。   “但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后来,我成功了。”说到这,卫赜嘴角的弧度更大,眉眼间都充满了欢喜。   沈皎没有打断卫赜的话,任他继续讲述。   “我每日期盼着与阿皎的见面,看到阿皎开心,我便会开心,看到阿皎烦心,我的心中也会烦忧。”卫赜继续说道,“可后来我自问,若我真的有一个嫡亲的妹妹,我也不如待阿皎一般待她吗?”   “我自问,不会。”他曾经想过很久,若是自己真的有一个嫡亲的妹妹,他也会尽一个兄长所有应尽的义务和责任,也会爱护几分,但断然做不到对阿皎一般倾心相待。   “这样的用心,只会对阿皎一人而已。”卫赜说道这,声音中有些郑重,却也有些飘渺,“只有遇到了那个人,才会愿意倾心相待。”   “而我的那个人——是阿皎。”   沈皎对着卫赜这样温情脉脉的告白,她心中有些动容,她从没体会过什么是爱情,不过,她觉得,若是这世间令人缠绵悱恻的情感,是现在这般,倒也十分让人期待。   “赜表哥是什么时候开始这般想的?”既然卫赜之前将她当作妹妹,那这意识到自己情感不对是什么时候?于此,沈皎有些好奇。   毕竟这亲如兄妹的情感,并容易被人发现意识到,反而容易被忽视。而且,她也想知道卫赜抱着这样的心多久了,而她却没有察觉道。   “会试前两个月。”卫赜回答的很诚实,“那时祖母有意开始为我相看,但我当时脑中立时出现的便是阿皎的样子,那时,我便明白自己的心意了。”他的妻子,便是卫氏未来的宗妇,相看的时间会很长,所以,他的祖母早早便开始做起了打算。   不过,他也十分庆幸祖母会提前相看起来,并且告知他,不然,他会更晚明白和想清楚自己对阿皎的感情。   沈皎点了点头,会试前两个月,卫赜呆在崇文馆的时间不是很多,她见卫赜的次数也不是很多,后来卫赜忙于科举,基本不再相见,而且卫赜又擅于隐藏自己的情绪,她没有发现也是正常,若是时间再长一些,她真的要反省自己观察人的能力了。   “虽然离我明白自己的心意只有几个月的时间,但我知道,我对阿皎的感情是坚定而真诚的,我心悦阿皎。”   至于他为什么不将自己除了阿皎外,不再娶妻的事说出,那是因为,若说出了这句话,便等同于一种逼迫。   爱,从来都不能有半点逼迫,它只能是发自内心,心甘情愿的真情实感。   再者,他从不逼迫自己心仪的女孩,这是他对女孩的尊重,也是他对于自己的自信。   之后,这茶室中,再无声响,沈皎看着眼前的茶具,茶水,看着面前风光霁月的少年,一如刚刚一般温柔的看着自己,那目光仿佛能成为永恒一般。   许久,沈皎才开口,“赜表哥的心意,我明白,说实话,我现在对赜表哥的感情和以前相差不大,却也有微微不同。”毕竟这听完告白后,是无论如何不能当其为兄长一般看待了。   “你还小,不懂这些是正常的,我相信自己,只要阿皎愿意给赜一个机会,阿皎会心悦赜的。”卫赜还不待沈皎再说什么,便赶紧道。说这话时,既真诚,也带着自信。   “如此,阿皎也是期待的。”沈皎在卫赜的期待中,缓缓地说道。   看着卫赜从来都是从容不迫,云淡风轻的样子,在自己话落后,微微愣住后,便陷入狂喜中,几乎有些失仪。   沈皎觉得,这样似乎也真的不错。   “不知赜表哥有没有想过,阿皎不适合做卫氏的宗妇呢?” 第92章 摆明   虽然她现在期待着这段感情,但不意味着她失去了理智, 有些事情还是要提前说清楚的好。   “我的志向和未来相信赜表哥也应该清楚。”沈皎徐徐开口, “赜表哥身兼卫氏一族的未来, 是卫氏的继承人,你的妻子是卫氏的宗妇, 要负责后宅的交际,掌管族中中馈,贤良淑德,为卫氏族妇的表率……”   “而这些,都不是我能做得, 也不是我的志向。”沈皎觉得自己还是需要明确表明自己的志向。   两个人的婚姻,不只是他们两个人的事,而是关乎着两个家族。特别是他们二人,身份都是十分贵重,惹人注目的紧。   她已经将自己的事与家中坦白,甚至是默认地做一个孤臣,只听命于天和帝。她的事情, 她的父亲基本上不参与其中。   况且她是女子, 即便是再引人注目, 对于沈氏一族的影响远小于卫赜对卫氏的影响。   她不适合,也不愿做一个后宅妇人,而对于卫氏来说, 一个合格的宗妇对卫氏的帮助很大。况且, 她要走得路, 很有可能给一个家族带来很大的风险,她觉得卫氏的宗族应该不会想要一个这样的族妇。   “而且我的志向不会改变。”这句话沈皎说得坚定而认真。”   “我自是清楚阿皎的志向。”卫赜看着对面的沈皎,语气温柔,“我绝不会阻拦阿皎的志向,卫氏一族也是如此,我之前已与祖父谈过,阿皎尽可放心。”   “这些事情,赜都会准备好,不用阿皎费心和担忧。”卫赜道,“若连这点事都无法做好,那赜也无颜在此和阿皎表明心意了。”   沈皎听着卫赜的话,点了点头,她也愿意相信以卫赜的品性,能坐在这里和她表露心意,就会是深思熟虑,权衡利弊后的结果。   而她相信卫赜既然做出了承诺,就绝不会食言,让她以后有任何为难之处。   “如此,阿皎相信赜表哥。”沈皎露出了笑意。   “那赜是不是可以理解为阿皎愿意允给了赜这个机会?”说道这,卫赜琉璃色的眼中染上了显而易见的笑意,流光溢彩,神色飞扬。   “自然。”沈皎笑着点了点头,既然同意了,期待着这份感情,与她来说,自不会害羞地不敢答话,坦荡大方地回应才是她这么多年的教养。   “时间已经不早了,阿皎便先行告辞了。”既然事情已经说清楚,而外面的天色已经不早,她也应该回去,免得家人担心。   “我送阿皎回去。”卫赜也不勉强女孩留下,毕竟日后来日方长。   他们之间,日后有得是时间,又何必急在这一时呢。   “不必赜表哥送我。”想起前几日四姑娘的事,沈皎摇了摇头,“今日赜表哥当值一天,想必也十分辛苦,还是早些回去休息。”   “我带了护卫和仪仗,不会有事的,赜表哥不用担心。”沈皎劝说着想要送自己回去的卫赜。   卫赜送她回去,未免有些太过惹人注目。毕竟卫赜已经不在崇文馆进学,再送她回去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其它。   她不愿卫赜送她回去,自然不是因为四姑娘的话而心虚,前几日她和卫赜之间也仅仅是单方面的情感而已,不存在任何的私情之说,她的心中自是坦荡的很。   她之所以不愿让这份感情现在广为人知,一来是她对他们现在的关系自己都尚不清楚未来究竟如何,实在是没有必要让这样的关系被自己的父母家人知道。   二来是家族的原因,卫氏一族和沈氏一族在京中本就惹人注目的紧,卫氏是太子的母族,虽为天和帝所信赖,但到底事涉夺嫡之争,其本身便是一种战队。   而沈氏一族却是标准的纯臣,不参与夺嫡之争,虽然淑惠长公主一向和皇后交好,沈氏一族也赞同过嫡子为储之论,但这不过是遵从礼法,这样的说法,任何人都不能说其错了,却也不能说其拥护太子,毕竟沈氏一族从未表过态。沈氏做事,只论帝心和对错,太子也好,晋王也好,其他皇子也好,只要错了,沈氏自会参奏。   但若是她和卫赜的这种关系被宣扬出去,在众人眼中,沈氏一族这种中立的立场便会被打破,这样关乎一族命运的事,岂是她可以随心而为的。   若是她和卫赜日后感情更近一步,有成就喜事的一天,她们的关系需要被世人知道,她自会公布。   但绝不是现在。   卫赜被沈皎拒绝又安抚的话劝说地笑了笑,也不执意相送。   阿皎顾虑什么他都清楚,给他一段时间,他定会将阿皎顾虑的事情,都全部办妥,让她对于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再有任何顾虑。   卫赜起身将沈皎送至铜辇后,看着铜辇驶离眼前,才转身骑马离开。   沈皎坐在铜辇中,对着外面的暗彦道,“彦先生,吩咐下去,今日的事不要传出去,便是阿娘那里也不要说。”外面的护卫,是她的护卫和下属,不是公主府和国公府的,自是她可以掌控的。   暗彦在外面应是后,问道,“国公那里是否也瞒着?”他是暗卫,自是要时刻护卫主子的安全,特别是出行时,更是要跟随身边,护卫周全。   沈皎沉吟了半响,才道:“阿爹那里也先瞒着吧。”不告诉淑惠长公主纯粹是普通女儿不会将尚未确定的感情告诉父母的心里,而不告诉梁国公这个父亲,却是她想再等一等,等她真的确定这段感情后,会第一时间告诉自己的父亲。   在这之前,她定不会让两人之间的关系传扬出去。这点能力,她还是有的,不然,便有愧天和帝多年来的培养了,她又何谈面对朝堂呢?   “是。”暗彦应声道。   因今日离宫的时间早,而最近天和帝留她的时间太晚,所以她今日归家的时间和最近差不多,并没有人起疑。便是起疑了,知道她提早出宫门了,她亦可告知家人自己去了松风阁,这在以往也是常有的事,他们皆知自己喜爱松风阁的茶点。   她到达淑惠长公主府的正院时,淑惠长公主正手中拿着一章单子和大嫂乔氏面露笑意地商议着什么,而一旁榻上,一个一岁左右的胖娃娃坐在上面,一个人兴致勃勃地玩着手中布老虎。   沈皎进门请安后,还不待做什么,一旁的胖娃娃便拿着自己的布老虎从榻上晃晃悠悠地自己站起,啊啊地对着身旁伺候地人指着沈皎的方向,旁边的侍从赶紧将其抱下榻,又在其啊啊地声音中将其放下。   然后只见一个胖娃娃从榻前晃悠悠地一步一步地朝着沈皎迈去,小小的明亮的眼睛中闪着期待的光芒,犹如上好的宝石一般。   沈皎赶紧快步迎了上去,快步将胖娃娃抱在怀中,虽然抱不起胖团子萧铄,但眼前这个胖娃娃她还是能抱起来的。   “阿导,想不想姑姑啊。”沈皎将胖娃娃抱起坐好后,亲了一口胖娃娃软软的,白白的脸庞,笑着问道。   嗯,胖娃娃的脸触感十分不错,像豆腐一样,白嫩柔软极了。   享受了一次这柔软的触感后,沈皎觉得一定要在胖娃娃小时候多享受几次。   胖娃娃在沈皎亲了自己后,也立即回应了一个软软地吻,口中一直单声唤着,“姑,姑……”如此单曲循环,亲昵极了。   沈皎觉得自己今日特别团子缘,宫里有个胖团子,家里有个胖娃娃,都是多日不见了,而今日都算补偿在一起了。   淑惠长公主和乔氏看着沈皎和胖娃娃腻在一起的样子,眉眼中都染着笑意,却也都有些醋意。   “这也不见每日都陪着他们玩,怎么一个一个都这么粘你呢?”淑惠长公主想起东宫中的两个,特别是胖团子萧铄,再看看眼前的长孙,有些醋意的问道。   东宫的事先不说,就说眼前的阿导,她和乔氏每天都见他,陪他玩,怎么就不见阿导粘他们这么紧。相反阿导有时四五日都不会见女儿一面,怎么就惦念地这么紧,一来就粘在女儿身上不愿离开。   还有,眼前的胖娃娃会喊的第一个词,不是爹,不是娘,更不是祖父祖母,而是姑,这让她那个每日期待阿导张口最先喊得就是自己,为此特意每日晚上回来对阿导单独教导的长子很是有些傻眼,这是长子多年来最孩子气的一次。   一旁的乔氏也是好奇地望向一旁的小姑子和儿子。   “嗯……。”沈皎沉吟了一下,“这是缘分。”说完还很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淑惠长公主也不是第一这么问她,太子妃和大嫂乔氏也吃醋地问过她。但这团子缘,似乎真的是天生的,这是实话。   她真的没有做什么哄骗团子的事情啊,再说她就是想要哄骗团子的心,那也要团子们能听懂她说什么不是?   这怀中的胖娃娃,能懂得什么,她就是再能说会道,也得有用武之地不是?   本就是吃醋而已,对于沈皎一如往常的回答,淑惠长公主和乔氏笑着打趣了她几句,便对着她说起了正事。   “今日下给闵王府下的帖子已经有了回音,允三日后我们前去拜访。” 第93章 前往   说到这,淑惠长公主的眼中染着喜意, 语气欢快, “帖子是由你三外祖母亲笔所写。”   闵王妃亲自写下帖子, 邀她们过府作客,其中郑重的意味不言而喻, 这般的礼遇,前两次她可没有受到过,如今这为何转变,其原因自是最清楚不过。   “我和你大嫂正为这三日后的拜访做准备,这次极为重要, 这礼物也应更加贵重,方能显出我们的尊重和诚意来。”淑惠长公主说完将身旁的礼单递给下首的大儿媳乔氏。   乔氏接过后,细细翻看,温婉地道,“母亲思虑周全,儿媳敬服。”   淑惠长公主看着乔氏对着这贵重的拜礼并无任何的不满和嫉妒,眼中的笑意更甚, “你历来是个周全人, 我最是知道, 快帮我看看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   乔氏笑得更加温婉动人,“母亲这般夸奖,可真是羞煞我了。”说道这, 乔氏姣好白皙的脸庞露出些许微红, 更加动人。   “母亲, 我记得之前和永安郡主相交时,永安郡主似乎颇为偏爱亮丽些的首饰,不如将这珍珠头面换成红玛瑙头面如何?”乔氏温柔地提出自己的意见。   “你说得对。”淑惠长公主想起永安郡主以前的头饰装扮,点了点头,“还是你细心。”   “之前在闺中时,常常能在宴会上见到永安郡主,次数多了,便记住了。”乔氏笑着道,“母亲身份尊贵,宴会上众人瞩目,事务繁忙,肯定没有我们这等有时间去讨论首饰这等小事。”   “这样的事只有我们这些闲人才会注意到,以前记着的闲事,能今日为母亲参谋一二,也是我的荣幸了。”   “你的这张嘴甜的呦。”淑惠长公主笑指着一旁的乔氏。   沈皎抱着手中的胖娃娃,看着面前婆媳和乐的样子,微笑着也不插话。   她需要像大嫂好好学习啊……   这以前没有想到嫁人,自不会想到要学习这艰难的婆媳相处之道,如今既有了这曾考虑,她——还是早早未雨绸缪,预备着学起来比较好。   淑惠长公主吩咐人将珍珠头面换为红玛瑙头面后,便对着一旁的女儿问道,“到时你可有时间一同前去?”自从知道女儿在学些什么后,她也知道女儿的时间安排不由其自己决定,所以有些事情不能勉强。   沈皎听后沉吟了一声,道:“我后日之前答复阿娘。”她需要提前向天和帝告假。   至于这告假的理由——   沈皎看向一旁的淑惠长公主,“阿娘,若是我想要和皇舅舅告假,这理由是否可以据实以告?”据实以告便意味着将两府意欲议亲之事告知天和帝,但若是不据实回禀,恐怕那日一过,就会有一个欺君的事实了。   淑惠长公主思索了一番,便道,“和你皇舅舅直言便是。我明日也会前往兴庆宫中告知你外祖母。”她觉得也是时候告知谢太后和天和帝一声了,这事情基本上已经是双方都默认的事情了,基本不会再变。之前她一直隐瞒着,是怕此事不成,与永安郡主清誉有损,所以一直不说。   可如今已经截然不同,她日后还要请天和帝赐婚,所以这事还是先让她皇兄有个印象为好。   “阿皎明白了。”沈皎笑着点了点头。   闵王妃亲自回帖邀淑惠长公主府女眷过府,而她这个府中唯一的姑娘,不出现,未免有些不好。她一同前去,才是淑惠长公主府的女眷全部到齐,才是对闵王府和永安郡主的尊重和诚意。   即便是再有理由,再是繁忙,这帮助亲兄长人生大事的事,她自认为是需要陪着淑惠长公主和大嫂乔氏一同前往的,这是她这个做妹妹的,自是愿意尽己所有的可能助疼爱自己的兄长成就心愿。   之后,沈皎又陪着胖娃娃阿导玩了一段时间,才回到自己的院中休息。   今日和卫赜将所有的事情都说开,沈皎觉得自己的心中比昨日舒心的多,一夜无梦,清晨照常起床,进学,前往紫宸宫。   最近的政务不多,最重要的除了户部和工部的钱款问题外,便是庶吉士的选拔。   前者已经批下,正在被妥善处理;后者朝中自有章程,题目也一早便被拟好,只能日子道了,便开始选拔,之后,此次新科进士所有人的任命便会出来,之后,这些人便会各奔东西,有的人,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再相见。   天和帝教授完她今日的朝政后,沈皎便记起来了请假的事来,“皇舅舅,后日元嘉想要告一天假,陪阿娘一起拜访闵王府。”   “所谓何事?”天和帝处理完今日的朝政,教授完聪慧的外甥女,正是悠闲的时候,很是惬意地喝着才被供上的新茶,好奇地问着旁边的外甥女。   这么多年,除了其父亲沈邦靖出征当日外甥女告假相送,便只有其兄长在议亲期间和成亲时告过假。如今又告假,可见又有什么非去不可的事情了。   沈邦靖尚在京中,沈长冀已经娶亲,沈长映……   “可是和长映有关?”天和帝笑着看着旁边的沈皎问道。   还不待沈皎回答,天和帝便念叨着思索起来,“闵王府,闵王府……朕记得闵王的嫡长女今年好像不小了吧。”   沈皎看着天和帝这般立时问道这个问题,不得不佩服天和帝的想象和推理能力,远超众人远矣。   “永安姐姐已经及笄。”沈皎恭敬地答道,   天和帝听到沈皎的这个回答,便知道自己之前的猜测应是正确的。   “既是如此,这两日朝中也并不繁忙,朕便应了你的请求。”天和帝笑着允诺道。   沈皎听到,赶紧起身谢恩。   得到应允,回府后便立时告知淑惠长公主。   到了前往闵王府的日子,沈皎换上一件浅蓝色的华服襦裙,着盛装,前往正房而去。淑惠长公主和乔氏亦都是盛装大半,很是隆重。在大齐,打扮的越是贵重隆重,便意味着越是重视此事。   最后在沈长映羡慕和恳求的目光中,和淑惠长公主与乔氏一同往闵王府而去。   等他们到时,闵王妃早已亲带府中所有女眷在二门处等候她们了。 第94章 议亲   闵王府   淑惠长公主和闵王妃坐在高位上,下首坐着闵王世子妃, 也就是萧林和永安郡主的母亲, 沈皎和乔氏也坐在一旁, 作陪在身边的除了萧林的妻子王氏外,还有永安郡主。   闵王府其余各房的人, 在她们进入府中不久,寒暄了一番后,便在闵王妃的示意下退了出去。   “我看着永安真是越看越爱。”淑惠长公主看着屋内也没了旁人,便对着永安郡主招手,待其过来后, 便拉着她的手不放开,对着闵王妃和闵王世子妃极力夸赞道,“还是王婶和堂嫂教得好,咱们永安这性情,模样都是京中独一份儿的,京中有女儿的人家谁不是羡慕王婶和堂嫂的紧。”   “你过誉了。”闵王妃听到淑惠长公主极力地夸赞自己的孙女,眼中很是喜悦, 虽然知道这是客气话, 但淑惠长公主说得真诚, 况且被人夸赞自己最为疼爱的孙女,任谁都会高兴。   再说,孙女的婚事若无意外, 便会是沈家三子了, 有一个喜爱孙女的婆母, 总比不被婆母喜爱强吧。   虽说,若是淑惠长公主不喜欢自己的孙女,她也不会同意这门婚事,但有此态度,她也是十分欢喜乐见的。   “哪里是过誉?”淑惠长公主亲昵地拉着永安郡主,目中满是慈爱和赞赏,“咱们永安先不说这端丽冠绝的容貌,人人见之喜爱。这德容言功,哪一个不是这京中贵女最为出挑的,备受赞誉,王婶实在是过谦了。”   “我若是有这么个女儿,真是梦中都能笑醒。”淑惠长公主再接再厉,含蓄地表明着自己的态度,“我可是羡慕王婶和堂嫂极了。”   闵王妃听到淑惠长公主这么说,眼中的笑意更甚,“以后等元嘉大些,有你笑得时候,何必羡慕我们?”   闵王妃听着淑慧长公主如此盛赞孙女,客气地回礼夸赞着一旁的沈皎。   猝不及防被提及地沈皎,依旧安静地坐在一旁,脸上随着闵王妃话落后,白皙地脸上露出点点红晕。   沈皎表示这个时候一切都没有自己插话的地方,被淑惠长公主拉在身边的永安郡主便是如此,她们只需要在一旁安安静静地,乖巧地当个被人当作谈论的话题就够了,当然还要有时有些害羞地反应就更好了。   “她现在都整天忙得很,十日一休沐,平日里连陪我的时间都没有。我这哪里是养了个闺女?”淑惠长公主抱怨完,便又夸赞道,“她哪里比得了永安这般贴心。”   “元嘉功课繁忙,这是正事,所以没时间常在家中。”闵王妃客气地劝道,“这京中谁不知咱们元嘉师从张大学士,才学不输那些士子,这还不比这陪在你身边的贴心更让你骄傲不是?”   这母亲能抱怨自己的女儿,而旁人若是跟着抱怨,只会令人反感,闵王妃自是知道如何说话。   又互相客气了一番后,闵王妃便道:“咱们在这说话,让永安带着元嘉去后面找怡姐儿她们几个玩去,省的陪我们在这坐着无趣儿。”   屋内的人听到这句话,都明白闵王妃的意思,这是要谈正事的节奏,留两个未出嫁的女孩在这不合规矩。   沈皎和永安郡主依言起身告退。   出了院门,便有一个身着青缎子衣裙的侍女走了过来,恭身道:“三姑娘让奴婢来请两位郡主前往前方的荷花池,姑娘们都在那处。”侍女声音脆生生的很是让人舒服。   “知道了。”永安郡主挥了挥手,示意侍女退下,然后对着身旁的沈皎道:“二妹她们都在荷花池,元嘉妹妹随我一同过去如何?”   “元嘉之幸。”沈皎笑着道。   路上沈皎和永安郡主走在前方,后面跟着侍女。   沈皎不经意间对着永安郡主说着自己幼时的事情,“记得小时候我在江南养病时,身旁没有姐妹作伴,很是想要有像王府里这般姐妹都聚在一起的时候,想想就高兴极了。”   “那时候,阿娘阿爹带着大哥和三哥过来时,我就觉得心中十分开心。”沈皎接着道,“特别是三哥,他就会带着我到处玩儿,三哥以前十分贪玩,后来在大理寺任职后,才开始严肃起来,但内心终究是原来随和的性子。”   “三哥虽然现在有些严肃沉默,但他的内心很柔软,一直都知道体谅人,他很细心,只是有些嘴笨,有时默默地做事,却不会表达;有时表达的意思不到位,也常常让人生气,闹出笑话。但那都是真心的关心人时,才会如此。”这兼具着为三哥美化形象的众人,沈皎觉得这情商太低的事情还是换个更容易让人接受的方式表达一下为好,她觉得自己任务艰巨啊。   “只嘴上会说又有什么意思?只有那颗真心才是最宝贵的。”永安郡主想起自己桌上每日出现的糕点,和青年见到自己时红红的脸庞,以及笨拙的语气,笑得温柔而明媚。   和这样的人度过一生,似乎也还不错。   她愿意答应这门婚事,一来是因为淑惠长公主对自己历来喜爱,乔氏在闺中有过一些交际,品行都很得人赞誉,作为妯娌,应是十分好相处,而元嘉郡主和她交情一直不错,虽然被家中和宫中盛宠,但却是温和的性子,如此,婆母,妯娌,小姑子都是不错的人,就算丈夫是个混账人儿,永安郡主觉得自己也有能力将日子过得很不错。   这是她答应这门婚事最大的原因。这天下负心的男人太多了,前几日还对你花前月下,知心相许,鞍前马后,过两日也许就换个人还是山盟,花前月下了。这哪里比得上这生活的环境,这每日打交道的婆母,妯娌和小姑子重要?反正她背后有闵王府撑腰,嫁妆丰厚,若能得到前面三者的支持,就算丈夫再负心,她也依旧能立足府中,活得快活肆意。   二来,沈长映现在也确实待她用心,这她喜欢的糕点日日排队去买,送到她大哥手上,永安郡主每次看到她大哥拿着糕点递给她时,都黑着一章脸,嘴里却也不得不说着算沈长映还算有点诚意的话,她就忍不住脸上的笑意。   这桩婚事,也许真的很不错。   沈皎听到永安郡主的答话,看着其笑得国色天香,明媚得不可方物,特别是一双眉目中露着对未来的憧憬和笑意,她觉得今日她的任务完成的十分不错,回去要好好敲她三哥一顿作为给自己为他费力美言的谢礼。   眼前的美人儿十有八九以后会和自己朝夕相处,颜控党的福音就要到来,沈皎憧憬了一下每日见到永安郡主的日子,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之后,沈皎就不再提提及沈长映的事情了,毕竟过犹不及,彼此留下些想象和期待是最好不过的事情。   之后在沈皎按照往常,极力赞扬了一下永安郡主的美貌,两人互相打趣着,很快到了荷花池。   荷花池旁的亭子中,四五个姑娘聚在一起,正在说笑着,看到她们过来后,全都起身迎了出来。   “给元嘉郡主请安,大姐姐好。”   沈皎叫起后,对着眼前的五个姑娘点头道:“二表姐,三表姐好,四表妹,五表妹好。”闵王府中姑娘一共有五人,因都是皇族子弟,就算她不经常出现在那些宴会上,在宫宴上也是都见过的。闵王府中除了已经及笄的永安郡主,其它的姑娘都无封号和爵位,因此身份不同,礼节也是不同,她只需点头示意即可。   闵王府一共三房,长房中的姑娘只有永安郡主一人,二房中这二姑娘萧梅为庶出,三姑娘萧怡为嫡出,而三房本身就是庶出,和闵王妃没有血缘,就算两人都是嫡出,这身份也差了一些。所以无论是闵王妃话中提起的孙女,还是派人来请她们的人,都是这闵王府的二房嫡女萧怡。这嫡庶之别,重于长幼之序,自来如此。   见过礼后,沈皎和永安郡主便随众人进入亭中。   因日子不到,这荷花池中也无半点盛开的荷花和郁绿的荷叶,池中也无半点波澜,平静无趣的很,所以便都在亭中说笑。   “元嘉妹妹可是大忙人,咱们平日里可是都见不到的。”三姑娘落落大方地冲着沈皎打趣道,“这今日好不容易托大姐姐的福见到了,咱们可不能放过她啊。”   “这见不到除了我的原因,你自己也有原因。怎么我和永安姐姐就见得多呢?”沈皎毫不客气地笑着回应着,“这前段时间我大姐姐在肃毅侯府设宴,这帖子可是送到你这的,谁叫你这不争气,吃坏了肚子,错过了和我相见的机会呢?”因永安郡主和萧怡这堂妹之间关系很好,沈皎和萧怡之间还算不错。   不同与她四姐被禁足,不得参加,所以称病不同,那日萧怡是真的病了,还是因为贪吃吃坏了肚子,躺在床上,无缘肃毅侯府的宴会。至于其余的几位闵王府的姑娘,萧梅不爱交际,是真的不爱,不是被闵王府二夫人压在家中的,比如,她和萧梅在一起时,基本上听她说话的次数不超过十次。   而其余的姐妹二人,因为年龄尚小的关系,也不多出现在宴会中。所以当日肃毅侯府闵王府中只有永安郡主一人。   被提及的永安郡主,坐在一旁,也不说话,饶有兴致地看着两人斗嘴。这样看戏的时候可不多,她自当好好观战不是?   萧怡被沈皎提起囧事,脸上红了一片,嗔道:“这都是多久前的事情了,亏你还记得。”   “你怎么不说,这一年参加宴会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我见一面可是难得很啊。”萧怡不依道。   “都是我的错,我的错。”沈皎哄到,“我以后一定多和三表姐见面,以减三表姐对我的思念之情。”   萧怡听到沈皎这么说,脸上更红。   永安郡主看着沈皎与和她相处时一般,总能将人撩的害羞得很,不过,她家三妹似乎还需要她亲自传授一番,才能和元嘉郡主旗鼓相当。   看着眼前的元嘉郡主,永安郡主不由想起了和自己说话就笨拙害羞的沈长映,不得不感慨这兄妹二人巨大的差距啊。   之后,永安郡主出手将害羞地三妹从沈皎手中解救下来,几人便换了个话题谈论起来,气氛还算和乐。   不久后,就有人来通传闵王妃让她们回去。   沈皎知道,这结果已经出来了。   回到闵王府正厅,沈皎看着淑惠长公主和闵王妃眼中都是笑意,但尚且还算矜持,闵王世子妃脸上却是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住。   这结果,不言而喻。   之后,沈皎便随着淑惠长公主和乔氏告辞,离开闵王府。闵王妃带着世子妃和王氏与府中的姑娘,将她们送到二门处。   待人离开,闵王妃便让其余人散了,只留世子妃和永安郡主跟在身边回了院中。   “你和沈三的婚事,若无意外,便这么定下了。”闵王妃将孙女搂在话中,想起今日淑惠长公主对自己说得话道,“沈三自己身上有着广平侯的爵位,自己又在大理寺任职,听你祖父说,他于断案方面十分有天赋,自己也肯上进,日后必定前途光明,倒也配得上我的永安。”   “祖母。”永安郡主听到祖母的话,害羞地撒着娇,和外面表现出的成熟稳重截然相反。   “你啊,这些话终究是要嘱咐你的。”闵王妃叹了口气,这养了十几年的孙女就快不是自己的了,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但还是继续嘱托道,“淑惠长公主刚才说了,她会专门将划出一个三进的院落给你们居住,这样很是不错,可见却有诚心。”   “淑惠长公主虽然性子不是很温和,但对你从来都是喜爱疼爱的,从她待乔氏的样子,足可见只要对她中心,你日后,这日子就会不错。”   “乔氏和元嘉都是容易相处之人,自不必我说。”   “重要的是,我看沈三对你很上心。”   “总而言之,这还是个不错的婚事。” 第95章 赐婚   永安郡主靠在闵王妃的怀中,听到祖母这样的评价, 脸上不禁有些微微发热起来。   一旁的闵王世子妃看到女儿的这副样子, 继续道, “这门婚事当真不错。广平侯大你三岁左右,也算稳重, 他不是长子,你也不需要劳累地去掌管中馈,很是轻省。”   闵王世子妃觉得这门婚事真的算得上极佳了,广平侯沈长映要样貌有样貌,要爵位有爵位, 要前程有前程,自两年起他岁数渐大,虽比不上名满京中的卫郎,但京中多少贵女却也眼巴着这门婚事,却没想到会是她女儿得了去。   她之前为女儿相看了不少京中出类拔萃的男子,却也没有一个比得上广平侯沈长映这般家世样貌能力都样样齐全的人,这让她对这门婚事十分满意。   至于名满京中的卫郎, 她从未考虑过, 不为别的, 卫家的宗妇岂是那么好当的?她只愿自己的女儿婚后轻松幸福,而不是被宗族的事务劳累辛苦。   但哪个有爵位的继承者不是嫡长子,其的妻子不要掌管中馈辛苦劳累的?除了宗室外, 广平侯是为数不多的人之一, 于这点, 她十分满意广平侯这个嫡次子的身份。   待日后,就算日后广平侯从梁国公府分出来,她的女儿也是侯夫人,不会被任何人看清,依旧地位尊崇。毕竟,谁精心养大的女儿日后被怠慢,没有现在的尊容,心中也是不愿意的。   当然,最重要的是广平侯肯用心在女儿身上。   这些,她是看在眼中的。   闵王府又不是落魄的人家,不需要家中最为尊贵的嫡长女前去联姻,她只愿女儿日后能被女婿尊容爱护一生。   如今看来,广平侯很有这个潜力。   闵王世子妃思索完,看着女儿在自己话落后,脸上红得如上好的胭脂一般,端艳妍丽,美极了,让人移不开眼。   她的女儿国色天香,她敢说,这京中绝无一女的容颜能胜过她的女儿。与皇室贵女还说,虽然容貌不是最重要的,但有这么一副美丽的容貌,更是锦上添花。   “你日后只需好好孝顺公婆便行,不需劳烦其它。”至于这夫妻间的相处之道,她也不好在婆母闵王妃面前对女儿传授,“淑惠长公主的性子虽然有些皇室公主的脾气,但从未听到她有任何亏待乔氏的传闻,不仅如此,看今日的样子,乔氏和淑惠长公主之间的相处,她们之间的关系应该很是亲近和乐,所以,淑惠长公主对待儿媳应是很不错。”   说道这,又看向一旁搂着女儿,正看着自己的闵王妃,连忙道:“就像母妃待我一样。”   闵王妃笑点了世子妃一下,虽然这奉承有些急促,但听着还不错。   世子妃看到闵王妃没有怪罪自己议论这婆媳关系的事,笑着继续道,“至于元嘉郡主,虽然性子温和,但她身份比你高,你平日里敬着便是。”有这么个身份高贵的小姑子,这态度自然要摆正。   “女儿都知道,一定谨记祖母和阿娘的教诲。”永安郡主在闵王世子妃说完后,红着脸点了点头,应道。   这边,闵王妃和世子妃继续和永安郡主嘱托着这桩婚事,温情脉脉。而淑惠长公主府中,却不是如此。   淑惠长公主看着次子面色着急地看着自己,脸上急地都冒出了些许汗珠,一双眼睛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淑惠长公主表示丝毫不为所动,依旧悠闲地喝着茶,惬意极了。想当初,她可是记得十分清楚,她这个次子,在告诉自己想求取永安时,不顾自己紧张的心情,她问一句,他答一句,让她急死了。   如今这风水轮流转,这也该换他着急了不是,不然与她多么不公平?   终于在次子的再次催促中,淑惠长公主才决定大发慈悲,满足一下儿子的心,“闵王府已经答应,我明日会进宫,请你皇舅舅则吉日下旨赐婚。”圣旨赐婚,在大齐是一种体面,也是她们对闵王府的尊重。   “儿子谢阿娘。”沈长映说完,便对着上首的淑惠长公主跪下磕头。   待沈长映起身后,坐在一旁的沈皎轻咳一声,表示了一下自己的存在感,“三哥,我今日在永安姐姐可是为你美言了不少。”所以,这该感谢下不是?   “今日,谢过阿皎了。”沈长映对着妹妹微微拱手,满面笑容地答道说完,又对着淑惠长公主道,“今日也劳烦大嫂了,我一会儿待大哥回来后,再去像大哥道谢。”乔氏回府后,便回去照顾儿子阿导了,不曾在这,所以,沈长映才由此一说,毕竟这叔嫂之间要避嫌不是?   沈皎听着自家三哥这只有道谢的话,虽然情真意切,但到底干巴巴的,没有一点实质性的表示,她决定不与自家三哥这个低情商的计较。   “三哥,这只是嘴上的道谢是感谢不了我在永安姐姐那里对你的夸赞的,毕竟这很费我的心神的。”沈皎决得,找出她家三哥的优点,也是不容易的,这酬劳也是需要更为丰厚些的。   “我觉得我最近需要这德福居的饭菜来补一补我这消耗的精力。”沈皎决定自食其力,不指望她三哥自己提出谢礼,直接笑着道。   德福居是京中最负盛名的酒楼,和鼎香楼一样需要每日排队吃到其中的美味。且与之美味相相对的,便是鼎香楼饭菜的价格,十分不得人心啊。   沈长映算了一下每日买鼎香楼的糕点,再加上这德福居饭菜的钱,沈长映觉得自己日后每日的俸禄,将会一点不剩,全部被花出去。   他觉得他以后需要好好奋斗,不然这连给心上人和妹妹买吃得都不能够,“是,阿皎放心,我一定照办,明日这饭菜糕点定会送到你的房中。”妹妹确实帮了自己不少,给妹妹买饭和糕点也是他应做的。   沈皎听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十日后,恰逢吉日,圣旨降:赐婚广平侯和永安郡主,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第96章 成婚   三个月后,广平侯沈长映和永安郡主大婚当日, 永安郡主十里红妆铺地, 羡煞旁人。   之前, 淑惠长公主府和梁国公府向闵王府下聘时,聘礼之重一直被京中众人所津津乐道, 当时的永安郡主是京中贵女最为羡慕的人。   不为别的,只为淑惠长公主府和梁国公府对未来儿媳的诚意和看重,就足够令人道一声艳羡了。   现在这永安郡主十里红妆,被羡慕的人自然又成了广平侯沈长映。   沈长映骑在马上,走在前方, 脸上的喜意自今日众人见到他后,就一直如此,眉眼间洋溢着浓浓的喜悦之情,衬得他更加仪态俊美,此刻被一群沈氏子弟和好友们打趣着也不恼。   “长映,有句话怎么说来得……”吴羽玩笑道,“不鸣则已, 一鸣惊人, 说得恐怕就是你吧?”吴羽和沈长映自崇文馆就每日朝夕相处, 情谊深厚,这态度自然熟捻地很。   众人此刻觉得吴羽这句‘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用得相当能表达此刻他们对沈长映的看法, 这娶了容貌绝冠京城的永安郡主, 自然是要一鸣惊人的了。   “对, 吴羽说得对,我赞同。”忠勇侯府世子简宇跟着道,“以前老不见你小子娶亲,还以为你这是要孤独终老了,没想到是你小子眼光高,这枉费了兄弟们担心了你一场,兄弟们,这今日咱们可要将这小子给灌醉在洞房门口,好解了我们的心头之恨。”   简宇的话落后,旁边便响起了此起彼伏的赞同声。   “对!”   “一会儿可要灌醉他!”   “灌醉他!”   ……   作为族兄弟和好友,沈长映之前对婚事没有兴趣的样子,他们可没少担心,有的还以为他对不知这温柔乡的妙处,冒着被妻子和母亲追着打的危险,想带他去这京中最大的青楼红怡楼中体验一番的可有好几人。   他们可没有半分私心,纯粹是为了兄弟的未来未来着想吗!虽然后来因为被沈长映拒绝而没去成,但正因为如此,他们更担心了不是?   如今,这如今竟将这京中容貌最盛的一朵花儿摘了下来,不灌醉他怎么对得起他们为其的担忧和付出啊!   对于眼前这群大言不惭要灌晕他的人,沈长映表示不予理会,他相信有他大哥坐镇,这群人谁能奈他何?   内心充满了对他大哥的信心,沈长映表示这一切都不是问题,他只需要专心自己的婚事,想着一会儿如何与心仪的妻子相处才是最紧要的事情。   与沈长映此时骑在马上的悠闲不同,沈皎此时却忙得很,作为梁国公和淑惠长公主唯一的女儿,正忙着招待前来的宾客,特别是一些贵女,不过,索性她的身份够高,倒也没有到分身乏术的地步。   特别是有着前几年她大哥娶亲时的经验,又有着六姑娘在一旁帮衬,这繁忙的程度就好了很多。   此刻,沈皎正亲自招待着卫家的几位姑娘,六姑娘在一旁作陪,卫家长房无女,眼前的四位姑娘都是二房和三方的嫡出姑娘。   卫家是士族,家中的女孩教养自是不同于平常家族,个个都是闻名京中的贵女,琴棋书画等雅事,各有所擅,与其交谈,能让人从心中感到很愉悦,这样的能力,可不是随意能有的,它需要一点一点从长辈那里耳濡目染而得到。   沈皎和卫家的姑娘们交谈时,虽然感到很愉快,却也能感到她们看自己的目光中带着明显的善意和探究,或者说,她每次见卫家姑娘,她们待她的态度差不多都是如此,有时甚至对她颇为照顾。   其实,沈皎不知,她们对沈皎的态度是缘于卫赜,她们这位堂兄请她们平日里对元嘉郡主多照顾几分,她们对这位堂兄敬重,自然愿意帮这个忙,更何况卫赜为了让她们同意帮忙,送了不少她们心仪的东西,她们更要尽心。   况且,她们也十分好奇,能让她们那个清冷的堂兄时刻记挂着的女孩,究竟有什么不同?   正当这边谈着话时,颜家的几位姑娘也朝着这边走来,于此,这局面便变得不同起来。虽看着气氛和乐,却每个人的话语中都暗含机锋,明显有着要一争高下的意思。   沈皎看着眼前的场景,不禁有些感慨,这内宅真的是朝局的缩影,这后宅中的学问真的很大,也怨不得世人都想取高门贵女为妻,实在是一个好的夫人真的能帮丈夫在朝堂上极大的忙。   不过,这几个月见过朝堂争斗的沈皎却觉得眼前的针锋相对比之朝堂还稚嫩了太多,都不过是平常手段而已。如这朝中,从没有人见过卫逊和颜阁老不合的样子,偶有不愉,也仅仅是因为朝政上意见不同,各有定论,这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丝毫不想现在的样子。   不过,她终究是主人,只要这两家的姑娘不在府中发生什么闹剧,便可,当然,她也相信两家的教养,不会在外面闹得太过难堪。   所以,她只需分出精力看顾一二便可,又和身旁的六姑娘转身接待其他的贵女们了。   这边沈皎正忙着,时间也不知不觉地过去,很快,这天色便不早了。所谓婚礼,依照规矩,便是在黄昏时举礼,据说,于日入后二刻为昏时,此时成婚,是取阳往阴来之意。   依照规矩,婚礼时,两个新人行完礼后,便被送往早已为其准备好的新院落中。   待沈长映离开前往前院敬酒后,沈皎便在新房中和沈家的族妇姑娘们一同见到了走在喜床上一袭红嫁衣的永安郡主,虽然没有被挑起红盖头,但只这身精致华美的嫁衣,和现在穿上这嫁衣后,婀娜多姿的身形,就不难想象这盖头下的永安郡主有多美了。   想象着平日里,永安郡主盛装时国色天香的样子,沈皎觉得应当是一副绝美的场景。   只可惜,这样的场景,只能是她三哥看到,与她无缘……   安慰了自己来日方长后,沈皎随着身旁的大嫂,对永安郡主多加嘱托宽慰了几句,又吩咐人上些糕点,让永安郡主用些,稍微垫一下,毕竟这时,虽说每个新娘都饿的厉害,但却也不是用食的好时候。   之后,她才和大嫂一同离开了。 第97章 秀恩爱   沈皎和乔氏一起离开后,招待完宾客后, 因其它的事情也不需要她操心了, 便回了自己院中休息。   第二日清晨, 自早便前往淑惠长公主的正院中。这新人敬茶认亲,她作为府中的唯一的女儿自是不能晚到, 这于理不合,也是对永安郡主这个三嫂的尊敬和重视。   因她平日礼去崇文馆进学早起惯了,她到正院时,淑惠长公主和沈邦靖才刚刚起身,在花厅等了其一会儿, 才见到两人。   淑惠长公主不同于平日里随意的穿着,今日着深衣,显得颇为郑重肃穆,至于旁边的梁国公沈邦靖也是穿着同色的深衣,两人坐在一起,款式相同,颜色相同。   刚进来的沈皎看着父母二人这情侣款的穿着, 再看着两人眉眼间互看着之间浓浓的情意和笑意, 和自己看不同的眉眼官司, 沈皎表示自己被虐到了。   这么浓情蜜意的,她觉得自己现在是个多余的电灯泡,不, 这个时代只有蜡烛和灯油。   作为一个尴尬的, 多余的蜡烛和灯油, 沈皎努力将头垂地低低的,装作什么都不懂的样子,老老实实的坐在一旁看着手中的茶盏……   一旁的淑惠长公主看着女儿低头喝茶,不说话的样子,一双美目流转,狠狠地瞪了一旁的丈夫,这放在自己背后的手该拿下去了不是,这要是被女儿发现自己威信何存?   沈邦靖被妻子瞪视着,也不说话,慢慢地收回自己的手,两人爱在一起,他的手臂和手又放在衣袖里,怎么会被女儿发现,他这不是怕她昨日劳累,今日才小心地护着她的腰不是?   虽然收回了手,但一双透露着委屈之意的眼眸却望向一旁的淑惠长公主。   淑惠长公主看着丈夫的样子,脸上泛起了红晕,轻咳了一声,也不再往丈夫的那边看去,只是对着女儿道:“阿皎昨日可有劳累,身子可有不适?夜里有没有休息好?”   想起女儿羸弱的身子,淑惠长公主赶紧关心地问道。上次长子大婚,女儿尚小,大姑娘也还未出嫁,这招待的人自然落在了由淑惠长公主抚养长大的大姑娘身上。   而这次大姑娘已经出嫁,变成了客人,女儿也长大了,这待客的任务自然便落在了她身上。   “有上次大哥成婚时的经验,当时大姐姐对我也一直教导,不会忙起来手忙脚乱。”沈皎笑着对淑惠长公主宽慰道,“再加上有六姐姐在一旁帮助,便轻松多了,不是很劳累,夜里也休息地很好 ,阿娘阿爹放心。”   淑惠长公主听完女儿的话,有仔细看了下女儿的脸色,虽然有些苍白,但和平日里也差不多,瞧着精神很是不错,不见任何萎靡的样子,眼中亦是神采奕奕,心中便放心了下来。   想起女儿嘴中提及的六姑娘,淑惠长公主笑着道:“你六姐姐被老太太教养的十分好,性子也不错。以前不曾注意,如今发现你六姐姐真的是个出类拔萃的人儿,倒也惹人喜欢。”最近,因着六姑娘的出言相助,六姑娘和公主府中的来往也更加密切些,她也更加了解了六姑娘的性子,才有了现在的感慨。   沈皎听到淑惠长公主对六姑娘的评价,点了点头,“六姐姐性子爽利,对我也亲近,经常送一些自己做得香丸等物送于我,很是亲近,和六姐姐相处起来十分愉快。”六姑娘有着自己的骄傲,不会刻意讨好,和她相处也如平常的姐妹般亲近自然,送礼也从不送贵重的礼物,只是一些自己做得小东西,这份心意和态度让她十分喜欢,也乐意与六姑娘相处。   若是六姑娘是那种只会刻意讨好的人,只会令她厌烦,至于之前其对她在茶楼中的帮忙,她已经送去了足够贵重的礼物,足以抵消这份恩情了。   至于这以后,就不会再和其有过多的来往了,更不要说这次和她一同待客了。这待客也有不同,昨日梁国公府的姑娘都在待客,可这客人的身份不同,需要的人也不同。六姑娘虽然出身梁国公府,是嫡嫡出的姑娘,但她的父亲只是捐了一个小官,不求上进,和现任梁国公又不是同母兄弟,虽有老太太护着,但难免叫人看轻。   所以,六姑娘平日里也接触不到京中身份最为贵重的那些姑娘,而昨日和她一同待客,其被淑惠长公主府看重的意思不言而喻,再加上六姑娘自己的才情能力,自会进入那个最顶级的圈子。   如此,对她的未来会有更大的帮助。   投桃报李,六姑娘待她用心,她和府中也会对六姑娘用心。   之后沈皎有和淑惠长公主和梁国公叙了些话,便见自家的大哥大嫂一齐并排走来,大嫂手中抱着胖娃娃阿导,自家大哥还用手逗着胖娃娃,一边还用柔情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妻子,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这年头,有穿情侣装秀恩爱的,居然还有一边秀娃一边秀恩爱的,沈皎觉得自己作为一个形单影只的人,可怜极了。   索性还有一只胖娃娃惦记自己,一见到她,就要扑进她的怀中,抱着怀中软软的一团,再被胖娃娃亲了一下脸颊,沈皎觉得自己心瞬间被治愈了。   和胖娃娃玩了一会儿,便见下人禀报她家三哥和三嫂来了。   只见外面进来一对儿天造地设般的佳偶走了进来,男子身子修长,容貌俊秀,女子花容月貌,端丽美艳,无论是容貌还是气质,都堪称郎才女貌,天作之和。   沈皎看见永安郡主的容貌比之前的明媚妍丽,端丽冠绝,其眉眼间更多了一丝女子的妩媚和风流姿态,仿若天成。   这边,沈长映和永安郡主进来后,旁边的侍女便准备好了一应物件儿,等着这对新人朝淑惠长公主和沈邦靖见礼敬茶。   沈长映细心地扶着身旁的永安郡主跪下,先对着一旁的沈邦靖敬茶,然后是淑惠长公主,二人都是立时接过,没有半分为难,沈邦靖送了些疑似地契房契之类的东西,淑惠长公主则是送了一整套名贵至极的头面和配饰。   从始至终,沈长映一直细心地扶着穿戴有些繁琐的妻子,用心极了。   沈皎觉得心中泪牛满面,这一个个成双成对,恩爱秀的,会失去她的……   默默地抱紧了手中的胖娃娃,她和胖娃娃也是两个人好吗?   至于不在场的卫赜,沈皎表示不予考虑。 第98章 见礼   被秀了一脸恩爱的沈皎,抱着怀中的胖娃娃互相取暖, 看着沈长映和永安郡主与沈长冀夫妻二人见过礼后, 便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   沈皎看着自己三哥从始至终照顾着永安郡主, 而永安郡主看向自家三哥的眼神中带着害羞和喜意,她表示虽然她对于三哥和三嫂恩爱很高兴, 但她的心也是很累的好吗?   将手中的胖娃娃递给身边的胖娃娃的奶娘,沈皎起身和沈长映与永安郡主见礼。   “给三哥三嫂请安。”沈皎笑着屈膝请安。   “妹妹好。”沈长映笑着拱手。   之后,永安郡主刚要屈膝还全礼,沈皎便连忙扶起,道:“三嫂可是折煞我了, 在家中我是妹妹,合该行家礼,哪有嫂嫂拜我的道理。”   沈皎的话刚落,这边淑惠长公主的声音便响了起来:“阿皎说得对,这是家中,行家礼便是,你在家中称呼她一声阿皎便是, 你大嫂也是如此。”   淑惠长公主笑着对永安郡主道, 语气温柔和煦。   永安郡主对于淑惠长公主的话, 笑着应是,然后对着沈皎微微一屈,道:“妹妹好。”   然后将旁边侍女手中的礼盒送于沈皎, 道:“这是我之前绘了花样, 找人做出来的, 送于妹妹,一番戏做,博妹妹一笑罢了。”   随着永安郡主的话落,礼盒中的礼物也缓缓打开,里面是一些钗钿,头绳等首饰,虽然不全是由贵重宝石打造的,但却十分新颖有趣,很多都是从未见过的花型款式,且都十分适合她这个年龄的女孩。   这一看就是提前准备了好长时间,用心极了。   这份用心,沈皎连忙道谢:“三嫂心灵手巧,才能绘出这般漂亮的首饰,阿皎谢过三嫂厚礼。”   坐在上首的淑惠长公主看着永安郡主准备的礼物,对沈皎笑着谴责道:“有了这般好看的首饰,你可还有什么理由不戴?”女儿不喜戴首饰的毛病,她怎么说也无用,这眼看都要成大姑娘了,还这样,快愁死她了。   每次强逼她戴首饰的时候,她总能挑出每样首饰的毛病,不是这个太重,就是那个太老气,红色的嫌太艳丽了,其它的嫌太冷清了,等等,总之她总能有理由。   不过,这不爱戴也就罢了,她只当她不喜首饰。可是事实却并非如此,她的这个女儿很喜欢首饰,只不过这喜欢的方式很特别,是把它们收藏起来,放在首饰盒中。   她实在是不明白这是什么心理?   这漂亮的首饰不就应该戴出来,才能物尽其用,既显示它的美,也展现衬托自己的美,不是吗?   这次永安郡主送的首饰,都是新颖精巧的,精致的很,既不重,也不老气,十分适合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她看这次她还有什么理由不戴?   沈皎对于淑惠长公主的埋怨十分清楚,她不怨戴首饰,只是基于前世的习惯和在崇文馆进学的缘故,前世,她看到那些精美的首饰都是古物,被放在展示的柜台上,外面罩着玻璃,被人赞美着它们的美,赞美着那个时代工匠的智慧和水平。   她喜欢这些东西,却觉得它们应该被保存起来,她知道她的这种做法在这个时代是错误的,但她就是有这种情节。   当然,这些首饰太重也是其中一个很小的原因,她表示太重的首饰压在头上,真的很不舒服。   还有,常年在崇文馆进学,每日穿得太华美也是不好。   “三嫂亲手描了花样的首饰,岂是其它的可以比得?我自是要天天戴的。”永安郡主送的这些,一看就轻便的很,还都是精致清丽的,便是每日带着也没什么不便。   “妹妹喜欢就好。”永安郡主看着沈皎是真心喜爱这些便放了心。   她之前与母亲合计送什么给元嘉郡主当见面礼时,很是犯难,这给公婆的,都是约定成随的,如新妇亲手做得鞋袜等物,送给大房夫妻的也是很好准备,贵重一些,用心些便是,给府中嫡长孙的也好准备,小孩子的无非就是长命锁之类寓意好的小孩子用得东西,只有这给元嘉郡主的礼物最让她们犯愁。   元嘉郡主礼同公主,盛宠无双,其见过的好东西数都数不清,这眼光岂是一般的高。虽然她和元嘉郡主关系不错,也知其性子随和,但她这礼送的岂是只顾及元嘉郡主一人,不仅要令淑惠长公主和梁国公满意,还要令宫中的太后甚至龙椅上的那位满意。   对元嘉郡主的态度上,这三公主就是前车之鉴,三公主解了禁足后,便一直不被皇帝所喜爱了,就连其的婚事,也不如二公主和四公主。   虽然最后那位可能不在意这些后宅之事,但他一旦知道自己送礼过轻,委屈怠慢了元嘉郡主,这天威虽不会直接降临到她身上,但谢太后和卫皇后可能就会对她训话了。   所以,这份见面礼,令她和母亲很是犯难。   最后,还是祖母给她出了这个主意,她擅长绘画,与这首饰的描绘和样式上颇有几分心得,她的很多首饰都是自己绘了图样后,让人打出来的。   她仔细思考了元嘉郡主平日里的穿着打扮,猜想了一下其的喜好,才绘出的这些首饰。   所幸,元嘉郡主看样子十分喜爱,她的这份心思也算没有白费。   其实,画这些首饰并不好画,元嘉郡主平日里所戴的首饰并不多,比之寻常的贵女简单的太多,但样样都是精品,而其时常戴着的也不过是一块桃花色的暖玉玉佩,和一些精致小巧的簪子,簪子都是宫中内造,工艺配色样式都是精致无比。   所以,她绘这些首饰,也是废了不少心思。   永安和沈皎又说了两句话,然后便将准备好的长命锁给了阿导。   其实,新婚的第二天十分忙碌,因着是陛下赐婚,在大房见完礼后,来不及去梁国公府,便要先前往宫中谢恩。   而与梁国公府和沈氏族中的见礼,只能等二人从宫中回来后才能再见。   和沈长映夫妻一起进宫的还有沈皎。   因着天和帝的意思,她最近请假有些多,实在是需要补一补,她三哥三嫂成亲后,她也不忙了,这心便该收回到朝堂上了。   果然,这哪个时代都存在补课的说法啊! 第99章 名单   和沈长映夫妇一同进宫来到紫宸宫中,一同行礼问安后, 天和帝对着沈长映夫妇略微嘱咐了几句, 赐下了些赏赐, 便打发他们去凤仪宫和兴庆宫中请安了。   帝王的时间宝贵,能抽空见一对由自己赐婚的新婚夫妇已是难得, 这还是看在沈长映和永安郡主一个是嫡亲的外甥,一个是堂侄女的份上,能召见便是隆恩,何敢在求其它?   再说,除了太子大婚外, 天和帝亲自过问外,其余的皇子全都是直接交由礼部,大婚后,也只是在紫宸宫中勉励几句,赐下些赏赐而已,再无其它。   所以,能得到天和帝的召见与沈长映和永安郡主而言, 已是格外的厚宠了。   沈长映和永安郡主谢恩后便退出了紫宸宫, 独留沈皎一人还留在天和帝的身边。   “这事情已经忙完了, 你也该收收心,将心思放在正事上了。”天和帝看着沈皎,正色地说道。   “元嘉明白。”沈皎连忙应是, 然后笑得甜甜的对天和帝道, “以皇舅舅的厉害, 便是元嘉再多请几日的假,皇舅舅也能让元嘉立时赶上。”   天和帝听到外甥女对着自己亲近地撒娇,笑骂道:“你啊!别以为朕没听出来,你这是借着朕当借口,变着法的夸自己呢。”眉眼间掩不住的笑意和和悦。   这就是他再厉害,若是遇到一个愚笨的,又学得是朝政这样复杂的问题,又怎么能让其立时赶上呢?   这不是变着法的夸她自己聪慧了。   沈皎闻言面色不便,依旧笑着道:“可这也是元嘉对皇舅舅真心的敬佩和称赞啊。弟子再优秀,若是为师者无能力教养,也是不能学有所成啊!”   这言下之意,也就是承认刚刚自己借着奉承天和帝时,也同时夸赞自己了。   “你的这张嘴啊。”天和帝听到这句毫不掩饰的解释,笑着指了指沈皎道。   说完这句话后,又看了看身旁真诚地看着自己的女孩,往后靠了靠背,道:“如今,也恐怕只有你敢在朕面前敢毫不避讳的直言心意了。”声音飘渺低沉,似乎带着万千感慨,还有点点的失落。   沈皎对于天和帝的这句感慨,没有接话,其实这就是帝王的悲哀啊,其实,让她来说,也算不得是悲哀,选择了权力,便意味着要失去其它的东西,亲情,爱情,友情等等。   其实,也不止是帝王才会失去这些,只要是上位者,都会如此。   她有时再想,因着自己的体质和野心,她也选择了权力这条路,她日后会不会也如天和帝这般……   不过,想起自己的家人,沈皎脸上露出了释然的微笑,她的阿爹阿娘,她的亲人,她觉得自己永远不会变成那副样子。   至于脑海中冒出的卫赜的身影,思索了一番,沈皎便将其抛在脑后,若是能有爱情,与她来说是件幸事,但若是将现在这点微弱的好感和自己的志向相较的话,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   爱情,与她来说,像是件奢侈品,不有的话,也不会影响她的任何正常生活。   所以,她觉得自己应与天和帝不会相同,她有自己的信念和温暖她的家人,她有着自己的初心,有着能让她保持初心和本衷的温暖,有着正确的观念,她相信自己不会如天和帝现在一般。   而现在的她与现在的天和帝,既是亲近的舅甥,又是君臣,还是师生,她对于朝堂和政务的了解和御下的手腕全部是来自天和帝的教导,也不知道是天和帝不让她父亲插手她的学习,还是她父亲自己的避嫌,免得引起天和帝的不满,总之,她的父亲在她坦白后,一如从前,对她的学业上的事情几乎不插手。   因着她和天和帝的这层最为亲密的师生关系,所以她才会对天和帝的心思足够了解,而她不基本上也很少在天和帝面前隐瞒自己的心思和想法,甚至能力。   这么做,一来是因为以她的能力,还不能在天和帝这个继位多年的帝王面前隐瞒住全部,若是在隐瞒的过程中稍微暴露一点,她在天和帝心中这么多年树立的形象便会轰然倒塌。   这么多年的心血付诸一旦,是她无论如何也不想,也不愿看到的。   再者,她与天和帝既是君臣,也是亲人,她救过天和帝两命,他们之间有着信任和旁人无法比拟的亲情和恩情,天和帝也对她有着一个长辈对晚辈的期待,爱护,在她身上付出了太多的感情和心力,岂是能割舍的掉的。   而她对天和帝的情感也同样如此。   最后,她也是出于一个学生对待求学的老师的基本态度,若是不将自己不会的地方和短处告诉自己的老师,又怎么会得到最适合自己的教导。   所以,这便是她基本不会在天和帝面前隐瞒自己的原因。   沈皎看着天和帝的幽幽感叹的样子,也不说话,在她看来,像天和帝这样的帝王,说出这样的话,不过是纯粹的感叹而已,他不需要别人的安慰,此时的她只需要静静地听完这句话便好,不需要回话。   天和帝在说完这句话后,微微愣神,便收敛了心神,不再提起此事,转换了话题,“好了,不提这些事。”   然后,便对着身边的胡公公吩咐道:“胡喜,你将这几日朕准备好的那些奏疏拿给郡主。”   站在一旁的胡喜应是后,天和帝对着沈皎温和地道:“最近的朝政还不算多,你上手也快。”   之后,沈皎便一边坐在自己的座位,一边翻看奏疏,一边听天和帝讲起重点:“你也知道,这庶吉士的结果也出来了,最近,吏部已经将新科进士全部安排好职务,明日就会下发。“   “这届的,还算有几个不错的,朕打算磨练一下,看看是不是可堪大任。”天和帝说完,便将桌上准备好的名册递给了一旁的沈皎,正色道:“你也看看。”   沈皎恭敬地将这份名单递了过来,缓缓打开,她知道这些人中有些将会是未来朝堂上的肱骨之臣。 第100章 改变   洁白如雪的宣纸上,一个个用行草书写的名字跃然于纸上。   沈皎手中拿着这份重如千金的名单, 仔细看着, 上面的名字, 除了一些卫赜颜楠刘籍这些最耀眼的人物,还有被天和帝看好的冯锐, 有一人的名字赫然在列,虽是在最后,但也是位列其中。   “可是有什么话想说?”天和帝温和地看着外甥女,示意其可以有话直说,不必顾及。   沈皎沉吟了一声, 正色道:“皇舅舅真的决定了吗?”   “你说呢?”天和帝脸色不变。   “皇舅舅将董淮的名字位列这份名单之上,便是已经做出了决定。”董淮在这次的殿试中,名次在二甲前十,庶吉士的择选中成绩亦在前五,可算是十分不错了,但在其前面的不是没有,比如程仁, 可这份名单上却没有其的名字。   董淮和程仁在家世上相同, 都是寒门出身, 要说两人有什么不同的地方,那便是董淮最近和晋王和九皇子走得十分近,而程仁却是毫无加入夺嫡之争的意思。   至于董淮, 据说对晋王和九皇子极为推崇, 在新科进士中频繁为晋王和九皇子做宣传, 且已经拉拢了好几个新科进士,所以晋王待其很是有礼贤下士之风,这些在京中已经广为人知。   不为人知的是,在晋王曾在天和帝面前极力举荐董淮,不过,对此,天和帝没答应,但也没有反驳和斥责,态度暧昧。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不多,而她能知道这件事,也不过是因为她当时在紫宸宫中跟着天和帝学习,晋王进来后,她在天和帝的示意下,进入了后面的屏风,才知道此事。   后来,她见天和帝没有提及此事,也不再过问,却没有想到这结果,却在今天。   而天和帝启培养董淮这个晋王的人,其因为什么,不言而喻。   “董淮这个人,朕前两日召见过。”天和帝对于沈皎的话,没有回答,而是说着自己对董淮的评价,“为人机敏,才学尚佳,很会变通识时务,倒也值得培养。”   说道这,天和帝停顿了一下,才道:“老六这次选的人还算不错,眼光总算些有了长进。”长进二字有些意味深长。   这能听得进九皇子的话,也是一种长进?   天和帝对晋王的期待未免有些太低,或者说,对其的能力根本就没报任何期望。   “所以,也该开始了。”天和帝说道这眼眸中闪过一道利芒,却也带着一丝期待,“太子也不小了。”   这是从现在开始就要用被九皇子辅佐的晋王来磨砺太子了。   可以想象,接下来,朝中会出现一番极大的动荡,天和帝会着力提拔晋王一系的官员,让其朝堂上达到制衡的局面……   然后,随之而来的便是——夺嫡之争开始拉开序幕。   可以想象,以后的朝堂会是何种腥风血雨。   而天和帝似乎无意在此话题上多说,只是继续和沈皎说起名单上的其它几人:“阿赜的是朕看着长大的,他的能力朕清楚,先让他在翰林院中待几个月,朕就将他调到身边,任中书舍人。”   新科的三鼎甲按照惯例,都应当到翰林院任编修等职位,慢慢地熬三年资历后,是留在京中还是外放,却要另说。   而天和帝让卫赜几个月后,便直接调到自己身边,担任中书舍人,可谓是看重和恩宠至极。   在大齐,中书舍人虽只是从六品,在京中这个三品遍地走的地方,一个区区的从六品官员实在是不起眼的很,但是其却是最让人眼热的职位。   中书舍人任职于皇帝身边,负责为其草拟奏章等职务,个个都是被帝王信任和重点培养的人才,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如此,许以卫赜这样的职位,足可以表达天和帝对卫赜的看重。   还不待沈皎答话,天和帝便又自说起对其余人的安排:“至于颜楠刘籍二人,就先在翰林院中磨下性子。至于冯锐先将他放到京城旁的林泽县中,担任县令,朕要看看他到底在治理地方上有几分本事。”   “至于董淮……”天和帝沉吟了一下,对着沈皎道:“元嘉觉得应该将他安排到哪里比较合适?”   面对天和帝的考问,沈皎思索完大齐全部的官职道:“元嘉以为,皇舅舅应让其先为庶吉士,在翰林院磨练一二,随后授其以翰林侍读学士之位。”翰林侍读学士虽是从七品,比不上中书舍人一职重要,但也是天子近臣,让人打破头也想抢到的职位。   这也是她能想到的最适合天和帝扶持晋王,却不允许其压制太子一系的计划中,最好,最适合董淮的官职了。   “那就这样办吧。”天和帝点了点头。   之后,沈皎便在一旁翻看起最近的政务,不懂的地方,天和帝会在一旁引导她,虽然这几日的政务不多,但也看到了宫门快落锁的时候,她才被天和帝放行,返回家中。   等她进入淑惠长公主正院时,所有的人都已经到其了,就连她三哥三嫂这对要去宗族开祠堂上族谱等事情都已经做完,此时正坐正院中了。   “可算是回来了。”淑惠长公主看着女儿从外面走进来给自己行礼连忙叫起。   沈皎起身后,又和身旁的两对兄嫂见礼后才入座。   “怎么回来的这么晚?”淑惠长公主叫人上茶后,不禁问道。算算女儿出宫的时间,都快是宫门落锁的时候了,这样晚的时候回来可不多见。   “皇舅舅说我最近请假有些多,很多该学得都没学,因此多留了一会儿,教我好好学学。”沈皎笑着道。   淑惠长公主听了这话,也没有多问,只是关心了女儿几句,便对着次子和永安郡主说一些嘱咐的话,又逗了一会儿阿导,便让人都散了。   从始至终,沈邦靖都只是在一旁坐着,基本上不插话,在后宅中,他向来说话少,一切以淑惠长公主的意思为主。   只是这次,在女儿离开的时候,沈邦靖却让人叫住女儿,去他的书房中。   前院沈邦靖的书房中,沈邦靖端坐在正位上,因房内只有女儿和自己两人,沈邦靖说话也没有绕圈子,直奔主题:“最近陛下在朝堂上对安乐侯最近所办的几件差事,颇为满意,似乎想要重用,照这个进程,成为阁臣也是早晚的事。”   安乐侯嫡女为晋王妃,所以安乐侯便是晋王真正的岳父,从圣旨赐婚的那一刻起,安乐侯府便和晋王绑在了一起。   不过,这也是安乐侯自己愿意的,不然不会让自己的嫡女在赏花宴上全力以赴,力压众多贵女,这俨然是奔着晋王妃的位置上去的。   安乐侯是二等侯,在京中也只是一个二等府第。其祖上也曾是战功赫赫的功臣,尊容显赫,不过,这两代的安乐侯因为家中子弟不擅此道,逐渐朝文臣方向转变,但真正的阁臣却是一个都没出,所以有些走下坡路。在京中从一等人家沦为二等。   这一代的安乐侯,是一个十分精明且有野心的人,很是想恢复祖上的荣光,但无奈家中子弟成才的太少,所以这能将主意打到这姻亲的关系上,拼力地培养女儿,费尽心思得了晋王这个女婿,可谓是喜从天降。   试问,这世上还有什么比成为后族来振兴家族更快的办法?   所以,安乐侯在对晋王支持,可谓是不遗余力。晋王对于安乐侯能如此帮他,也是很满意,也将一开始嫌弃晋王妃出身稍低的想法也没有了。   而现在天和帝要提拔安乐侯,其寓意不言而喻。   至于安乐侯最近办得什么差事?   沈皎之前在翻看奏疏的过程中,也看到过。户部拨给工部修水利的银子,在工部转给其下的水部后,可这么大笔的银子送往地方,以工部那点人手肯定不够,于是,天和帝下令,命安乐侯总领此事,命其为钦差,率军队护卫银钱送往个州县。   其前两日,刚刚回京述职。   如此简单的差事,却能得到帝王的嘉奖,天和帝这是摆明了要给安乐侯晋升铺路。   “我明白阿爹的意思,皇舅舅如此做法,却不知阿爹有何看法?”沈皎问道。   沈邦靖沉吟了一声,道:“自古以来遵从礼法,嫡尊庶卑,长幼有序,储位也是如此。有嫡立嫡,无嫡立长,这是礼法,也是避免众皇子夺嫡发生的惨剧。如今陛下如此作为,是要……”说道这,沈邦靖没有再说下去,没了声音。   沈皎知道天和帝接下来要说什么,天和帝这是要逼着众皇子夺嫡,说逼着也不太恰当,应该说是引诱着。   “阿爹觉得这样不好吗?”沈皎脸色不变地再问道。   沈邦靖摇了摇头:“如此做,会让朝堂不安稳。”   “朝堂什么时候又安稳过?”沈皎回道:“阿爹放心,太子人品贵重,为皇舅舅所器重,但比之皇舅舅当年终究缺少了些磨练,皇舅舅如此做法,太子自能理解他的一片苦心。”   太子那里,她也暗示过了,相信以太子自是明白该怎么做。   至于晋王那里,作何理解,就不关她的的事情了。 第101章 朝局   书房中,沈皎看着面前的父亲沉默着不说话, 却也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她的父亲和这个时代的绝大部分人一般, 是礼法的拥护者, 这是他们自小到大所受得的教育所决定的,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   在他看来, 储位之争在有嫡子,有明确的储君人选的时候,就应该不给其余的皇子任何念头。这既是拥护礼法,也是避免诸皇子夺嫡,引发的朝堂派别争夺, 波及朝臣和百姓。   “阿爹的想法固然是好的。”沈皎先肯定了父亲的想法,然后话风一转:“可是,阿爹,大齐的储君,未来的天子,不能是一个只有嫡子长子身份的皇子,更要有治国之能, 御人有术, 皇舅舅想要的是一个可以成为有为之君的太子, 能将自己的江山变得更加强盛的太子。而这些,现在的太子却没有达到皇舅舅的要求。”   天和帝的野心比任何人都要大,他的野心是能够缔造比前朝任何时代都要繁荣的盛世, 并让这个盛世一直昌盛下去, 让大齐永远强大地传承万代。   这些, 她在很早的时候,就清楚。   所以,也理解为何天和帝对太子的要求如此严格。   “太子虽然能力卓绝,人品贵重,但到底一路走得顺风顺水,没有波折,少了些血气,多了些温和。”沈皎接着道:“有了晋王,相信太子会更加进益。”   本来,天和帝给太子选的磨刀石是勇王和九皇子两个一文一武的亲兄弟,可是没想到会发生五年多前发生的事情,勇王几乎形同被废,而九皇子尚且年幼,这让天和帝的计划打乱。   至于晋王,据她所知,晋王其实一开始不再天和帝的计划中,只是因其是自己登基后的第一个孩子,因此包容一些,允许其上蹿下跳,不予理会。   因王家事发,天和帝对太子的磨练便一直搁置,如今九皇子年龄已经长成,如同天和帝计划的那般和晋王走近,这才让天和帝的计划能够开始施行。   沈皎说完后,看着父亲依旧不说话,接着道:“阿爹,沈家是纯臣,您也知道,沈家没有必要参与到这场争斗中来,您究竟在忧心什么?”   这是沈皎才是沈皎不明白的地方,沈家不参与夺嫡之争,而她的父亲到底在担忧什么?   沈邦靖听到女儿的问题,叹了口气,终是说了出来:“梁家近日和晋王走得很近。”很近两个字沈邦靖说得很是沉重。   梁家?京中姓梁的人家很多,但能被沈邦靖担忧的只有一个,那边是沈邦靖的母族,现在的工部左侍郎梁家。   “你舅祖父前两日和我说起了晋王和九皇子,言语间对其很是赞扬,隐隐有以其为尊的意思,甚至还有劝我投靠晋王。”这话羞于启齿的话一开口,沈邦靖也不再遮掩,直接说了下去,“不过被我拒绝了。”   “后来,我找人打探了一番,倒是找到了这其中的根源。”   “晋王许了你舅祖父能升至工部尚书的承诺。”   现任工部尚书是一位老大人,已经年迈,如今正在乞骸骨,折子已经奏上,天和帝其实已经同意,但按照大齐惯例,这乞骸骨的折子要上三次,前两次帝王不允,进行挽留,第三次才会同意,然后会赐下赏赐,若是于社稷功劳不小,还会赐下荣养的官位,这位老大人便属于其中之一。   如今,这乞骸骨的折子已经上到第二次,所以,最近天和帝也正在尽快确定工部尚书的人选。   她的这位舅祖父虽然官居工部左侍郎,且大齐以左为尊,但年龄确实也已经不小,若是不能再更近一步,过两年也是要乞骸骨了,而沈家的下一代最高的官职也不过是从四品。   而历来工部尚书年龄一般都较大,六七十的也有过。   所以,她这位舅祖父一直在谋求各种门路升至工部尚书,前段时间也来找过她的父亲,可是文臣武将向来分明,而沈家的文臣,她三叔却于这件事上插不上话。   她父亲最近正在帮忙找各种关系,却没想到她的这位舅祖父已经自己找到了门路。   她也总算知道她父亲一个从不涉党争的纯臣,也从不与她讨论朝政的人,居然会如此破例问她这个问题。   “最近皇舅舅对晋王举荐的一些官员,只要有治国之能,基本上都会应准。”沈皎轻声安慰着父亲:“所以,这次舅祖父筹谋的工部尚书之位应是无虞的,这对于梁家现在来说,终究是好的。”   至于以后好不好,谁也不知道。   沈邦靖知道女儿话中的意思,从之前女儿话中天和帝对太子和晋王的态度来看,由九皇子辅佐的晋王就是一块磨刀石,可以想象,太子登基后,晋王和其党羽会落得何等下场。   梁家是他的母族,他和二弟幼年丧母,梁家对他们还算照顾有加,所以他和二弟在朝堂上也对梁家子弟多有照顾。   他实在是不愿看到梁家走上一条不归路。   可现在他的这位舅父,铁了心的要投靠晋王,他尽了全力也拉不回来,他只能日后多看顾一点,免得太子记恨梁家,让梁家落得个满族尽灭的下场。   他能为自己母族做得也只有这么多了,毕竟这是梁家自己的选择,他只需对得起当年母族对自己和二弟的恩情,问心无愧就够了。   沈皎看着父亲的脸色逐渐缓和,渐渐放心下来,向来沉稳的父亲会找自己打探天和帝的态度,不过是关心则乱。   其实,她对梁家的感观只是平平,梁家的长辈像她舅祖父还好,但下面的小辈就不行了,特别是梁家这一辈的姑娘,被她的那位舅祖母教导的过于小气,斤斤计较,太过趋于奉承。至于这辈的男孩,她接触的不是太多,但印象中也是没有多么太过出色之人,大部分趋于平庸。   所以,她的这位舅祖父才费尽心力想要在朝中更近一步,再多庇护梁家子弟一段时间。   但,这条路,选的有些……   “这朝中的局势会越来越凶险,你日后也要多加小心。”沈邦靖看着眼前的女儿,想着其每日跟在天和帝的身边,不放心地叮嘱道。   这帝王身边看似荣耀,但伴君如伴虎的道理永不会变,特别是跟在天和帝这样的帝王身边,只这耗费的心神便是常人无法承受的。   “阿爹放心,我会处理好的。”沈皎笑着道。   看着外面的天色,沈皎便起身对着父亲告退,返回了自己院中。   第二天清晨,沈皎照常起身朝崇文馆而去,却在自己学习的偏殿旁,看到了正在等待自己的卫赜。   “赜表哥今日怎么会到这来?”沈皎笑着道。   卫赜看着面前的女孩,眉眼弯弯地对自己甜甜的笑着,道:“好长时间没有见到阿皎了,心中想念地厉害,便来看看阿皎。”   “阿皎最近有没有想我?”   对于这个问题,沈皎真的在脑海中回想了一下,每次看到她家都是成双成对的秀恩爱时,她的脑海中总会闪现卫赜的身影。   对此,她也毫不害羞,直接点了点头,她认为,感情应是坦荡的,不需要扭捏。   卫赜看着女孩坦率地点头,很是认真的样子,笑意更深。   “这是最近淘到的两本游记,还不错,想着你会喜欢。”得到如此答案,卫赜也不再继续上个话题,再问这类的问题,其效果恐怕就会适得其反了。   沈皎从卫赜手中接过书籍,很是开心地对着其道谢。   “时间也不早了,不耽误阿皎上课,我先回去了。”   沈皎和卫赜道别后,看着其远去的身影,又看了看手中两本极为符合自己爱好的游记,觉得心中甜甜的。   对于接下来老师张博钧给自己上的课程,沈皎哀嚎,果真在哪个时代,哪个老师那里,永远都有补课。   接下来的日子,她生活如同往日一般,没有丝毫区别。   但朝中变化颇大,先是天和帝对晋王大加赞赏,然后提安乐侯为左都御史,一时间晋王成了朝中最为风光的皇子。   接着,天和帝恩准了工部尚书乞骸骨的奏折,并赐其从一品的荣养官职,随后,晋王像天和帝举荐工部左侍郎梁知接任工部尚书,天和帝应准。由此,晋王风头无两,不少朝臣纷纷向其投靠。   三个月后,天和帝对今年的进士进行提拔,其中最惹人注目的是天和帝直接任命卫赜为中书舍人,董淮为翰林侍读学士。   而董淮也在很多场合,公然表达自己是由晋王举荐的,和对其涛涛不尽的感激之情。使得朝中更多的官员前去投靠晋王。   对于晋王在朝中风头无两的变现,太子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和急躁,一如既往,在朝政上沉稳有度,对不少政务的处理上更是手腕纯熟,使不少老臣对其赞赏有加,对待晋王,也是如平常一般,表现一个兄长该有的胸襟和责任。   所以,朝中虽然晋王出尽了风头,但依旧无法掩盖太子的光芒。 第102章 三年   之后的三年中, 朝中的局势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太子和晋王各为一党, 立于朝堂之上,勉强算得上是旗鼓相当。   朝中皆知,本朝的夺嫡之争, 早已拉开序幕。这三年来,想要博一把的官员已经陆续站队。大齐的朝堂上, 也渐渐分成表面上的三派,太子和晋王个一派,剩下的便是一些只忠于龙椅上帝王的纯臣。   此时的沈皎正坐在紫宸宫, 天和帝的面前,整理和查看今日送来的奏疏。   “皇舅舅,今日送来的奏疏已经归类好。”沈皎将手中的奏疏放到天和帝的御案上,”皇舅舅可以批复了。“   这些年来,她和之前一样,依旧每日在崇文馆和紫宸宫两地学习,天和帝教授她处理的朝政也越来越多,她也越来越繁忙。   看着面前这每日送来的堆积如山的奏折, 便知道这帝王每日是有辛苦繁忙,所谓官位越高, 责任越大, 这句话于帝王身上也同样适用。   天和帝放下手中的朱笔, 揉了揉眉眼, 问道:“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今日奏本最多。”沈皎指了指左手边最高的一摞。在大齐, 公事用题本,私事才用奏本。   “题本中最重要的事,是关于近日滇国使臣和西夏两国已经很快到京,关于这接待的细节礼部已经拟了章程。”沈皎将手中的奏疏递了过去,“如今,为庆贺皇舅舅万寿,各国的使臣都已经快陆续来到,多是一些各国的王子和公主前来,礼部请皇舅舅示下我大齐负责接待的人选。”   别国,以王子和公主为使,那大齐负责接待的人,自然也应是皇子才行。   只是这皇子究竟选择何人?才是朝臣关注的重点。   礼部,这是在试探天和帝的态度。   天和帝将手中的奏疏看完,仍在了御案上,脸上晦暗不明:“汪达对这事倒是比苏弘还积极。”   汪达是礼部右侍郎,而礼部的最高负责人是礼部尚书苏弘,且汪达不是这次直接负责接待的官员,上这个题本,不用想就知道是替谁问的。   朝中皆知,汪达是晋王一系的官员。而晋王一派在礼部的高官,也只有汪达一人。   而晋王的心,太急了。   “那便让人拟旨,命晋王接待,燕王从旁辅佐。”天和帝道:“不过都是一些战败之国,也值得他这般,真是越来越回去了。”   对于天和帝的话,沈皎只是道:“有燕王殿下在,相信晋王殿下会将这次各国觐见的事情处理好的,皇舅舅放心。”   九皇子十五岁时,天和帝册封其为燕王。   这些年,晋王能够和太子在朝堂上交手各有胜负,也是因为燕王的缘故,若是没有燕王的存在,晋王与太子来说,连个对手都算不上。   她相信这次晋王授意礼部右侍郎汪达上这本奏疏,试探天和帝绝对事先没有和燕王商议过,纯粹是自己的昏招。   这些年来,晋王不与燕王商议,擅自做主的事情有过不少次,且都是昏招,一眼就能看出来是晋王自己的主意。   当然,每次晋王擅自做主的决定,每次都会以天和帝训斥一番为代价。后来,晋王也学乖了,有事基本都会与燕王商议。   这次,实在是其太心急了,晋王,实在是太想要得到这次机会了。   在大齐,接待各国来使,为了表示尊重,一般情况下负责的官员不是和对方平级,就是身份要高出一些。这次,对方来得是王子和公主,那么大齐的负责人的身份便只会限定在皇子中了,还不能是不受重视的皇子。   晋王想得到这次机会,不只是想向世人彰显他的身份,让大齐的官员百姓和周围国家的人知道,自己和其余皇子的不同,从而获得更多官员和各国的投靠,从而壮大自己的羽翼。   可,这心太急了,其的心思也表现的太明显了。   关于这次各国使节觐见的具体事宜,其实礼部的请示题本,这两天就会奏上。   所以,晋王连这点时间都等不得,可见其的心性,有些过于急躁,这种性子,与一个皇子来说,实在是一个致命的事。但晋王似乎对自己的这个缺点,毫不知晓,丝毫没有想要改一改的意思。   其实,与天和帝来说,晋王什么样,并不重要,只要燕王不糊涂,能控制地住晋王在大事上的不出昏招就好。   所以,对于沈皎的话,天和帝不可置否:“老九做事历来都周全的很。”   “另外,让礼部拟旨,这次各国使臣觐见,依照礼制,在朕这朝见后,也要去太子那里朝见。”天和帝说完后,又接着加了一句,“这个旨意五日后再传旨朝中。”   一个是去招待,一个是被朝见,可谓是天差地别,可以想象,晋王知道这道旨意后的脸色会多么好看。   特别是天和帝要求这道旨意五日后再公布,这便耐人寻味了。   “是。”沈皎应道。   天和帝似乎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继而道:“还有什么重要的题本?”   “有御史弹劾山东布政使这些年中饱私囊,贪污修理河道的银两,造成山东大部分河道淤积堵塞,请朝中详查。”沈皎道。   “可有凭证?”天和帝问道。毕竟,弹劾一地的布政使可不是小事。若没有凭证,便是他也不好直接下旨彻查,布政使是一省的父母官,若只是因为御史一次没有凭证的弹劾,去下旨彻查一个平日里政绩不错的封疆大吏,这样会寒了那些外地臣子的心。   “没有证据。”沈皎摇了摇头,”这是王渊王御史上的奏疏。“沈皎说完,便将其递给了天和帝。   特意提及王渊的名字,是因为王渊这些年来所奏的,所弹劾的,基本都是属实的,实事求是。不是向那些捕风捉影的御史,经常拿一些芝麻大点的小事,讲得比天都大。若是这些御史所奏,她相信天和帝连看都不会想看。   “既然是王渊奏的。”天和帝翻看完后,沉吟了一声道:“先让工部的水部郎中以勘察各地河道的名义前去各省,先去山东。”   水部勘察河道情况历年都有,是常态,不会引起各方的主意。   沈皎应是,她知道,天和帝是真的重视这件事情,不是他不相信山东布政使,而是河道治理是真正的关系百姓,国家的大事,不容任何人忽视。   若是河道治理不善,一旦天降暴雨,冲垮河堤,殃及百姓,更何况大水过后,受灾地会发生令人变色的瘟疫,后果不堪设想。   “皇舅舅思虑周全,心系百姓。”沈皎笑着道。   “行了,别奉承朕了。”天和帝笑骂道:“过两天就是你生辰了,朕放你两天假,朕私库中的东西任你选,省的你外祖母和你母亲整天埋怨朕。”   沈皎也不客气,笑着俏声道了谢,和天和帝又说笑了几句,气氛很是不错。   晋王府中,也是如此,自接到天和帝命其负责接待各国使节的之旨意,晋王脸上的笑意就没停过。   而燕王府中,燕王却截然相反,脸色有些铁青,很是不好看。   对于天和帝的话,沈皎 第103章 劝阻   燕王听着身边的侍从汇报着天和帝新颁发的旨意, 一双眼睛泛起了冷意, 全然无平日里温和的样子, 嘴里冷冷地吐出两个字:“蠢货。”语气和眼中充满了讥讽之意。   一旁的侍从听到这句话,身子弯地更低,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以求自己的主子不要将怒火发泄到自己身上。   人人都到燕王是一个随和的人,可只有他们这些近身伺候的人才知道, 自己的这位主子并不是个好脾气,只是平日里在外面掩饰的好,不被人发现罢了。   燕王看着眼前侍从更加恭敬, 还有些颤颤巍巍地,虽然很是厌烦,但却也不是处理这些事的时候,只是用冰冷的目光扫了一眼,警告了一番,冷声道:“备车,去晋王府。”   等燕王见到晋王时,晋王还没有从喜悦中缓过来, 正要吩咐人在府中设宴庆贺。   “六皇兄这是再做什么?”燕王已经恢复了平日里随和的样子,眼中和语气中的冷意和讥讽全都不见, 十分温和。   “你来的正好。”晋王脸上笑得十分得意和畅快, 走上前去拉着燕王一同走进正厅, “我正准备请你来府中一同庆贺, 没想到你竟然先一步到了。”   “想必你也知道父皇命我负责这次各国觐见, 你从旁辅助的事情了吧,这是来找我一同庆贺的吧。”晋王笑着打趣着一旁的燕王,“放心,六皇兄这就吩咐府中按你的口味准备几个菜,再准备些好酒,我们兄弟两个好好的喝一杯。”   “喝酒的事先不忙,关于这件事,我还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六皇兄。”燕王清楚晋王的脾气,他现在正在兴奋的尽头上,若是他直接和晋王剖析其中的利害,告诉其这件事对其来说弊远远大于利,只怕其不仅不会听,还会把他轰出去。   所以,他只能从事情的始末一点点地了解,再对着晋王慢慢引导,让其明白其中的危害。最重要的是,他到现在都没有了解清楚这件事的始末缘由,不了解事情的根源,他又怎么得到处理事情的办法。   晋王只以为燕王想弄清楚自己是用什么方法得到这个绝佳的机会的,于是很是得意地讲出了其请礼部右侍郎汪达上题本试探的事,并言到:“这样的好事,宜早不宜迟,幸亏本王反应快,提前了一步,由汪达表明了我的意思,所以这等好差事,才落到我们手中,不然说不定又会将这等好机会会落到太子那边去。”   应是在家中,晋王说话也就不顾及那么多了,很是随着自己的心意,语气中充满了对太子的嫉妒和酸意。   燕王语气中对自己这个决定的自豪和得意,心中又暗暗骂了声蠢货,但面上不显,温和地摇了摇头,“六皇兄认为这差事是好事?”   “那当然。”晋王看着燕王对自己这个想法的不认同,语气中微微有些愠怒,将自己的想法摆出,不服气地辩解道:“先不说能得到这个差事的皇子的地位不同,能加深我在朝中的地位和影响。”能代表一国接待各国王子公主的皇子,地位岂是别的皇子可比?   “最重要的是,本王要趁自己这次接待各国使臣之际,拉拢几个国家为本王所用,如此我们也算添了一笔兵力和筹码。”   这次来得都是和大齐作战失败,从而沦为大齐附属国的小国家,虽然战力比不上大齐的军队,但也是有自己的军队的,而且有的还是很强悍的。   只要自己对其许以自己上位后,减轻其每年的进贡,还怕其不答应?   这才是他非要得到这个差事最重要的原因,他实在是因为自己手中没有一点兵力的情况忧心极了。   对于晋王的心思,燕王十分清楚,他相信不只是他清楚,他的那位父皇,甚至朝中的一些大臣都清楚晋王打得是这个主意。所以,他才说晋王是蠢货。   将自己的愚蠢的心思摆在众人面前,还自以为自己演示的很好,毫无自知之明,不是蠢货是什么。   “六皇兄的打算自然是好的。”燕王看着晋王有些愠怒的神情,首先肯定道,安抚着晋王的心情,看着其在自己这句话脸色变得好些,才继续开口道:“可是六皇兄是否还记得,因着之前滇国对父皇的刺杀,父皇对各个附属国早就开始防备起来,更忌讳朝中官员和各国只见有任何来往。”   那次的刺杀,除了让他的母族一朝败落,也因为滇国在朝中各处安排细作的缘故,让朝中官员和各附属国之间的关系,成为其最为忌讳的禁区。   对朝中官员如此,对各个皇子也是如此。晋王,已经踩中了他父皇的禁区了。   “这些年,父皇派常派遣安抚使前往边疆各地视察,对其监视日益加强,父皇甚至有意对一些附属国,向对待西南的一些土司一般,直接册封其王为宣慰使,宣抚使,讨招使等官职,由此可见,父皇对附属国的态度。”燕王分析着天和帝这些年对待附属国的态度,他的父皇有意将各附属国直接划归大齐的版图之内,不再给其自治的权利。   而此时晋王想拉拢这些国家为自己所用,必定会许以利益,而这些能让各国动心的利益,必然会触及天和帝对附属国改制的目的和底线。   毫不夸张地说,晋王这是在作死的节奏。而他的父皇让他协助,便是让他看住晋王,不要让其妨碍他的国策。   若是他没能阻止晋王的举动,他父皇的怒火,到时受罚的不只是晋王,还有他。   不过,这样的事对他来说,已经是常态,他早已习以为常,对付晋王,他自有自己的办法。   “六皇兄的想法固然是好,可是也要顾及父皇的态度,便是太子,父皇也不会允许他这般做的。”晋王最在意的便是拿自己同太子比较,这样说是最快让其警醒的办法。   “可是若是我们不趁此机会得到那些附属国的兵力支持,那我们手中可就是一点军队的筹码都不会有了。”晋王在燕王的劝说下已经有些迟疑和动摇,“朝中和边关的那些将领可都是顽固的很,根本对本王送去的示好的礼物无动于衷。”   那些将领,看到他送去的礼物,有的回了更厚的礼或是相同的礼,有得甚至直接给他送了回来。美人,美酒等等,他都送遍了,可各个都油盐不进,难搞的很。   “军队这方面六皇兄不用担心。”燕王温和地安抚着晋王。 第104章 态度   晋王听到燕王的话, 很是着急:“军队这样的大事, 怎么容得本王不急?”语气中还带着一丝愤怒和质问。   “军队, 那可是军队。”晋王压低声音嘶吼道:“在最紧要的关头,可是最能助本王的臂力。”   至于什么最紧要的关头,晋王不说, 燕王也清楚,他父皇只要活着, 就没人感擅动,但他的父皇一旦出现意外,或者是其百年之后, 这每个皇子手中握着的兵权才能发挥其真正的作用,去争夺这皇位最后的归属。   这是晋王迫切想要得到军权的最根本也是最重要的原因。   并且,这夺嫡的皇子,只有手握兵权,底气更足,心中更踏实。   “本王手中现在一点兵权都没有。可是太子,”提起太子,晋王连坐都坐不住, “太子有一个正二品指挥使的舅父,半个北境的人马为其命是从, 可是本王呢?除了这王府卫队, 手里哪里有一点兵马?本王怎么能不急?”   太子生来便是嫡子, 地位尊贵, 有一个出身卫氏的母亲, 整个卫氏都为其所用,卫氏人才济济,哪里是他的母族可以比得?他现在所得到的一切都是靠他自己,而不是向太子一般,生下来什么都有。   他有时真的怨恨这命运的不公。   听到晋王的这句话,燕王不可置否,太子是有一个卫渊这么统领半个北境人马的一个舅父。   “父皇今年有意召卫渊进京为其贺寿,另外这次胡人也有来为父皇贺寿的使臣,父皇令卫渊亲自送其进京。”今年是天和帝五十大寿,又逢大齐国泰民安之际,自是会大办,所以各地的使臣都纷纷于今年进京朝贺。   除了使臣,天和帝还会召一些边关将领回京祝寿,以示恩宠,更有将领会直接留在京中。   “这件事并没有父皇正式的旨意和朝中文书,只是在朝中传一传。不过,胡人进京的事情礼部已经证实,再加上听说卫府正在翻新宅院。依我看,此事应是真的。”燕王回道。   晋王听后大喜,这两件事情加在一起,基本上就已经确定了卫渊要回京的真实性,毕竟胡人很少来大齐朝贺,且卫家是士族,无论是其吴郡的本家,还是京中的宅院,都是精心修护的。正在居住的房子,不存在翻新的事。   只有常年没人住的院子,就算平日里维护的再细心,这待其要有人入住时,也是要修一修的,按照即将入住的主人换上其喜爱的院中景色和屋内的摆设,这是一种尊重和礼节,卫家是世家,最重这个。   如今卫家的二房三房人员俱在,这翻新的院子只能是为卫渊夫妻准备的。   “如此,那便再好不过。”晋王笑得十分欢快,“只要回了京城,便是再高的官,这没有兵权也是徒然,父皇早该如此做了。”   对于太子这即将失去兵权的事,晋王十分开心,叫他说,他父皇就是太偏爱卫家,这卫家的高官实在是太多了,手中还握着兵权,这朝中哪个家族像卫家这般,便是颜家也没如此。   “所以,六皇兄现在不必担忧军权的问题,这件事慢慢图谋便可,但绝不能和父皇忌讳的附属国扯上关系。”燕王见晋王脾气已经缓和下来,便赶紧劝道,这克斯他前来的最主要的目的。   “你说的对,本王还是不要犯父皇忌讳的好。”晋王沉吟了一声,点了点头。既然太子已经快没了兵权,快和他一样了,那他也就不急了。   燕王听到这句话后,便知道自己今日来此的目的已经达成。   对于应付晋王,他心中已经很厌烦了,若不是他的母族获罪,同是皇子,他何至于去辅佐一个这样的母族低微,又愚蠢之极的皇兄,在朝中只会被当作晋王一党,晋王的附庸,整日里要给一个蠢货收拾烂摊子,真的厌恶极了。   他那位父皇对他和对晋王的态度,他多少也能猜出一二,他们不过是一颗棋子,可笑晋王还不自知,以为真的得到了父皇的宠爱,妄想于太子真的一争皇位,当真是可笑。   不过,与他来说,这棋子,有时未必会真的如那下棋者意愿一般被摆布,特别是那个棋子在有了自己的想法后……   太子看着自己身边的卫赜,笑着道:“晋王收到父皇的旨意,想必快乐疯了,他如愿以偿了。”   “本王之前还有意为七皇弟争取一下这个差事,到也是件憾事。”对于这件事,他遗憾的也就这么多。   不过是些战败之国,哪里值得他这个大齐储君接待,这岂不是自降身份,也只有晋王才会如此在意这个差事。   卫赜点了点头,道:“殿下眼界开阔,胸襟豁达。这个差事本赵王殿下得不到也没什么,不过是名义上好听,比起这些,还是朝堂的事情更为紧要些。”   七皇子赵王,和其母妃母族,一直坚定的站在太子一方,所以太子对其也有不少兄弟情谊,平日里很是照拂。赵王的性子有些荒诞不羁,这是好听的说法,难听地说就是个喜欢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平日里有些游手好闲,整日里喝酒赛马没个正行,连太子都有些看不过去了,打算给其找点事做,让其踏上正途。   这都是兄弟,不能他只有他一人忙得脚不沾地不是?赵王每日的日子过得舒服的,他都快看不下去了。   “不错。”太子道:“孤有意回禀父皇,七皇弟和八皇弟应该入朝历练。”八皇子韩王一直受他母后照拂,对他也十分恭敬,事事以他为尊,所以他也对其和赵王一样。只是其不受父皇待见,母妃出身不好,所以这接待使臣的事不可能轮到起身身上,但这入朝历练的是却是可以的。   在大齐,皇子成年后,便要入朝历练,这比赵王和韩王年龄都小的燕王都已入朝,没有道理不让他们入朝历练。   虽然赵王是自己不想去的,但韩王却不是,他是被自己那位父皇遗忘的。 第105章 孤臣   东宫   卫赜听到太子对于赵王和韩王的打算, 问道:“不知殿下对两位王爷有何安排?”虽然皇子成年后入朝参政是惯例, 但这参与进哪, 是六部还是其它,这都是有有着很大的不同的。   况且,太子是储君, 未来的天子,其看重的兄弟, 必然是其日后和左膀右臂,是其进入登基后的班底。   就如当今圣上和现在的端王一般,端王是天和帝最为信任的异母弟弟, 从先皇时期就一直追随当今圣上,现在被天和帝委以重任,在宗室中的地位仅次于宗正令闵王,是皇子们都必须敬重以对的人物,分量颇重。   “孤打算让七皇弟随闵王叔祖身边做事。”太子说着自己的打算,赵王母族永昌侯府虽然逐渐趋于落寞,但其出身依旧是众皇子中除了他自己外,母族最好的一个, 比之晋王的母族何家不知好到哪里去了。   以其的身份,足够能够弹压住宗室中的皇族。   至于将韩王放到朝中哪个地方, 他却还没有想好。   “至于八皇弟, 不知阿赜可有什么建议?”太子笑着问道, 他相信卫赜一定会给他一个满意的建议。   比之三年前初中状元之际, 卫赜比之前更添了几分沉稳, 对于太子的问题,不急不慢地徐徐道:“赜以为与韩王的性子和身份来说,工部或是都察院比较适合韩王。”   “为何?”太子问道。   “韩王性子清冷,不善口舌之争,也不喜与人打交道,想必对朝中的各种官司也无心应对。”卫赜一句句地分析着,“六部之中,礼部以礼做事,繁复不堪,兵部,吏部,户部,是重中之重,陛下想必不会想让韩王插手,刑部负责核审案件,虽是不错,可是据赜所知,韩王似乎不善此道。剩下的只剩下工部。   工部是六部中各级关系最为简单的存在,虽然工部尚书梁知大人支持晋王,但与韩王殿下一个皇子来说,也不敢为难。”最起码在表面上不敢为难,而暗地里的绊子,以韩王的性子,也不会在乎。   工部就是个清水衙门,正是因为油水不多,里面的官员大多都是只是各顾各事,比起其余各部凶险至极的明争暗斗,工部虽然也有些争斗,但却好多了。   “那都察院呢?”让韩王去工部的缘由他已经明白,之前也有次打算,但这让韩王进都察院的原因他倒是不明白,他这位八皇弟可不擅写言辞,御史可是有时在朝堂上全凭一张嘴的。   “恭嫔娘娘的父族已经无人,所以韩王殿下除了恭嫔娘娘外,并无什么牵挂。”卫赜没有直接回答太子的问题,而是讲了恭嫔和韩王的背景。   至于韩王妃,因韩王不愿,此时到现在也没有,天和帝对其不重视,也不在意,只要求韩王在燕王前成婚就好。   倒是恭嫔很是着急,还去求了皇后,恭嫔依靠皇后生存,皇后对其和韩王颇为照顾,最近正想办一场宴会挑一挑这韩王妃的人选,顺便也替燕王相看燕王妃。   因为天和帝对韩王的漠视,所以其婚事基本上是皇后和恭嫔说了算,为韩王选一个没有合适家室的妻子,让他继续保持这种情形,虽不容易,但也不难。   而无牵挂的人,才能毫无顾忌,才敢直言不讳,敢参奏任何有罪证的官员,敢于监察百官,才能做好一个御史应尽的职责,才能做太子日后的孤臣。   至于这口舌之能和奏疏的文笔等问题,是可以练的。   在他看来,韩王真的是一个非常适合做孤臣的人,比起工部的职位,都察院更适合韩王。   “殿下无论是现在还是以后,都需要一个身份贵重的孤臣坐镇都察院,在赜看来,没有人比韩王殿下更适合都察院的职位了。”   听到卫赜的话,太子陷入了沉思,良久才道:“孤要和韩王谈一谈。”   听到太子这样的回答,卫赜明白太子对他的提议已经动心。   太子说完这句话后,似乎没有意继续说下去,直接转了话题:“听说大舅父快回京了。”   “是。”卫赜没有隐瞒,道:“陛下和祖父说父亲将于一个月后护送胡使一同进京,多谢殿下惦念惦念。”虽然他的父亲是太子的舅父,太子也客气地以大舅父称呼,但君君臣臣,太子是君,他们是臣,即便是再有亲缘关系,这君臣之别也要时刻牢记于心,太子肯称呼一声舅父,是对卫家的尊重,但这绝不是卫家可以自矜的理由,所谓君臣之别,当时刻铭记于心,时刻恪守为臣之道,才是卫家成为士族最为重要的原因之一。   “还与孤客气什么?”太子笑得十分舒心,随后又对着卫赜打趣道:“这次大舅父回来,你的亲事想必快定下了吧到时京中不知有多少女儿家要心碎了!”   他这个表弟这些年一直没有成亲,京中的贵女对此还抱有幻想,可等他那位大舅父带着其妻子归京,他不觉得卫赜的婚事会再拖下去了。   以前卫家一直以婚事是“父母之命”,而卫渊夫妻无法回京为卫赜主持婚事当做卫赜至今不成婚的理由。   这个理由实在是太过牵强,一看就是托词,太子也十分清楚,可卫赜是卫家嫡长房独子,不可能不成婚。   虽然他也不清楚卫赜为什么拖这么没有结婚,但现在卫赜的年纪也不太适合再接着拖下去,所以在他看来,这次卫渊夫妻进京,卫赜的婚事一定会有着落。   “赜的婚事不急。”卫赜对于太子的打趣,没有任何害羞,似乎和之前的样子一般无二。   对于卫赜的这副淡定的样子,太子觉得很是无趣,卫赜一直都是这样清心寡欲的意思,打趣他,自己真的没有一点成就感,正了正神色,继续谈起了正事:“大舅父这次回京,父皇有何圣意?”   只是太子没有注意到,卫赜在提起婚事时,眼中一闪而过的温柔。 第106章 生辰   不过, 这温柔宠溺的眼神也只是出现一瞬就消失不见,没有露出丝毫端倪。   “关于父亲接下来的职务,陛下现在并未有任何圣意。”卫赜对于太子的问话, 正了正神色, 严肃地道:“这件事, 陛下自有圣裁,殿下不必在此事上费心。”   卫家是太子的母族,可卫渊这个从二品武将的任职, 太子却不宜过多的插手, 以免引起天和帝的不满。三品以上官员的任职,全凭天和帝圣裁,其余人无权过问, 即便是太子也不例外。   “殿下对于陛下的心思想必很清楚。”卫赜看着太子眉间有些蹙起,放缓声音道:“现在陛下有意扶持晋王一系,与殿下在朝堂上达到制衡局面。”   “孤自是清楚。”太子皱眉道:“孤也没和父皇反着来,打压晋王啊。”正是因为清楚他父皇的心思, 所以他才没有在一开始就打压晋王,不然晋王怎么可能崛起的这么快。   可晋王没有武将支持那是他愚蠢, 没本事,又要创建平衡的局面,就将他身后的军方实力也消弱啊。   “殿下英明睿智, 一直做得很好。“这些年, 太子虽然不打压晋王, 但却一直压着晋王, 这些年虽然晋王在朝堂上耀眼的紧,但无论其怎么做,都无法掩盖太子的风采和能力。   无论是天和帝还是朝中的大臣,对太子这个储君也是越来越满意了。   “陛下和朝臣都看在眼中。”卫赜继续道:“但赜想说得是,殿下不应该在这件事上太过操心,有时殿下应该相信陛下。”   听到这句话,太子不明所以地看向卫赜,对于天家来说,血缘淡薄,为了皇位,弑父杀兄者不在少数,尽管他相信自己不在此列。他是他的父皇教导长大的,对他的父皇崇敬敬重,但也绝不会完全的相信自己的父皇,他的父皇英明睿智,果决明断,是一代明君,却也最是心思难测之人,特别是在其登基后遇到两次刺杀后,疑心越发地重起来,心思诡谲地很,他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再者,他是储君,若是全心全意地信赖别人,即便那个人是他的父皇,他的这个储君也早就不用做了,他的父皇也早就对他不满了。   什么是储君,储君是未来的帝王,帝王应该具有的能力,帝王会有的悲哀,他都应该有,这不会,也不能全心地信赖一个人,就是其中之一,这是他的父皇教给他的。   卫赜看着太子皱眉沉思的样子,叹了一口气,他知道太子理解错了他的意思,继续道:“赜的意思是,陛下是一代明君,父亲镇守边关多年,陛下看在眼里,是不会亏待功臣的,所以,殿下不必为此事忧心。”若是陛下亏待了他的父亲,寒得不仅是卫家的心,而是整个大齐军士的心。   这才是他不让太子操心的原因。   他让太子信任的是天和帝的英明,而不是什么亲情之类的事,显然太子似乎想错了。不过,这让太子对天和帝多些孺慕也是好的。毕竟,帝王总是会对自己有孺慕之情的孩子多几分宽宥。   对于卫赜的话,太子很是赞同,点了点头,放下了心,又和卫赜讨论起了别的朝政。   淑惠长公主府   淑惠长公主看着今日比平日里早归一个时辰的女儿,笑得很是开心:“今日回来的倒是早。”   “给阿娘请安。”沈皎对着淑惠长公主一礼后,又对着坐在旁边的乔氏和永安郡主道:“给大嫂三嫂请安。”   “妹妹安。”乔氏和永安郡主笑着回了礼。   待见过礼后,沈皎才笑着对淑惠长公主讨好道:“早回来陪阿娘啊。”   沈皎看着这满屋的衣裳首饰,觉得现在讨好阿娘才是正经,看在自己乖巧的份上,回来能不能少试几件衣服。   “过两天就是你生辰了。”淑惠长公主对着女儿招了招手,道:“帖子之前我已经发出去了,你这都已经十四了,早已是大姑娘了,也该打扮起来了,可不能向之前那么随意了。”   淑惠长公主看着眼前穿戴素净的女儿,重新开始了说教:“之前就已经和你说过了,你已经大了,穿戴上要越来越注意,你的那些首饰放在那里是想让它们干嘛,让它们睡觉吗?”   面对淑惠长公主的说教,沈皎表示为了自己好,还是赶紧转移话题的好。   “阿娘,我知道错了。”沈皎果断认错,然后指着面前被翻找出的首饰衣服道:“阿娘这是在做什么?”   比起被淑慧长公主念叨,沈皎表示还是试衣服首饰这个体力活比较适合自己。   果然,淑慧长公主立时被转移了注意力,开始拉着两个儿媳给女儿试起衣服来,   沈皎表示真的是一个身心俱疲的过程。看着身边三人乐此不疲的样子,沈皎觉得他真的很是心累。   天和二十三年六月初六,风和日丽。   淑惠长公主府门前,一辆辆马车从门前能一直排到街上去。   “今日是什么日子?怎么这公主府门前有这么多人?”一个外乡口音的人坐在茶棚重好奇地向身边的小二打听着。   “听您口音是不是京城的,可能不知道。”小二一边上茶,一边解释道:“今儿个是元嘉郡主的生辰宴,元嘉郡主您可知道?”   外乡人点了点头,“自是清楚。”他进京中第一日就听说了这位郡主的大名,可谓是京中最不能招惹的人。   “这元嘉郡主的生辰宴,并不常办,这么多年,这也不过是第三次,所以京中的达官显贵们都打破头往里挤,可淑惠长公主府的大门哪里是这么好进的?这帖子都是有数的,有的连礼都送不进去。”   当了这么多年的小二,这点眼里还是有的,这位客官的穿着打扮,一看就是行商的,还是个不差钱的主,多说几句话,说不定还会给些赏钱呢。   “元嘉郡主当真如此受宠?”外乡人再次求证道。   “那当然。”小二毫不犹豫地道,正在这时一对车架驶了过来,小二看到后立时道:“您瞧,这可是位王爷的车架。”   一般给郡主贺寿来得都是王妃,毕竟元嘉郡主是女眷,很少有王爷亲自前来的,这便是元嘉郡主的不同。   外乡人听着小二的话,看了看马车,沉思起来。   而此时被众人议论着的沈皎,正在和谢晴聊着天 第107章 谢晴   “最近好长时间没有看到你了。”沈皎问道, “这是又去哪里逍遥去了。”   谢晴和她不同,她天天忙得要死,而谢晴可谓是闲得慌, 整天乱跑, 骑马涉猎, 悠闲极了,有其祖父英国公撑腰,她父亲母亲都管不了她, 沈皎表示嫉妒极了。   “你就是个大忙人, 连休沐日都不在府中,能见到我就怪了。”谢晴吐槽着沈皎繁忙的作息时间,“我就是不出门, 你也见不到我。”   “可是你比前段时间黑了不少。”沈皎毫不留情地朝好友放了一箭,“说,到底去哪里逍遥去了。”这好好问不行,非得互相伤害才能回答问题吗?   谢晴的皮肤颜色却是比之前要重上一些, 但也不是向她说得那么夸张,只是比之前那种白皙地肤色变得更加健康红润起来, 再配上其身上更为洒脱的气质,比之前更加耀眼了。   大齐贵女以白为美,谢晴表示心中受到的伤害很大, “这一段时间不见, 你这个子似乎还和之前差不多啊。”互相伤害什么的, 她不要太拿手。   个子什么的, 是一个永远不能提起的伤痛。其实她现在的身高在同年龄的女孩中,算不得矮,但和高也不搭边。这还是她因为个子太矮,很是悲伤,特意找李太医给自己调养后才勉强答到的结果,之前的身高实在是不能提起。   不过,就算她的身高还算正常,可是在谢晴面前,就真的是有些不够看了。据她目测,谢晴现在有一米七左右,在这个男子一米七算是正常的时代,谢晴的这个身高可以傲视大部分的女性了。   沈皎表示她对此怀有深深的嫉妒之情,谢晴的这个话实在是——扎了心了。   谢晴看着沈皎的表情,自己的心情真的很好,笑闹了一会儿后,才正色道:“你之前不是问我去哪里了吗?”   “这几天我和祖父一起去了庄子上。”   沈皎看着谢晴欲言又止地表情,道:“有什么还不能和我说得?”   谢晴低着头,不说话,表情有些严肃,在思索着什么,沈皎从没见过谢晴这副样子,她的印象中,谢晴一直都是最为直爽乐观的存在,还从没这么犹豫地沉默过。   不过,她也不催促,谢晴一向有着自己的主意,说与不说,这会是其经过最全面考量后的结果,她只需要做一个等待者和倾听者就够了。   不过,她很好奇,谢晴和英国公这些天在庄子上经历了什么。   许久,谢晴才开口:“阿皎,我这些天去庄子上和祖父的那些亲兵接触过,听他们讲了很多战场上的事情。”   说道这,谢晴的脸上出现了向往的神情,同时语气中也满是困惑和迷茫:“阿皎,你说这个世上就只有男子才能上战场吗,女子就不能建功立业,浴血沙场吗?”   沈皎对谢晴问出这样的问题,很是吃惊,谢晴和她不同,谢晴是真正受大齐教育长大的贵女,能说出这样的话,这些天想必经历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了。   还不待沈皎问话,那边谢晴的声音就再次响了起来:“听着那些亲兵们还想回到战场上,听着他们讲着那些战事,我觉得很是我从未接触过的,我……很向往。”说道这,谢晴的声音有些飘渺,眼神中露出渴望和向往的光彩。   “我后来央求祖父和他们一同训练了两天,虽然很累,但是我觉得这种生活很好。”   “所以,阿晴你究竟想说什么?”沈皎在谢晴停下话语后,郑重地问道。   “我……”谢晴沉吟了一声后,道:“我想去参军。”   听到这句话,沈皎微微有些吃惊,她没想到谢晴真的会有这样的想法,但是当兵岂是那么好当的,虽说大齐有女子从军的先例,但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而谢家岂会让自家费心教养的嫡女做出这样的事情。   “阿晴,能不能当成兵且不说,但这兵士所受的苦,你有没有想过?”不是她打击好友,而是这是必须考虑的东西,而不是空凭一腔热血,“战场上的血腥你是否受得了?你是谢家娇养长大的贵女,就算你精于骑射,武艺也还算过关,但你有勇气拿起武器亲手射杀你的敌人吗?你能承受住战场上血肉横飞的场面吗?”   谢晴的事情她了解,虽然她喜欢武艺,也擅于狩猎,但真的只是射杀过动物。战场上的那种血腥场面,很多男子看到后都会恐惧,更何况谢晴一个千娇百宠长大的女孩。   “还有你能吃得了为兵者那样寒苦地生活吗?没有锦衣玉食,你穿得惯粗麻制成的衣服吗?你受得了那些吃食吗?还有那日日艰苦地训练,你能承受的住吗?”沈皎一次一句地说着当兵者的苦楚。   “阿皎,你说得这些,我不是没想过。”谢晴在听着沈皎说得这些话,脸上的神情并没有什么变化,似乎早有准备,“事实上,这些天,我每天都会问自己这些问题,我能受得了这些苦吗?”   “阿皎,我今日敢与你说这些,便是我已经有了决定。”谢晴说道这,眼中满是严肃和认真,让人很是信服的样子,“别人能吃得苦,我一样都能吃得,我相信我自己。”   “我明白了。”这样的回答,意思不言而喻,沈皎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该讲清楚的已经讲清楚了,谢晴也明白,还能做出这样的决定,便是其真的下定了决心,她也无需再劝。   “我尊重和支持你的决定。”沈皎微笑着道。   听到这句话,谢晴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明艳耀眼:“谢谢你,阿皎。”   “阿皎,这也是我小时候的梦想,我是在祖父跟前长大的,从小听他讲那些故事,所以才会对武艺骑射敢兴趣,就是抱有这样的幻想,才会一直苦练这些,但我从没有向这几天一样,想将自己的梦想变成现实。”   “阿皎,我想拼一次,我不想和普通的女子一样嫁人生子,平淡的过一辈子,我想过得不一样。” 第108章 书签   谢晴的话说得很慢, 眼中充满着坚定和希望。   “阿皎,我知道我的这种想法很是自私,但我真的不想现在就成婚。”谢晴慢慢地对着沈皎继续吐露着自己的心声, “其实, 我之前就不想成婚, 对阿娘选定的那些亲事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排斥感。”   对于谢晴的阿娘,也就是她那位表舅母,英国公世子妇人给谢晴相看亲事的事情, 沈皎一直都知道, 毕竟谢晴去年秋天就已经及笄,就算大齐贵女晚嫁,这亲事也是该相看起来了。   虽然还没定下来, 但也是快了,只是恐怕众人都不知道谢晴对婚事的抗拒吧。   “后来,我想了一下,我是根本就不想成亲。”谢晴说到这, 似乎更加坦然,“我就是个霸王性子, 根本做不到贤良淑德,也不想一身荣辱全系在一个男子身上。”   “只要给我一个机会,我不会比那些男子差的, 我也能马革裹尸, 浴血沙场, 建功立业, 自己给自己赢得功勋品阶,这不比靠别人来得要舒心荣耀地多。”谢晴说出自己的想法后,脸上更加明媚和自信,眼神中也露出着自己的期望,“当然,更重要的是,我喜欢军队,想要成为一个那种守卫大齐疆土和百姓的人。”   接受什么样的教育,就会产生什么样的人。沈皎在谢晴身上对这句话感触颇深,谢晴是谢家嫡女,自幼受英国公宠爱,小时候还被英国公当做男孩子养了一段时间,英国公还曾戏言道:“若阿晴为男子,定会将我谢氏子孙中这一辈最出众的一个,继承我的衣钵。”   谢家是武将出身,对家中子弟教养严格,男子很小的时候便开始练武,谢晴小时候一直和家中兄弟一同练到九岁,最后还是英国公夫人实在看不下去自己娇娇的嫡孙女变成一个假小子,强硬地从英国公手中接过对谢晴的教养。   但是却没有想到,谢晴被英国公夫人和英国公世子夫人灌输了这么多年的贵女教育,依旧没能改变谢晴最幼年时候的想法和梦想,兜兜转转这么多年,一次随英国公去庄子上,还会让其下定这样的决心。   马革裹尸,浴血沙场,建功立业,守卫国家和百姓,这些话,看起来有些空大,可是却是大齐一代代军人,武将一直坚守,一直去做的事。谢晴从小受英国公思想的熏陶,能有这样的想法正常不过。   其实,她对谢晴今日说得这些话,很是震惊。谢晴和她不一样,她参与进朝堂争斗,一开始是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随后才有了自己的野心。有时她想,若是自己没有这体质,应该会和平常女子一般嫁人生子,温馨平凡地度过一生,大概是不会有像谢晴这样的转变的。   谢晴芯子里就是一个真正的十五岁多的大齐贵女,会产生这样的想法真的很让人诧异,但也是最让人佩服的。   “阿晴,我佩服你有这样的想法和勇气。”说完这句话,沈皎叹了一口气,虽然她支持佩服谢晴,但是人,总是要面对现实的。   “但是,阿晴,你有没有想过,你怎么实现你自己的想法,大齐虽然有女将的存在,可是那都是百年前的事情了。大齐现在虽然有女官,可那都只存在于后宫中,掌管宫闱内事,不涉朝政的。”这才是现实。   “还有,你的这些想法有没有和家里说过,先不说舅外祖母和表舅母那里,你想要去做得事情,可是会关系整个英国公府的事,除非你有万全之策,不然一定要和舅外祖父和表舅父他们说清楚。”   “阿晴,你是谢家女,就应当承担谢家女的责任,维护谢家的利益。维护谢家女的名声,这些是你必须要承担和面对的。”沈皎严肃地对着谢晴说道。   你享受着家族给你的生活和荣誉,就应当为你给予家族相应的回报,维护家族的名声,这是应当承担的责任和义务。若是这些做不到,那最起码也不应该给连累家族。   “这些是你绝对无法回避的事情,你必须要面对。”沈皎再次强调着。   谢晴点了点头,“阿皎,你说得这些我明白,谢家是我的至亲,我是谢家女,自是不应辜负谢家对我的教导。”   “你明白就好。”沈皎看着谢晴明白自己的意思,笑着道。   “我既然做出了决定,就应当承担自己决定所带来的后果。”谢晴说这句话时,笑得很是豁然和坦荡,俨然是已经想好了。   沈皎觉得谢晴和自己说这件事,一是想要找人倾诉自己的想法,二是想要寻求一种认同感,来帮自己坚定这个决心。其实,就算她反对,她相信以谢晴的性子,只要是她想要去做得事,就不会放弃。   她是谢晴的好友,她尊重谢晴的想法,不过,这件事情今日谈到这里,便可以告一段落了,其余的事情要等谢晴和谢家谈完再做打算,比如谢晴如何在现在没有女将的大齐,成为一个女将军。   “好了,今天是我的生辰,却全在谈你的事情,不觉得内疚吗?”沈皎转换了话题,“你今日送我什么东西,要是不合我心意的话,我可不收,现在考验我们友情的时候到了。”沈皎玩笑道。   “看在今天是你生辰,又陪我说了这么多话的份上,我决定不和你计较。”谢晴表示自己大人有大量,“今年送你一套书签。”   “只有一套书签?”   “本姑娘为了给你做这一套书签可是费了大力气的。”谢晴兴致勃勃地宣扬着自己准备的礼物,“这可是一套白陶瓷的书签,上面的图案可是我废了好多时间亲自描的,后来又让祖母托人在内府局给烧出来的。”   谢晴说完就让身边的侍从递上一个小巧的紫檀木盒子,里面摆放着八张陶瓷的书签,白色的底料,上面绘着各种灵动的花鸟鱼虫,笔法细腻,莹润如玉。   沈皎看着眼前的书签,很是感动。谢晴精于骑射弓马,但于读书写字作画上真的没什么天赋,能为了自己的生辰礼,亲手绘出这些书签的样式,所花费的时间精力和吃得苦,岂是一句好多时间可以代替的。   有这样的好友,是她一生的幸事。 第109章 闹大   沈皎看着面前精美的书签, 内心一片感动。   她记得十分清楚,之前谢晴和她一起在自己的书房中看书时,她曾经对着自己新淘回来的一些书感慨, 要是有一套白瓷书签就好了, 和那些书籍配上, 一定赏心悦目的紧。   没想到谢晴真的放下了心上,还为了她去学习她不擅长的绘画。   若不是真的将一个人,放在心里, 又怎么会为了其一句话, 耗费这么多精力。   有阿晴这样一个好友,胜过无数朋友无数。   “阿晴,谢谢你。”正当沈皎想要接着往下说时, 谢晴的声音就打断了沈皎的话语。   “阿皎,你不会说些什么感动的话吧,那样的话我可受不了的。”说完,脸上还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阿皎,你现在看我的眼神, 给我一种你要爱上我的感觉。”   “你不会真的爱上我了吧。”谢晴小小地怪叫了一声,随后似乎认真地思索起来,但眼中的调笑之意, 却是显而易见的:“虽然本姑娘不是很想成婚, 但若是你真的爱上了本姑娘, 我也是可以现在考虑收了你的。”说完, 还装模做样地学着人家调戏般地伸出手,捏着沈皎的下巴和她对视。   沈皎觉得这感动什么的,现在全都喂了狗了。她觉得谢晴这段时间,不只是有了思想上的重大转变,连这性子也似乎被人带偏了,以前的谢晴就算再洒脱,有着英国公夫人和英国公世子夫人的教导,也万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不过,看着现在的谢晴,一双桃花眼上挑,嘴角坏笑着,很是一副雅痞的样子,但似乎出现在谢晴身上无比的和谐,仿佛其原本就应该是这副样子似的。   “怎么样?小美人,从了我怎么样?保证你日后吃香的喝辣的,好日子在后头呢?”谢晴似乎上了瘾,继续调戏着沈皎。   沈皎挑眉,这些话,觉得就算是跟着英国公的那些亲兵再言语无忌,也不敢在谢晴面前说这些话的,她现在对谢晴这些话的来源充满了好奇。   不过,现在还是将谢晴这副调戏她上瘾的感觉解决掉为好。   “好啊。”沈皎笑眯眯地应道,“只不过,这依照礼制嘛,你虽是仪宾,但却要和驸马一样,住到我的郡主府去,生活在我的府第中,不许纳妾,不许有二心,一切看我的脸色过日子,若我稍有一点不顺心,就叫亲卫打断你的腿。还有,就你的那点钱,跟很就不够养活的我的,跟我成亲后,可要好好赚钱。”   听到这样残酷的生活,谢晴表示为未来的元嘉郡主仪宾默哀三秒中,她觉得她这位好友也是不容易嫁出去的。   “怎么样,可是想清楚了,还要娶我吗?”沈皎笑得很是期待的样子,看得谢晴心中一阵发毛。   “这个……”谢晴讪讪地收回手,这输人不能输面,继续咬着牙强撑着道:“本姑娘现在身无功名,怕是配不上小美人,待我建功立业,有官有钱后,再来求取小美人。”   唉!谢晴对着沈皎说着自己的不足,无比遗憾地样子。   沈皎斜了她一眼,道:“说说吧,这都是从哪里学来的话?”   “这个,不是前两天出门遇到了一个调戏梁家女子的纨绔子弟吗?”谢晴决定如实招来,顺便炫耀一下自己的功绩和威武,“他当时嚣张地很,被我抽了两鞭子后,才老实起来,当时周围的人可是对我纷纷叫好,那女子也对我感激极了,若不是看我是女子,估计就要以身相许了吧。”说道这,谢晴眼中似乎有些遗憾。   沈皎觉得眼角一抽,虽然弄清楚了这些话的源头,但也被谢晴的样子弄得很是无语,和着这还遗憾自己的性别不是个男子,不能收了那女子不成?   “后来呢?”沈皎决定保持住自己的平常心,问清事情的原委。   “后来,那纨绔嚣张地很,自称自己是晋王的小舅子。”说道这,谢晴一脸地不屑,“安乐侯府这一辈的子弟,我都见过,怎么会不认识,可是没有这个人的。”   “他这是冒充皇亲国戚,自是应当交给京兆府严查。”谢晴说完后继续道:“我这可是帮了晋王和安乐侯府一个大忙,这有人打着他们的名头为害百姓,我这可是为他们正名。”谢晴说这话时很是一副坦荡的样子。   沈皎觉得安乐侯府可能会感激一下谢晴,毕竟人不是安乐侯府之人,这真的是为他们正名,顺便也帮他们了解了一下晋王后宅的情况。   至于晋王可不会感激谢晴,只会记恨上她。   “是晋王宠妾章氏的亲戚?”沈皎扬眉问道。   “没错,我派人打探,此人是章氏的嫡亲弟弟,平日里仗着自己姐姐得晋王宠爱,便以晋王的小舅子自居,嚣张的很,为祸百姓,京中的官员因晋王不敢对他如何,但他这次犯到我的面前,我才不管他是谁呢?便真是安乐侯府的子弟,我也是感如此做得,何况是他?”谢晴不屑道,“后来,听说是晋王派府中长史去京兆府中领的人。”   “不过,你这个大忙人,怎么会知道晋王的宠妾是章氏,这不不像是你会知道的事啊?”谢晴想起之前沈皎的问话,有些诧异地问道。   她这位好友天天忙得厉害,可不像是会关注这种后宅之事的人,像章氏这种角色,也不过是后宅闲聊时的话题,可不是阿皎会关注的问题,这中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沈皎看着谢晴一副八卦地等待自己讲故事,还做出一副绝对会紧守秘密的样子,无奈地笑着道:“前段时间,晋王向皇舅舅请旨,册封章氏为侧妃,被皇舅舅训斥了一番,当时我正好在场。”当时在场的不止她一人,还有燕王和不少内侍,这事如今在宫中已经传遍,宫外也马上就会传起来。   而且,天和帝对这件事的散播似乎是默认的态度,所以告诉谢晴也无妨。   毕竟,有些事可说,有些事不可说,这是为了她好,更是为了谢晴好,知道太多的秘密,从不是件好事。   谢晴听后,很是兴奋地和沈皎道:“晋王这是被枕边风吹得迷了心了吧?章氏一无显赫家世,二无孕育子嗣之功,父兄更是于朝无功,这也真是感想啊!”   “你不知道,章氏是晋王下属送给晋王的,据说生得美艳无双,似乎还跳得一手极美的胡旋舞,自进府后,仗着晋王的宠爱,连晋王妃都弹压不住,她的家中也仗着她的得宠,从一介贫民,变成了官宦人家,嚣张的很,但我没有想到,她的心会这么大了。”谢晴道。   沈皎明白谢晴的意思,晋王一个参与夺嫡之争的皇子,就算脑子再不清楚,也不会主动请旨册封章氏为侧妃,要知道晋王府中的两个侧妃,都是家世不错之人,虽然比不上晋王妃,但也是三品官员之女且都孕有子嗣,而章氏何德何能在现在和她们并肩。   晋王府中的其他侍妾,也有好几个是孕有子嗣的,所以,论资排辈怎么都轮不上章氏。   所以章氏也这枕头风也吹得是厉害了,能让晋王求到天和帝的面前,可谓是手段了得了。   “晋王最近心情可能不怎么好,你最近小心一点。”比起章氏这种无关紧要地小角色,沈皎还是比较关心好友地安危,“让舅外祖父和表舅他们也都注意一些,晋王的性子你也知道。”   晋王可不是什么好性子,因着章氏的事,让他先被天和帝斥责,随后谢晴又不顾及他的面子,将章氏的兄弟送进了京兆府,虽说谢晴这事做得没错,但晋王什么性子,肯定会怨恨上谢晴拂了他的面子。   这几日晋王正忙,无暇顾及这些。   但是再过两日,天和帝让附属国入东宫朝拜太子的旨意便会下来,晋王到时可是会恼火愤怒地很,这怒火肯定不会降临到天和帝身上,到时让他看到谢晴,说不定谢晴就会成为其宣泄怒火的地方,谢家也许也会被牵连。   毕竟,晋王的脑子,一向不是很能拎得清楚。   而谢晴的身份和晋王还是有不少地差距的,到时也只能是受着的份,就算后来被谢家找回了场子,也终是受了委屈,这可不是沈皎愿意看到的。   “我知道了。”谢晴对沈皎的话,认真地点了点头道:“我会提醒祖父和阿爹他们,我这段时间也会注意,绝不会出现在晋王的眼前。”   她听出沈皎话中的意思,朝中最近会发生一些事情,从而影响晋王的心情。她需要提醒家人,免得被因她被晋王所迁怒。   至于她,她是女子,只要注意一些,不遇到晋王还是很容易的。   “好了,时间也不早了,前面的宾客也来了不少了,你也该出去招待客人了。”谢晴看了看院子里的人,笑着对沈皎道。她来得早,就是为了和好友多说几句话,耽误了这么长时间,如今前来的宾客也该到了,身为主人家,待客之道最是重要。   “是啊,陪我们谢姑娘谈了半天心,我也要去招待客人了。”沈皎笑着打趣道。   说完,沈皎便和谢晴起身。   说是去招待客人,其实大多是都是别人来拜见她,值得她招待的贵女很少,其余的人和之前一样,都被六姑娘一力承担了。   六姑娘已经十五了,这些年有梁国公府和淑惠长公主铺路,六姑娘在京中极富盛名,很受贵女们喜爱,人缘极好,站在人群中招待着众人,很是从容,不见慌乱,一身桃红色的海棠裙,衬得她娇艳极了。   沈皎对着身边的谢晴道:“六姐姐真的很厉害啊。”看着六姑娘从容地游走在自己的人群中,笑语盈盈,不耐烦的应付着各种人,和她们之间的每个人似乎都相处地很是融洽。   沈皎觉得这样的本事,恐怕不是她能学会的。   “你那是不耐烦这些应付这些东西,你也没那个时间和必要去学这些。”谢晴对沈皎眼中的感慨和佩服,回道:“你的身份和地位不同,有些东西你没有必要去学,去做,不是吗?”   “是啊!”沈皎听了谢晴的话,感慨道:“身份,地位,决定了一个人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   她自嘲的笑了笑,她和六姑娘走得是不同的两条路,没必要拿没有发生的事情来做比较。但每条路上的杰出者,都是值得敬佩的,六姑娘的这种交际能力,也不是那么容易学成的。   六姑娘是值得她亲近尊重的人。   “走吧,我们过去。”沈皎笑着拉着谢晴朝六姑娘走去。   “六姐姐。”   “沈六姑娘好。”   六姑娘笑着还礼道:“九妹妹好,谢三姑娘好。”谢晴在英国公府的姑娘中行三,外人都称一声谢三姑娘。   听到六姑娘的称呼,旁边的贵女们都知道了眼前的人是何人。纷纷行礼道:“参见元嘉郡主。”这些年,除了沈家的喜事和宫宴外,她们几乎再也没再任何地方见到元嘉郡主了,尽管是见到,也不过是一面,从没搭过话,所以她们对这位身份贵重的郡主几乎是认不清的。   “诸位请起。”沈皎笑着叫起。   “今日是我的生辰宴,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诸位见谅。”沈皎接着道。   “郡主客气。”众人纷纷笑着回应着。   之后,沈皎又陪着众人玩笑了一会儿,便见淑惠长公主身边的敛秋找了过来,才忙从这边抽身,和敛秋朝一旁走去。   “敛秋姑姑,出什么事了?怎么让您亲自过来了?”沈皎问道。   “郡主。”敛秋行礼道:“公主让奴婢来告诉您,魏王,晋王,赵王,韩王和燕王已经过府,太子和太子妃的仪架马上就要到,同行的还有五公主,和圣上,太后和皇后赐给您的生辰礼,您赶紧换身衣服,往前面去吧。”接圣旨要按照品级梳妆,所以敛秋有些急切,毕竟时间不多了。   比起敛秋的着急,沈皎反而很是镇定,她年纪小,梳妆起来并不麻烦。她现在烦心的事,她的这次生辰宴闹得这么大,天和帝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第110章 印象   淑惠长公主府前院, 太子亲自宣完天和帝对沈皎生辰的赏赐圣旨后,身后的内监又宣读了谢太后和卫皇后的赏赐。至于宫中其余妃嫔送来的礼物,按照品级来说, 只能算得上是贺礼, 称不上赏赐。   沈皎领了圣旨谢恩后, 笑着对太子和太子妃寒暄道:“元嘉小小生辰,怎么敢劳动太子哥哥和太子妃嫂嫂亲临?”   “你是妹妹,兄长为妹妹庆贺生辰, 怎么会是劳动?”虽是责怪的话, 但任谁都能感觉到,太子待元嘉郡主的亲近。   “正是这个理儿。”太子妃也在一旁含笑道,“你这可是好不容易办了一回宴会, 哪里有不来的道理。”   说完,太子妃便吩咐着众人,将东宫准备的礼单奉上。   “都是些女儿家喜欢的东西,贺妹妹生辰之喜。”太子妃客气道。   “让您和太子哥哥费心了。”待身边的细雨接过礼单, 沈皎接着道,“元嘉感激在心。”   “妹妹客气了。”   这边沈皎刚和太子妃客气完, 旁边的晋王便嚷了起来,“怎么元嘉刚感谢太子殿下的礼物,本王可是也送了。”   这句话一出, 周围立时便静了下来, 晋王的语气看似是开玩笑似的, 但周围的人都能感觉到晋王语气中的不悦之情。   “看来元嘉对太子殿下的亲近, 可远胜我们这些其他的皇子啊。”还不待人接话,晋王又接着说道,话语中的意思任何人都能听得明白。   沈皎眼中闪过一丝暗光,这将其在朝堂中的肆无忌惮,都带到沈家来了,当真是觉得她好欺负不成。   晋王这句话,可是暗示她仗着宠爱,看不起其他的皇子,只对太子另眼相看。这一句话,便是让她得罪除太子外的,所有皇子,更是暗示沈家已经站在了太子这边。   一旁的沈邦靖和淑惠长公主不说话,这是皇子和元嘉这一辈的事,若是她们插嘴,本可以归为玩笑地话,也会变得重大起来。不插嘴,并不代表着他们对晋王的厌恶之情会减少。   而沈长冀和沈长映在等待着沈皎的反应,他们知道此事由妹妹自己出面回话解决最好,换成了他们,难免有些欲盖弥彰之感。最重要的是,妹妹有这个能力,若是妹妹是平常的贵女,他们便不会顾及其它,直接开口。   其实,无论是诸位皇子还是旁人,亦或是沈家人和沈皎自己,都知道晋王今日这话,冲着沈皎的并不多,其最终还是冲着太子去的。   但是晋王这样不分场合,随意与太子别苗头,真的很没有分寸,惹人厌恶。   “那是六皇弟来得不巧,送礼时见不到元嘉妹妹。”还不待沈皎答话,太子便抢先对晋王回道,“孤带着父皇的圣旨,和皇祖母母后她们的赏赐一块前来,自是见得到元嘉妹妹,太子妃才能亲自向元嘉妹妹递上礼单,得一句道谢。而六皇弟来时见不到元嘉妹妹,自是没有这个待遇。”   太子说完后,又对着周围的皇子们道:“大皇兄和诸位皇弟觉得孤说得可还对?”本就是他和晋王之间的争斗,他怎会牵连到无关之人,若不然,他也太没有担当了一些。   “太子殿下说得对,我适才进来的时候,元嘉妹妹当时还在后院之中,哪里是能来前院的时候?”魏王说完后还轻咳了两声,身边的侍从连忙为其递上了水,魏王对其摆了摆手,继续道:“适才梁国公大人已经亲自道过谢了,若是这一份礼,两次谢,可是让我们愧受了。若是元嘉妹妹真的再道遍谢,我回头还得回府再准备一份礼物送来才行。”这世上哪有送一份礼,要全家人一直给你道谢的事?   那世人谁还愿意收礼?   说到最后,魏王似乎是在开玩笑一般,嘴角勾起,染着笑意。他是皇长子,是众皇子真正的长兄,太子问话,他若在,这回话的第一人必然是他,这是身份使然。   “大皇兄说得对。”魏王的话刚落,赵王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元嘉你可别对我再道谢了,我这个月的俸禄已经用完了,这给你凑一份礼,我都费了好大的力气,这要是再来一份,我真的承受不了,你高抬贵手,放过七表兄吧。”赵王好笑地对着沈皎讨饶道。   虽然魏王说得也不是很符合情况,毕竟沈皎亲自再道一回谢,也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身为皇长子的魏王已经歪曲了事实,赵王觉得他这样跟风也没什么。   随后,韩王和燕王也笑着道自己没钱了。期间,燕王还冲晋王使了眼色。   “呵。”晋王看着众人附和着魏王的话,将茶杯重重地放在桌子上,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   看着晋王不再说话,沈皎也不再计较,今日毕竟是她的生辰宴,事情闹大了,与她也并无好处。   之后,沈皎又和诸位皇子搭了些话,便和淑惠长公主与太子妃一起走出前院,同行的还有五公主。   五公主一出前院,便拉着沈皎走在一起,说着悄悄话,“元嘉,刚刚可吓死我了。”   “太子皇兄和六皇兄他们说话时,我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太可怕了。”五公主拉着沈皎小声地说道,脸上一副后怕的样子。   “不过,你可真厉害,能在皇兄他们面前,说笑自如。”五公主情绪转换的很快,上一刻还一脸害怕的样子,下一刻就一脸羡慕和佩服地看着沈皎。   “你也可以这么厉害啊,你是公主,是他们的皇妹,皇舅舅疼爱你,你无需害怕什么。”比起皇子,天和帝的皇女只有五个,五公主又是最小的一个,而且现在其前面的诸位公主都已出嫁,所以天和帝对自己唯一还没有出嫁的小女儿还是有几分慈爱的,就算五公主母妃不受宠,五公主凭着天和帝对其的这份疼爱,在宫中也是没有人敢怠慢的存在。   “也不是全都害怕,大皇兄虽然身体不好,也不常见,但对我也是耐心照顾的,四皇兄,除了在宫宴上,我几乎没有见过他了。”勇王自从王家的事后,几乎是颓废的状态,整日在府中买醉,已经快渐渐被朝中所遗忘了。   “我最喜欢七皇兄,他以前经常给我和皇姐们待一些宫外的玩意儿,和七皇兄说话也很有趣。”说到赵王,五公主脸上洋溢着笑意,可见和赵王的关系很是不错。   “八皇兄总爱冷着一张脸,不怎么爱说话,但有一次我的风筝落在了树上,还是八皇兄给我拿下来的。”   沈皎明白了五公主的意思,韩王是一个面冷心热的人。   “九皇兄也很好,待我很和气,也很关爱。”五公主接着评价道。   “那太子殿下和晋王殿下呢?”沈皎问着被五公主遗留下的两个兄长,其余的皇子都是五公主的弟弟,连出宫建府的年龄都没到,不属于这次的谈话范围。   “太子皇兄是储君,对我们几个姐妹都一视同仁,虽然对我们很温和,但还是太威严了些。但太子妃嫂嫂很让人亲近,对我们平日里十分照拂。”   沈皎明白,太子是储君,特别是这些年在朝堂上越发进益,周身的气势也越发威严,不怒自威,越发朝天和帝看齐,所以就算再将态度放得温和,也会让人感到那股气势。   至于被五公主主动提起的太子妃,沈皎知道太子妃长嫂的风范已经深入人心,太子有太子妃的帮助,在夺嫡之争中会走得更顺。   “至于六皇兄,除了对三皇姐还算和气,对我们都是爱答不理的,有时还对我们挑错教训。”说到晋王,五公主一脸的不喜欢。晋王在朝堂上得势,她母妃告诉她要忍耐些,所以她一般都是对着晋王能避就避,避不了时,晋王说什么她就听什么,尽量克制自己不和晋王起冲突。   听完五公主的评价,沈皎知道这也是宫中大部分公主和嫔妃对诸位皇子的看法,这也是诸皇子留给世人的印象。   晋王似乎对自己给人的印象毫无察觉似的,没有要改正的意思,而燕王和其臣属似乎也没有劝诫的意思,这就更有趣了。   “今日有太子皇兄和六皇兄在场,所以我才会那么害怕。”五公主和沈皎悄悄地道。   “以后我护着你。”沈皎笑着道,“你就不会害怕了。”说完还用手握了握五公主软乎乎的小手,手感和之前一样好。   五公主虽然不是小时候那样胖乎乎的,反而苗条的很,但这手依旧是个小肉爪,连也依旧圆圆的,很是可爱。   “我可是你表姐,应该是我保护你才对。”五公主觉得自己身为姐姐,怎么可以让妹妹保护呢,立时承担起责任来,英勇地说道。   沈皎看着五公主的样子笑得很是开心,五公主被其母妃保护的有些单纯,但却很是惹人喜欢。她和五公主的感情虽不如和谢晴一般深厚,但却也十分不错。   和五公主说笑着进入后院,与淑惠长公主和太子妃告别后,沈皎和五公主便融入到玩乐的气氛中去。   之后的宴会,她在后院中再没有听到任何波澜。   宴会后,回到院中,细雨整理着众人的贺礼,沈皎吩咐道:“将诸位殿下的礼单拿过来……还有卫家的礼单。”   “是。”细雨应道后,又问道:“郡主,卫赜大人之前还命人单独送来一些礼物,是一块拿过来吗?” 第111章 贺礼   “哦?”沈皎听到细雨的回禀, 有些诧异,“卫赜大人什么时候送来的礼物,怎么没和卫家的礼单一起?”   大家族送礼, 一般都是以家族的名义送来礼单, 除非是提别亲近的关系, 才会单独拿出自己的礼物,比如她和谢晴这般的好友,而卫赜, 他们之间的关系……无论怎样, 终究不为世人所知,在他人看来,还远远没有到可以单独送礼的地步。   况且, 卫赜前日被天和帝派出京,这两日正在京中各个郊县考察各县吏治,每年天和帝都会在这个时候派亲近的人查访京城周围各县的民情,今年被派出的正好是卫赜, 这也是今日她没有见到卫赜的原因。   只是她没有想到,卫赜在京外, 还会派人给她单独送上生辰礼。她一开始要看卫家的礼单,不过以为是卫赜将礼物和卫家的礼单一块送来了。   “回郡主,卫赜大人的礼没有走前院, 是阿默递了消息进了郡主的外书院, 我和轻风去亲自接过来的, 原以为是卫赜大人送给郡主的书籍, 却没想到是给您的生辰礼。”细雨答道。   沈皎点头,卫赜之前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令阿默给她送几本书来,为了方便,她便命人告诉门房,让阿默递消息给细雨和轻风,让她们三人做个交接,时间久了,就成自然了,细雨和轻风每次见到阿默,都只以为他是来送书的。   “注意一些,不要再有下次。”沈皎警告了一句,也没再说什么。   “是。”细雨和轻风赶紧应诺,这次确实是她们疏忽了。卫赜大人给郡主送书,是公主和国公默许的,毕竟以梁国公府在文坛上的地位,有些书确实不太容易得到,又不忍郡主连个放松的爱好都得舍弃,才许了这件事,但不代表公主和国公会允许卫赜大人送别的东西给郡主。   且郡主只让她们从阿默手中拿书,其余的事从没吩咐过。这次,确实是她们的过失,郡主宽宥了她们一次,但绝不会允许她们有第二次。   “将礼物拿过来,我看一下。”沈皎吩咐着。   她和卫赜之间的感情,这些年平稳地进行着,没有什么激励的爱情故事,只是如温水一般,温润着两个人的心田,早以习惯了对方的存在。且两人几乎已经默许了这段婚姻的存在,但现下的局势,不允许他们草率的宣布两人的关系。   他们需要一个契机。   来让她和卫赜的婚姻,成为天和帝愿意看到的存在,也不让沈家因她被牵连进夺嫡之中。   尽管这个契机不知会等多久,她们也会耐下心等下去。   细雨应诺后,起身将卫赜送上的礼物拿了上来,最上面的两个小盒子中装的,一个是奇楠香炉,以最为珍贵的绿棋制成,敦厚而不失灵巧,小巧精致,炉内散发着浓郁的香蜜韵,外面亦有淡淡的幽香。沉香之中出奇楠,奇楠之中以绿棋最为珍贵,由此足可见这件香炉的珍贵。   另一个是一个羊脂玉镯,色如截脂,通体莹润,最为难得是其中没有半点瑕疵,这样的品相便是在这几年的贡品中都没有一个能如此无瑕。   单单是这两样东西,便不是轻易能寻到的,更不要说在这两件物饰盒子下面,那只大盒子里装的书籍。   因最近御史弹劾山东布政使一事,涉及河道。河道治理历来都是事关朝堂的大事,但怎么治理河道,她对此却是一窍不通,所以这些天正在搜集古来至今治理河道的书籍,想要研读一番,但这样的书并不是很多,很多都是孤本,崇文馆的御书楼中虽也有典藏,但却不多,她正在犯愁,却没想到卫赜会将这些书在今日给她送来。   这些书籍的价值,比今日送来的任何礼物加起来都高,即便是现在的新抄本,翻看书本,看着里面熟悉的还泛着墨香的字迹,沈皎脸上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将这些书郑重的放在书房后,沈皎才拿起细雨呈上来的诸皇子的礼单翻看起来,虽说这些礼单都是由皇子妃准备,大同小异,且她的生辰,每年天和帝都会厚赏,皇子们也都闻风而动。   诸皇子的礼单中,太子的礼单与往常一样,是最为厚重的,虽然按照礼法,诸皇子的礼单一般情况下是不会超过太子的,但是太子的这份礼单算得上是极为用心了。   随着她年岁越大,在天和帝身边的时间越长,她和诸皇子之间便注意保持着距离,和太子之间也一样。她这些年除了和卫皇后与太子的两个嫡子萧铭和萧铄之间关系还算亲密外,和太子之间已经不同小时候那般亲近了。   但这些年,这些厚礼的出处她还是明白的,三年前她不经意地暗示过太子对于晋王的态度之后,太子在她每年生辰的时候,礼物便比之前用心起来。这些年,也一直如此。   当时她是因着卫皇后对她真心关爱,在太子对她的问话,表情有些迷惘时,才会对对其回以暗示。之后,她和太子也没有因朝政上再接触过。不过,这些年太子在对待晋王的处理上,很是得体,既能稳稳地压住晋王,又不会给显得可以打压晋王,在天和帝和朝臣面前,也不会落得一个容不下兄弟的名声。   虽说天和帝是希望以晋王和燕王来磨砺太子,但却不希望看到太子容不下兄弟,用尽全力打压晋王一系。天和帝虽然是帝王,但心中还是有着为父之心的,且天和帝年龄已经不小,越来越喜欢看到诸子孝顺,兄友弟恭的场面,太子在这方面一直做得不错。   因着她那句暗示,太子这些年对她一直很是礼遇用心,还持续三年,单这份对有功者能记于心,不忘情的性格,便能得到不少朝臣的心。这样的上位者,才值得人去效忠。   单就这点,太子便比晋王要得人心的多。   除去太子的礼单,其余已经封爵的皇子中除去晋王外,礼单都差不多,若是硬要比较的话,应是燕王的礼更重些,但重的不是很惹人注目,只是有些礼物更精美用心符合她这个年龄而已。   燕王,无论做什么是都会让人感觉他的心意,而且这份心意,会让人感到舒心,即便是你知道他这是带有目的性的,也不会厌恶。   至于晋王的礼,沈皎觉得若不是因为他是皇子,送的太轻有失他的身份,再加上天和帝有时会过问她的生辰宴,不来会被责骂,沈皎觉得晋王也许连这贺礼的面子情都不会给,更别说亲自前来。   她和晋王之间因三公主之事结下的梁子,她觉得晋王会记恨她一辈子,在加上晋王和沈家之间的事,她觉得若是晋王真的有朝一日能够问鼎那个位置,以晋王的这种性格,等待沈家和她的不用想,都知道会是什么。   不过,与现在的她和沈家来说,晋王对她们还构不成什么大威胁,只是惹人厌恶而已。   若是有一天,晋王连这份面子情都不愿维持了,沈家也不会害怕。   看完诸皇子的礼单,沈皎想到才开始思索今日困扰她一天的事情,天和帝用这偌大的阵仗来为她庆祝这小小的生辰,究竟想做什么。   虽说她前两年的生辰没有大办,但天和帝这次的赏赐比之前多出两倍还多,还同意让太子屈尊前来,这样的做法,让她有些想不通。若今日是她的及笄礼,这样的阵仗她还能觉得是正常,但这只是一个生辰,她又非长辈,怎么能劳动太子这个储君亲自前来?   这样的荣宠未免有些太过了,她真的不明白天和帝究竟是什么心思。   想不通这件事,沈皎也不愿再纠结下去,劳累了一天,已经很是疲倦,洗漱一番后,便直接上床休息了。明天,她还要继续早起去崇文馆进学,今天是她生辰,这一天的假期,还是去找天和帝特批的。   作为一个学生,明天又是需要早起上学的一天。沈皎表示她已经不记得自己睡觉睡到自然醒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第二日清晨,沈皎和往常一样,前往崇文馆进学,在被张博钧要求补了一个时辰课后,才被放行前往紫宸宫。   到达紫宸宫后,沈皎先对着天和帝谢恩,天和帝饶有兴趣的问起昨日宴会上的是,她明白天和帝的意思,先捡有趣的说了几句,逗得天和帝心情不错,才又讲求晋王挑事,太子反击和诸皇子之间的对话,天和帝皱了皱眉头,很是不悦的样子,“老六真的是越活越回去了。”   对此,沈皎不可置否,但也知道这不是她该插嘴的时候,不予评价。   沈皎等天和帝平静后,又和天和帝说笑了几句,才试探着天和帝对于昨日太子亲自前去的原因。   但天和帝的回答却有些出乎她的意料,天和帝笑着看着她道:“朕年纪已经不小,还能护得了几时,但太子却还是储君,正值盛年。”眼中充满了慈爱。 第112章 慈爱   沈皎听到这句话一怔, 还不等她回过神来,天和帝的声音便再次响起。   “昨日太子来见朕,自己提出要亲去为你恭贺生辰, 朕思索了一下, 便同意了。”天和帝温和地看着面前的沈皎, “除了太子,便只有你是朕亲手教养出来的,你救过朕两次性命, 虽说是朕的外甥女, 但在朕心里,你和朕的儿女一般没有区别,朕自是要护你周全。”   天和帝说道这微微一叹, 似乎有些落寞,“虽说每日听着人喊朕万岁,可世间哪有人真的万岁过?朕这两年感觉到越发的吃力了。”说道这,天和帝自嘲地笑了笑。   “朕又能护你到几时?”   沈皎看着天和帝有些伤感的样子, 这是她从未见过的一面,天和帝今年已经五十了, 在前世平均寿命七十多的时代,这个年龄还是人生中的壮年,事业中的巅峰期。但在大齐, 已经算是不小了, 更何况还是一个操劳天下事的帝王。   在这个年代, 能活过七十的帝王两只手都数得过来, 帝王每日要操劳的事情太多,特别是想成为一代圣君的天和帝,每日所耗费的心神就更不必说了。   所以,其现在有迟暮之感,实在是在正常不过。   虽然是正常,但是看到天和帝这副样子,她的眼眶酸涩的厉害,“皇舅舅……”   还不待她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天和帝便冲她摆了摆手,继续说道:“太子是储君,正值盛年,这些年历练地很是不错,他愿意和你亲近,你也不必刻意回避。日后……,有太子护着你,朕也不必担忧。”   天和帝知道,这些年沈皎刻意和诸皇子之间保持距离,是为了避嫌,因此才有了这句话。   沈皎感受到天和帝看着自己慈爱的眼神,心中很是震动,她虽然知道天和帝待她有几分慈爱之心,却没有想到他会为考虑到这个地步,甚至同意她和太子亲近,这是一种太大的退步。   “皇舅舅待元嘉之恩,元嘉叩拜。”她不是矫情的人,这个时候什么撒娇奉承,亦或是安慰天和帝的话,都没有必要说出来,最郑重的感谢,明白天和帝对她的真心,比一切都来得重要。   沈皎对着天和帝庄重地行了大礼,天和帝也没有阻止,在她行完后,才叫起。   沈皎起身后,就听到天和帝强调道:“但是这分寸还是要注意。”   沈皎应诺。   随着这句话后,天和帝周身伤感的情绪逐渐消失不见,恢复原来的强势和精明。   之后,天和帝便继续教授沈皎朝政之事。   最近,朝中最为繁忙和要紧的事情,便是天和帝的万寿节,今年是天和帝的整寿,礼节也会隆重很多,比如天和帝会召一些边关将领回京祝寿,以示恩宠,不能回来的将领,天和帝也会赐下丰厚的赏赐,还会对边关的将士赐酒等,以示隆恩。   另外,各地的督抚等封疆大吏也会受召进京,各地的附属国也会派遣使者来朝恭贺,这些都是需要仔细计划和安排的,什么人能回,什么人不能回,都是需要细细考量权衡的。   另外,在大齐,万寿节对百姓来说最重要的是,帝王会在这一日做出一些减免赋税徭役,大赦天下等政策,这才是百姓关注的重点。   但这样的政策,又岂是轻易能做出的决定,首先要根据国库和各地的情况,再加上边关是否会起战事等,各地不同人的户籍不同,做着不同的职业,承担着不同的义务,这些都要一同考虑好后,才能做出决定。这样的工作量可不是轻易能完成的。   但索性天和帝万寿,距今还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这些事都会被处理好,得出结果。   想要成为一代明君,治理好一个国家,每做出一个政策,其中的艰难岂是外人能体会的。   学习朝政,可不是只会那些诡谲的朝堂争斗,更多的是要学习怎样处理政务,做出既有利百姓又利于朝堂的决定,在百姓和朝廷中找到一个平衡点,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是永恒不变的。   虽然学得艰难,但并不痛苦。   一日后,天和帝在朝堂宣布各国使节要入东宫朝见的圣旨,据说,当时晋王的脸色十分难看。   之后,晋王对各国使节的接待很是敷衍,要不是燕王在一旁规劝,估计有失礼节的事情都会发生。   除此之外,晋王这几日在朝堂上火气似乎也很大,对不少不是自己一系的大臣随意参奏顶撞,除了首当其冲的卫家,便是连天和帝的母族谢家,晋王也极为看不顺眼,在朝会上,屡次不分是非,出言反驳顶撞,被天和帝训斥。   天和帝万寿节前五日,卫渊护送胡使进京,其家眷随行,被天和帝重赏,但对其接下来得安排,是留京还是返回北疆,并无圣意,一时间朝中众说纷纭,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太子和卫家似乎对此事并不着急。   两日后,巡查京边各县的卫赜回京,呈上奏疏,为天和帝所称赞。   天和二十三年七月十八,万寿节。   当日,朝堂上圣旨宣布了对今岁各地的减税政策,朝野欢腾一片。   之后,天和帝设宴于宫中太和殿,京中五品及以上官员可携家眷进宫。   沈皎当日是随淑惠长公主和梁国公府女眷一同进宫的。今日和往日不同,依照大齐礼制,今日应先于凤仪宫中朝拜皇后,之后皇后带领内外命妇,前往兴庆宫中请安。   今日,由于她们出发的时间尚早,所以到达凤仪宫时,卫皇后身边也只是有卫家的女眷,并无他人。   众人见过礼后,“今儿个来得倒是早。”卫皇后对着淑惠长公主打趣道:“这午膳你是吃不成了,早膳的时间倒是还没过。”   “元嘉可还在这呢?皇嫂可给我留些面子吧。”淑惠长公主笑着辩解道,“再说,这不是皇嫂这里小厨房午膳做得好,我若来得早些,哪里好意思来皇嫂这里蹭午膳,再说这不是皇嫂对我宽宥,才准许我偷个懒嘛。”   淑惠长公主表示,皇后这里的膳食真的很不错,卫皇后的小厨房中不仅有皇家的御厨,还有卫家的家厨,卫家传承数百年,其成就不只是在文章上,在吃食上也是底蕴十足。   至于平日里进宫晚,真的是起不来,这早上的时光不都是应该补一补昨晚的劳累和晚睡吗?幸福的生活真的是招手就来。   皇后虚点了一下淑惠长公主,道:“看在你嘴甜的份上,就不同你计较了,快坐下吧。”   淑惠长公主和卫皇后之间的亲昵,让在场的众人感受的很是真切,这样的情形,无论是卫家人,还是沈家人,都是极为乐意看到的。   然后对着一旁站着的老太太孙氏道:“给梁国公老夫人赐座。”   “是。”卫皇后的话落,立时有宫人应是。   “谢皇后娘娘恩典。”老太太孙氏行礼谢恩后,才坐在一旁。   至于剩下的二太太俞氏,三太太赵氏等人,却是没有这个荣幸的。全都站在老太太身后,梁国公府的姑娘也是一样。   沈皎本是也想同梁国公府的姑娘们一样站在淑惠长公主身后,正在她准备移步时,便听到了卫皇后的声音。   “元嘉,来皇舅母这里。”卫皇后在老太太孙氏坐下后,便对着沈皎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皇舅母。”沈皎在卫皇后面前行了一礼后,便被卫皇后拉在了自己旁边坐下。   卫皇后摸了摸沈皎的手,心疼地道:“听陛下说你最近学业有些重,很是繁忙,可是在忙,也要顾惜身子,这才半个月不见,你就瘦了这么多。”   “今日来这么早,早膳可用好了?对了,皇舅母这里有你喜欢吃得驼蹄羹,一会儿喝一碗,这到宴会可还有好长时间呢。”卫皇后来着沈皎细细关心道。   “谢皇舅母赏赐,元嘉可是好久没有喝上驼蹄羹了。”驼蹄羹历史悠久,晋时就有,相传极为得唐玄宗和杨贵妃喜爱,用料也十分名贵,后来又经人改造,加入冬笋,香菇和松仁等一起熬制,其味更佳。她第一次喝此汤时,便爱上了这个味道,但此汤价值不菲,极为昂贵,其价格让她每次喝一碗后,都要心疼好长时间。   天和帝提倡节俭,严格控制宫中开销,所以这样的羹汤,便是宫中也不常有,一年中做此羹的次数绝不会超过双手之数,所供应的宫殿,也不过是紫宸,凤仪,兴庆三宫和东宫而已,其余的妃子和皇子公主能不能喝到此汤,全要看天和帝对其的恩宠如何了。   “知道你喜欢,可是特地为你留的。”卫皇后慈爱地道。   “皇嫂这可是偏心,元嘉有驼蹄羹喝,我在皇嫂这蹭几次午膳,都要被嫌弃。”淑惠长公主说完,似乎很是伤心地叹了一口气。   “你还吃你女儿的醋不成?”卫皇后笑着吩咐道:“还不将给淑惠长公主和元嘉郡主留的驼蹄羹呈上来,免得长公主念叨。”   梁国公府的姑娘和卫家的姑娘,看着卫皇后待元嘉郡主的态度,很是羡慕,特别是卫家的姑娘,卫皇后是她们的亲姑母,虽然待她们也十分亲近,但绝对不是像对元嘉郡主一般事事周全,但她们也知道自己的身份,绝不妄想不属于自己的恩宠。   “皇嫂恩典,臣妹可是不客气了。”淑惠长公主笑着行了个礼。   “你啊。”卫皇后点了点淑惠长公主无奈道。淑惠长公主这爱玩闹的性子,在她面前一直如此,她也喜欢这种亲近的感觉。   卫皇后转头看向一旁的沈皎,又细细叮嘱道:“便是再忙碌,也要注意身子,你还小,这方面一定要注意,知道吗?”   “谢谢皇舅母关心,元嘉知道。”沈皎感受着卫皇后的慈爱和担忧,赶紧保证道,“以后一定好好照顾自己。”   淑惠长公主看着沈皎和卫皇后之间的对话,也不插嘴,任由其自己交流着感情,阿皎最近忙碌,她每天变着花样的让厨房做膳食,但还是没有办法长胖一点,她请了太医,太医说女儿身子康健,她才安心,只能每日在吃食上继续下功夫。   这时,宫人端上了四碗驼蹄羹,两碗送到淑惠长公主和沈皎面前,另外两碗放到卫老夫人和老太太孙氏面前。   “母亲和梁国公老夫人也尝一尝。”卫皇后笑着道。   “谢娘娘赏赐。”   “谢皇后娘娘赏赐。”   卫老夫人和老太太孙氏一齐谢恩。   老太太孙氏看着面前用精美的白瓷碗呈上的驼蹄羹,浓郁的香气飘散在空中,扑鼻诱人。她知道,她能得到这碗驼蹄羹,只是因为她年长,辈高,她和卫老夫人这位皇后亲母不同,皇后此举,只是为了让元嘉郡主没有后顾的直接用这驼蹄羹,她,终归是元嘉郡主的祖母。   沈皎看着老太太身边的驼蹄羹,安心地喝着自己碗中的美味。   随后,才有心情大量殿中的人。   卫家的女眷,她都是见过的,而这中间唯一的生面孔,是何人便不言而喻了。 第113章 崔氏   听闻卫家的大太太, 已经随卫渊返京,没想到在现在就见到了。   卫家大太太,也就是卫渊的妻子, 卫赜的母亲, 看着是一位十分温柔的人。不同于世家贵女的那种温雅端庄, 而是一种从内而外散发的温柔,浑身的气质如水一般,只这么座着, 便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至于样貌, 能生出卫赜那般被盛名满京的女子,怎会不美?只是眉眼间的平和安宁却是其给人最深的印象,很容易让人忽略其姣好的容貌。   她从没有想过, 卫家的宗妇会是这样一个温柔如水,娴静淑雅的人,但没有人会因为其这身的气质,就以为卫家大太太是一个好欺负之人。   这位卫家大太太的经历可谓是跌宕起伏, 幼年是历经坎坷,之后才否极泰来。   卫家大太太崔氏出身永庆侯府, 现任永庆侯崔岩是卫家大太太崔氏的嫡亲弟弟,是崔氏一手照顾长大的。   永庆侯府一门忠烈,得世人尊敬。三十年前, 在对西北边疆的一战中, 因为纯王一系中饱私囊, 粮草供应不上, 朝中却又下了死守的命令,当时驻守西北的将领便是前永庆侯,前永庆侯和自己的两个还未娶亲的弟弟,因着军令,死守城门,最后全部战死沙场,前永庆侯夫人和其夫君感情深厚,殉情而死,只留下当时年仅八岁的女儿和五岁的儿子。   许是先帝知道是永庆侯府一门惨烈,是自己爱子的缘故,对永庆侯的爵位没再扣押,在前永庆侯丧礼之后,便同意了崔岩袭承永庆侯一爵。   自此,威威赫赫的永庆侯一府,便只剩下了崔氏和崔岩姐弟二人相依为命。所谓长姐如母,当时年仅八岁的崔氏不仅要担起管理侯府的重任,还要照顾抚养幼弟。   看着崔氏这般温柔如水的样子,似乎脆弱的很,但就是这样的一个女子不仅扛起了重任,不仅将永庆侯府打理地井井有条,更将现任永庆侯崔岩教导成现在一个文武双全之人,接掌昔年其父亲的部下和职务,驻守西北,成为名震四方的将领。   后来据说,卫老夫人替长子择妻时,一眼就看重了崔氏。当时正值还是天和帝的太子夺嫡的关键时刻,这个结果一出来,京中众人全都傻了眼,当时崔岩还没能撑起永庆侯府,谁都没想到会是崔氏这样一个无父无母,可算得上是没有依靠的人,成为了卫家的宗妇,这样的选择对卫家和太子可谓是没有任何助力。   事实证明,卫老夫人的眼光没错,崔氏嫁到卫家后,和丈夫卫渊伉俪情深,更将卫府和卫氏宗族打理的尽然有序,卫氏一族谁人不称一句好。   之后,卫渊前往北疆驻守,崔氏才随行离开,陪伴在卫渊身边,单从卫渊身为卫家长子,在只有卫赜一子的情况下,却没有纳妾,只守着妻子一人,便足可看出两人的感情之深。   沈皎看着崔氏和自己目光相对后,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很是温柔和煦的样子,立时回以同样的善意。   沈皎不知,她在打量崔氏的时候,崔氏也在打量她。   崔氏看着坐在皇后身边的沈皎,想起自己儿子在她和丈夫面前,说出自己要求取元嘉郡主时,平日里处变不惊的脸上染上微微的红晕,眉眼间流露的宠溺和言语间的爱意,让她既欣慰又好奇。   她之前在北疆,在家书中,丈夫和她也问过公婆对你儿子婚事的打算,信中卫相和卫老夫人让她们不用着急,此事已有章程,等她们回京后再知道商议也不迟。   自己的孩子什么性子自己最清楚,她的儿子清冷得很,想要走进他的心很难,为此还担心以自己儿子的性子,因着家族联姻,会没有知心喜爱的妻子相伴,孤独一生,却没有想到她儿子已经有了心仪的姑娘。,还已经取得了卫相的同意,这前后变化的速度之快,着实让她当时有些怔愣。   在怔愣过后,剩下的就是好奇,能被她那个儿子放在心中的姑娘,究竟是什么一个人,能让她那位公公同意卫赜一直不婚,等上多年也要求取的女孩有什么特别之处。   她之前也打听过关于元嘉郡主的消息,最多的不过是其救驾两次,圣宠无双,有时就是皇子也要避其锋芒,还有就是元嘉郡主拜大儒张博钧为师,被受其夸赞,至于其它的,元嘉郡主性格如何等等这类,却是一个都没打听到。   卫家和崔家的女孩也只是告诉她,元嘉郡主是个随和人,至于其它的,她们表示元嘉郡主甚少出席京中宴会,交流很少,并不清楚。   这样的结果,虽然有些出乎意外,但细想一下却更为符合常理。若是卫赜喜欢的女孩和平常贵女一样,才会令她诧异。   崔氏看着坐在皇后身边的女孩,白皙地脸上眉目如画,五官精致,和旁边的淑惠长公主有五分的相像,但比之淑惠长公主的张扬美艳,元嘉郡主身上更多的是一种文雅之气,但又和卫家女孩这种端庄娴雅的书香气不同,元嘉郡主更似士子一般,端方如玉,清雅沉稳。   对自己善意地回笑后,便安安静静地坐在皇后身边,很是自然地坐在一旁喝着驼蹄羹,在这样的场合喝羹,除了淑惠长公主这位天之骄女,便是卫老夫人也是有些拘谨,更不用说梁国公老夫人了,而元嘉郡主没有半点不自在,显然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事情。   看着元嘉郡主和卫皇后亲昵的样子,依照她对卫皇后这个小姑子的样子,崔氏知道卫皇后这是将元嘉郡主当作亲女一般看待的。   都说元嘉郡主在宫中盛宠无双,宫中的公主也要避其锋芒,没有亲眼看到时,只会觉得有些言过其实,但今日只看着卫皇后待元嘉郡主的态度,便可以看到这句话真实性,在卫皇后这个舅母这就已经如此了,更不要说谢太后这个外祖母那里了。   崔氏默默地为自己儿子算了一下娶元嘉郡主的阻碍,先不说依照元嘉郡主的身份和盛宠,绝对会是一家有女百家求的场面,也许还不止百家,不过,崔氏相信自己的儿子除了年龄有些大这个缺点外,其余的地方绝对能在各家子弟中脱颖而出。   但是,若想求娶元嘉郡主,又岂会是那么简单,或者说是十分艰难,比求取公主要艰难的多。除了涉及的家族党争外,单看求娶元嘉郡主要面对多少人的考验,上到龙椅上的帝王,宫中的谢太后和待元嘉郡主如亲女的卫皇后,再到淑惠长公主和梁国公,这艰难的程度可想而知。   作为一个慈母,崔氏表示再困难,为了儿子的终身大事,也要迎难而上不是?这比之前害怕儿子没有心仪的人,不愿成婚,孤独终老什么的,好的太多了,这最起码有个目标了不是?   沈皎在一旁安静的喝着驼蹄羹,感受着舌尖上的美味。   之后,内外命妇陆续前来,按照品级,在卫皇后身边坐的位置,站得位置也不同,更有很多命妇,连呆在凤仪宫正殿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在偏殿等候。   沈皎看着英国公老夫人身后的谢晴,她自自己的生辰宴后,就再也没有见过谢晴了,比之一个多月前,谢晴明显消瘦了一些,而且肤色比之前更重了一些,但精神却似乎很好,比一个月前心事重重的样子,似乎精力十足,很是开朗,对着她笑得十分明媚。   卫皇后和身边的命妇们叙着话,身边的一位女官走了过来,恭身在卫皇后身旁回禀道:“娘娘,时辰到了。”   “人可是都到齐了?”卫皇后点了点头,问道。   “回娘娘,只有何妃娘娘和永宁公主未到,其余的内外命妇都已到齐。”女官回道。三公主在及笄后,受封永宁公主。   女官话落,殿内的内外命妇都朝殿中两个空着的座位看去,这位上的该坐得谁,不言而喻。之后,众人的目光又隐隐地放在一旁的晋王妃身上,但晋王妃似乎没有所觉,对众人的目光和女官的话恍若未觉,也没有站起替何妃和永宁公主辩解说话的意思,只是温和端庄地坐在一旁,不言不语。   卫皇后对女官的话,连表情也没变一下,对着身边的女官道:“走吧,去兴庆宫。”   “是。”女官应诺后,对着下面的众人道:“请诸位随皇后娘娘前往兴庆宫朝拜太后娘娘。”   众人应诺起身后,卫皇后才从凤座上起来,旁边的内侍还没开嗓,外面的唱喏声倒是响了起来:“何妃娘娘到!永宁公主到!”   这时,殿中一片沉寂,众人皆是小心翼翼地站在一旁,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生怕被牵连进这场后宫的争斗中去。   这时,只见殿门外响起了一道娇媚的声音:“今日有些事,劳烦皇后娘娘久等了,本宫应该没来晚吧。” 第114章 挑衅   只见一位身着深紫色百褶裙, 外罩绣着四季花卉的浅紫色外衫的女子走了进来,白皙姣好的面容,修长白嫩的脖颈, 纤细似拂柳似的腰肢仿佛一掐就断, 柔弱极了。   其身后跟着一位二十岁左右的女子, 与前者的柔弱不同,女子一身红色宫装,眉眼间满是骄傲和得意, 似乎很是张扬。   何妃进殿后, 看着满殿的命妇和卫皇后皆是站立起来,立时笑了起来:“诸位都在,看来本宫来得正好。只是怎敢劳动皇后娘娘起身相迎, 这让臣妾和永宁怎么敢受?”   何妃嘴上说着怎么感敢受,但其语气中丝毫没有不敢受的意思,其脸上得意的表情,硬生生地将其的柔弱之美毁了大半, 让人生不起半点怜惜来。   沈皎站在卫皇后的身边,看着何妃和永宁公主一步步走到皇后面前, 福了福身后,也不待卫皇后叫起,就兀自起了身。   从何妃进殿之后, 更准确的说, 是从其进殿之前, 显然, 何妃进凤仪宫是选好的时间,甚至是算好了,特意等皇后起身后进来的,其所作所言所充满的挑衅之意,实在是太过明显。   晋王在前朝想要与太子一争高下,也有挑衅之意,但因朝中御史林立,才收敛了起来。这后宫中,没有御史的笔伐,何妃和三公主没了害怕,自然就肆意起来了。   何妃和三公主今日在内外命妇之前对着卫皇后不敬,不过是想向命妇们彰显自己的地位和圣宠,可选择今日来做这样的事情,无疑是最为愚蠢的举措。   今日内外命妇俱在,从已经出嫁的公主,到宗室的王妃,再至朝中重臣的妻子,何妃对皇后的无礼和挑衅全都被其看在眼中,这无疑是将自己的把柄直接递给众人,却还不自知。   宫中是没有御史,但御史的妻子可都是在的,要是将今日何妃的行为对着其夫君学上一学,只要是重礼法重嫡庶之人,这弹劾的奏疏便会直接送达天听。   另外,在大齐,三品以上的诰命夫人也是可以拟折上奏的,不过这上奏的对象是卫皇后和谢太后而已,这些诰命夫人都是嫡妻出身,没有谁是愿意看到一个妾室对嫡妻不敬,即便这是皇家,是后宫之中。   若是宫中都不重礼法,不分嫡庶,如先帝时期一般,大臣们也以纷纷效仿,以此为荣,宠妾灭妻,那大齐的嫡妻还有什么地位可言?先帝时期,便是如此,宫中谢太后一开始被逼得紧锁宫门不出,宫外有多少正室被逼得尊严扫地,连孩子都护不住,和离甚至自杀得都不在少数。   凡是经历过那段时期的,没有人愿意回首,再经历过一次这样的事情,特别是一些宗室王妃,当年险些被废得不再少数,对妾室挑衅正妻的行为,可谓是厌恶之极。   对于何妃,卫皇后只是冷冷地扫了一眼,根本就没有搭理的意思。   一旁的淑妃,看卫皇后没有说话的意思,才出声道:“何妃倒是有自知之明,既然知道这礼是受不起的,就应更该对着皇后娘娘还大礼,以示自己对娘娘的尊敬不是?本宫相信何妃妹妹是最懂礼仪尊卑不是?”   如今的后宫之中,除了大皇子魏王的生母德妃,便只有她位列四妃,而德妃同魏王一般身子一直不好,在宫中闭门不出,这样的场合只有她身份最高,能在何妃和卫皇后说话时插的上话,其余的人,不是不便,就是不能。   沈皎看着淑妃巧笑倩兮地说着这些充满警告和威胁的话,好似玩笑一般,但这样的话,不仅维护了卫皇后的尊贵,更让何妃不得不对着卫皇后行大礼,如此,卫皇后不仅没有因为何妃而颜面尽扫,反而会告诉众人,卫皇后的地位尊崇,不会因为何妃而有所动摇。   何妃在淑妃的话落后,心中怒火翻滚。淑妃的话,虽然令她生气,但也仅仅是生气,在宫中这么多年,什么话没听过,什么事没经历过,淑妃的这些话,还不值得她动怒。   看着皇后在一旁从始至终,都是一副高高在上,对她不屑一顾,连话不自己回答,而让一旁的淑妃出头,对于皇后对她的态度,她真是气愤极了,皇后永远是清高自持的模样,似乎她们这些妃嫔都入不了她的眼,这让她如何不厌恶愤恨。   但此时,因着淑妃的话,她只能忍下,她不可能在众人面前认下自己是不分尊卑之人,毕竟天和帝谢太后是最重礼法尊卑的。   何妃拉着一旁的正要对着淑妃出言顶撞的永宁公主,一齐对着一旁的卫皇后行大礼:“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儿臣给母后请安。”永宁公主不情不愿地跟着一旁的何妃行礼道。   “起吧。”卫皇后在何妃和永宁公主行完礼后叫起,就不再理会二人,然后对着一旁的女官道:“去兴庆宫。”   随后,内监唱喏,众人按照品级,一同朝兴庆宫中而去。   能进入凤仪宫的人不多,而能被恩赏进入兴庆宫的人更少。   谢太后已经多年不问事,宫中和命妇的一应事宜全由卫皇后打理,从不插手,平日里只在兴庆宫礼佛,喜爱清净,便是平常的宫宴也见不到谢太后的身影。   所以,能进入兴庆宫的,除了谢太后的血脉至亲,宗室的王妃,朝中重臣和镇守边关的将领的家眷,以示恩典。   谢太后召见众人的时间并不长,只是对一些重臣家眷问候了一番,表示皇室对其的看重,然后和宗室众人叙了些话,便示意众人可以退下,可以前往太清宫入席了,身边只留下卫皇后一人。   沈皎出了兴庆宫后,和淑惠长公主请示了一下,便朝着对自己笑着招手的谢晴走了过去。   “阿晴,好久不见。”沈皎和谢晴的手拉在一起,关心地问道:“最近还好吗?”   “元嘉,之前多谢你,若不是你让我提醒祖父和父亲他们,早有准备,不然……”谢晴的话没有说完,谁能想到晋王会像一条疯狗似的在朝上不分青红皂白地乱咬,好似要将每个人撕下一块儿血淋淋的肉来,特别是对谢家敌意很大,若不是事先早有准备,谢家这种武将出身,不善言辞的人,真的对晋王应付不来。   “元嘉,真的谢谢你。”谢晴真诚地道谢道:“祖父说,谢家欠你一个人情。”她虽然不清楚阿皎为什么知道这个消息,但能告诉她,必然是冒着巨大的风险的。   “和舅外祖父说一声,不过一句话的事,不用如此。”沈皎说完后,看向谢晴,“不过,你欠我一个人情就好了。”   “好。”谢晴回答的很是郑重。   “元嘉,我将自己的想法和祖父说了。” 第115章 万寿节   太清宫   宫中的乐人合奏着, 仿效百鸟朝鸣般,内外肃然,半空中仿若鸾凤和鸣, 高贵优美, 动人心弦, 仿若仙乐。   天和帝高坐于御座上,卫皇后和谢太后坐于其旁,阁臣, 王爵公侯和各国使节坐于殿中, 群僚和外使随员坐于殿外两廊,家眷坐于其身旁。   一曲完后,乐人退下, 接下来便是向天和帝进献贺礼的时间了。   在大齐,按照身份,由太子开始祝寿献礼,然后是诸皇子, 接着是各国的使节,再然后是宗室诸王和群臣献礼。而未出嫁的公主则是在皇子后献礼, 皇孙在其之后,出嫁的公主则是和夫家一同了。   至于皇后和诸妃的礼物,则不会在太清宫中直接进献, 毕竟是后宫女眷, 有些贺礼也不适宜拿到朝堂上来展示。   “太子和诸皇子献礼。”胡喜唱到。   “儿臣祝父皇天保九如, 圣体永康。”太子说完后, 站在一旁的内侍便立时唱到:“太子,进百寿图一幅。”   “此为儿臣所作,还望父皇包涵。”   这时,后面的内侍便将此图缓缓展开,一百个不同形态的寿字,排列在图上,笔法飘逸,铁画银钩,气势勃然,不说别的,单是要写好这一个个不同的寿字,便极为不易了,更何况要将其排列出美感。   “太子有心了。”天和帝点了点头,含笑道,俨然心情不错,特别是在听到太子说这是其亲自所做后,脸上的笑意更大,   “回头将这幅百寿图挂到紫宸宫。”天和帝对着身旁的胡喜吩咐道。   “是。”   “儿臣谢父皇恩典。”   太子笑着谢恩行礼后退下,宠辱不惊,储君之风尽显,之后便是按照长幼之序,从魏王依次献礼。   魏王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按照惯例,送了一对带寿字的玉瓶,和前几年一样,没有什么出彩之处,但也挑不出错来。   勇王抱病在家,没有出席今日的宴会,原勇王妃被降为侧妃后,勇王妃一直空缺,只是命人进献了一件青铜杯。   接下来便是晋王,晋王很是意气风发地走上前去,身后跟着由四个内侍一同抬进的一个巨大的青花万寿瓷瓶,对着天和帝拜道:“儿臣祝父皇寿与天齐,万寿无疆。”   沈皎看着晋王身旁的青花瓷瓶,俨然是精心烧制而成。整个瓶体用青花釉写满一万个不同形体的隶书“寿”字,其寓意正如同之前晋王的祝寿词一般,此为万寿无疆。   以大齐工匠的水平,能烧制出这样的一个不小的瓷瓶,并在其上面绘上一万个不同的寿字,可谓是万分艰难,便是烧制出,其所耗费的人力物力等银钱,绝对是不可胜数。若无意外,晋王今日进贡的礼物,可算得上是诸皇子的贺礼中最为贵重的了。   至于是不是最用心,便不好说了。   天和帝看着这万寿青花瓷瓶,点了点头,道了声:“不错。”也没有多说什么,便摆手示意其退下了。   晋王告退时,明显没有了之前的意气风发,反而带着些失望和懊恼。   接下来,其余诸皇子中,年龄还小,没有出宫建府的皇子,送的礼物价值稍微轻一些,至于赵王韩王,接如魏王一般,贺礼皆是贵重而不失礼即可,而燕王的贺礼却有些新意,是一件由象牙雕制的群仙祝寿龙船,虽然不是极为贵重,但胜在精致小巧,龙船分三层,每一层雕制的人物都栩栩如生,生动形象,灵气逼人。   对于这件贺礼,天和帝还特意让人拿到自己面前欣赏了一下,虽然没说什么,但只这番动作便足以说明一切了。   诸皇子贺礼结束后,便是公主进献寿礼,因着礼同公主的身份,沈皎也属于这一批。   比起诸皇子费劲心思搜罗各种贵重的寿礼以博得天和帝的喜爱,公主们虽然也有些发愁,但却简单多了,毕竟有什么能比自己亲手做得更有孝心呢?   况且,因着女儿少的缘故,天和帝对,公主们很是宽容,特别是作为唯一没有出嫁的女儿五公主。   “儿臣祝父皇洪福齐天,寿与天齐。”五公主笑盈盈地祝寿道。   “五公主进蜀锦长袍一件。”内侍唱道。   “亲手做得?”天和帝和蔼地问道,然后对一旁的胡喜道:“拿过来让朕瞧瞧。”   “儿臣亲手所做才敢拿到父皇面前,才是儿臣的孝心。”五公主回道。   天和帝看着眼前的长袍,针线缜密,上面仙鹤等图案虽比不上自己平日里的衣裳,上面的寿字也无论是绣工还是字的水平都只算得上一般,但意义可是大不一样。   “朕的五公主就是心灵手巧,蕙质兰心。”天和帝夸奖道,然后又吩咐道:“将这衣服拿回紫宸宫收起来。”   “儿臣谢父皇夸奖。”五公主笑着谢恩到。   一旁的胡喜立时将衣服接下,应是。看着手中这连宫中最普通的绣娘十分之一都比不上的衣服,胡喜吩咐着一旁的内侍小心收起来。这公主自然不能和普通绣娘相比,这能做出一件衣服来就是好的,就会被陛下喜欢,毕竟之前几年几位公主送的都是一些小物件的绣品,五公主能做出一件常服,就是好的。   特别是最近永宁公主和其驸马的事情又闹到了陛下面前,外面到处传皇家公主骄横跋扈,目无王法,仗着身份对丈夫和夫家肆意欺凌,损害了皇室的名誉,陛下正有些恼怒,如今五公主的贺礼正好说明了皇家公主也是蕙质兰心的,也是心灵手巧的,更是孝心可嘉,而永宁公主只是个例,毕竟其她公主也都是夫妻不是?   下方众人看着五公主的贺礼,居然和太子得到一样的被收入紫宸宫的待遇,并被天和帝赞扬,这连太子都比不上,看着五公主的圣宠,不禁在心中各自算计起来。   五公主看着便不是永宁公主骄纵跋扈的性子,娶这样一位公主回去,对家族的帮助不言而喻。公主都有些脾性,毕竟是天之娇女,在正常不过,可要是向永宁公主一般,娶回去究竟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便需要好好权衡了。   一旁的晋王看着五公主只准备了一件衣服,就被自己父皇如此赞誉看重,出尽了风头,心中怒火中烧,他的那件寿礼可是从半年前就开始烧制,废了不知多少银钱,就得了句不错。   而太子和五公主呢?   晋王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因着知道这是天和帝的寿宴,才勉强压制住了怒火,低声嘟囔了一句:“父皇偏心至极。”   坐在一旁的晋王妃听到这句话,嘴角微微抽动,对晋王没有丝毫要关心的意思,端庄地坐在一旁,正色低声道:“殿下,这是宫宴。”   说完,也不待晋王回话,只是继续将目光放在殿中的少女身上,完全没有灾搭理晋王的意思了。 第116章 寿礼   沈皎从容的走到殿中, 对着天和帝贺寿道:“ 能当浊世为清世,始见君心是佛心。九野黎民耕浩浩,百蛮朝骑日駸駸。今朝献寿将何比, 愿似庄椿一万寻。”   “元嘉祝皇舅舅万寿无疆, 寿与天齐。”   “元嘉郡主进温凉玉圭一件。”   “温凉玉圭?拿来给朕瞧瞧。”天和帝笑着吩咐道, 眼中带着好奇。   内侍将玉圭呈上,只见一枚刻着“日月星辰”和“海水江崖”的玉圭被放在紫檀木所制的盒子中,上手拿起盒中的玉圭, 眼中不禁有些诧异, “此玉上温夏凉,倒也不愧温凉玉圭之名。”   “一温一凉之感,能生于一块玉之上, 倒真是奇特。”天和帝把玩着手中的玉圭,赞道:“这样的玉,怕是天下也难有第二件,元嘉能寻到此物给朕祝寿, 当真是孝心有加。”   晋王听到天和帝这样的话,刚刚平息的怒火又再次兴起, 他的父皇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偏爱元嘉,给父皇送礼,谁不是花了千百个心思, 如此说来谁不是孝心有加?   只偏偏称赞元嘉一人, 也不知道其究竟给父皇灌了什么迷魂汤, 让他父皇的心偏成这样。   “此物是元嘉机缘巧合之下, 在一位商人那里得到的,见此玉温凉双生,实为罕见,便命人将此玉雕成玉圭,进于皇舅舅为寿礼。”沈皎将此物的来处一一说出。   听到沈皎的话,天和帝深深地看了一眼沈皎,之后笑道:“元嘉有心,胡喜,在朕身旁为郡主设座。”   “是。”胡喜没有任何诧异地应道,这几乎是每次宫宴上必然会发生的事情,之前元嘉郡主还小时,陛下还经常将元嘉郡主一同抱在龙椅上和自己同坐。   这些年,随着元嘉郡主年长,在和男子同坐终究是有些不便,陛下才会让人将自己的御座旁给元嘉郡主设座。   “元嘉谢皇舅舅恩典。”沈皎谢恩后,从容地向前方,天和帝的御座旁走去。然后安然地坐在天和帝的身旁,和天和帝同桌。   大齐朝臣看着元嘉郡主一如既往的圣宠,早已习以为常,但心中盘算地更为厉害,和五公主比起来,元嘉郡主能给一个家族带来的助力似乎更大。   至于来朝恭贺的各国使节,看向御座旁边的沈皎,很是诧异和惊奇,不少人开始和一旁自己一国的随使开始小声交谈起来。   沈皎坐在位上,她觉得自古以来当权者将自己的座位放得最前方和高高在上,不是没有道理的,除了表示自己的地位外,更能够将众人的各种表情行为尽收眼底。   沈皎环顾了四周,对众人对她的各种羡慕,嫉妒,厌恶,算计等等的目光视而不见,心中没有半分波澜,最终将目光,停在了卫赜的身上,她已经有好久没有见到卫赜了,算一算已经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了。   这些年,她和卫赜还从没有分别过如此之久。   她的心,在这些天,思念着,卫赜。   正在这时,卫赜突然抬头,对着沈皎望去,让沈皎触不及防地和卫赜对视在了一起,但只是一瞬,她便立时错了回去。   这是天和帝的寿宴,她又坐在如此万众瞩目的位置,自是要万分小心,刚刚晋王看着时,那眼中的嫉恨,她不是没看见,自是要万分小心。   虽然只是一瞬,但卫赜眼中的思念和情意,她却是感受的分明。   这样互相思念着的感觉,她觉得感觉,似乎很温暖,很不错。   坐在下方的卫赜,在和沈皎对视后,看着上方已经长成少女的女孩,眉眼间染上了些温暖和笑意,但放在袖中的左手却紧紧地握起。   和卫赜错开视线后,便将自己的目光转向一旁,在卫家的席上注视了一圈,她并没有看到卫渊的身影。   今日在卫皇后那里,卫老夫人隐约向卫皇后提起卫渊因病告假,无法出席万寿宴一事。她记得卫渊和胡使一同进京已有五日,除了进京当日,天和帝接见厚赏后,便没有人再见到过卫渊的身影,天和帝对其似乎遗忘了一般,不再提起,没有任何对其安排官职的想法。   而卫渊似乎再也没有出现在众人眼前过,卫家对外宣传卫渊进京后,水土不服,正在家中养病,闭门谢客,这次寿宴也是一样。   对此这个现象,每个人众说纷纭,最多的说法是,天和帝在特意打压卫家,想要收回卫渊守手中的兵权,卫渊称病不出,只是为了让自己保留一些颜面,毕竟身患重疾者,被收回兵权也是在情理之中,与颜面无损。   总之,这是天和帝对卫家的打压,对太子的打压,而卫家也已经对此妥协。   但在沈皎看来,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天和帝是不会这般轻易地不顾北疆将士的心,替换守边大将,更何况北疆之外的胡人,并不安分,总是蠢蠢欲动,朝中也没有人比卫渊更熟悉北疆的战事。   再者,天和帝对卫家十分信任倚重,是其留给太子的最坚实的拥护者,如若其忌惮卫家,便不会如此尽心培养卫赜了。   至于卫渊的这件事,确实透露着种种疑点,让她心中也是疑惑不解,但她知道绝不是像众人猜测地一般。   沈皎看着下方在自己后,进献贺礼的各国使节,这些年大齐军威威震四方,周围的属国在天和帝寿辰,除了进献一些寿礼外,还有不少国家都打着联姻的心思。   比如,这位滇国的二王子,想要求娶大齐宗室贵女为妻,至于为什么不是公主,滇国已经被大齐在九年前的那次战争中,已经被大齐打怕了,再也生不出其它的心思来,最起码在明面上如此。另外,大齐也向滇国派出宣慰使,将滇国的朝政也尽数归于大齐治下。   其军权也被消弱地太多,所以能求娶宗室贵女,对其来说都是一件极为不容易的事。大齐宗室贵女哪个不是锦衣玉食地长大,又有哪个愿意远嫁,还是嫁给一个几乎被大齐架空的王室,一个被大齐架空,毫无权势的夫君?   天和帝对于滇国三王子的求婚,既没有答应,也没有否决,便让其退下了。   而下面便是胡使,只见一位穿着华丽,长相极为瑰丽地女子跟在一位王子打扮的人一同走上前来。 第117章 变故   “北元二王子见过蒙哥见过大齐皇帝陛下, 这是王妹。”蒙哥对着天和帝见礼后,对着身后的那位无比妍丽的女子道。   北元,便是之前所说的胡人, 是大齐北疆多年征战地最重要的原因。北元现任王上是个野心勃勃之人, 继位后多次对大齐发动战争, 但因着卫渊的存在,北元的军队全都被拦截在大齐边关的城门之外。   而这次,北元会派使节, 还是北元的王上和公主来给天和帝贺寿, 这是众人都没有想到的事情,毕竟三个月前,双方的战事才结束。   “伯雅伦见过大齐皇帝陛下。”女子笑盈盈地拜下, 语气娇媚,眼中流转着无尽的情意,勾人心魂,一双桃花眼中目光流转, 似乎诉说着无尽的媚意。   便是见过后宫诸位佳丽,习惯她三嫂那样国色天香的美人, 沈皎也被眼前女子的仪态震了一下,可以说,眼前的这位北齐公主就是位绝色尤物, 是一个勾人心魄的妖精。   “公主请起。”天和帝的语气似乎比之前放缓了许多, 颇有些怜惜之意。   蒙哥见到天和帝的态度, 似乎颇为欣喜, 建议道:“王妹仰慕中原文化已久,对中原舞蹈也颇有心得,不若让皇妹舞一曲,为皇帝陛下祝寿。”   听到这句话,沈皎扬眉。   让一女子,特别是一国公主在天和帝的寿宴上跳舞祝寿,其意思不言而喻。   “如此,就辛苦公主了。”天和帝的语气颇为满意,对着蒙哥点了点头。   “能为大齐皇帝陛下祝寿是伯雅伦的荣幸。”伯雅伦说完后,很是害羞地看了天和帝一看,欲说还休地眼神,似乎诉说无尽地情意和女儿家的害羞。   说完伯雅伦便行礼告退,下去准备去了。   一旁的天和帝似乎对伯雅伦极为感兴趣的样子,和一旁的蒙哥聊了起来,不似之前对其余国家使臣的冷淡:“二王子此次前来大齐,可有什么不适的地方?”   “回皇帝陛下,大齐的晋王和燕王殿下,以及诸位大人都对我等能照顾有加,让我等感激至深,但可能是两国民俗差异太大,终究有时有些不习惯,倒是王妹自小对中原问话仰慕至深,来到此处后,十分习惯,并无任何不适。”蒙哥和天和帝十分有礼地说着自己使团的情况,最后又似乎不经意地提起伯雅伦公主。   “哦?”天和帝饶有兴致的问道:“伯雅伦公主对中原文化如此喜爱?”   “正是如此。”蒙哥立时接道:“王妹此次来大齐后,更有留在此处的意愿。”   蒙哥的此话落后,便是瞎子也能看出来,此次北元来使带着这位北元公主来此的目的是什么了。   天和帝听到这句话后,脸上露出了笑意,似乎极为满意的样子。   正在这时,只见殿中进来一位身着蓝色舞衣的女子,长袖飘飘,摇曳生姿,悠扬的乐声响起,双手挥袖,如同雪花一般上下翻飞,步伐轻盈,腰肢随着乐曲的节奏,翻转移动,显得其更为纤细,所谓盈盈一握楚宫腰不外乎就是眼前的模样。   高超的舞蹈水平,再加上其一双桃花眼中所带的媚意,更加动人心弦,让人如痴如醉。   沈皎看着下面的众人,发现大部分人都将自己的目光放在正在献舞的伯雅伦身上,其中有不少男子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伯雅伦,眼中带着痴迷。   但是大部分的人,都只是象征性的欣赏了一下,人,永远要记住自己的身份,这样的美人马上会成为何人的女人,再明白不过。   所以,觊觎帝王的女人,能有什么好结果。   这个道理再明白不过。   沈皎将目光转向一旁的天和帝,发现喝着手中的美酒,正在欣赏着下方优美的舞蹈,目不转睛似的,但她仔细注意了一下天和帝的眼神,里面没有半点的痴迷和喜爱,一如平日里的精明和冷静,眼中似乎还闪着冷意。   一曲舞完,伯雅伦回到了前方,对着天和帝行礼。   “伯雅伦以此舞向大齐皇帝祝寿。”伯雅伦跳完后,对着一旁的天和帝恭祝道。   跳完舞后的伯雅伦似乎更为诱人,白皙的脸庞染上红晕,额头微微渗着细汗,身上染的熏香似乎也更加浓郁了一些,她觉得所谓“流津染面散芳菲”,也就是如此了。   天和帝笑着叫起,赞道:“公主之舞,可真是叫朕明白了什么叫‘扬眉转袖若雪飞,倾城独立世所希’了,一舞动倾城,不外就是公主今日之舞了。”   对于天和帝的评价,沈皎却觉得虽然很对,但却不是很精准,叫她说应是“芳姿艳态妖且妍”这句诗,更加贴近才是。   “伯雅伦谢大齐皇帝陛下夸赞。”伯雅伦对着笑着说道。   “听说公主想要留在大齐生活?”天和帝对着伯雅伦温和地问道。   “是。”伯雅伦回道:“伯雅伦对中原文化仰慕已久,对大齐仰慕已久,更是对皇帝陛下——仰慕至深。”说道最后,伯雅伦似乎有些羞意,脸上的红晕更重,但看向天和帝的一双美目中,含着无尽的仰慕和爱意。   伯雅伦说完后,一旁的蒙哥紧跟着开口:“大齐皇帝陛下,伯雅伦对您仰慕至深,我北元王上亦深感两国之和平来之不易,愿将伯雅伦嫁与大齐皇帝陛下,愿两国能结秦晋之好,边陲安宁,再无战事。”说完,便和一旁的伯雅伦公主一同对着天和帝再次行礼,北元随行的使节也一同行礼。   天和帝点了点头,应道:“北元王上的这个愿望,亦是朕的心愿。”   但对于蒙哥所说的两国联姻之事,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走下御座,而是走到在御座前方拜下的伯雅伦公主身边,这时,沈皎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也不受控制起来。   随着天和帝起身,众人也随其一同站立起来,沈皎也不例外。   只见天和帝伸出手来扶起眼前的美人,伯雅伦公主也顺势起来,但就在其站起的一瞬间,变故突生。 第118章 救驾   只见伯雅伦顺着天和帝的手, 娇羞地站了起来,双手轻轻抬起,朝着头上的首饰而去, 似乎是想要整理着装一般。   沈皎却感受到自己的身体, 越来越不受控制, 仿佛要随时朝天和帝和北元公主所在的前方扑去。因之前伯雅伦跪在御座前谢恩,所以她距离二人并不远,据她现在目测也不过只有三四米左右的距离。   正在她想要出声提醒时, 发现自己的嗓子如九年前一般, 再也说不出话来。   这种身体不由自己控制的无助感再次朝她袭来,除了担忧自己的生命的恐惧外,剩下的更多的是无助和沮丧, 还有恐慌。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她不知道日后还有多少次这样对身体失去掌控的无助和恐惧,和被迫接近死亡大门的战栗恐怖。   只见这时,伯雅伦原本在众人眼中, 只是要整理因献舞而微微有些凌乱的首饰的右手,突然将自己头上的金簪拔了下来, 扬起拿着金簪的右手,向上迅猛地朝着天和帝的脖颈刺去。   面对这样的变故,场上的众人没有任何人反应过来, 而此时的天和帝也似乎被震了一下, 没有做出最快的反应, 等其反应过来, 抬手想要阻止伯雅伦的进攻时,却因为这近在咫尺地距离而与伯雅伦的手失之交臂。   眼见伯雅伦金簪细长的闪着冷光的尖刃,离天和帝脖颈只有不足一拳的距离,便看到天和帝的身体被迫朝一旁倾斜,堪堪躲过了金簪的尾部。   而金簪被直直地插入一件绯色云锦制成的华衣的衣袖之上,立时鲜红的血液便渗出了华贵的云锦之上,将上面用金线绣成的海棠花纹染成殷红的血色,但随后又变得有些发黑。   这样的变故,似乎没有达到伯雅伦的目的,只见其原本妖媚的桃花眼瞬间变得幽黑起来,拔下头上更多的簪钗等带着尖刃的首饰,朝着天和帝的方向再次刺去。   但是,其这次并没有任何所获,反而和不知从哪里冒出的黑衣男子缠斗了起来。   紧接着,殿中涌出更多的和黑衣男子穿着相仿的黑衣人出现在紫宸殿中,将天和帝紧紧地围了起来,呈现保护的姿势。   扑到了天和帝而自己左手臂却被金簪狠狠刺中的沈皎,此时正疼痛难忍地靠在天和帝的身上,沈皎觉得这个北元公主的金簪因该是为了这次的刺杀特意定制的,不然怎么会那么长呢?这都将她的手臂贯穿了好吗?   看着自己手臂上流出的黑血,沈皎觉得依照自己丰富的中毒经验和多年当病患的经历,这金簪上怕不是又涂了毒了?   正当沈皎可怜了一下自己也许是个中毒专业户,并且默默地鄙视了一下刺客毫无创意,只会在利刃上抹毒这一个手段时,天和帝紧张关心地话语在耳边响起:“元嘉,怎么样了?皇舅舅这就命人传御医。”   说完,便立时让身边的暗卫将宴会中的曹范带来,随后又响起滇国刺客所用的箭毒木这种见血封喉的□□,心中紧张,连声嘱托着沈皎不要害怕,不要激动,更不要移动,这还是当时曹范对他讲解此毒时,特意嘱咐和庆幸的地方。   沈皎看着天和帝眼中掩不住的担忧,安慰道:“我无碍,皇舅舅不要太过担心。”   她话音刚落,还不待天和帝回答,便听到外面女子的惊叫声:“太后小心!”   只见原本站在伯雅伦身边的蒙哥已经趁着暗卫们和其王妹缠斗的时间,突破到谢太后身边,谢太后身边的冬芷姑姑,不顾一切挡在了太后身前,却被蒙哥一掌拍开。   正当蒙哥想要去挟持谢太后时,却被一个身着蓝色服饰的少女缠斗起来,这令蒙哥一时措手不及,更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这名少女居然能和他现在斗得旗鼓相当,让他一时间根本拿其不下。   他刚才之所以选择胁持谢太后,一来是谢太后身份高,是天和帝的母亲,比之卫皇后这个一国之母都更有分量,他们已经败露,潜心安排刺杀天和帝的计划,已经落空,能全身而退都是奢望,但虽是奢望,也不是没有可能,博一下的机会还是有的。   二来,谢太后和卫皇后虽然坐在天和帝的两侧,但是在刺杀开始后,便被暗卫和身边的内侍女官护着向朝中女眷的地方撤去。   毕竟,随行的北元使节除了伯雅伦外,都是男子,此时都正在忙着和身旁的大齐武将缠斗,大齐的命妇都坐在其丈夫的身后,有前面的武将挡着,也就安全了许多,再者,天和帝身旁暗卫和以伯雅伦为首的北元杀手缠斗不休,万一误伤了谢太后和卫皇后他们便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但是,谁都没有想到,蒙哥如此会把握时机,又身手了得,突破到已经转移到命妇和其身旁的世家小姐身旁的谢太后身旁。   和众人一般,蒙哥也着实没有想到,今天打乱他们计划的,居然是两个少女,先是瘦弱的元嘉郡主如疾风一般跑来,将他撞向一旁,从而破坏了他们的计划,让他们失去了最有利的时机,也让他们这次的刺杀,注定失败。   他实在是诧异,元嘉郡主如此一个看着孱弱的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将他撞向一边。   而现在,更令他诧异,甚至是恼怒的事情再次发生,他居然在和大齐的一名后宅贵女缠斗在一起,想起情报中,对大齐女子娇贵文弱的评价,蒙哥此时心中恼怒异常。   眼前的大齐贵女,身着一身蓝色衣裙,虽然是女子的衣裙,但却是剑袖,连和他打斗都方便的很。脸色虽敷了粉,但不难看出其和大齐贵女的白皙不同,反而是浅浅的小麦色,特别是对战中,一双眼睛透露的兴奋,这显然不是平常的女子。   正在这时,和眼前女子正缠斗的难解难分的他,便看到几个黑衣人朝着自己袭来,蒙哥暗呼不好。   有了暗卫的重新加入,局面立时发生了变化,蒙哥很快被拿下。   与此同时,太清宫的其余北元刺客也被一一拿下。   谢太后抱着挨了蒙哥一掌,嘴角已经因其吐血的冬芷身旁,脸色冷然。   而沈皎那边,曹范已经开始为沈皎诊脉,同时在宫中值守的太医也被暗卫招来,给有冬芷看诊。 第119章 诊断   天和帝扶着沈皎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让其尽量舒服一点,看着女孩的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心中更为焦躁, 连声催促着前来的曹范:“曹范, 郡主到底如何了?”   曹范在帝王的催促下, 依旧不慌不急地按照自己的进程把脉,他也急,但这把脉又岂是可以着急地过程, 一旦因心急判断错了病因, 最后的结果,可谓是误人误己,更严重地说是亡人亡己。   沈皎此时当真是有些疼痛难忍, 手臂上的伤口也不知是因为□□的原因还是什么,她只觉得越来越痛,她咬紧牙关,尽量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在大庭广众之下哀嚎,沈皎觉得她还是要面子的。   再者, 她一旦出声,怕是会令天和帝和站在外围,依旧不得相见的沈邦靖和淑惠长公主更为着急。   天和帝看着曹范把完脉后, 又对着沈皎娶了一点伤口上暗黑的血液, 然后和其药箱中的瓶瓶罐罐折腾了一圈, 虽然知道曹范这是在验毒, 但还是忍不住催促道:“曹范,快点,还要多久才有结果?”   在天和帝催促完不到三息之间,便见曹范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对着天和帝回禀道:“陛下,刺中郡主的金簪之上被涂抹了乌头,不过此乌头年份不长,制毒之人亦不是十分精通,毒性比之之前的箭毒木可谓小得多,若是刺中颈部,应会立即丧命,索性郡主被刺中的是手臂,再机上郡主常年服药,身体有一定的药性,应无性命之忧。”   说完,便从药箱中拿出一个青色的瓷瓶,递于天和帝,道:“这事乌头的解药,陛下让人将其敷在郡主的伤口处。”乌头是最常见的战场将领和死士所用的□□,所以他亦是常被此类解药,以备不时至于。   “但是……”曹范将解药递给天和帝后,还不待天和帝传侍女来给沈皎换药,就被曹范的话打断了思绪。   听到曹范的话,天和帝眉头一凝,“有什么你只管说。”   “是。”曹范有些艰难的开口,“臣刚刚替郡主验看伤口时,发现金簪已经贯穿郡主的手臂,贯穿的地方正好是郡主左臂的上臂骨,而且郡主左臂周围的经脉也被所伤严重,拔出金簪容易,但之后郡主的左臂需要悉心调养,左臂会无力,不能提重物,每逢阴雨时节便会疼痛。”   说得直白一点,元嘉郡主的左臂因这金簪基本上算是会废掉了,至于以后能不能调理好,没有人知道,但希望微乎其微。   天和帝被曹范的话一震,脸色愤怒难看至极,扶着沈皎的手紧紧地攥在一起,手面上青筋暴起,看着外甥女在曹范的这句话后,脸色更加苍白,平日里时而灵动,时而沉稳地充满活力的双眸,此时仿佛是失了神一般,眼中半点神采也无,愣愣地看着一旁,没有言语。   看着沈皎的样子,天和帝不甘心地问向一旁的曹范:“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声音低沉沙哑,仿佛在压抑着什么。   他的元嘉还小,怎么可以在这样青春风华的年纪费去一条手臂?   “臣无能。”曹范跪在一旁,顶着天和帝威严压迫的目光,声音颤抖着给出自己最后的结果,看着天和帝沉默着,没有下一步的指示,只能再次出口提醒道:“陛下,郡主身上的金簪若是再不拔出,后果会更严重。”   他之前给了的药粉,已经被暗卫提来的侍女敷上,此时正是拔刀的最佳时机,容不得再犹豫了。   “在这里方便吗?”天和帝回过神来,扶着手中的沈皎,立时问道。   “可以。”曹范应道:“一应物品臣药箱中具备,陛下让郡主坐椅子上,会更方便臣动手。”   “好。”天和帝说完,便将怀中的沈皎报至前方的御座上,沉声道:“开始吧。”   “元嘉,不要怕。”天和帝安慰着脸色苍白的沈皎,“皇舅舅在这里,不会有事。先让曹范将这簪子拔去,之后,朕会发出皇榜,寻赏天下名医,一定会为你治好的,你放心。”   天和帝说完,用手怜惜地抚摸着沈皎的发顶,看着其还是如之前的样子,还是没有回神,以为是其无法接受自己左臂会被废的事实,尽力承诺着,想给女孩带来安心的后果。   沈皎被天和帝安抚着,虽然一开始如天和帝所想的一般,被曹范所砸下的左臂的消息,有些反应不过来,内心有着无助,恐惧和害怕,还有不甘。   但是事实摆在那里,以她的心性,还不至于被这样的结果所打击倒。左臂的伤情,在天和帝抱她坐在御座上的时候,她便已经接受了。   接受,与她来说是必须面对的事情。而早接受,比晚接受要更与她有利。   虽然接受了左臂的伤情,但不代表她接受得了身体再一次不受自己掌控的感觉,前两次差点命丧黄泉,这一次,左臂被费,那么后面还会发生什么,她的身体还要因为日后不知道多少次的刺杀,而付出什么。   也许,下一次付出的将会是她的命。   这样的结果她,才是让她无法接受,但又无法忽略的地方。   而她之前对于自己选择的道路和进程,进度未免有些缓慢。   多年生活的安逸,终归是让她的紧迫感没有了九年前那么强烈,心中有了一丝丝侥幸的心理,以为天和帝因着前两次的刺杀,对自己的安全已经足够防备,也低估了刺客的胆量。   她的脚步,该加快了。   沈皎这边平静的思索着自己的未来,在外人看来却如同呆楞楞的,没有反应一样。   曹范努力让自己保持平常心,让天和帝扶住龙椅上的沈皎,自己按住沈皎的手臂,尽全力将金簪拔出,然后开始包扎伤口。   他,还是第一次给龙椅上除了帝王外的人,处理伤口。   或者因该说,元嘉郡主是独自坐在龙椅上,而不是帝王的第一人。   沈皎这边,曹范尽心尽力地处理完伤口,谢太后那边对冬芷的诊断也已经结束,蒙哥的那一掌,用力颇大,让冬芷腹部受损,但只要精心调养,并无大碍。这让谢太后紧皱的眉头舒缓了不少,她和冬芷一同长大,情分岂是寻常人可比?   天和帝在曹范为沈皎处理完伤口后,又听完暗卫汇报完谢太后那边的事情,才走到众人面前,道:“此事由三司协审,三日之内给朕一个结果,”   “是。”刑部,大理寺卿和左,右都御史齐齐应是。   “兵部和户部即可准备,朕之前已经让卫渊将军返回北疆了,算算日子也应该到了。”天和帝抛下了一个令所有人震惊的消息,随后有道:“朕准备对北元开战。”   兵部和户部尚书在错愕后,齐齐起身应是。   这件事急不得,如何打,怎么打,是需要慎重考量的,天和帝此时说只是表明自己的态度而已。   “冬芷为救太后,身负重伤,可谓忠义之仆,册封其为从二品忠义郡夫人,并加赐府第一座。”这可谓是荣耀至深了,从一个女官,一跃成为从二品的郡夫人,还有那府第一座,便是一般的三品官员都没有的恩宠。   随后,天和帝对着谢太后身边的蓝衣少女道:“阿晴刚刚一直护着太后,居功至伟,要什么赏赐和恩典尽管说。” 第120章 女军   天和帝的话落, 众人的目光便立时落在了谢太后身边的谢晴身上,回想起之前谢晴和蒙哥打斗时的场景,大家便不由得感慨, 英国公培养了一位好孙女啊。   在当时的危机时刻, 便是有冬芷为谢太后挡了一掌, 可是若无谢晴能及时制止蒙哥对谢太后的挟持,那后果绝对不堪设想。   可以说,谢晴的及时出现, 不仅救了太后, 更是维护了大齐的颜面,其功劳不言而喻。天和帝对冬芷都如此封赏,更何况谢晴了。   众人不禁将羡慕的目光投向了谢家的众人, 依照天和帝刚刚的意思,只要谢晴说得出口,不有违大齐律法,其便会答应, 甚至是一个赏赐给谢晴一个爵位也是有可能的。   当然,这爵位只会是女子爵位, 不会有封地,但依照大齐对女子爵位的把控,能得一个县君之爵也是十分不错了。   “救护太后, 是臣女应尽的本分, 不敢居功。”面对天和帝的许诺, 谢晴在众人灼热的目光中, 压下自己想要说出的话,谦逊道。   “虽是本分,但亦是你的功劳。”天和帝看着谢晴谦逊的样子,温和地道:“不若朕赐你一个郡君的爵位如何?”   郡君之爵,便是在宗室贵女中,也算得上是个不小的爵位了,仅在县主之下而已,是从正三品的爵位。对于一个普通的官家小姐,即便是谢太后的母族,这个爵位也算得上绝对的厚赏了。   很多人在心中默默地盘算起来,元嘉郡主和五公主不好娶,但娶这谢家姑娘也一样不错。   正在众人以为谢晴会立时谢恩时,却没想到会听到一个逆转,而且是一个惊天的逆转,只见谢晴对着天和帝道:“陛下厚恩,臣女感激至深,若有可能,臣女想要拿这个爵位换一个恩典,不知陛下允否?”   这样的发展,让众人一时间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从没有见过对天和帝的赏赐还想要替换的。看来英国公府不仅将嫡女习得一身武艺,如同男子一般,更将其养的不知天高地厚。   原本心中想要有求娶心思的人,心中不禁打了退堂鼓,这样胆大的女子,娶回来还不知是福是祸,更何况家中的子弟也不一定能压得住。   这若是丈夫压不住妻子,传出去不更叫人笑话不是?   这时,英国公和英国公世子也赶紧起身跪到谢晴身边,训斥道:“阿晴,胡说什么呢?陛下恩赏,还不赶紧谢恩,岂容你在此放肆?”   随后,英国公又对着天和帝请罪道:“阿晴无状,是臣管教不严之过,还望陛下恕罪。”   “无事。舅父快请起,不必如此。”天和帝让人扶起一旁的英国公,亲切地称呼道着,英国公在他幼时护着他,很大一部分充当了父亲的角色,后来又拼劲谢家全力护着他登基。他在位多年,英国公府也一直忠心耿耿,所以他对于英国公一向敬重。   随后又叫起英国公世子谢离,才对着谢晴道:“阿晴想要拿爵位换取什么恩典?朕之前说过,你想要什么恩典和赏赐尽管说。”天和帝的态度依旧温和,并无怪罪的意思。   他之前金口玉言,说了谢晴可以自己要求恩赏,那便会说话算数。   “臣女想要以爵位换取一个恩典。”说完,谢晴对着天和帝叩首后,似乎是鼓起了巨大的勇气和决心,语气十分坚定:“陛下金口玉言,臣女想要从军。”   这句话落后,殿内一片寂静。   随后,英国公呵斥地声音再次响起:“阿晴,这里岂容你如此放肆?”随后,复又和英国公世子一同跪下,之前孙女是和他说过一样的话,他虽然欣慰自己的孙女有巾帼不让须眉的想法和壮志,但他从没有真正想要让孙女从军啊。   他之前是派人操练过孙女,但也只是想让她知难而退,况且,在现在的大齐,女子从军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便是他也不可能做主,需要圣意才行。而他的孙女只是个闺阁女孩,哪里能得到什么圣恩?   却没有想到,今天还真让她得到了这个机会?   还不待英国公请罪,天和帝的声音便响起。   “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天和帝皱着眉问道,但并没有一口否决。虽然和众人一样,他也没有想到谢晴会讨要这样一个恩典。   但比起旁人,他对于女子当政并不是特别反感,不然,他就不会教自己的外甥女朝政了,更何况,他对朝政的处理手段,有很多也是由他的母后教导的。   “臣女自幼听祖父讲起其在战场浴血奋战的故事,便对进入军队向往已久,这些年来,一直如此,臣女希望自己保家卫国,护我大齐边疆安宁。”谢晴严肃地回答着。   “大齐现在可没有女子军队。”天和帝直述着事实,既没反对,也没有同意,让众人心中猜测纷纭,一时摸不清其的想法。但大多数的人认为,天和帝这是想让谢晴知难而退,是婉拒,毕竟谢晴之前说了天和帝金口玉言,做出了许诺,这可谓是一种变相的逼迫了。   一旁的英国公和谢离也是这样认为,连忙给一旁的谢晴使眼色,让其不要在执着在这件事上。   而坐在龙椅上修养的沈皎,却不这么认为。天和帝说大齐现在没有女子军队,可是之前呢?最重要的是,以后会不会有?   “大齐现在是没有女子军队,可是百年余前,昭阳烈长公主建立女子军队熙和军,辅助□□建立大齐,随后南征北战,为大齐立下汗马功劳。其后五十年,熙和军依旧是大齐军队的中坚力量。臣女不敢和昭阳烈长公主相比,但也是想要尽自己的一份力,护卫大齐,望陛下成全。”   大齐不是没有女子军队,只是慢慢消失在历史中,不再被人提起而已。但昭阳烈长公主却是她心中最为敬仰的女子之一。   她,向往成为这样的巾帼英雄。马革裹尸,浴血沙场。   至于大齐的女子军队为什么会消失?   一是因为大齐建国后,女子都被家中父母教养的只知道三从四德,没有了血性和眼界见识,人人都觉得女子最大的价值就是嫁一个能为家里带来荣华和好处的丈夫,能够相夫教子,这远比在战场上拼命要容易的多。所以,这从军的女子便越来越少了。   这二啊……   “皇上,此事万不可行啊。”还不待天和帝发表想法,便立时有大臣劝谏起来:“陛下,这自古以来,男女之间,内外有别,若令女子从军,岂不是颠倒阴阳吗?如此有违纲常,祸乱天下之事,万万不可啊!”   随后,又响起了一堆附和的声音。   所以,大齐熙和军的消失,除了大齐女子自己的原因外,更多的是朝中的阻碍,虽说大齐民风开放,但依旧是男尊女卑的时代,很多男子已经享受惯了这样的社会地位带给他们的好处,岂会同意女子有一日和他们处于相同的地位。   “诸位大人的意思是,当年昭阳烈长公主创建熙和军,助□□夺得天下,也是祸乱天下之举吗?”正在朝中众人为此事一个接一个的劝谏,言辞越来越激烈严重,甚至说出女子从军是会让大齐覆灭的话,而谢晴辩解不出时,一个虚弱的少女声音,自上方传来。   天和帝听到这个声音后,也顾不得在他面前跪着的越来越多的大臣,转身朝着龙椅上的沈皎走去,轻声关心道:“元嘉,身体如何了?”   天和帝一双深沉的眼睛,此时涌动着满满的关心。天和帝看着外甥女自曹范说完其左臂的伤情后,终于不再意志低沉,开口说出了第一句话,很是宽慰和高兴。   “我无事,皇舅舅。”沈皎宽慰了天和帝一句,然后道:“刚刚元嘉休息时,好像听到有几位大人说女子从军是有违纲常,牝鸡司晨,甚至是为祸天下之事,有些疑惑而已,所以才忍不住问出声来,打扰了皇舅舅,妄皇舅舅恕罪。”   “有问题就要问出来,勤学好问自然是最好的,哪有什么要怪罪的呢?”天和帝抚摸着沈皎的发顶,温声道,没有丝毫要怪罪的意思。   下方原先慷慨激昂想要继续劝谏的人,暗道一声不好,这元嘉郡主摆明就是站在谢晴这边的,现在元嘉郡主又一次救了陛下,看着陛下待其的态度,现在正是心头宝一般的存在,若是陛下因其的态度,而起了偏心,那么他们之前的劝诫岂不是白费了吗?   “那元嘉便对诸位大臣请教一下之前元嘉的问题,这正是元嘉现在最为疑惑的地方,还请给位为元嘉解惑,不吝赐教。”沈皎继续之前的问题,声音依旧虚弱,但却让下方的众人感受到元嘉郡主这句话的锋芒所指。   昭阳烈公主的功绩,包括其创建的熙和军的战绩,是任何人都无法抹灭的存在。熙和军在大齐的建国之初,所立下的功劳,又如何能与祸国二字扯上关系?   谁若是敢说熙和军和昭阳烈长公主祸国,怕是会成为诛心之论,更是辱骂皇室公主,是天和帝和整个宗室都不会允许的存在。   沈皎的话落后,一时间跪在下方的劝诫之人,无人作答。 第121章 辩论   沈皎看着下方的朝臣面面相觑, 并无作答,嘴角微微勾起,对着看在自己话落后露出感激的目光的谢晴, 安抚地一笑, 随后朝着下方的朝臣继续道:“元嘉愚笨, 只知道昭阳烈长公主创立熙和军,守卫大齐,功在千秋, 至于这其它的, 还请诸位大人不吝赐教,让元嘉长长见识。”   面对沈皎这样的紧逼,不少人心中很是不服气, 不为别的,只为现在质问他们的是一介女流,而且是一个没有及笄的女孩,若是被其逼得连话都答不上来, 他们日后还有何颜面继续行走朝堂,还不够被同僚耻笑的。   但若说昭阳烈长公主所行之事为祸乱大齐的举动, 不仅是睁眼说瞎话,更是连陛下乃至整个宗室都会得罪,所以这话难答的紧。   沈皎靠在坚硬的龙椅上, 随着一旁的天和帝看向下方的朝臣, 目光平静, 静待着众人的反应。   其实, 跪在下方劝谏的朝臣只是少数,在场的皇子并无一人出来表态,便是晋王,此时也在燕王的示意下,老实地呆在自己的座位上。   毕竟,天和帝现在的态度实在太过模糊,基本上没有人知道他对此事究竟是什么态度。   在情况不明的时候参与进去,俨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更何况此事与他们并无切身的利益相关。   “昭阳烈长公主当时从军,乃是时势所为,因缘巧合之下才有的结果,彼时天下大乱,纲常混乱,所以才有了昭阳烈长公主被迫从军,此乃无奈之举。”一个四十多岁,身着四品官员服饰的朝臣,在殿中无人应答时,首先回道:“而今,边疆安稳,四海升平,纲常有序,边关亦有的是大齐的兵士,自是无需女子从军。”   说到最后,此人语气似乎有些不屑,继续道:“更不需要女子军队,不然,在战场上让敌国耻笑我大齐无男儿吗?”   其话落后,立时响起一片的附和声。   沈皎对于这样的结果,嘴角微微勾起,不慌不忙地道:“诸位这是承认昭阳烈长公主建立熙和军是功在社稷之事了?”什么时势所迫,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当年昭阳烈长公主和熙和军所做的贡献,被得到重视和正确的评价,才是最为紧要的事情。   这个问题解决,下面的计划才能得到顺利的进行。   “这是自然。”刚刚率先作答的男子咬牙道,这件事是他无论怎么诡辩也无法改变的事实。   特别是圣上还坐在上面,正目光紧逼着他,他若是敢否认昭阳烈长公主的事迹……这后果,不是他能承担的起的。   听到这个肯定的回答,沈皎点了点头,有了这个共同的认知,下面的事情好办多了。   “既然诸位大人承认昭阳烈长公主和熙和军功在社稷,那这女子从军又岂会如刚刚诸位所说是祸乱朝纲的事情?”   沈皎话中的意思在场的人都明白,若这女子从军是祸乱大齐的事情,那么大齐根本就不会建立起来。   这句话,没有人能反驳。   但也没有人前来肯定回应,但与沈皎来说,这些她也不需要,只要没有人能反驳就好了。   “至于之前诸位大人所说的大齐现在太平安稳,元嘉却不敢苟同。”沈皎的声音虽然虚弱,但众人却能感受到其中的严肃和认真,“正所谓居安思危,况且大齐也并不安稳,只今天北元的敢在万寿节宫宴上,在众目睽睽之下刺杀我大齐帝王,诸位还能说我大齐现在边疆安稳,天下太平吗?”   沈皎的这句话落后,众人见天和帝并无反对和呵斥的意思,连忙跪下请罪。原本说大齐边疆安稳的人,此时再无刚刚的强硬和不屑,跪伏在地上,身体止不住地发抖。   本以为今日会是自己一次露脸的机会,却没有想到会发展到现在的局面。   此时,朝臣的心中,不由得只有一个想法,元嘉郡主的嘴真利啊。   看着殿中因北元使节刺杀而致的一片狼藉,元嘉郡主为救帝王而左臂被刺,冬芷为救谢太后而重伤倒地,这一切,谁又能说大齐太平,北元狼子野心,谁又敢说边疆安稳,北元敢设计今日的刺杀,说不定此时的边关,北元的兵马已经朝大齐开战,北疆已经战火纷飞。   但即便是意识到,他们也不敢直说。或者说,能直言不讳说出大齐现在处于危险之境的话的,也只有这位刚刚救驾的元嘉郡主了,其余之人还怕被打上危言耸听和扰乱朝堂的罪名。   “至于女子从军会不会在战场上被敌国嘲笑,元嘉私以为,在战场上,没有什么比得上最后的结果最为重要,只要赢得胜利,别人只会记得你是胜利者,而嘲笑的话,只会留给战败者。”沈皎继续道:“倘若是我大齐的女军赢得了胜利,那么我们只会嘲笑对方堂堂男儿连女儿家都胜不过,这不比女子从军更会被人耻笑吗?”   当年熙和军的出现,也曾有人嘲讽大齐的男子都死光了,让女子来征战。但随着熙和军一次次胜迹的出现,最后被嘲讽的人完全对换,世人皆笑敌军的那些士兵身娇体弱,连女子都胜不过。   所以,战绩和实力最终会让人忽略一切,得到别人应有的尊重。   这一切,昔年由昭阳烈长公主统领的熙和军已经证明过了,她,希望未来的谢晴也能如此,甚至更好。   沈皎说完这些话后,就不再多说什么,左臂上伤口剧烈的痛感和之前血液的流失,已经让她太过难受,能支撑着自己说完这些话,已是十分不易,她也实在没有力气说话,和下方的那些人耗费下去了,她觉得得自己的意识有些昏沉。   天和帝看着外甥女的脸色更加苍白,似乎没有了气力一般,连忙对着一旁的曹范问道:“快看看,郡主如何了?”   曹范赶紧再次对着沈皎把过脉后,回禀道:“郡主之前左臂被刺伤,流血过多,再加上金簪上所带的毒性,已经不堪重负,如今又耗费大量的心神,以其现在的精力已经支撑不下去了。”   “不过,郡主所中之毒已解得差不多了,之后微臣再开一副方子,郡主饮下后,便无碍了。不过,此时郡主最需要的还是休息,便是汤药,也最好等郡主醒来后再用。”曹范恭敬地回道。   天和帝听到外甥女无碍后,心中微微放心了些,道:“来人,送郡主到蓬莱殿休息。”然后对着一旁的曹范道:“你这几日便在蓬莱殿值守。”   “是,微臣遵命。”曹范应道,这样的结果完全是可以预料的。他,在元嘉郡主在宫中养病的这段时间,出宫的时间估计会少得可怜。   天和帝说完这句话后,站在下方的淑惠长公主再也忍不住,对着天和帝出声喊道:“皇兄……”   天和帝不待淑惠长公主说什么,便直接颔首允诺道:“知道你担心元嘉,一同过去吧,照顾好元嘉。”   “谢皇兄。”淑惠长公主连忙感激道,随后,便陪着女儿一同朝蓬莱殿走去。   谢太后在沈皎被抬下去后,也吩咐人将冬芷抬回兴庆宫好生安置,又和卫皇后一同对着淑惠长公主嘱托着如何照顾沈皎,但本人却没有离开,只是坐在自己的后位上,继续看着眼前这局面的发展。   在外甥女被抬下去,安排好后,天和帝似乎也没想起殿中的朝臣,坐在御座上,眼神微眯,不言不语。   对于天和帝现在的样子,朝中的众人更加猜不准其的心思,心中更为恐惧,跪在地上的人更是冷汗琳琳,有的连里衣都湿透了。   许久,就在有的人快承受不住,要晕过去时,天和帝威严的声音才在殿中响起:“你们现在看待大齐的现状,连一个尚未及笄的女孩都不如,朕都不知道养你们有何用?”   天和帝这话落后,殿中所有的人,除了上首的谢太后和卫皇后,不管是有没有参与进之前对谢晴之事讨论中的人,全都跪下,齐齐请罪。   天和帝的这句话,实在是太重了。认不清大齐的现状,就不可能拿出符合大齐的国策,如此,又如何治理好大齐,治理不好国家,他们这些官员还有什么用?   不过,天和帝看着众人诚惶诚恐的样子,似乎也无意在说下去,而是转换话题道:“昭阳烈长公主和熙和军功在大齐,功在千秋,非尔等可以妄议。”   “大齐现在没有女军,可大齐之前有熙和军,至于这以后会不会有?”天和帝说完这句话后对着跪在下方已久的谢晴道:“谢晴,你说这大齐以后会不会有女军?”   谢晴听到天和帝的问话,连忙收敛心神,道:“只要陛下愿意,大齐的女兵便会存在,成为大齐最锋利的一柄刀。”   “你有这个勇气和志气就好。”天和帝点了点头,“熙和军也是时候再现了,谢晴,莫要坠了熙和军之名。”   “是。” 第122章 落定   谢晴在天和帝的话落后, 心中狂喜,险些被这结果惊喜地维持不住身形,立时应诺后, 稳定了心神, 才对着龙椅上的天和帝郑重道:“臣女定然不负陛下期望, 重铸熙和军当年的威望,护卫我大齐国祚万世。”   众人看着天和帝和谢晴之间的对话,便是傻子也知道天和帝的决策了。   原本不少反对谢晴女子从军的朝臣, 不少已经后悔, 后悔自己一时冲动,没有猜测好天和帝的圣心。但却也有人见沈皎离开,即便天和帝已经做出了决策, 依旧想要继续劝谏。   “陛下,请三思啊,重建熙和军关系重大,我大齐已经多年没有女军的存在了, 这熙和军重建后,究竟归于谁的麾下, 由谁统帅,这都关系重大。再者,这兵源又从何处来呢?只听说过男子服兵役, 可从没有女子也要服兵役的制度啊。”一位大臣见一旁谢晴对自己所说的这些事宜, 一脸茫然, 心中不禁得意和畅快起来。   不是每个人都要元嘉郡主那张利嘴, 最起码眼前的这个谢家姑娘对自己所说的这些朝中事宜一脸茫然,又岂会反驳得了自己?   想到这,此人说得更为有劲:“陛下,上面的那些事宜且不说,只说这女子从军后,多少年方能卸甲归田,若是时间太长,女子年龄较大,与其本身亦是害处无穷。女子十五及笄,便会议亲,年龄太大的女子,又怎能有个好归宿?如此,哪里还有愿意从军的女子?”   “再者,士兵在战场上征战,风餐露宿,便是男子的身体有时都受不住,更何况女子?再加上战场上刀剑无眼,长期以往,女子的身体必然不好,与子嗣等方面有大碍,若女军一多,这天下百姓的子嗣繁衍可如何是好?”   “陛下,女子从军,后患无穷啊,臣请陛下三思啊!”   此人话落后,之前反对女子从军而被沈皎反驳地无话可说的朝臣,心思又活络起来,殿中便又响起了一堆的附和声。   “臣附议,请陛下三思啊!”   “请陛下三思啊!”   “臣附议!”   ……   众人看到天和帝依旧不表态,对他们的劝谏无动于衷,心中虽然有些害怕,但想着自己所说无错后,便又理直气壮了起来。   天和帝静静地打量着跪在地上的朝臣,眼中深不见底,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此时跪在地上的谢晴,心神却有些着急和无措,她不是阿皎,没有阿皎的口才,也不会一次抓住重点,击败对手。更重要的是,她对于之前朝臣所说的女军的招募等事宜,从没有想过,对女子从军的危害也没有全面的考虑过。   她一心想要从军,没有要成婚的打算。可她忘了,不是每个人都是她,女子的青春是宝贵的,而军队对于女子青春的消耗最为巨大。女兵何时从军,何时回家成亲,这都是要好好考虑的。若女子参军的时间太短,一来不利于军队的发展,二来朝廷也不会允许。毕竟,训练一个士兵也是要耗费银钱的,虽然很少,但架不住人多。   但若女子从军的时间太长,就像朝臣所说,与她们自己不利……,特别是最后所说的子嗣繁衍之事,那确实是重中之重。   这些,都是她一开始从未考虑过得。   天和帝看着谢晴,面对朝臣的反对,虽然茫然,但并没有退却的意思,眼神中多了一丝满意。   若是谢晴面对这样一点困难就退却了,便就不值得他培养了。   “关于这以后熙和军的归属,统率,征兵等事宜,以后再论,这些只需要商讨便能解决,哪里值得在这里烦忧?”这整个大齐的法令制度都能商讨定夺,更何况一个小小的熙和军的事宜?   “至于诸位担心的子嗣绵延的问题,熙和军又不是收编大齐所有女子为军,熙和军的人数并不多,这一点诸位实在是没有任何需要担忧的地方。”说道这,天和帝看向下方的诸人,眼神有些锐利,大齐女子千千万,熙和军的人数会连千分之一,甚至是万分之一都不到,哪里会妨碍什么子嗣之事,难道有了熙和军,大齐就会举国子嗣凋零了不成,如此,未免太过可笑。   这些朝臣的话,也就是哄一哄谢晴这个从没参与过朝政的小丫头,同样是女孩,若是元嘉在此,下方的这一个个的,必会被那丫头说得哑口无言,无话可反。   想到外甥女,天和帝眼中不禁浮现了丝丝亲近的笑意,随后又被心疼和担忧所代替。   众人听着天和帝一口一个熙和军的叫着,再听其对一句句的反驳,语气有些发寒,心中不由颤栗起来。   天和帝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后,也不再和他们浪费口舌,对着谢晴道:“谢晴,关于重建熙和军之事,你回去想好,然后将具体事宜呈上一份奏疏来。”说完后又对着一旁的英国公道:“舅父和谢离从旁辅助。”   “臣领命。”英国公和谢离齐齐应是,心中有些五味杂陈,他们实在没有想到谢晴会真的以自己的力量被天和帝允许了从军,还被授意重建熙和军,这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事情。   “谢晴谨遵圣谕。”谢晴激动地高声道。   之后,天和帝便对此事不再提起,点了诸位皇子和一些大臣前往紫宸宫议事后,便率先离开了。随后,谢太后也紧接着离开,而卫皇后在安抚完命妇,安排好宴会后命妇出宫的大体上的诸事后,才离开。   大齐三位最尊贵的人一走,其余的人才松了一口气,赶紧按照顺序退场。经历这么一场惊心动魄地令人胆寒的宴会后,出宫是他们心中最本能,最直接的愿望。   有些人想要尽快离去,但沈长冀和沈长映却不想离去,在和梁国公府的人分别后,忧心忡忡得站在一旁,其妻子都陪伴在各自身边,眼中亦是写满了担忧。   “走吧,今天天色已晚,明日在请旨入宫吧。”沈长冀拍了拍身边弟弟的肩膀,说道。   父亲被天和帝叫去议事,母亲在宫中照顾重伤的妹妹,而今天的天色,宫门都快落钥了,宫中又是一片混乱,根本不可能在请旨去蓬莱殿见妹妹了,沈长冀和沈长映分析完情况,压下心中的焦急和担忧,只得先行返回淑惠长公主府。   淑惠长公主府,沈长冀和沈长映兄弟二人相对而坐,因着心中的担忧,一夜无眠。第二日清晨,便朝宫中递了牌子,在宫门口等候。   于此同时,卫府静远院的书房中,亦是有人一夜担忧至天明,清晨一早便朝宫中而去。 第123章 蹊跷   清晨, 蓬莱殿中。   沈皎睁开眼后,刚感受到屋内的舒适的光亮,脑中还有些混沌, 就被一声有些激动的声音呼唤。   “阿皎!”   沈皎转头, 便见淑惠长公主正有着激动和看着自己, 一双美目中掩不住的担忧,平日里张扬明媚的脸上此时很是憔悴。   “阿娘,不要担心, 我没事。”沈皎安慰着自己的母亲。   淑惠长公主一边抚摸着女儿因失血而苍白的几乎透明的脸颊, 一边吩咐人去请曹范前来为沈皎诊脉,随后又对着女儿关心道:“阿皎,伤口痛的可还厉害?身体可还有哪里不适?”   “伤口痛的并不厉害, 身体其它地方也并无其它不适。”沈皎回答着淑惠长公主的问话。   淑惠长公主知道女儿是在安慰自己,左臂经脉被毁,几乎形同费臂,这才过一天, 如何会痛的不厉害,女儿之所以如此说, 不过是为了安慰自己而已,既然女儿有此心,她也不能拂了女儿的好意。   淑惠长公主让自己收起之前满脸的忧愁, 尽量露出温柔的笑意来。   沈皎看着淑惠长公主不再像之前一样愁眉苦脸, 也没有要默默垂泪的样子, 心中不由舒了一口气。   正在这时, 曹范也已经被传来,把过脉后,淑惠长公主忙问:“曹御医,元嘉情况如何了?”   “回长公主,元嘉郡主已经醒来,身上的毒素也清除的差不多,只需再用两天的药,毒素就会清楚干净。”曹范答道。   “那左臂上的伤口呢?”   “元嘉郡主左臂恢复的也不错,已经开始愈合。”曹范接着答道:“若是愈合的好,再加上日后的调养,许是能有些拿笔写字的气力,冬日里和天气不好时亦能少受些罪。”   写字,虽然大多数人都不会用左臂,但却也不少文人雅士以双手皆能书为荣,如今的当时鸿儒张博钧就是一位左右手都能书,且左手所写之字亦堪为大家的奇人,而身为张博钧的弟子,前面的两位嫡传弟子亦是左手能书之人。   而眼前的元嘉郡主,亦是张博钧的弟子,所以他才有次一说。况且元嘉郡主身份尊贵,杂事上自有奴仆照应,不需要亲力亲为,又不习武,左手所坐的最重的活,也不过是练字而已。   所以他才拿此事举例。   听到这个消息,淑惠长公主连忙道:“一切有劳曹御医了,需要什么药材您只管说。”能练字,可比昨日所说的左臂被费的消息好多了,只要有可能让女儿减轻痛苦,恢复伤情,便是再小的希望,她也不会放弃。   “微臣定会竭尽全力,药材方面,圣上已经说了,便是圣上私库里的药材,只要对元嘉郡主有利,随微臣使用,已是足够。这点,长公主不必担心。”曹范表态道。   “如此便好。”淑惠长公主听到天和帝的这个吩咐,亦是松了口气,她皇兄私库里的药材网尽天下名药,有的便是以的她身份也是不容易寻来的。   沈皎在淑惠长公主说完后,也对着曹范道:“这次,又有劳曹御医了。”   “长公主,郡主客气,微臣这便下去开方配药去了。”曹范对着淑惠长公主和沈皎行礼后,便退下了。   淑惠长公主和沈皎又说了些话,便听到宫人来禀:“启禀长公主,郡主,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来看望郡主了。”   随后便见谢太后和卫皇后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给母后和皇嫂请安。”淑惠长公主起身行礼,沈皎也连忙撑着起身。   在宫中这样的地方,尊卑礼仪比什么都重要。   还不待沈皎在身旁宫女发服侍下支起上半身,便听到谢太后的声音传来:“元嘉,快躺好,不要乱动。”   随后,谢太后便坐在了沈皎的床边,嗔怪道:“好孩子,受了伤便好好躺着,还这么多礼,外祖母和你皇舅母还会怪你不成?”   一旁的卫皇后也笑着称是。   “元嘉知道外祖母和皇舅母不会怪罪,但元嘉是晚辈,请安是应该的,亦是元嘉的心意。”沈皎笑着对谢太后撒娇道。   谢太后又嗔怪了沈皎几句,便询问对一旁的女儿询问起了外孙女的病情,之后和卫皇后又是一番关心问候。   谢太后和卫皇后并没有待多长时间,便离开了。   沈皎知道,昨日出了刺杀的事情,谢太后身边的冬芷姑姑又受了伤,朝中的命妇皆受了惊,需要安抚。而卫皇后那边就更忙了,昨日宗室大臣等进上的寿礼,并没有朝天和帝展示,还有各个皇子妃的寿礼,这些都需要她登记入库,再呈给天和帝,实在是繁忙的很。还有一些从宫外请来祝寿的一些杂技艺人,何时出宫,是否还需要盘查,都是复杂的事。   更重要的是,昨日的刺杀,让很多原本的计划都毁于一旦,比如她原本准备在昨日的宴会上替韩王和燕王相看王妃之事,也被暂时搁置,但这件事并不可能一直搁置下去,她还需要尽快再举办一场宴会,来解决此事。   所以,昨日的那场宴会实在是打乱了太多的计划,留下一堆烂摊子。   谢太后和卫皇后离开后不久,只见三位风姿不凡的青年一同走来。   “大哥,三哥,赜表哥,你们怎么来了?”沈皎有些诧异地问道。她诧异的不是三人回来,而是三人会一同前来。   “在紫宸宫中恰好碰到了。”沈长冀好似在陈述着事实,但眼中却有着一闪而过的冷光。   岂止是在紫宸宫遇到,今天清晨在宫门口等待进宫的时候,便遇到了卫赜。卫赜的狼子野心,真是越来越明显了。   沈长冀看了一下自己身旁的沈长映正和卫赜一同逗着妹妹开心,特别是沈长映还老是为卫赜创造和妹妹说话的机会。   沈长冀觉得自己是时候要和蠢弟弟谈谈心了。   淑惠长公主看着儿女们和睦友爱的样子,看着女儿露出笑容,很是高兴的样子,自己的嘴角也微微勾起。   这时,原本正在和沈皎说话的卫赜,从袖中拿出几张纸,走到淑惠长公主前,恭敬道:“这是赜从卫家的书籍中所得,希望对郡主的病情有所帮助。”   “阿赜有心了,若此方对元嘉的病情有帮助,本宫一定重谢。”淑惠长公主感激道,卫家藏书千万,医术方面亦是涉猎颇丰,她只愿手中的这些方子能对她的阿皎有效。说完后,便对着一旁的侍女吩咐道:“将这些交给曹御医,请他验看。”   “多谢赜表哥,让赜表哥费心了。”从卫家众多的藏书中,找到其手中这些和她病情有关的药方,这一夜,卫赜这一夜绝对没有休息,看着卫赜眼中满满的疼惜和担忧,沈皎觉得心中有些甜。   “对,不管这些有没有用,都要多谢阿赜。”沈长映接着道。   随后,一旁的沈长冀也在紧随其后道谢。   “赜与元嘉郡主同窗多年,这是原本就是赜应该做得。”卫赜连忙道。   他只愿尽自己所以的努力让眼前的女孩可以一生康健,平安无忧。   沈皎和他们说了些话,之后,卫赜和沈长冀兄弟便告辞了。之后,沈皎又费力劝了淑惠长公主前去休息。   然后,才开始一人躺在床上,思索起昨日的事情来。   昨日的刺杀毋庸置疑是北元所为,但其中蹊跷之处实在太多。   比如,卫渊进京后,便立时返回了北疆,可为什么是秘返,将京中众人全都瞒住?还有,天和帝昨日对待北元那位伯雅伦公主的态度,那目光中的冷光她看得分明。   这一切,她都需要静下心,好好想一想了。 第124章 真相(一)   蓬莱殿中, 沈皎半靠在床上,和天和帝说着话。   “这是元嘉第三次救了朕的性命了。”天和帝说到这,微微一叹, 眼中带着疼惜和温暖, “朕已经让人广贴皇榜, 一定会只好你的左臂的。”   第一次,元嘉是在朦胧中,误打误撞救了他, 他虽只是怜惜, 并无感动。第二次,元嘉也只是幼龄,对危险和死亡的认知并不准确, 帮他挡了一刀,他虽然感动,但并不如现在这般动容。   这次,和前两次不同, 元嘉在他的教导下,无论是谋略还是心思都已经不输于在朝堂上摸爬滚打多年的朝臣, 懂得权衡利弊,懂得什么是死亡,但依旧能在昨日那般危机的时候, 不假思索地扑上去救他, 这才是元嘉待他的一片赤子之心, 让他感动至深。   他虽是九五至尊, 但能在那般危机的关头,不假思索地愿意用命来救护他,这样的人,除了眼前的女孩,他不知道还会有几人,恐怕一个手都能数清楚。   “谢谢皇舅舅。”沈皎道。现在已是申时,天和帝到现在才前来看她,肯是因为忘了自己,忘了自己,不愿来见她。除此之外的原因,便只有是因为天和帝国事繁忙,至今没有走开,就像她的父亲,至今也没有来蓬莱殿一样。   而能在百忙之中,还记得她的伤情,记得要给她寻访天下名医这件事,已经足够让她了解天和帝对她的关爱了。   对于一个帝王来说,能够做到如此,便是绝对的真心了。   “本就是为朕受得伤,这都是应该的,朕只愿能寻访到名医,让元嘉的左臂恢复如常。”天和帝对沈皎的道谢摇了摇头,说道。他的外甥女救了他三次命,而每一次都让其小小的身体遍体鳞伤,让其原本健康的身体,变得弱不经风,每况愈下,常年与药石为伴。   他,欠了这个孩子太多。   “朕已经下令,让你礼同亲王,加安邑为你的封地,当地的盐税你可抽取其中的五成。”他也只有用这样的方法补偿这个孩子了,他不能还其一个康健的身体,便只能给其足够多的钱财,和足够尊崇的地位,让她可以尽量获得畅快些。   “这本都是元嘉应尽的事情。”沈皎推辞道:“皇舅舅给元嘉的尊容封地已经足够了,元嘉知道皇舅舅疼爱我,但这加封之事,还请皇舅舅收回成命。”   礼同亲王是嫡公主才有的待遇,已经足够让人眼红,但这不是她推辞的最主要原因。安邑,是大齐主要的产盐地之一。   盐,单这一个字,便重如千金。   大齐每年的赋税,其中盐税占五成,茶税占三成。   而安邑每年五成的盐税,可以想象,是多少银钱。之前临江,建安,这些封地加在一起每年所得的赋税,便是皇子的封地也比不上,已经足够令人眼红。   大齐对爵位不吝啬,但对于封地却是控制的十分严苛。便是皇子,所获的亲王爵,如以魏,赵,韩等国名命名,只是听着好听罢了,其真正所得封地也不过只有一郡或者两郡之地而已,至于这封地在什么位置,便要看帝王的恩宠了。   这些年朝中众人都对她眼红的紧,比如晋王,看不惯她的重要原因,出了当初三公主之事所牵扯出的事宜外,封地之事亦是占了很大的比重。   若是再加上安邑每年五成的盐税,这估计就不是眼热了,吃了她的心都有了。   “不过是给你的脂粉钱,哪里多了。”天和帝看出了外甥女的心思,直接道:“本就都是你应得的。你放心,朝堂上必不会有人说闲话。”难道他的命,还值不得安邑三年的茶税?   沈皎听完天和帝的话,看着其对此事坚决的态度和不赞同她之前话语的眼神,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她已经表达过自己的意愿,劝说过了,至于最后的结果,也不是她能左右的了得了。   天和帝说完后,看着沈皎被包扎的左臂,叹了口气道:“这次是朕大意了,连累你受罪。”说完后,幽深的眼底闪过一丝懊恼。   “皇舅舅一早就得知北元要行刺的事情了吧。”沈皎紧接着问道。   天和帝听到沈皎的话,眉毛一挑,不可置否地问道:“怎么说?”   “近些年,北元一直蠢蠢欲动,不断骚扰我大齐边境,这两年尤甚。虽没有大批兵马进攻,但又怎会突然派使者来为皇舅舅贺寿,还将其公主派来和亲?”沈皎分析道:“另外,皇舅舅之前令卫渊将军亲自护送北元使者进京,岂非有些大材小用。”   “朕在圣旨中,说过,是宣卫渊回京为朕祝寿。”   “驻边将领不可轻动,更何况卫渊将军对北境熟悉已久,战功赫赫,是驻守北境的最好人选,岂是能轻易离开的。皇舅舅是明君,又岂会犯这个错误。皇舅舅在宣卫渊将军回京时,并未对北境派出新的将领,亦没有明确指出由谁在此时代理北境军务。如此做法,可不是皇舅舅会犯的错误。”面对天和帝陈述的事实,沈皎并无慌乱,依旧很是从容。   对驻边将领施以君恩,让其在万寿节时回京祝寿虽是不错的办法,但也要分情况而定。那些能被召回京祝寿的将领,多是驻守在旁边诸国安分守己,对大齐俯首称臣,边境安宁的边城。而像北元这种狼子野心的北境,其驻边将领岂是能轻易调开的。   “卫渊将军回京后,只露了一面,便开始称病,这恐怕也是皇舅舅授意的吧?”沈皎继续道:“卫渊将军在京中露了一面,让天下人都以为其一直在京中。其实其早在进京后便立时返回北境。”朝堂上对卫渊回京后的情况众说纷纭,她当时虽不认同,但终究没有明白此事背后的真相究竟如何,直到昨日天和帝说出卫渊已经在北境的事实。   “所以,元嘉猜测,此事是北元欲以和亲为由,派出使者来到大齐,精心布局刺杀皇舅舅。于此同时,北元的军队也会在北境蓄势待发。一旦……”沈皎说道这,沉吟了一声。   “不用顾及,只管说就是。”天和帝道。   “是。”沈皎吸了口气,沉声道:“一旦北元军队受到刺杀成功的消息,便会立时进攻我大齐。此时,我大齐群龙无首,诸王纷争,若再遇到北元趁火打劫,到时内忧外患,恐怕后果不堪设想。”到时,大齐不灭亡,也会四分五裂,不负昔日的荣光。   “而皇舅舅恐怕已经知道了北元的打算,才会将计就计。” 第125章 真相(二)   天和帝听到沈皎的这句话, 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示意其继续说下去。   “皇舅舅将计就计,假意以为自己毫不怀疑北元的用心, 相信其决意求和, 并将卫渊将军调离北境, 一路护送北元使者进京,让其相信卫渊将军已在京中的事实,从而让北元人掉以轻心, 按照其原来的计划行事, 从而更好的布局北境军防,好将计就计。”   “将北元军队尽歼,从而铲除这对我大齐虎视眈眈的心腹大患。”沈皎将自己对此事的猜测全部说出, 只有这个理由,才能解释天和帝对于卫渊的安排,和在宴会上对北元公主眼中的冷意。说完这句话后,沈皎皱了皱眉眼中闪过一些疑惑。   听完外甥女的话后, 天和帝点了点头,坦然承认道:“不错。之前在北元的校事将北元的密谋传到了卫渊处, 随后卫渊又命人八百里加急送到朕的手中,虽然不全,但结合北元递上的国书, 以公主来何和亲等异动, 也足以推测出北元作何打算。”   “所以, 朕与卫渊相商, 才有了之后的决措。”   沈皎听后,点了点头,道:“元嘉还有些疑惑,想要请教皇舅舅。”   “尽管问就是。”天和帝点头道:“无需有什么顾及,直言便是。”   “元嘉有一事不明,既然皇舅舅已经知道了北元欲行刺之事,为什么不加以防备,还离北元的公主如此之近,这不是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吗?”这才是她最为疑惑不解的地方。   帝王之命何其宝贵,为何要为一刺客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就像昨日,若不是她特殊的体质,让她在如此短的时间移至天和帝身边,恐怕天和帝即便不是命丧黄泉也会是重伤,到时北元的计划一样得逞,如此岂不是白费功夫算计了一番?   “昨日之事,是朕疏忽了。”说到这,天和帝叹了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懊恼,道:“校事得到的消息,只是说伯雅伦会刺杀于朕,蒙哥等人从旁协助。朕以为北元应让伯雅伦在蒙哥离开京城,入住后宫后,再动手,却没有想到北元会如此胆大妄为,在宴会上直接行刺,所以才没有令暗隐在宴会上布防,是朕大意了,还连累了你。”   沈皎安慰道:“元嘉无碍,只要皇舅舅平安就好。”   听了天和帝的话,沈皎才解开了困扰在她心头的疑问。如此看来,情报的准确和详尽度,会是做出一切正确决策的根本。若是信息更全,天和帝也不会做出这样的猜测。   天和帝的猜测,绝对是全面考虑后的结果,也是最有利于刺客成功的时机。伯雅伦公主前来和亲,国书上写明是嫁与天和帝,天和帝也必会将其纳入后宫,到时两人势必会亲密甚至是单独相处,这是刺杀最为便利的时候,也是成功几率最大的时候。   更何况,蒙哥和伯雅伦是是真正的北齐王子和公主,北齐王上子嗣并不多,仅有三子四女,谁能想到,为了一次不知道结果的刺杀,北齐搭进去一个公主还不够,还要牺牲一个王子。   正是因为没想到北齐王上的野心和狠绝,才以为伯雅伦会在蒙哥离京后才会动手。   由此可见,有时最合理的猜测,并不一定会是事实。   所以,准确的情报,才是一切决策和行动的基础。   天和帝听到沈皎如此说,眼中更为温和和怜惜,伸手抚摸了一下沈皎的发顶。   沈皎有些怔愣,这样长辈对晚辈亲昵的动作,自从她被天和帝允许议论朝政后,便不再有了。   愣了一下后,沈皎立时回过神来,继续刚才的话题:“那皇舅舅可知伯雅伦为何会如此着急,在寿宴上行刺?”   “你认为呢?”天和帝问道。   “元嘉以为,在寿宴上行刺,应该也不会是北元王的决定。”沈皎说着自己的分析:“当时蒙哥亦在皇舅舅身边,伯雅伦拔出金簪刺向皇舅舅时,蒙哥似乎也没有反应过来,当时有一瞬间的愣神。若是二人之前是计划好的,那么他会在伯雅伦拔出金簪时,立时在旁边协助,便是我反应过来,也不太可能突破蒙哥,救下皇舅舅的。”   她当时救下天和帝,很是顺利,没有遇到阻碍,便是因为当时离天和帝无比近的蒙哥没有反应过来阻拦她,这也是她对当时记忆最为深刻和疑惑的一点。   不然蒙哥怎会浪费如此天赐良机,反而舍近求远去劫持谢太后?   所以,在她看来,在寿宴上刺杀,应该是伯雅伦公主一人的决定,而没有提前和其兄长蒙哥与北元使节商议。   “不错。”天和帝点了点头,道:“刚才暗隐审问北元使团,据他们供词,北元原本确实打算在蒙哥离京后,再由伯雅伦动手,但没有料到伯雅伦会突然行动,此事他们事先也不知。他们此次来的最主要目的,一是将伯雅伦送到朕身边,另一件事是在宫中和京中安排下他们的细作,以便伯雅伦刺杀后的消息能及时传到北元。”   “至于伯雅伦为什么会在寿宴上行刺,暗隐的审问结果还没有出来,等出来后,朕让暗彦告诉你。”别说是外甥女,其实他也对伯雅伦这样做的原因,好奇地紧。   “谢谢皇舅舅。”沈皎道。   天和帝看着沈皎苍白的脸上,此时更是有些疲倦,更显憔悴,很是心疼。虽然北元元贝的计划和他猜测的相同,但并不能减少他的自责,若不是他对自己太过自信,哪里会累得外甥女受伤,自己性命差点不保。   登基近二十年,让他以为天下所有的事情都在自己的掌控中,骄傲自满。而现实……   他,也需要好好反省一下了。   “皇舅舅还有事要处理,先回去了。”天和帝温声叮嘱道:“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皇舅舅一定会找人治好你的左臂的,你只要安心养病就好,其余的交给皇舅舅。”   “是。元嘉遵命。”沈皎笑着道。   天和帝揉了下女孩的发顶,便起身离开了。   “恭送皇舅舅。”沈皎看着天和帝离开的背影,感觉有些疲惫,在喝了宫女递上来的汤药后,带着苦味入睡了。   她觉得这药真的比之前喝的更苦了。   醒来后,沈皎用了些膳食,便见暗彦走了进来。 第126章 真相(三)   沈皎看着暗彦走进来后, 周围的宫女仿若没有察觉一般,对着其点了点头,然后吩咐道:“都先下去吧, 我想一个人静静。”   沈皎看着领头的宫女欲言又止的样子, 也知道她们的顾虑:“阿娘那里若是责问, 我自会分说,你们不必担心。”   “多谢郡主体谅,那奴婢们这便退下。”领头的宫女听到沈皎的话, 明显送了一口气, “您有什么吩咐,奴婢们在殿外,随时等候郡主差遣。”说完后, 才带着周围的宫女恭敬地走出,从始至终都没有发现殿中的暗彦。   待宫女全部走出后,暗彦才开始对着请安道:“给郡主请安。”   “彦先生请起,不必多礼。”沈皎笑道:“彦先生这个时候前来, 可是伯雅伦招供了?”暗彦虽然被天和帝指给了她,但是有时依旧会被暗卫借去参与其中的事务, 毕竟向暗彦的学识,若是放在外面,说不定也会是一个名士。便是在暗卫中, 其有时也是有着不可取代的作用的。   “郡主所料不错, 那位北元公主招供了。”暗彦回道:“她之所以会突然在寿宴上行刺, 是因为其在北元已经与人有私情, 并不愿和亲,在被北元王选中后,还曾剧烈反抗过,与人私奔,但却被北元王派人追了回来。之后,北元王以其情郎的命要挟,让其前来大齐,并且许诺,只要其刺杀成功,待其回来后就会成全他们,并举办盛大的仪式。”   “可这位公主因其受中原影响颇深,对女戒等书更是十分尊崇,为了给其情郎守住贞节,并不愿意成为大齐的妃子,所以才会在陛下还没有册封前,觉得当时的时机与其十分有利,才会临时起意行刺。”   沈皎听后,觉得这狗血的桥段真的是到处都有,她实在是没有想到伯雅伦此举的真相是这样的。暗彦虽然有所顾及,说得隐晦,但她还是能听明白的。   北元民风彪悍,父兄死后,其妻都可纳的地方,女子再嫁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而就在这样的地方,居然会出一位遵守女戒的公主,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不过,细细想来,也是正常的。这位伯雅伦公主的生母便是一位中原女子,后来又一直被当成中原的女子来教养,从其跳得白纻舞就可看出,有这样的想法也是可以理解的。   伯雅伦看重自己的贞节,有着一女不嫁二夫的执念,自然不会想要背负是天和帝妃子的名号,哪怕没有被天和帝临幸,哪怕只是短短几日,也是不愿意的,所以才会提前动手。   在这位公主眼中,只要自己完成了对天和帝的刺杀,她就能回去和自己心爱的人一起双宿双飞,时间地点过程都是无所谓的。   而当时其和天和帝相离如此之近,可谓是天赐良机,既然在此时就可以刺杀,又何必让自己背负一个妃子的名号,如此,在其看来可谓是最好的结果。   “她没有想过在其刺杀后,如果不能全身而退,怎么办?”沈皎疑惑地问道。   若不能全身而退,反而失了性命,又怎么回去和其情郎团聚?要知道,在大庭广众下刺杀,根本不可能让其逃脱。   听到这个问题,暗彦摇了摇头道:“她根本就没有想着全身而退,她是抱着必死之心去的。寿宴前两天,这位北元公主在偷听其兄长和前来的使臣说话时得知,其情郎已经被北元王杀死,所以她想让所有的北元使臣,包括其兄长一起为他们陪葬。”   暗彦的话落后,沈皎点了点头,如此才是最为合理的结果。伯雅伦在其情郎死后,更是不愿背负天和帝妃子的名号,再加上其心中对北元王的愤恨,拉上北元王重视的蒙哥和整个北元使团为其陪葬,也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   “北元王可是真的杀了伯雅伦的情郎?”沈皎挑眉问道。   “据北元的其他人说,北元王在找到两人的第三天就将人杀了。”   由此,此次刺杀的前后缘由,才算是彻底清楚明白。   “郡主,属下此次前来,出来告诉您这件事外,还奉陛下之命,为您送来一位同僚。”暗彦接着道:“因属下是男子,在保护郡主上有所不便,所以陛下为了郡主的安全,赐下一位女暗卫给您。您现在可要见上一见?”   “自是要的。”沈皎点头。   暗彦得到允许后,便对着外面喊道:“暗三,进来吧。”   之间一位身着宫女服饰的女子走了进来,一举一动都符合礼仪得很,似乎与平常的宫女无异。   “暗三见过郡主。”暗三恭敬地行礼道。   “起来吧,不必多礼。”沈皎笑着道。待其走进,沈皎才看清女子的容貌,十八七岁的年纪,并不是多么漂亮的脸庞,可以算得上是平淡无奇了,是那种扔在大街上就找不到的人。但一双眼睛深处透着的冷意和警觉,绝非寻常人能有的。   “暗三是今年暗卫比试中前十中唯一的一位女子,排名第三,擅长隐匿,易容和刺杀,对医毒等方面也略懂一些,所以才将其赐给郡主,希望能贴身护卫郡主安全。”暗彦介绍着一旁的暗三。   “暗三是因为其排名第三而得名吗?”沈皎问道。   “是。”   沈皎点头,然后问向一旁的暗三:“你可有名字?在我这里这个称呼终究是不便。”   “奴婢是孤儿,没有名字,还请郡主赐名。”她是孤儿,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谁,更不会有名字,成为暗卫后,有的也只是代号,名字对暗卫来说更是奢侈,只有成为首领和被陛下看重赐名才有的,她还不够资格。   “《九歌》中有载‘横大江兮扬灵’,便叫扬灵吧。”沈皎道。能在暗卫中,以女子之身得到第三的名次,要的便是扬帆前进的勇气和毅力。   “扬灵谢郡主赐名。”比起那些女性话的名字,这个名字十分符合她的心意。   之后的两日,沈皎便在蓬莱殿养病,可能是因为天和帝吩咐不准人打扰她养病,蓬莱殿中倒也清静。   但在第三日,她却没有想到会见到谢晴。 第127章 阻碍   蓬莱殿中, 沈皎看着眼前的谢晴,比之前几日又消瘦了些,但脸上却很是精神, 浑身上下更是充满一种锐气, 这是她从没有见过的。   “元嘉, 身体可好些了?”谢晴满眼关心和担忧的问道,那日曹御医所说的话,声音虽然不大, 但当时靠近前方的人都听到了, 再加上寻访名医的皇榜一出,可以说全大齐,甚至包括外邦都知道了元嘉郡主左臂被废的事, 她实在是担忧极了。   沈皎看着好友眼中满满的关心和着急,心中一暖,安慰道:“我没事,之前赜表哥已经在古籍中寻到不少方子, 曹御医正在和太医院的人一同研究,听说已有收获, 至少让我这条左臂写写字,冬日里少受些罪,是没问题的, 阿晴不要担心。”   昨日, 曹范已经向她说明, 将原本的“如果恢复的好”这样的不确定性改成了“一定”, 并且听说其在向天和帝回禀时,天和帝大喜,对其和太医院众人褒奖了一番,而进献方子的卫赜亦被天和帝盛赞,并赐下了赏赐。   这些,还是淑惠长公主在她面前提起的,并感概要好好重谢卫赜。   “不说我了,说说你吧。”沈皎拉着谢晴的手,一连串的问题直接脱口而出:“这几日过得如何?在做些什么?你怎么会想起今日进宫来看我?”   “你一下问这么多,让我先回答哪一个?”谢晴打趣道:“今日会进宫,是因为陛下让我写的关于重建熙和军的具体事宜的方案已经写好,所以我今日是来送奏疏的,看你只是顺道。”   沈皎表示她不在意谢晴的口是心非,大度得很:“奏疏写得可还顺利?”   “陛下允许祖父和父亲帮忙,因此还算是顺利。”谢晴说到这里时,眼中很是有些落寞,“元嘉,你知道吗,这几天我跟着祖父和父亲学了好多关于军队事务,我感觉自己就像傻子一样,什么都不懂,都不会。怨不得很多人都觉得女子从军是一件异想天开的事情,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我们什么都不会。”   “我之前一直觉得从军,只要武艺高强,不怕死就行了。”谢晴想到自己以前的认知,不禁摇了摇头:“从来没有想过其它的方面,比如军饷供应,如何招兵,如何行军等等问题。”   沈皎听着谢晴诉说着自己这些天的感悟,心中有些触动。   就像谢晴所说,为什么大家都觉得女子从军是一件天方夜谭的事情,除了男女之间因性别而存在的如力量上和武艺上天生的差距外,更多的是女子和男子之间从小接受的教育不同。   如谢晴这么大的女子,特别是大齐的贵女,从小到大所接受的课程,除了女红掌管中馈等外,读书也只是朝着吟诗作画等风雅之事上培养,为的不过是陶冶情操。   而大齐的贵族男子就不同了,从小跟在父亲身边,从文者,专注学问,史书经策,涉猎颇丰,除了为了科举,还要知道朝局,甚至要学习朝政,小到一县治理,大到国家朝政,都是跟在父亲身后,从下耳濡目染,一点点积累而来。   至于从武者,除了要从小习武外,更要学习兵法策略,如何管理军队等问题,甚至在十三四岁的年纪就会被家里扔进军营里,摸爬滚打,他们对军队熟悉,而不是向现在的谢晴一样,对军队里的情况两眼抹黑,什么都不知道。   连军队制度和情况这些都不知道,又何谈其它?   从小所受的教育问题,才是恢复女军最大的阻碍。   沈皎看着谢晴滔滔不绝地讲述着自己这些天的困惑艰难,也不插话,开解,任由她说完才道:“阿晴,你现在后悔当初的决定吗?还想要从军吗?”   听到沈皎的问题,谢晴没有立时回答,沉吟了一声才道:“其实我中间有过这种想法,特别是在祖父和父亲在给我讲那些军队制度和军中的一些官员,背后的家族势力等问题时……,我一开始真的听不懂,心中真的有些要后悔的异动,特别是祖母和阿娘对着我哭……”说到这,谢晴有些不自然。   沈皎了然,谢家就谢晴一个嫡女,自然是千娇百宠,是谢老夫人和谢大太太的心头肉,其现在要和谢家男子一样从军,这还不相当于要了她们半条命一般。   “不过,从军是我一生的梦想,当我在陛下和朝臣面前讲出这件事后,就不会后悔,也不能后悔,即便完成它有着天大的困难,我也会向全天下的人证明,女子亦能从军,并且不会输于男子。”谢晴的眼精无比坚定地看着沈皎。   “你要记住你今天的这句话,当你遇到困难,坚持不下去时,就想想今天你的这句话。”沈皎拉着谢晴的手,有些感慨地说道:“当你坚持不下去时,想一想你是为了什么而奋斗,而执着,你的信念就不会动摇。”   当初,她在跟着天和帝学习朝政时,也有过厌倦和坚持不下去的时候,但是当想起自己的体质,想起自己的命上时刻悬着一把利剑时,她才坚持下去。   所以,这些话是她发自肺腑的内心感受,希望日后对谢晴能够有所帮助。   “谢谢你,元嘉你给我说这些,谢谢。”谢晴听到沈皎对所说的真心话,感谢道:“还有当时在寿宴上……,真的谢谢你。”   “你我之间,说这些岂不是见外了?”沈皎觉得自己受不住这样煽情的时刻,脸上瞬间一肃,道:“谢来谢去,难不成拿我当外人?”   “你本来也不是我的内人。”谢晴也不再说什么感谢的话,顺着沈皎的话,打趣道:“不过,元嘉想做我的内人的话……”   说着,谢晴用一双眼上下打量着沈皎,一双眼色迷迷的,好似那调戏女子的纨绔子弟。   “嗯,虽然个子有些矮,但是这小脸长得确实不错,看元嘉如此诚心,我也不忍辜负佳人。我就吃点亏,勉为其难答应吧。”说完,谢晴脸上还露出一副为难的样子。   “呵,我现在礼同亲王,依照礼制,这内人的称呼还是留给你自己吧。”再者,沈皎用嫌弃的目光,打量了一番谢晴,道:“就你现在这副样子,做我内人,我觉得还是不用了,毕竟依照我的身份,这天下肤白貌美之人随我挑选,何必选一个这么黑的呢?这看着都伤眼睛啊”   想到之前谢晴说她个子矮,沈皎决定要好好地报复回去,以平复谢晴对她玻璃心带来的伤害。   “元嘉,我错了。”敌人的战斗力太强,谢晴赶紧求饶,识时务者为俊杰,她在沈皎这里在嘴上可没讨过什么好,再说,之前好友在宫宴上,一人将三分之一的朝臣说得哑口无言的场景,她记忆犹新。她,还是早些求饶的好。   沈皎和谢晴又笑闹了一会儿,沈皎缓缓开口道:“对于熙和军的重建你究竟是如何想的?” 第128章 商讨   熙和军是由当年昭阳烈公主所创立, 是大齐真正的一支具有强大战力的女军,其战绩不输于同时代的其它军队,甚至在有时能压过众人, 风头无两。   但是当时的情况和现在不同, 昭阳烈长公主当年所处的时代是前陈末年, 天下战乱四起,山河国破,别说是女子, 就是男子在那个时候都颠沛流离, 饱受饥寒交迫,而昭阳烈长公主当时虽已嫁入夫家,但与其丈夫感情不和。   在其父亲太祖皇帝, 即后来的建元帝起义后,其夫家怕受到牵连,又怕被当时已经手握重兵的建元帝报复,便与昭阳烈长公主和离, 而不是休妻。   因着在建元帝之前,萧家便已经发家, 并且在前陈时期官至一品,所以家底颇丰,又因着建元帝宠爱女儿, 所以昭阳烈长公主的嫁妆十分丰厚, 在和夫家和离后, 便带着自己全部的嫁妆投入到支持其父亲的起义中去, 其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到处招兵买马。   当时虽是战时,但愿意加入一个女子所建立的军中的男子也是寥寥无几,迫于无奈,昭阳烈公主只好将主意打到了女子身上。   在当时的年代,前陈允许各大家族豢养部曲,当时的萧家便有部曲三千,这也是萧家之后在战场上最为重要的依靠,这也是为什么萧家上位后极力废除家族私养部曲的原因。   而部曲之女称客女,当年昭阳烈长公主出嫁,建元帝怕女儿在夫家受到欺负,便陪嫁客女三百人,这也是为什么其夫家不敢扣留昭阳烈长公主的嫁妆的原因。   而昭阳烈长公主便是以这三百客女为基础,建立起的熙和军的。当时的女子多是任人宰割的存在,卖女求活的人家多得是,同样是卖身,且昭阳烈长公主给的价格高,自然能买到不少人。这便是熙和军一开始的组成者。   为了激励这些女军的斗志,昭阳烈长公主许了她们,只要有功,便会放了其奴籍的身份,并且会奖赏土地,其待遇甚至比男子更高。所以,看到了希望,熙和军的女子们自然拼命建功,改变命运。   后来,熙和军的威名便在战场上流传开来,建元帝很多部将的女儿也逐渐加入熙和军的中,贵女中从军的人也越来越多。并且昭阳烈长公主和建元帝要求,将熙和军的刑赏要求同男子一样。因着熙和军已有的功绩和威名,再加上对自己女儿的宠信,虽然受到一些阻碍,但建元帝依旧同意了女儿的要求。   从此之后,熙和军被正式编入大齐的军队中,而不是昭阳烈长公主的私人部曲。熙和军的军饷刑赏也开始由大齐统一发放,而不是从昭阳烈长公主私下发放。由此,也意味着女子亦可封官授爵之路的开始。   从建元帝同意昭阳烈长公主的请求,一直到大齐熙和军被取消的这段时间中,大齐的女爵出现过十五人,其中侯两人人,伯四人;跻身三品武官以上的女子亦有十余人,其余的低位官员更更多,那段时间是女军最为辉煌的时候,亦是女子地位最高的时候。   可随着大齐建国后,贵族女子多被家族娇养起来,部曲被取消,客女不复存在,便是出身贫寒的女孩在能过得下去的情况下,亦是不想受从军的苦楚;当然,更重要的是教越发森严,朝中越发排斥女子与他们同站在朝堂上,特别是在昭阳烈长公主过世后,朝中很多人更是打压排挤熙和军女官的晋升之路。女官晋升缓慢,很多女子觉得没有了希望,便不再选择这条路。由此,从军的女子才越发稀少,熙和军才被迫取消。   而现在,比之熙和军取消之前的环境,更是艰难。   所以,谢晴想要重建熙和军更是艰难,不说朝堂中人的打压,便是这兵源的来处就是一个问题,大齐的女子都已经被教养的没有了热血,还有谁愿意从军?   “我想好了,关于这件事,我反复和祖父和父亲商讨过。”谢晴笑着道:“来之前,陛下说你必然会问到这个问题,让我如实告诉你,没想到陛下如此料事如神。”朝中政务哪里是能随便和他人谈起的,有了天和帝的许可,她才敢和好友诉说。   不过,这也更让她知道了好友的不简单,恐怕早已接触朝政了。   “因着兵源的问题,我决定了第一次,招募的人数只要三百人就够了,并不贵多,而贵精,只要战术得当,三百人的精兵亦是能立下赫赫威名。”谢晴说着自己的打算,“且陛下许了我,只要熙和军立下战功,其刑赏亦是和其它士兵相同。”   “只有有了战功,有了威名,能够像男子一般得到官职,有了这些,我才能扩大熙和军的规模。”谢晴继续道:“所以,第一次招募的人,不必太多,现在的熙和军要成为一支精兵。”   “你觉得这三百人好招募吗?”沈皎问道。三百人看着很少,可是三百人的女子真的好招募吗?   “偌大的京中,恐怕一百人都招不到。”沈皎不待谢晴说话,紧接着摇了摇头陈述道:“而且这三百人中,你不能只招募那些平民女子,更不能拿那些有奴籍的人充数。你的军中至少要有三分之一出自各大门阀世家,不然,便是皇舅舅许了你给予和其它大齐军队一样的礼遇,你在朝中亦会举步维艰,现在你只有和朝中各大势力有了牵扯,有了共同的利益,才能让熙和军逐渐被朝臣接受。”   听了沈皎的分析,谢晴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后道:“可是现在京中各大家族的贵女,岂是那么好招募的,她们中愿意从军的绝对没有没有一百人。”京中的贵女这些年多数都崇尚赏花吟诗作画,连赛马和打马球的人,这些年也越发稀少,哪里还有多少人愿意去从军?更何况,就是她们愿意,其家族有的也不会同意。   “元嘉可有什么主意?”谢晴一脸凝重的像沈皎求教道。兵源的问题,是她这些天最为头痛的地方,也是组建熙和军最关键的所在。   “大肆宣扬,以利诱之,甄别选取,各个击破。”沈皎缓缓地说道。 第129章 分析   沈皎靠着身后的靠背, 右手食指不停地敲打着盖在身上的锦被,眼中凝思,缓声对一旁依旧疑惑地谢晴解释道:“第一, 大肆宣扬。只有让大齐重建熙和军的消息传遍天下每个地方, 只有知道女子越多, 有意愿从军的女子才会多。”这是基数问题。   “不错,千名女子和万名女子知道后,来从军的人数自会不一样。”谢晴点了点头, 赞同道。   “但要注意, 这宣扬的方式是有讲究的。不同的人去宣扬,得到的结果也会不同,特别是对于京中贵女来说, 要让大家知道此事朝中的重视,陛下的重视,还有此事能给家族和个人带来的荣耀和利益,这才是你宣扬的重点。这个时候, 能愿意为从军的贵女,除了少之又少的像你一样热爱军队的人, 剩下的更多是出于无奈,或者是利益。”   “所以,这最好的人选你知道是谁吗?”沈皎问道。   谢晴思索良久, 才道:“是陛下。”   “只有陛下亲自出面, 才能让所有人知道重建熙和军是陛下重视的事情, 而不是一时心血来潮的玩笑, 想要来参加熙和军的女子才会顾虑减少。”   “可是,陛下真的会亲自参与熙和军的选拔之事吗?”谢晴皱眉问道,“陛下日理万机,而选拔之事又错综复杂,耗时良久,陛下怎会在此浪费时间?”   “全程参与不可能,但在你选好三百人后,倒是可以安排好一场比试,来选拔队率军吏时,倒是可以请皇舅舅前来观看,既展示了陛下对熙和军的重视,又能展示熙和军的气势和实力,当然,后者就是需要你用心准备一下。”这也是熙和军一次立威的机会。   沈皎见自己说完后,见谢晴眼中开始沉思起来,也不是说话,静静地等着谢晴思考。   良久,谢晴才点了点头,对着沈皎道:“我明白了,待我一切准备好后,会奏请陛下。”   “元嘉,你继续讲。”   “宣扬说完了,下面说一下以利诱之,就像我之前所说的现在从军的人都是处于各种利益和目的,这个时候就是需要以利诱之了,只要有足够的利益,便能够打动每一个人。这依旧需要你去了解每一个想要参军,却犹豫不决的人,知道她们在顾虑什么,是家族对其的束缚,还是其它;还要知道她们想要什么,功名利禄还是家族地位,亦或是婚姻等等。只要你能够许以足够的利益,打消其心中的顾虑,你就会得到她们。”   “扩大了知道的人群,我相信这有意愿从军的女子,应该会不止三百,这时候你就应该甄别选择了。其中贵女需要多少人,庶民女子需要多少人,需要你仔细考量。你要在这中间得到一个平衡点。”只要宣传到位,基数变大,许以利益,她相信大齐数以万计的女子中愿意从军的人绝对不止三百人。   “而这个时候,就需要你甄别选择了,你也说过,你需要的是精兵。”   “等你选出这三百人,确定下来的时候,对于一些有依旧有顾虑的贵女,便需要各个击破了。”至于庶民出身的女子,只要是愿意且能来参军的,绝大部分都不会有什么顾虑,而大家族出身的女子,家族利益牵扯过多,这个时候也许需要击破的不止女子本身,还有其背后的家族。   “我知道,能在现在愿意参加熙和军的贵女每一个都值得我多加珍惜和考量,对她们我会慎重考虑。”谢晴应道,就像沈皎之前所说,熙和军只有和朝中各大势力有了牵扯,才能更好地站稳脚跟,不会被立时排斥。和庶民出身的女子不同,她们不需要为了各种生计奔波,能愿意舍弃锦衣玉食的生活,前来军中受苦的,能有几人,每一个都会是她争取的对象。   “另外,你要知道,你是熙和军的重建者和传承者,你想要什么样的熙和军。”沈皎继续道:“不论战绩和功勋,它首先要是一个军纪严明的军队,只要进了熙和军,成为熙和军的一员,不论其究竟是什么样的出身,是宗室女也好,世家贵女也罢,亦或是毫无背景的庶民女子,你皆要一视同仁,不可有所偏待,这样才行。”   “这点元嘉放心,我的军中绝对是军纪严明的。不会因为其家世而有所照顾。”谢晴严肃道:“熙和军中,只有有本事的人,才能得到厚待。一切都靠本事说话。”   沈皎点了点头,大齐的军队其中的弯弯绕绕实在太多,很多事情都是约定成俗的,但对于这些规矩,她并不喜欢,而那些军队存在已久,一旦改动,必会伤筋动骨。   对于熙和军这个新兴的军队,她希望其能够成为一个真正的,军纪严明的军队。   之后,沈皎又和谢晴叙了些话,便觉得有些精力不济了,谢晴也看出了沈皎的疲倦,嘱咐了几句,便离开了。   沈皎在谢晴离开后,揉了揉眉头,她如此帮助谢晴,帮着其出谋划策,权衡利弊,除了出于两人之间深厚的友情外,更多的是出于她对大齐女子地位的一种思考。   当初在她的三姑母进入梁国公府寻求依靠时,她便对这个时代的女子地位有了认识。   大齐虽说民风开放,贵族女子打马游街,甚至和离再嫁的不再少数,更有天之娇女的公主们私养面首,如此看着,大齐的女子地位并不低。   可是这种不低的地位,这也仅仅是对于大齐的贵女来说,庶民中的女子甚至是没有家族庇护的大家小姐,地位依旧不高,嫁人后,任由夫家磋磨,不敢有任何反抗。   这是一种属于女子的悲哀,也是属于整个社会的悲哀。她之前对这种现象,可谓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可是随着和天和帝在一起的时间越长,她思考问题的角度也不同。   说心系天下百姓,这不太可能。但她却想尽己所能,给女子一个更好的生活环境和社会地位。   因为,她也是女子。   而熙和军的重建,就是这样一个机会。   当然,在此事上,除了前两点,她亦有自己的私心,她日后会进入朝堂,到时朝臣定会反对,可若有熙和军在前,这些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第130章 同意   思索完这些, 她的精神已经十分疲惫,想到一会儿还有的忙,沈皎决定要好好地休息一番, 不然后面, 她真的会是精力不济, 疲于应对。   秋日的阳光并不烈,反而十分温暖,柔柔地透过床幔上名贵的锦缎, 洒在床上女孩的脸上, 衬得女孩皮肤更加白皙透明,还能微微见到丝丝红晕,安详隽美。   天和帝来到时, 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美好的画面,轻轻摆了摆手,示意身后的内监不要唱喏,打扰女孩休息, 随后走到一旁的偏殿中,询问着女孩的情况:“郡主今日如何?”   “郡主今日用了不少膳食, 精神也比昨日好上不少,和谢姑娘叙话后,有些疲倦, 便歇下了。”宫女答道。   天和帝点了点头, 道:“照顾好郡主, 朕自有重赏。”   “奴婢谨遵陛下圣意, 谢陛下恩典。”   正在这时,便有人前来回禀:“陛下,郡主醒了。”   天和帝听后,才朝着蓬莱殿中的寝室走去。   “给皇舅舅请安。”沈皎看着朝自己走来的天和帝,笑着道:“皇舅舅来了,怎么不叫醒我?”   “这几日你都睡得不安稳,好不容易能好好地睡一觉,朕哪里能吵醒你?”天和帝坐到外甥女的床边,看着其脸色比昨日好了不少,目光温和,“在偏殿喝杯茶,等一等,也没什么,正好朕借此机会偷偷闲。”自从受伤后,他的这个外甥女因为伤口疼痛的原因,根本就没有熟睡过,这是他自然清楚,也更加心疼,所以才不让人打扰外甥女。   沈皎听到天和帝这么说,不禁打量起眼前的帝王,比之前几日,天和帝的双眼布满了通红的血丝,脸上也是一副没有休息好的疲倦样子,不禁道:“皇舅舅便是再忙,也要注意休息,要顾惜自己的身体。”   “就像现在,您得了空,就应该好好休息一番,而不是来我这。”   “怎么,朕关心你,来看看你,还是朕的不是了?”天和帝面对沈皎带着谴责语气的话,并没有生气,语气中夹杂着笑意,眼中也有一丝喜色。   “您来看我,我自然高兴,可是您若是将看我的时间用来好好休息上,我会更高兴的。”沈皎笑着道。   天和帝听了这句话,笑意更浓。   “今日感觉如何?”天和帝关心着外甥女的病情。   “曹御医医术高超,伤口已经不痛了。”沈皎笑着答道。   “那就好。”天和帝听到这个消息,眼中多了些宽慰,然后道:“今日和谢晴见面,感觉如何?”   她就知道谢晴走后,天和帝会来找她,所以才会事先休息,但是却没有想到,这会是她这些天来睡得最好的一次,也没有想到天和帝会委屈自己在偏殿等她醒来。   “今天见到阿晴,发现她这几天的时间就有了很多的改变,谈起重建熙和军的事情,充满了豪情壮志,对此事也有了不少自己的理解和想法,有理有据,说起这些时,也更加耀眼。”沈皎不遗余力地赞赏着现在的谢晴,“比起之前爱玩闹的阿晴,我更喜欢现在的她。”   以前的谢晴虽然也活泼美丽,但现在的谢晴却有一种从内而外散发的自信刚强,特别是说到自己对熙和军的想法时,脸上洋溢着期待和憧憬,这和之前是完全不同的。   “她的那个奏本朕看过了,就算有英国公和谢离帮忙,能在短短的几天内写出这样一份奏疏,也算是不错了。”他之所以不认为这是英国公和谢离代为捉刀,是因为这份奏疏中很多想法和英国公与谢离的想法有冲突,甚至在一些地方有些冒进,绝不是其会写出来的。   “你觉得她的想法可行吗?能否重建熙和军?”天和帝看向一旁的沈皎问道。   “阿晴想要以三百精兵的方式先重铸熙和军的威名,在元嘉看来,应是可行的。”因为早有准备,沈皎很是从容,徐徐地道:“不过,这三百精兵最好都是轻骑。”   在大齐,军队陆地上的军队只分为两种,步卒和骑兵,其中,骑兵又分为轻骑和重骑。若是这三百人都为步卒的话,她不认为熙和军能在短时间内立下什么大的功勋,至于重骑的话,熙和军又多是女子,也不太适合。所以,轻骑是其最好的选择。   “想来,皇舅舅既然愿意力排众议,重建熙和军,想来也是不会吝啬这点款项的。”沈皎笑着朝天和帝打趣道。   “三百轻骑的钱,朝廷还是有的。”天和帝喝了口,刚刚胡喜递来的茶水,缓缓地道。既不说同意,也不说不同意,态度很是模糊。   “这两年风调雨顺,国库还算是比较充盈,但是这钱也不能随便花不是?这人,要配得上这钱才行。”   “这人什么样,皇舅舅在其选好后,亲自考教一番不就行了,自是知道这钱花得是不是地方。”沈皎毫不畏天和帝严肃冷酷的话语,笑盈盈地说道。   说完后,在天和帝微微有些疑惑的眼神中,将自己对于谢晴讲的对兵源的想法时说得话,又删删减减地对着天和帝说了一遍。   “如此,朕遍拭目以待,希望谢晴不会让朕失望。”   “那我先替阿晴写过皇舅舅了。”沈皎听到天和帝肯给这个机会,连忙谢恩。   “好了,此事就说到这了。”天和帝转换话题道:“对于北元之事的处理上,元嘉认为什么事最好的处理方式?”   北元之事,已经过去不少天,天和帝这些天连休息都很少,明显是为了此事操劳,和朝中大臣商议多天得到的动议,定然已经解决了大半。而天和帝此时问她这个问题,显然并不是遇到什么困难,而是对她的一种测验。   “元嘉私以为,此时最好的方法,就是送给北元一个刺杀成功的消息。”沈皎道:“他们需要什么,我们就给他们送什么。”   “此时,不怕他们动,而是怕他们不动。想必皇舅舅和卫渊将军一定有所对策,只要他们动按照原计划动起来,等待他们的将是我大齐早已准备好的将士。” 第131章 蒙哥   听到沈皎的分析, 天和帝脸上点了点头,赞道:“想法不错,长进了不少。”   “可是此事说起来容易, 做起来却十分困难。”沈皎听完天和帝的称赞并无笑意, 而是开始陈述起此事的艰难, “此事首先要知道北元传送消息的途径,其次还要让北元王相信此事是真实的,并不容易。若是北元王打算等蒙哥回去, 亲自确认消息后, 再决定是否按照之前的安排出兵,那么此事的操作余地便会很小。”   北元王虽然野心勃勃,觊觎大齐的疆土已久, 但他是一个帝王,还是一个心狠手辣,疑心很重的帝王,对于仅有三子的北元王来说, 每一个子嗣都很珍惜,虽然蒙哥远不如其两个兄弟一般母族背景极大, 但也十分受重视。   “按照北元之前的计划,应是在蒙哥和其随行的使臣一同回到北元境内时,伯雅伦才能动手, 这样的话, 留给我们的机会并不多。”沈皎皱眉道, 她现在觉得自己之前的想法有点欠考虑, “我们又不能放走蒙哥和其随行的使团,这样的话,取信北元王的机率极低,此计不可行,是元嘉之前欠考虑了。”   听到沈皎的自我否定和反思,天和帝又抿了口茶水,然后挑眉问道:“为什么我们不能放蒙哥回去?”   对于天和帝的疑问,沈皎几乎是不假思索地道:“放蒙哥回去,不就是将其刺杀失败的事情告诉北元王了吗?那之前的计划还有什么意义?”再说,将刺客放回,而不是斩杀,未免有些不现实,或者说有些可笑。   可沈皎看着天和帝并不言语,只是继续喝着手中的茶水,只能静下心来,思索起天和帝话中的意思。   刚刚天和帝话中的意思,便是已经同意了放蒙哥回去。   天和帝愿意放蒙哥蕙北元,必然是其谈妥了条件,想到这,沈皎有些震惊地看向天和帝,“蒙哥同意作为我大齐的内应?”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错。”天和帝对于外甥女能这么快的反应过来,很是满意,“他既然愿意作为大齐的内应,朕自然愿意放他回去。”君威不一定要靠斩杀刺杀自己的刺客来建立,征服一国岂不比斩杀几人更有威望。   “蒙哥……,为什么?”沈皎皱眉问道,她真的不清楚蒙哥作为北元王的儿子,会背叛自己的国家,背板自己的父亲,只是因为怕死吗?她觉得不止是这样。   “利益和野心的驱使罢了,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天和帝对这样的子叛父,臣叛军的事情似乎见怪不怪,将手中的茶水递给一旁的胡喜,给一旁的外甥女解惑,“对于北元的情况,你了解不多,蒙哥的出身并不好,只是一个奴隶所生。她的母亲是当时一个小部落的公主,后来此部落和北元发生战争,自然战败,其母亲便沦为奴隶,因其貌美,被北元王宠幸后,便生下了蒙哥。”   “蒙哥生下来时,北元王还正值壮年,以为自己子嗣会像其父亲一样多,特别是有出身高贵的长子在前,对其很是厌恶,在蒙哥十岁之前,都没有承认其身份过,让其和奴隶一同生活。”天和帝说到这,对北元王很是不屑,他虽然也不喜欢出身不好的八子韩王,但却也尽了自己的责任,给了其母生母嫔位的身份,让其和其余皇子一般接受应有的教育,成年后加封亲王爵,该有的他一样没有亏待。   对于北元王这种因为次子生母低贱而不承认是自己子嗣的行为,他是几位不屑的。若是当初不想要这个子嗣,又何必留下他?   听到蒙哥的经历,沈皎点了点头,不被自己父亲承认的王子,十岁之前和奴隶一起生活,便不难理解其为什么会背叛其父亲了。   这边天和帝继续讲道:“其十岁后,北元王发现自己仅有两子,公主也只有四人,其中还有一女早夭,并且在其认回蒙哥的前三年之中,身边的妃子并无一人怀孕,这样其十分恐惧,正是因为如此,才认回了这个儿子。”   “蒙哥被认回后,在北元并不被人看好,在朝中也多受两个兄弟的排挤,这次危险重重的使臣之行,便是被其两个兄弟算计的。”此次初始困难重重,更有岁时被发现身亡的可能,北齐的另外两个王子都十分推诿,不愿出使,所以这事只能落在了势单力薄的蒙哥身上。   “北元王为什么会认回自己的这个儿子?”沈皎问道,北元王不是没有子嗣,他有两个出身高贵的儿子,还没有到绝嗣的地步,为何要着急认回自己这个被其认为是污点的儿子。   “北元王另外的两个王子,其生母都是北元的大部落出身,这两个部落在不断扩大,隐隐有超过北元王室的影子,这让北元王感到不安,所以才会想要扶持自己的这个次子,达到制衡的目的。”北元和大齐不同,北元是由各个部落组成的,北元王虽享有调遣各部落的全力,但各部落也享有各自的自治权力,北元王室的部落是所有部落重最为强大的,所以才有了现在的尊崇地位。   北元王之前因着对自己仅有的两个子嗣的宠爱,尽力扶持着长子和三子生母所在的部落,但这两个部落背靠北元王后,发展的预期俨然是其没有想到的快速和强大,超出北元王的计划。   所以,北元王才会认回这个儿子,不过是想让蒙哥作为一柄刀,替他削弱这两个被其忌惮的部落,保持其帝王和北元王室的绝对强大和地位。   元王所做的一切,所为的不过是巩固自己帝王之位,而蒙哥只是其手中的一枚棋子。可想而知,蒙哥若是知道北元王的这个心思,再加上其幼时的经历,对北元王憎恶愤恨也是正常的。   “蒙哥自知自己不可能在北元现在的情况下赢得王位,他有野心,如今沦为阶下囚,性命就在朕一念之间。”天和帝道:“朕现在给了他一个可以活命的机会,甚至是可以成为万人之上,一雪前耻复仇的机会,他没有理由拒绝。”   “皇舅舅愿意放蒙哥回去,给他的条件是什么?”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更何况是性命和一国之君这样的巨大的诱惑。   “朕助其登上北元王的位子,北元朝大齐俯首称臣,接受大齐的册封,向大齐朝贡。”天和帝道。既然现任的北元王不服大齐国威,那换一个听话的,愿意的不就好了?   听到这样的答案,沈皎并不意外,天和帝想趁此机会,解决北元这个心头大患。   若是蒙哥真的按照天和帝的打算,登上北元王的王位,对大齐称臣,到时北元就会变成大齐的附属国,甚至是大齐领土的一部分,可是……   “皇舅舅也说蒙哥有野心,他愿意弑父夺权,难道皇舅舅就不怕背叛,待其登上王位后,不履行承诺,依旧与我大齐为敌?”   “他若是敢,朕自会让他明白他不过是我大齐的傀儡,而这傀儡,换个人坐,甚至是没有都是没有关系的。”天和帝眼中闪着冷光和自信,“我大齐兵强马壮,岂会惧它区区一个北元?”   “再者,待和北元的战事一了,大齐的兵马就会驻扎在北元境内,既然对我大齐称臣,就是我大齐的疆土,便不可以豢养私兵,不是吗?”没有了军队的北元,又能翻出什么浪来?   还有,他虽然同意了放蒙哥回去,但不代表他是自由的,他自会知道蒙哥的一举一动,只要其有不臣之心,他自会收回他赐给蒙哥的一切,包括其原本就应该在现在结束的性命。   “皇舅舅所谋所虑深远,元嘉受教了。”沈皎听完天和帝对于这件事所有的分析,不得不说,和天和帝比起来,她还稚嫩的多。   “已经很好了,你太子哥哥在你这个年纪也只能想到这么多。”天和帝看着外甥女受教和反思的样子,安慰道。至于他为什么不和自己比较,是因为他们所处的境况不同。   他从小就知道自己是被先皇不喜的,无时无刻不再想着怎么和他的父皇斗,保住自己的地位,保护自己的母后和妹妹。正是这样的境况,才让他心思越来越深沉。   而眼前的外甥女和之前的太子一样,虽然聪慧,但却没有经过残酷的争斗。   听到天和帝提起太子,沈皎不由道:“昨日太子哥哥和太子妃嫂嫂带着阿铭阿铄来看望我。”这是昨日唯一前来蓬莱殿看望她的一家,其余的都被挡了。   “太子有心了。”天和帝对太子疼爱妹妹的举动很是满意,“他是你兄长,疼爱你是应该的。”   沈皎点了点头,又笑着道:“阿铭比之前又长高了不少,小小年纪就很是沉稳,像个小大人一般。至于阿铄,似乎看起来又圆润了些?”说起萧铄,沈皎想起胖团子软软的手感,似乎比之前更好了,而且似乎又圆润了一圈,不由笑了出来。   提起两个皇孙,天和帝眼中也泛起了笑意:“阿铭是嫡长孙,沉稳点是应该的,很有太子当年的风范。”对于这个嫡长孙,天和帝很是满意。   “不是说太子妃最近不允许阿铄吃糖了吗,怎么还会胖?”说起萧铄,天和帝的目光中带了些宠溺,笑得很是开怀。   至于他为什么知道萧铄被太子妃限制饮食的事情,这还是他在皇后宫中,听见其和皇后撒娇告状时听到的,对于这个爱撒娇,对他并不胆怯的胖孙子,他还是很喜欢的,也多了几分宽容。看着萧铄那圆滚滚的身子,他也很赞同太子妃的做法,但是这都不给吃糖了,怎么还会胖?   “因着太医说阿铄有些胖,不宜再食甜食,太子妃嫂嫂便断了阿铄所有的甜食。”沈皎笑得很是轻松,“为了让阿铄不想念甜食,便让人换着花样给阿铄做吃食,谁知那些菜品颇和阿铄口味。”沈皎想起太子妃和自己分享着给儿子减肥,却又变成增肥的心酸的历程,她表示对于一个吃货来说,只要是好吃的,就没有吃不下的。   “昨日,阿铄和我分享了好多好吃的,还说等我好了,要将自己的那份拿给我。”鉴于儿子又胖了的事实,太子妃又询问了太医,在经过确认后,果断的限制了次子每日的饮食量。所以,对于一个吃货来说,能将自己限量的美食让给她,已经让她很感动了。   “阿铄自来就喜欢和你在一起。”天和帝听到沈皎讲的这些,心情很是不错,萧铄自小爱撒娇,特别是喜欢对着沈皎撒娇,对于二人之间的亲近已经习以为常,所完后,又想了想,道:“阿铭小时候也爱跟着你。”只是近些年,萧铭年纪大了,逐渐沉稳下来,不像萧铄一般肆意了,才让人渐渐忘却了。   “我也觉得我特别有孩子缘。”沈皎笑着,不经意地道:“就像阿导也很喜欢我,大哥大嫂和阿娘都吃醋了呢?”说完后,又特别得意的笑了。   天和帝听到这句话,又笑着和沈皎玩笑了几句,心情很是不错。   趁着天和帝心情好,沈皎想起之前一直准备在寿宴后和天和帝说起,却被刺杀和女军之事阻碍的事情来,“皇舅舅,还记得我之前送给您的寿礼,那个温凉玉圭吗?”   “当然,此物实为罕见,甚得朕心。”天和帝打趣道:“可是舍不得了吗?”   “送给皇舅舅的,哪里会舍不得?”沈皎摇了摇头,“皇舅舅可还记得我跟您,回禀过此物是从一个商人处得来的,您还记得吗?”   想起之前沈皎在寿宴上就特意提起此事,当时他本打算寿宴后再询问,但最近的事情太多,他俨然已经忘了此事了,如今又听沈皎在此提起,不由问道:“可有什么问题?”   “此人是商人,祖祖辈辈来往于大齐和各国之间,对大齐和周边各国的河流,山川,道路所知甚详,除了温凉玉外,还进献一物。” 第132章 舆图   看到沈皎如此郑重的态度和话语中的意思, 原本漫不经心的双眼,变得微微幽暗深沉,然后对着身边的胡喜一摆手。   原本立在天和帝身边的胡喜带着殿中的宫人走了出去, 殿中便只剩下了天和帝和沈皎两人。   “是何物?”天和帝眼睛微咪, 若是此物和他想得一样, 这次与北元之战将会容易更多。   “是舆图。”沈皎在天和帝的目光中,清晰地吐出最后二字。   天和帝在沈皎的话落后,眼中闪着喜色, 紧接着问道:“是哪些地方的舆图?”   “大齐, 北元,以及滇国等周边我大齐的附属国。”沈皎答道,“这些地方的舆图, 此人都有。”   沈皎看着天和帝有些震惊的脸色,微微感叹。其实,她当初也被此人带来的消息震惊到了,初时, 还有些不敢相信,直到此人将其手中的舆图全都拿出, 她才相信。   不是她小瞧这位商人,而是舆图之事关系重大。   舆图,既是古代的地图。不同于她那个地图随处可买的时代, 这个时代的舆图之重大, 难以想象。便是这个时代的将领, 在征战结束后, 都要立时归还舆图。如要用舆图,在大齐是要经过天和帝特批的。当然,这些主要是驻军图。   但是,就是平常的地图,在这个时代也不是寻常人可以接触的。   “进献这些舆图的商人,名叫贺欢,据他所说祖上一直都从商,因着经商的缘故,从其祖辈到他,几乎走遍了大齐和周围各国,为了方便其子孙,历代人绘制一点,后来,在其曾祖父那一辈,家中豪富,便向当时的大家请教绘制舆图的办法,到了他这一辈,才有了现在的舆图。”   舆图,又岂是那么好绘制的,特别是在这个科技十分落后的时代,极为繁琐复杂。在这个时代,制图分为六步,是裴秀所提出的,被称为“制图六体”,一直沿用至今。   因绘制复杂,会制图的人也并不多。这份舆图,贺家当时找会制图之人也是颇为周折,且贺家是商,在这个士农工商的时代,会制图的哪个不是读书人,又岂会为商人制图。据贺欢说,其曾祖父乐善好施,资助过人,教授其制图方法的人,便是受过其曾祖父恩惠的人。   这份舆图,既是遵从传统的制图方法,也有不少贺家人自己的创新。这份舆图,是贺家历时几代人之后的成果。   “关于这件舆图的真假,我无法确认。”沈皎说出自己的存疑,“此事需要皇舅舅判断。”   “嗯。”天和帝点头,“我会找人前来确认。”   确认舆图,是一件极为复杂的事情,且事关重大,非一人一时可以完成的。   “此人现在何处?”天和帝问道。   “皇舅舅寿宴前十天,他在我去松风阁的时候,前来求见的。”沈皎想起当时的场景,“他在门外高呼有温凉玉,愿以此为礼,求见我。我当时好奇,觉得一块玉应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因着心中存疑,才允他相见。”   沈皎接着交代着他和贺欢相识的经过,“而见到他后,他不仅献上了温凉玉,更是称自己有舆图,但并未待在身上,因关系重大,且当时天色已晚,便与其约定第二日他带上舆图,再于松风阁见上一面。”   “第二日,他只带了大齐的部分舆图前来。”沈皎讲到此处时,微微一叹,道:“贺欢是一个聪明又谨慎至极的人,其在京中定了四家客栈,并且将舆图分开藏在这三家客栈中,自己住在另一家客栈中,并且这四家客栈在京中不同的四个方位,因此一天只能拿出一件来。”   “随后几日,其又陆续将剩下的舆图全部带来。”沈皎答道,“同时我让人排查了贺欢的身份。”   “其身份可有什么不对?”天和帝问道。   “因着时间关系,能查到的不多,但单以现在查到的消息,与其自己所说基本一致。”沈皎说到这,顿了一下,接着道,“关于他的身份,这和他献上此份舆图所求之事有些关系。”   天和帝听后,有些皱眉:“哦?他所求什么事?”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一个皇商的身份和一个庇护而已。”沈皎笑着道,这样的事在贺欢那里是天大的事,但是在天和帝那里,亦或是在她这,都是一个不值一提的小事。   “贺家历代从商,与人为善,十年前给家中的幼女定下了一门亲事,门当户对,对方亦是历代经商,底蕴颇丰,姓汤。五年前成亲,但三年前,贺氏在作为汤家妇时去世,只剩下一女,汤家言贺氏是急病去世,但事实却是贺氏的丈夫宠妾灭妻,毒杀自己的妻子,以扶持自己的妾室为妻。贺家人疼爱女儿,欲将其告上公堂,可无奈证据不足,无可奈何,只能将贺氏之女接回贺家抚养。”   “之后,贺家不忿女儿枉死,汤家因贺家将其告上公堂,双方此仇结下。一年前,汤家因为靠上了关系,成为皇商,自此开始打压贺家。贺家已经被打压连生意都做不了了,只能到处寻求庇护。”   清楚了贺家所求何事,天和帝紧皱的眉头松开,道:“若其进献的舆图为真,朕绝不会亏待有功之人,除了皇商之位,朕另有赏赐。”   “对了,汤家搭上了谁,得到皇商之位的?”天和帝说完话,想起了沈皎刚才的话,似乎漫不经心的随意问道。   沈皎知道天和帝现在已经对汤家起了厌恶之心,应着先皇的原因,天和帝最为厌恶的就是宠妾灭妻之事,而汤家比当年的先皇更为厉害。   “这个我所知不多,只是听贺欢说好像是章家,据说章家背后还另有别人,至于是何人,他也不是很清楚。”贺欢不是京城人,所以对于他所说的章家,沈皎也不是很清楚,但京中显赫的姓章的人家,只有右都御史御史章延寿一人,但依照这位章大人的性格大家都知道,其人刚正不阿,公私分明,若是其以权谋私,其次子就不会至今连个闲职都没有,还是个白身了。   “贺欢与此事朕会派人再查。”连皇商都能够随意弄到,要内廷司听其号令,他倒要知道这章家和章家背后的人是谁。   “说起来贺欢会选择来求见我,还是因为皇舅舅的原因。”沈皎看着天和帝感兴趣的眼神,笑着道,“当初我生辰时,太子带着皇舅舅的赏赐来时,惹得京中不少人侧目,当时贺欢就在公主府门外。”   “当时他已经在京中奔走多年没有找到门路,听说我深受皇舅舅宠爱,才打算借我来求见皇舅舅的。”沈皎玩笑着说道。   “当时我得知他有舆图时,实在有些不敢相信,怕是空欢喜一场,又怕其身份有假,所以才没有和皇舅舅禀明情况,知道万寿节两日前得到所有舆图,并且大致查明贺欢的身份。”沈皎至今才禀明此事的原因一一说道:“本想将此物在宫宴结束后寿礼进献给皇舅舅,无奈宫宴上……,还请皇舅舅恕罪。” 第133章 进展   沈皎说完后,天和帝叹了口气, 看了眼沈皎受伤的左臂和苍白的脸色, 道:“谨慎些也没有错。事有轻重缓急, 寿宴上的刺杀发生的太突然,你又受了伤, 一时忘记也是正常。便是朕, 不是也忘记询问你了吗?”   原本在寿宴上听到沈皎特意提起商人, 他就知道此事另有缘由, 但却被伯雅伦的刺杀给打乱了计划, 忘记询问此事了。   更何况处于自己左臂无法治愈消息中的沈皎呢,他没有忘记当时曹范说完诊断后,眼前的女孩一副怔愣和不敢置信的表情。即便是卫赜献上的方子,也只能另其勉强写字,少受些罪而已,至于完全恢复,却是不可能的。   虽然在外人看来, 女孩的消沉只有一日,之后似乎接受了这个事实,不哭不闹, 反而安慰起身边担心她的亲人,但是到底是自己带出的孩子,他能够看到比之以前, 女孩似乎沉寂了不少。   毕竟, 一条手臂的被费的事实, 又岂是那么好接受的?   “谢皇舅舅宽宥。”沈皎赶紧谢恩道。   “你手中的人手也不够,所以调查起来很吃力。”天和帝想起沈皎之前所说的调查贺欢颇为费力的话,道:“朕让暗彦将今年新选拔处的暗卫掉出来,供你调遣。”谨慎没有错,重要的是要有足够的人手支持,有时太慢的调查,会措施很多机会,也会造成很大的损失。   “以后,遇到这种事情,你处理起来也方便。”天和帝笑着道。   沈皎听到这句话,努力压制心中的狂喜,对着天和帝道谢。   “对了,贺欢此时在何处?”天和帝问道。   “我将其安排在皇舅舅赐给我京郊的皇庄上。”沈皎答道,“贺欢那里我已让人看护起来。至于这舆图,为了谨慎,我已将其放入我前院的书房中,皇舅舅让彦先生将其取来就是。”   “嗯。”天和帝听后点头,吩咐道:“暗隐,派人将贺欢秘密带入宫中,再让暗彦去郡主书房中将舆图全部取出。”   “是。”天和帝话落后,沈皎便听到殿内响起一声应诺,至于这应诺的人在哪里,她环顾蓬莱殿,也没有看到。   天和帝在暗隐应诺后,看了看殿外,道:“天色也不早了,你早点休息,朕那里还有一堆政务要处理,就不陪你了。”   沈皎了然天和帝现在心中迫切想要看到舆图,求证其的真实性,笑着道:“皇舅舅勤于政事,但也要注意休息,不要累坏了身子。”   天和帝看着外甥女关心地叮嘱着自己,心中一暖,眼神也更加温和,揉了揉外甥女的小脑袋:“朕知道了,一定好好休息。”说完,便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沈皎恭送完天和帝离开后,静静地躺在床上,思索良久。这两天,她确实有些被自己左臂的消息给扰乱了,心烦意乱,连这样的事情会忘记。   她的这种状态,若是不好好调整,只怕就不适合参与朝政这种事中了。特别是,天和帝刚刚同意拨给自己更多的暗卫供她差遣,这种时候,她更要比之前用心百倍,不能走错一步,不然等着她的将会是万劫不复的结局。   沈皎躺在床上,右手附上被纱布缠得鼓起的左臂,。   其实,确实如众人猜想的一样,她和她的老师张博钧与两个师兄一般,她确实会左手写字,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擅长,她右手擅隶书和楷体,而左手擅长草书,她的老师赞誉她的左手草书已经“颇露风骨,笔走游龙。”,并且再过几年,足以成为大家,而现在这样的结果,确实让她无法接受。   有人认为左手书是一件极为哗众取宠的事情,但在她看来,多用左手,不仅会锻炼自己的大脑,更能打磨自己的毅力。当左手书能够成为一代被认可的大家后,就不会是什么华而不实,哗众取宠的东西了,而是会得到真正的认可和敬服。   可是这样的一个,她费劲无数心血练就的书法,却可能付诸一旦,这让她如何能接受,   她问过曹范,依照卫赜拿来的方子,她的左手手臂基本上可以恢复到持笔书写,但是这种书写不能让左臂受累和用力,写出来的字也只会是软绵绵的,不会再有那种铁画银钩之感了。也就是说,她可以左手书,但是却不能将草书向她的老师一般,成为左手书的大家了。   多少年的心血付诸一旦,确实让她心中有些烦躁,伤感和怨怼。这些天,除了关注寿宴上刺杀的进程外,她对于其它的事情,多是处于神情恍惚的状态。   沈皎的右手抚摸着左臂,静思许久,才露出了的舒心释然的笑容。   她觉得人应该在有些时候,做一个乐天派,在当时那种不受自己控制的身体的状况下,废掉一条手臂和失去性命相比,她觉得自己还是前者更容易接受不是吗?   再说,这次的刺杀让她得到了最好的突破不是吗?   除了扬灵这个女暗卫外,天和帝允诺将今年新选拔出的暗卫调给她差遣。只单单是这一条,就足以让她忽略一切所受得罪不是吗?   据她这些年的了解所知,大齐的皇家暗卫分为很多的部门,称之为堂,每个堂各有所长,负责不同方向的职务。每三年暗卫都会从培养多年的备选中,挑选新的暗卫,每各部门都会挑选一名新人,而今年正好刚过选拔时期,现在天和帝愿意将今年的新暗卫送给她,便说明她这么多年的努力没有白费。   此事,不仅是天和帝对她的信任,更是对她能力的肯定和信任。   只是,就是不清楚天和帝会送她哪几个堂的新暗卫了?   因着今日的收获巨大,沈皎带着不错的心情用了些膳食,喝了药后,便休息起来。   一夜无梦。   清晨起来的沈皎,许是因为想通了的缘故,一夜睡得很好,她觉得自己的精神是自她受伤后最好的一天。   例行洗漱,用过早膳,诊完脉后,又在淑惠长公主关注的目光下下灌了一碗苦的快吐出来的汤药,陪着淑惠长公主说了些话,在其走后不久,便看到暗彦带着几个人走了进来。 第134章 人手   沈皎看着跟随暗彦走来的四名男子,和暗彦一样身着黑色锦袍, 不同的是其衣袖和肩头上绣着繁复的花纹。   “郡主, 这便是陛下让调遣给您的今年新选拔上来的暗卫。”暗彦带着身后的四人一同行礼后, 对着身后的四人道, “还不见过郡主?”   “属下见过郡主。”四人赶紧行礼道。   沈皎看着面前恭敬地四人, 点了点头,“起来吧。”   “谢郡主。”   “郡主, 来之前陛下吩咐过,这四人以后便是郡主的下属,不再归属于暗卫。”暗彦禀明着天和帝的意思, 其实听天和帝吩咐他这件事时, 他是极为诧异的,因为从没有一个成为暗卫的人会被允许不再归属于暗卫之中,这便意味着这四人不再受暗卫首领的制约, 其主子只会有元嘉郡主一人。   “请郡主赐名。”暗彦道。   “你们可有原来就有名字的?”沈皎有些无奈道,身为一个起名废, 上次她给扬灵起名就已经是绞尽脑汁了,这若是再给四个名字, 她真的有些来不了了。   下方的四人, 听到沈皎的话,有些怔愣, 互相看了一眼, 站在最左边的一人上前一步, 道:“郡主, 属下等本就是孤儿,无名无姓,请主子赐名。”   “请主子赐名。”旁边的三人紧接着恭身应道。   听到四人的称呼,沈皎微微挑眉,沉吟了一声道:“你们日后跟着我,也便不是暗卫了,你们的俸禄我亦会按照暗卫的待遇给你们,但我要的是你们绝对的忠诚和能力。”   四人听后,立时恭身道:“请主子放心,属下等唯郡主之命是从。”他们是暗卫,多年的教育告诉他们无论何时,都要忠诚自己的主子。特别是他们的这位主子,愿意给他们暗卫本身的待遇,要知道他们的俸禄并不低,一个普通暗卫的俸禄与六品官员相当。这样的待遇,是他们之前没有想到的。   暗卫,之所以会给予每人如此高的俸禄,是因为他们执行的任务极为危险,危险到随时送命,因此,除了独有的牵制外,高额的俸禄便是另一项可以牵制和安抚他们的工具。   但现在,在元嘉郡主这里,依旧可以领到这样的俸禄,实在是让他们没有想到,也让他们有些感激。至于危险程度,还能大得过随时送命的暗卫不成?   一旁的暗彦听到沈皎的话,抬头看去,只见床上的女孩,虽然面带病容,一副柔弱不堪的样子,但这一刻,身上带着的上位者的威严和压迫,让人不敢直视。   作为一个见证者和参与者,暗彦不禁回想起,第一次他见到沈皎时的样子,不禁有些失笑,谁能想到从前那个可爱病弱的小女孩,能成长到现在的地步?   “郡主,另外,陛下说扬灵和他们四人一样,日后都归郡主,不再属于暗卫。”暗彦想起了他临走前天和帝突然想起吩咐的事,回禀道。   “嗯。”沈皎点了点头,然后说道:“既然如此,扬灵你也出来见他们一见。”   沈皎的话落,站在一旁的四人,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以他们的功夫,居然没有意识到殿中还有其余人的存在,这便说明此人的敛息之功和内功皆在他们之上。   只见这时,一位身着黑色劲装的女子从旁边走了过来,恭敬地对沈皎道:“扬灵见过主子。”   听到扬灵转变的称呼,沈皎没有丝毫的意外,平静地道:“不必多礼。”   沈皎说完,又道:“既然都是我皇舅舅赐予我的暗卫,你们四人从东至西便叫做扬仁,扬义,扬礼,扬信吧。”   “你们五人见过。”沈皎对五人道:“以后别因为不认知,发生什么误会。”   “见过前辈。”听到沈皎的介绍,四人知道眼前的这位隐息极为厉害,功力在他们之上的女子,亦是一名暗卫,他们是新人,对于扬灵这位前辈,很是恭敬。   “不敢,都是为主子效力,唤我扬灵便好。”扬灵还了一礼,言简意赅   在双方互相见礼后,扬灵知道没有了自己的事情,便默默退至一旁,守卫着自己的主子,谨守自己的职责。   沈皎看着面前的四人,温和地道:“都说一说你们四人都分别擅长什么,我也好了解你们。日后也好吩咐你们任务,不会埋没你们的才能。”   “属下扬仁,擅长刺杀。”   “属下扬义,擅长用毒和刺杀。”   “属下扬礼,擅长审问和刑罚。”   “属下扬信,擅长搜集和调查情报。”   沈皎听后,点了点头,这四人,再加上暗彦和扬灵,暗卫中各堂的人她这里也算是齐全了。日后,她若是再想做什么,也算是有了属于自己的势力。   “嗯,我知道了。”沈皎对着一旁的暗彦道:“彦先生,你先将他们安排进公主府中,给父亲说一声。”她安排人进前院,若不和她的父亲说一声,实在是不像话,即便沈邦靖从不过问她的事情,但这是她身为晚辈对长辈的尊敬。   “另外,你将我原先在庄子中选出的那些人,交给他们□□。”这些年,她不是没有想过发展自己的势力,她也在庄子上培养过一些人,但终究是不得其法,而暗彦一人忙不过来,如今有了这四人,这批人也应该会被很快培养出来。   “是,属下明白。”暗彦应是,随后便在沈皎的示意下,带着身边的四人退下了。   在众人退下后,蓬莱殿中又恢复了以往的清静,沈皎倚在床上,脸上露出了笑容。   而此时的紫宸宫中,天和帝脸上亦是少有地露出了笑容。   “可是能确认这些舆图为真实的?”天和帝再次确认道。   “大齐部分的舆图我大齐本就有,臣等也熟悉,臣等可以确认是真实的。”下方站着众多朝臣中,官职最高的卫逊答道:“至于这其余各附属国的舆图,臣等结合书籍游记和各位将军多年对其作战的经验,基本可以证明此图为真实的。” 第135章 征战   “如此最好。”天和帝听到卫逊的话, 心中很是激动,克制住自己的狂喜的心情,对着卫逊等人吩咐道:“有了这些舆图, 我大齐在这场与北元的作战中必能减少不少伤亡, 再有蒙哥为内应,我大齐必胜。”   “陛下雄才大略,宽严并济, 才使得大齐四海升平,得天眷顾, 在此时有这舆图现于世。”天和帝说完后, 站在卫逊后面的一名官员出列对着天和帝奉承道。   “安乐侯说错了。”天和帝听到奉承的话后, 笑着说道。   安乐侯听到天和帝的话, 心中一颤,但听着天和帝的语气也不像是怪罪自己的意思, 一时间有些心中忐忑不安。   不过, 天和帝也没有让他不安多久, 就接着说道:“这是元嘉发现的,若不是元嘉, 朕可能就会错过这些舆图, 攻打北元便会你艰难许多, 元嘉,不仅是朕的福星, 更是大齐的福星。”   “你说朕得天眷顾也没错, 上天眷顾朕, 所以给朕送来了元嘉。”天和帝感慨的说道。   天和帝说完这话后,下方的众人一时间有些震惊,他们被天和帝传来验看舆图真假时,只以为这图是天和帝命人搜集或是绘制出的,对此图的来历一无所知,但无论他们如何猜测,都没有想到这图会是现在躺在床上的元嘉郡主献上的。   “元嘉郡主救驾三次,又现在献上此图,可谓功在社稷,功在千秋。”天和帝说完,卫逊看着众人,特别是安乐侯很是怔愣,没有接话的意思,便笑着肯定着天和帝的话。   福星什么的,他不知道。但元嘉郡主救驾多次,保住了天和帝的性命,让大齐不至于陷入内忧外患之中,又在此时得到此图献上,确实是功在社稷,功在千秋。   “另外,献上此图的是一位商人,名为贺欢,待此战结束后,朕定会论功行赏。”天和帝又道。   至于为什么是此战结束后,众人都明白,虽然此图九成是真的,但行赏之事还是要确保其真实性,此战结束后,此图的真实性必会得到最好的证实,到时无论怎么封赏这名商人,朝中上下皆无话可说。   “好了,现在有了这舆图,对北元的计划也要有所变动,现在你们有什么意见,都说说吧。”天和帝对着下面站着的众多朝臣吩咐道。   随后,紫宸殿中便想起众人的讨论声。   天和二十三年八月二十,中秋过后,天和帝在太清殿亲自设宴邀群臣和命妇,观看熙和军军吏的选拔,并盛赞加入熙和军的女子为“大齐女子之表率”,并对其嘉奖,赦免加入熙和军中的女子家中之徭役,并规定熙和军三百人为轻骑兵,其首领谢晴为校尉,承诺熙和军之刑赏与大齐其余军队相同。   当天的熙和军三百人,可谓是众人瞩目的焦点,沈皎当时坐在天和的帝身边,看着面前这些英姿煞爽的女兵,很是骄傲和自豪。   这些人中也有不少的熟人,她所认识的那些贵女中,嫡女和庶女都有,其中有一人还是沈家女,她的七姐姐,一个平日里存在感极低的人。说实话,七姑娘因是庶女,而其嫡母五太太脾气不好,对庶出的子女,因老太太在,倒不至于打骂苛待,但平日里也没有好脸色。所以,七姑娘和其姨娘平日里默默无闻,尽心侍候五太太和六姑娘,但谁都没有想到这位毫无存在感的七姑娘会成为沈家众多姑娘中唯一一个加入熙和军的人。   沈皎看着她这位七姐姐,身着劲装,站在熙和军中,耀眼之极,脸上再也没有了平日里的唯唯诺诺,此时脸上笑得十分自信和阳光。比起之前低眉顺眼的七姑娘,她更喜欢现在的她。   其实,她知道她这位七姐姐为了得到这个机会,亦是付出不少,不过,能站在这里,便说明这一切都是只得的。   当初,七姑娘要从军时,五老爷夫妇并不同意,特别是五太太,六姑娘议亲再急,她生怕七姑娘从军之事,会破坏自己亲女六姑娘在众人眼中贤良淑德的印象,而五老爷确是认为女子安分守己些。   最后七姑娘在六姑娘的鼓励下,求到了老太太面前,此事才算了结。她记得七姑娘在众姐妹面前对着六姑娘说,那是她这么多年来,最为勇敢的一次,即便是她失败了并为此付出代价,她也不会后悔,她想为自己的前程拼一次。   听到这些话的时候,沈皎便知道,只要人有了希望,就会尽力去达成,而熙和军的出现便是给了女子希望的那根绳,只要有志气的人就会抓住不放。   所以,熙和军定会建成并发展壮大,并成为大齐军队的中坚力量。   最后,熙和军被天和帝允许在半年后待其骑马,兵器作战都娴熟后,便可以开赴边关作战。   天和二十三年九月十日,北元二王子蒙哥在大齐军队的护卫下,离开大齐国土,驶入北元境内。   天和二十三年十月十二日,北元军队开赴大齐边界,突然发起进攻,但并没有因不宣而战而得到任何胜利,反而被大齐军队打得节节败退。   由此,大齐和北元多达半年的战争便开始了,在卫渊的带领下,大齐军队势如破竹,一路攻城拔寨,虽有时有些战情胶着之时,但最终依旧是大齐占据上风。   天和二十四年三月十七日,大齐军队攻破北元京都,四日后,以谢晴为首的熙和军生擒北元王和其二子,震惊朝野,自此,熙和军之名广传天下。   随后,镇守北元北方诸地的蒙哥,对外宣布,为保其父北元王的性命,对大齐投降。   自此,这场大齐与北元的战争以北元战败投降结束,自此北元归大齐统治。   天和帝听后,称赞蒙哥可谓真“孝子”,并册封蒙哥为北元公,世袭罔替,并向北元驻地增派大齐军队。   天和二十四年五月,卫渊班师回京献捷,比起之前清一色的男子,此时队伍中英姿煞爽的女子更引人倾慕。   当日,天和帝册封卫渊为一等忠远侯,晋升熙和首领校尉谢晴为武德将军,正五品的官职。随后,便对着众人论功行赏。   其中,最为瞩目的便是熙和军诸人,基本上都得到了赏赐。   随后,天和帝设宴太清宫款待回京的将士,朝野上下一片欢腾。   天和二十四年六月,一个身着驿卒服饰的人从京城东门骑马快速驶入,高呼:“五百里加急!” 第136章 决堤   紫宸宫中, 天和帝坐在龙椅上,正考问着下方的沈皎最近的学问, 看着外甥女对答如流的样子, 不禁欣慰地点了点头,“最近学得的不错, 长进不少。”   “谢皇舅舅夸赞。”沈皎笑着道。   “你现在无论是学问还是朝政都处理的不错, 但有些地方终究是缺少经验和阅历。”天和帝说道这, 摇了摇头道:“不过,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你是女儿家,身在京中, 本就不可能向男子一样阅历州县。”   沈皎明白天和帝的意思,“不历州县不拟台省”,是唐朝张九龄在开元三年提出的选官原则,这项选官制度在大齐也一直沿用到今天。在大齐, 若是想要升任至台省, 势必要外放才有资格,即便是向卫赜这般的身份, 在今年也申请外放山东为官了。   对于这项制度, 她是认同的。她自己的缺点她也清楚, 要说怎么对付朝堂上的各种阴谋官司, 她十分娴熟, 但在对地方政务的处理上, 就有些顾虑, 因为她不了解一个地方官员机构的运转是什么样的,也不知道百姓究竟过的什么生活,在一些朝政的把握上也稍有欠缺。   “罢了,以后找机会给你练练手。”还不待沈皎说话,天和帝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机会,总是会有的。”   天和帝话刚落,这时只见胡喜疾步走来,手中拿着一本奏疏。   “出什么事情了?”天和帝看着胡喜着急的样子,眉头一皱。   “陛下,山东五百里加急,山□□降暴雨,河堤决口,死伤不计。”胡喜颤颤巍巍地将奏疏递给上首的天和帝。   一旁的沈皎也被这个消息震惊地看向此时已经拿起奏疏的天和帝,此时的天和帝脸上惊怒交加,拿起手中的从头浏览至末尾,怒斥道:“好一个山东布政使,好一个杨叔达!”   沈皎从没见过天和帝如此动怒过,最起码在她面前天和帝基本上都是温和和深不可测的,从没有向今日这般情绪外露过,可见山东灾情实为严重,而山东布政使只怕做下滔天过错,想起这些年王渊一直不断地弹劾杨叔达,但每次都查无实据,不了了之的结果,沈皎知道这其中恐怕缘由大着呢。   “皇舅舅息怒,有灾情便下旨安抚处理就好,山东布政使有什么错依照大齐律处置就好,不要气坏了身子。”沈皎劝着天和帝。   看着天和帝脸上的怒容微微平静下来,沈皎问道:“不过,这山东暴雨,为何国师府没有提前告知朝中?”这是她最为疑惑不解的地方。国师府每年都会占卜大齐是否会遇上什么重大的灾情,比如大旱和大涝,但今年占卜后,并没有让山东做好面临暴雨的准备。   “山东暴雨虽然大,但并没有到国师府能呈报的灾情的程度,若是山东河道治理的好,这场暴雨并不会给山东带来任何灾害。”天和帝听到外甥女的疑惑,解释完后,将手中的奏疏递了出去出去道:“你也看看吧,看完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沈皎翻看着手中的奏疏,便明白了天和帝对杨叔达如此愤怒的原因,只因最后呈上奏疏的人并不是身为山东最高官员的杨叔达,而是由山东左参政张敬宗为首,联名山东受灾最为严重的两州五县联名上呈,并且联名弹劾山东布政使杨叔达等一系官员,中饱私囊,贪污河道银两,使河道淤积,河堤常年不修,并隐瞒灾情不报,且不允许山东任何官员上报朝廷,致使山东灾民死伤无数。   这样的奏疏也怨不得天和帝惊怒,便是她看后心中也怒火翻滚。   “若元嘉没记错的话,杨叔达今年在山东的任期便满了,该调任回京了吧。”沈皎问道。   “不错,所以他这是想要政绩想疯了,竟然指使山东衙役拦下之前张敬宗送上的两份三百里加急奏疏,他以为他在山东能只手遮天了不成?”说到这,天和帝眼中泛着怒火。   紧接着,天和帝嗤笑一声:“若是换个省,说不准真的会让他此计得逞。但是,山东士族林立,能瞒住这么多时间,也算他有本事了。”   山东是大齐真正的士族居所,虽然这些士族大多已经开始落没,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些家族盘根错节,能从前陈存留至今,哪个家族没有自己传递消息的渠道。   更何况,当朝最大的两大世家,颜家的本家就在山东,宰辅颜思更是现任颜家族长,而卫家的卫赜也在山东任职,有这样的两大家族的人在此,一个布政使妄想一手遮天,隐瞒灾情不报,也不知道杨叔达是在山东受人追捧习惯了,变得天真,还是这中间有什么人为他撑腰,让他感如此胆大妄为。   不过,就像天和帝所说,杨叔达能在山东那样的地方,隐瞒这么长的时间,也算是有本事的了。   “御史王渊王大人,这些年来一直弹劾杨叔达,皇舅舅也先后派遣工部和都察院中人前去查访,并没有查出什么。”正是因为每次都是查询无果,所派出的人回京皆说山东河堤正常,所以,朝中渐渐没有人再关注王渊的奏疏,都认为其是与杨叔达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私人过节,认为其是公报私仇,其名声也受到不小的损害,虽然王渊这些年来依旧上书,但因为没人理会,上奏的次数也就少了。   “工部?都察院?”天和帝听完后,皱了皱眉,显然是想起了什么事情,眼中愈发阴沉,“朕还没有找他们算账呢?”   “胡喜,着人现在传工部尚书梁知和都察院使安乐侯。”天和帝对着一旁的胡喜吩咐道,“再将所有的阁臣全都传来。”   一年前,左都御史安乐侯,升任至都察院使,同时成为阁臣。当时,清查山东时,便是由还是左都御史的安乐侯亲自领头督办的,而右都御史章延寿并无参与此事。   此时正是值守的时候,所以传人也十分的快,不久,便听到人前来回禀:“启禀陛下,工部尚书和都察院使,以及众位阁臣大人都奉召前来,此时正在殿外等候。”   听到内监的回禀,沈皎连忙起身问道:“皇舅舅,元嘉可要回避?”   这一年,天和帝在和朝臣商讨一些小问题时,已经让她侍奉在身旁磨墨什么的,因她从不差话,妄议朝政,又有熙和军之事在前,众人也没有多说什么,算是默认了她的存在。   “不必。”天和帝思索了一下,答道:“就站在朕的身边,听听他们是怎么说得,山东之事朕会令择人前去安抚灾情,与你……,也是个机会。”最后的几个字,天和帝说得很轻,仿佛没有拿定主意一般,有些犹豫之意,随后,冲沈皎招手,让她站在御案身旁,然后对着内监道:“宣进来吧。”   “是。”   只见从外面走进来一群身着二品官员以上朝服的官员,按照品级进来后,看到天和帝身边的沈皎很多人都是脚步微顿,走上前行礼道:“微臣参见陛下。”   “起来吧。”   众人谢恩后,又对着一旁的沈皎欠身道:“见过元嘉郡主。”   “诸位大人好。”沈皎微微屈膝,还了半礼。   礼毕后,天和帝直接开门见山,将手中的奏疏递给最前方的首辅卫逊道:“这是山东五百里加急快报,你等传阅一下。山东暴雨,致使河口决堤,殃及山东各州县,百姓死伤无数,山东布政使杨叔达因贪污多年的修河款项,隐瞒不报灾情,还拦截山西左参政张敬宗呈上的加急奏疏,其罪当诛。”   说完后,天和帝将目光放在了梁知和安乐侯身上,目光冷然:“朕记得这些年对山东布政使杨叔达的查访是安乐侯主持的吧,而每年工部派人前往各地巡查河道的官员,年年回禀的都是山东河道并无问题,难道是朕记错了吗?”   工部尚书梁知和安乐侯听到天和帝的话,立时颤抖地跪下,特别是梁知,脸上已经变得苍白。   “山东这点雨,只要河道正常,就不会有出现决堤。山东河道失修,不是一个月,不是一年,这么多年了,河道都失修成这样了,你工部一次都没有查出?朕养你们还有什么用?”天和帝语气中的寒气和怒意充斥在整个殿中。   因着天和帝的怒火,众人皆噤若寒蝉,没有人愿意在这个时候答话,生怕触怒天和帝,让帝王的怒火转移到自己身上。   但被天和帝点名的工部尚书梁知,虽然心中发颤,但也只能强撑着告罪:“此事是工部失察之过,是臣失察之过,臣知错,请陛下恕罪。”   这个时候,事情已经出来,再多的辩解已是无用,认罪,让天和帝平息怒火才是最为紧要的,至于任什么罪,这就不好说了。   失察之罪,天和帝听后,眼中的怒意并没有减少,山东连续多年的河道失修,仅仅是失察就能一笔带过的吗?   失察能失察这么多年吗?这其中的缘由不用想也能猜得差不多。   说完,天和帝也不再理会梁知的告罪,又将目光转向一旁的安乐侯,道:“都察院和工部一样,这些年都做什么去了,每次都回禀的是山东布政使奉公廉洁,如今呢,只怕朕拨给山东修理河道的银子全都进了他的袋子里了?”   “又或者,是你们联合起来欺瞒与朕?嗯?”天和帝不待安乐侯辩解认罪,便如此说道。   “陛下息怒,臣等万不敢有此想法啊。山东之事,真的只是我等失察,并无任何欺君的行为啊,臣惶恐。”安乐侯在天和帝说完后,身子一颤,连忙辩解道。   随后,梁知也紧随其后地叫冤道:“陛下,这些年水部呈上的巡查结果,都是说山东河道一切正常啊,臣是失察,但臣无论如何都不敢欺瞒陛下啊。”   比起失察,勾结外官犯下欺君之罪,孰重孰轻?每个人都知道如何选择。   沈皎看着下方梁知和安乐侯,已然知道天和帝心中的猜测。   这么多年每年朝中都会派都察院御史和工部中人前去巡查河道,山东河道问题非一日可成,这么多年,能不被发现,若说都察院和工部中人没有替杨叔达掩饰,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至于梁知和安乐侯为何愿意为杨叔达掩饰多年,这其中的原因仔细想想,便会明白。   天和帝此时不点名,追根究底,只是为了留些面子而已。   “好了,现在杨叔达的事先放在一边,先来说说如何安抚山东灾情吧。”天和帝也没有叫起跪在地上的二人,便对着殿中的其他人道。 第137章 机会   天和二十四年山东暴雨, 河口决堤,造成百姓死伤无数,朝野上下一片哗然,帝王震怒,斥责工部尚书梁知和都察院使安乐侯, 贬梁知为工部左侍郎, 安乐侯虽受斥责, 但并未贬职。   其后两日,天和帝似乎怒火未消,将气撒在了其余人身上,朝中上下受牵连者另有多人, 连晋王也被天和帝斥责御前失宜, 回府闭门反省。一时间,朝中人人噤若寒蝉,生怕帝王的怒火降临在自己身上。   紫宸殿   “你确定这次要一同去山东吗?”天和帝对着眼前的外甥女在此询警告问道:“你从小锦衣玉食,虽然小时候离家数年在江南养病, 但一应东西都是最好的,没有委屈过你。但这次去山东不同, 跋山涉水, 旅途劳累不说,山东多地都处于水灾中,饿殍遍野……, 这其中所受的苦, 你可知晓?”   说道这, 天和帝叹了一口气,他现在也矛盾纠结得很,内心深处他真的希望沈皎前去,可以说,若沈皎是个男孩,便是沈皎不主动请命,他也会强制让他去。但就因为他有的是位外甥女,而不是外甥,并且他的外甥女已经为救他的命,身体并不好。   这趟前往山东的差事,先不说其中的艰难,便是这路途的舟车劳累,他便担心外甥女虚弱的身体是否能受得住。   想到这,天和帝的眉头纠结的皱了起来。   “皇舅舅,前几日您也说了,我缺乏历练和经验,这次山东之事对我来说不就是这样的机会?”沈皎看到天和帝纠结的脸色,起身将胡喜端来的茶水亲手递到天和帝的手中,缓缓说道:“不历州县不拟台省,这句话我亦是十分赞同,我自认在皇舅舅的教导下,对这朝中的台省事务也还算略知一二,尚能应付,但对于这州县之事却很是糊涂,若连一县之地都治理不好,又何谈为皇舅舅分忧国事?”   “皇舅舅悉心教导我这么多年,我自认不能丢了皇舅舅的颜面不是?”沈皎笑着打趣道。   天和帝听后,眉头慢慢松开,对着沈皎笑骂道:“你啊,就会在朕这里卖乖?”   “若是你还能丢了朕的颜面,那你那几个表哥,还不得让朕颜面尽失啊?”说道自己的几个皇子,天和帝似乎想起了什么,松开地眉头又皱了起来,不过,很快松了下去。   沈皎知道天和帝不喜什么,这次山东出事,所涉及的朝中的一部一院,皆与晋王走得极近。这样的结果,若说没有晋王的影子在里面,任谁都不会相信。   不过,对于此事她并不会多言,是非对错,天和帝心中自有评论,她只是接着天和帝的话,继续说着自己的事:“我知道皇舅舅担忧我的身体,曹御医之前已经替我诊治时说过,经过这大半年的调养,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前去山东应是不会有多大问题的。”   “您之前也说过,这对我来说是一次机会,我不想错过这样好的历练机会,再说,我身边有皇舅舅赐给我的暗卫,安全无虞的。我既然决定去山东,就自是做好了受苦的准备,再者,京中哪个子弟在家不是锦衣玉食的,出门办差不还是都能受下来。”锦衣玉食者在大齐又何止她一人,她还有前世普通人的生活经历,自认还是有些底子的。   “皇舅舅要相信我,这点苦我是能受住的。”沈皎坚定地看向天和帝道:“还望皇舅舅给我这次机会。”   沈皎说完,良久,天和帝才叹了口气道:“罢了,你有这个志气,朕也不会阻拦,不过你要走,也要等两日后,行过及笄礼再走,朕到时也会去。”对于女子的前半生来说,一生中最重要的一场典礼自是不能错过,天和帝也不愿他的外甥女受这样的委屈。   “皇舅舅……”沈皎听到天和帝的话,有些愣住,“皇舅母已经答应为正宾了,您……”   女子的及笄礼,一般来者女眷居多,便是前来的男子,也多是叔伯师长等亲近的长辈,虽然天和帝也是长辈,但他更是帝王。   “怎么,只能你皇舅母去,就不能朕去吗?”天和帝笑着打趣道:“你放心,你礼同亲王,原本朕是打算让你的及笄礼在太清宫由朕主持,和你那些表兄一样,但朕仔细想了一下,朕若如此做先不说你外祖母和你阿娘不允许,来找朕闹。还有,你终究是姓沈,是沈氏女,若是及笄礼在太清宫举行而不在沈家的家庙中,这样对你在沈家的影响终究是不好,所以朕只让礼部负责章程而已。”   沈皎明白天和帝的意思,及笄便要跪拜祖先父母,若是在太清宫举行,她又在何处跪拜祖先,她姓沈,不是姓萧,这样会惹得沈家族人不满。听到天和帝这样处处为她考虑的话语,她心中十分感动。   “虽说不能在太清宫朕亲自主持,但前去参加这样的事,朕还是能做得了主的,这些你都不必担心,朕已经让礼部和禁军处着手准备了。”天和帝说完还玩笑道:“若是朕没有去,而你之后又匆忙离京,京中那些人还不得众说纷纭,以讹传讹,到时你在山东的行动也不便。”   “京中皆知我圣宠无双,便是我匆忙离京,他们也只敢说一些酸言酸语,哪里敢对我做些什么,皇舅舅的安全最为重要,不必为我冒险。”沈皎劝道。   “此事朕自有安排,你安心准备及笄礼就是,不需要为别的事操心。”天和帝听了沈皎的劝说和担忧,心中十分熨帖,更是坚定了自己前去的想法。   “好了,这事就这么定了。”天和帝转向了别得话题,“这次前去山东,你是随你五皇舅一同前去,还是自己前去?”   沈皎沉吟了一声,道:“我不打算与五皇舅他们一同,我想自己走走山东,看看山东真实的情况究竟是怎样的。”端王在天和帝一辈中行五,她称呼其为五皇舅。   “历来出现灾情,有的地方官员隐瞒灾情,想要获取政绩,如杨叔达;但也有些地方官员多报谎报情况,为得却是图谋得到朝中大笔的救灾银两,中饱私囊。这样的事情,在历朝历代屡见不鲜,我想要亲自了解灾情的情况,了解百姓的真实状况,也了解这些年河道治理和山东百姓对山东官员的看法,也看看山东的官员是如何治理治下的百姓,如何处理这次的灾情。”   “再者,我若和五皇舅一同前去,到时这理由也不好找。”她反正不能以和端王一同的名义前去,到时朝野更会非议的。   虽有熙和军的特例在前,她最近也在天和帝与朝臣议事的时候侍奉在身边,但终究是没有直接参与和议论过朝政,若是她以这个名义去,到时朝中还不得向当年重建熙和军一般闹翻了天。   “我到时带着护卫,以出京寻找名医医治手臂的名医前去,反正这些年我急于寻医的名声已经广为人知,就算有人怀疑,也不会引起大的问题。”虽然她想要借此机会进入朝堂,但也要在山东之事妥善解决后,现在这样的多事之秋,还是尽量稳妥些为好。   “到时我再拨给你一百禁军,以护卫你安全。”天和帝不放心地道。   “谢皇舅舅。”因顾及到之后的情形,沈皎没有推辞,直接应道。   这些事情都定下后,沈皎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对着天和帝道:“皇舅舅,阿娘今日言礼部会送来及笄礼用的礼服,叫我早些回。”   “嗯。”天和帝应道:“回吧。”   “元嘉告退。”沈皎起身告退。   在沈皎走后,天和帝对着身边的人吩咐道:“让内阁拟旨。”   当日,圣旨下,以端王为主,右都御史章延年和工部右侍郎陈寂辅佐,赵王随行,令抽调工部水部数人和都察院数人一同前往,为防止水灾后的瘟疫,令派太医院两人一同随行。   圣旨下来时,沈皎还正在淑惠长公主的陪同下一起接见礼部前来送礼服的官员。   “长公主,郡主,这是礼部和内府局为郡主准备的礼服,请郡主试穿,若有不合适的地方,绣娘便立时改动,必不会耽误郡主的及笄礼。”一位身着六品朝服的官员对着淑惠长公主和沈皎说道。   官员话落后,其身后的几位绣娘便立时见礼。   听到官员的保证,淑惠长公主皱眉问道:“这礼服照例应当三日前就应当送来,怎么送来的这么晚?”   面对淑惠长公主的责问,礼部官员赶紧恭敬地答道:“回殿下,之前礼部拿出的关于礼服的章程,在呈报陛下时被否决了,后来依照陛下的圣意,礼部又重新绘制绣图,耗时不少,才有了如今的这件礼服,礼部紧赶慢赶,才在昨日做完。”   说完,又对着身后的人示意将礼服打开,对淑惠长公主和沈皎解释道:“殿下和郡主请看,原本礼部对郡主的及笄礼是按照嫡公主的礼制绘制的图样,以凤纹为主,但陛下却让礼部按照亲王的冠服为主,所以最后给郡主制作的最后的深衣除了各式凤纹外,更有九章纹饰。”   “可是陛下的意思?”沈皎听到九章二字,眉头皱了起来问道。   一旁的淑惠长公主也注视着眼前的官员。   “回郡主,这正是陛下的圣意。”官员赶紧在淑惠长公主和沈皎目光的紧盯下,赶紧回道:“陛下圣喻,郡主礼同亲王,而不是礼同公主,所以亲王服中的九章必不可少,除此之外,玉佩和玉圭等物亦是按照亲王等级制成的,一切依照礼制,也是陛下的圣意,请郡主放心。”   这样给女子礼服上绣九章的事情,他们礼部也是第一次做,当时接到圣意时,很是不知道怎么为元嘉郡主制衣,所以才耗时了这么长时间。 第138章 贺家   天和二十四年六月十二, 由礼部准备,太史院占卜的吉日,是为元嘉郡主的及笄礼。   这一日, 淑惠长公主府和梁国公府门前,车马的数量比一年前为元嘉郡主庆生时,更为壮观。   各色装饰华美刻着各族族徽的马车中,靠近侧门前一辆皂青色的没有徽章的马车稍显突兀。   “这是元嘉郡主的及笄礼, 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参加的,你这样的也只有走后门的份, 来这凑什么热闹,这侧门是你们能走得吗?”后面的人等着不耐烦了,示意马夫对着前面的马车叫嚷道。   在大齐,特别是京城这个地界, 便是一个小厮也知道只有庶民才会用皂青色和深蓝色的布缎做围子,而后门是只有仆役才会走得地方。   “我家主人有邀贴,怎么不能从侧门走了?”皂青色马车的小厮听到后, 气愤地辩解道:“我家主人的邀贴还是元嘉郡主亲书的呢?”   “笑话!”皂青色马车的小厮话一落下, 周围便有不少人便哄笑起来, “元嘉郡主多么尊贵的人, 怎么会给一个庶民写邀贴?你这样说, 就不怕进衙门吗?”   “谁说我家主人是庶民的?”小厮不服气地叫起来, “我家老爷是从四品轻车都尉, 姓贺。”   小厮的话一落, 周边的人没有讲话, 毕竟虽然轻车都尉只是勋官,不管事,但终究是官身,不是他们可以随意议论的。所谓不知者不怪,现在若是他们再敢妄议,进衙门的就会变成他们了。   而坐在马车里的人听到那小厮如此说,基本上也就猜出来了前面的马车中做得是谁了。姓贺的轻车都尉,和元嘉郡主有渊源,而且还如此破败的,也只有去年因进献舆图而被天和帝特封的贺欢了。   原本从一介商贾一跃成为从四品的勋官,应是一飞冲天的好事,从四品,即便是勋官,也算不得低了。但其现在连马车都如此破烂,还不被京中人所知,不过是因为其得罪了晋王而已。   据说,贺家原本是富甲一方的商人,但因为得罪了晋王宠妾章氏的娘家章家,转而被晋王所不喜,这是京中皆知的事,即便是其进献了舆图,得了这四品的勋官,在京中也没有多少家族愿意与其结交,一来是看不起其商人的身份,二来是生怕得罪了晋王这个风头正劲的皇子。   可以说,若不是其在京中有元嘉郡主的庇护,早就被那些想讨晋王欢心的人整治多少次了,而现在贺家虽然很落魄,但却并无人刻意刁难。   这个时间,走侧门的多是女眷,这时,原本挑衅的朱轮马车中响起一道女声,尽管尽量压制,但其中的傲慢之意依旧能听出来。   “下人无礼,不知是贺都尉的家眷,还望勿怪。”   “不知者不怪。”皂青色的马车中,一道柔弱的声音回道,似乎有些无措的样子。   朱轮马车中,一道更为傲慢却也更显稚嫩的声音不服气的问道:“姐姐,不过是一个从四品的勋官,得罪了就得罪了,哪里值得你道歉?”   “得罪贺欢无所谓,但是若是得罪了其背后的元嘉郡主,等着我们的是什么,你看看永宁公主就知道了。”刚才说话的少女教导着自己的妹妹。永宁公主不得帝宠的事情已经成为公认的事实,若不是其有晋王这个胞兄,处境会更为艰难。   “阿娘今日抱病不便前来,你给我将脾气收敛些,今日来得人身份比你我高的多得是,你若是得罪了什么了不起的人,到时也许连命都得搭进去。”少女警告着妹妹。   少女看着妹妹不以为然的样子,眉头轻皱,她的这个同胞妹妹因为年纪小,所以没有参加过宫宴,而元嘉郡主平日里又不参加各府的宴会,所以其从没见过元嘉郡主。但凡事参加过宫宴的人都见识过元嘉郡主的圣宠。而她亦曾在私下里见过元嘉郡主一面,那位郡主看着是个随和人,好说话的很,但她至今都记得一年前有人在元嘉郡主面前使心计的贵女刚说完,元嘉郡主冰冷的目光就看向了她,那目光仿佛能看清人心一般。这样的感觉,就是她在自己的父亲面前也不会有。   “你要知道,我们家虽是侯爵,但父亲却只是并没有多少实权,在今天收起你侯府姑娘的傲气,今日这里的人,和你平日里接触的可不一样,这里的哪个人身份都不比你低,便是刚才的贺家女,你不要瞧不起她,她的背后有元嘉郡主撑腰,只这一条,京中的贵女就不会为难她,这是你比不上的。”她的这个妹妹已经阿娘和阿爹惯坏了,又太小,没有出来交际过,还以为在府中和家中的那些穷亲戚似的,以身为清远侯府嫡女这身份能让她傲气的什么人都不放在眼里。殊不知,她们这样的身份,根本就挤不进京中贵女的最顶级的圈子。   她虽也自傲,但她能认清自己的身份,这才是她能在京中交际多年的根本。   人,贵有自知之明。   少女看了眼自己的妹妹终于终于收敛了些傲气,才不再警告。若不是看在一母同胞的份上,她是绝对懒得费这些口舌。她的父母偏心幼女,将这个妹妹养的太娇太傲,不知天高地厚,如此还想在京中贵女中有一席之地,实在是有些异想天开。   淑惠长公主府   细雨走进来,对着沈皎轻禀道:“郡主,贺姑娘到了。”   “嗯。”沈皎听到后,对着站在一旁的六姑娘请求道:“今日我定然忙不开,还望六姐姐帮我照料贺姑娘一二。”   “你放心,定会替你照顾好的,你只管安心地及笄就行,不要担心其他。”六姑娘拉着沈皎的手安慰着,然后又问道:“一切可准备好了?”   “谢谢六姐姐。”沈皎道谢道,对于贺家,她会尽己所能的庇护下去,贺家对于大齐的功劳远不比那些战功赫赫的将军小,而且贺家一开始就选择投在她的羽翼下,若说晋王不喜贺家,她觉得章家特别是章氏的枕边风占一大半,另一半估计是因为她,晋王不喜她,甚至是她,这一点她早就知道,对于从一开始就打上她的标签的贺家,晋王厌恶也是再平常不过。   所以,于公于私,她都会护住贺家,并让贺家人能够在京中安然无虞的生活。她沈皎,能护得住自己羽翼下的家族。   “其余的事情都准备好了,六姐姐放心。”   沈皎话音刚落,这时便一位侍女走了进来,禀道:“郡主,六姑娘,长公主让奴婢来通知,圣驾已到据梁国公府还有一里路,离太史局测算的吉时也只剩不到半个使臣。”   “你告诉阿娘,我这里一切都妥当,让阿娘她们安心接驾就好。”沈皎回道。 第139章 及笄   梁国公府门前, 中门大开。   以淑惠长公主和梁国公沈邦靖为首齐聚在梁国公府门前, 等待着圣驾的到来。   不多时, 只见禁军开道,圣驾缓缓而来,其后还跟着凤辇和太子与太子妃的车架。   随着宫人唱喏,梁国公府门前众人跪拜,请安参拜声不绝于耳。   “陛下有旨,众人免礼, 起。”胡喜在天和帝的示意下高声唱到。   胡喜话落后, 便赶紧撩起龙辇的围帘。   “今日朕同诸位一般都是来参加元嘉的及笄礼的, 都是客, 客随主便。”天和帝说完从龙辇下来后,对着众人说道, 最后含笑着将目光放在了一旁的淑惠长公主和沈邦靖身上。   “皇兄请。”淑惠长公主笑着对天和帝和从凤辇上下来的卫皇后道:“皇嫂请。”然后对后面的太子和太子妃点头示意。   “离及时还有多长时间?”天和帝一边向中门走去,一边对着淑惠长公主问道。   “还有两刻钟左右。”淑惠长公主答道,见天和帝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便对着身旁的卫皇后道:“今日要麻烦皇嫂了。”   “我很喜欢元嘉这孩子, 能给她做正宾我也很高兴,皇妹若是不邀我,我也是要自荐的。”卫皇后玩笑道。   “来之前, 陛下对我说为元嘉赐字为重光。”卫皇后对着身旁的淑惠长公主道。   “晟者, 明也。重光者,日也。”淑惠长公主听后不可置否, “倒是多谢皇兄费心了, 此字暗合元嘉的之名。”虽然嘴中夸赞, 但淑惠长公主心中并不喜欢,她的皇兄不仅剥夺了她们给女儿起名字的权利,如今连这起字的权利也被剥夺,她心中焉能喜欢。   她和沈邦靖原本已经为女儿起好字,名为若华,《楚辞·天问》有载:“羲和之未扬,若华何光。”她愿自己的女儿日后能如若华这神树之花一般永远光明美好,如此也暗合晟字之意。   至于她皇兄所起的重光二字,淑慧长公主皱了皱眉,她不知道这二字是否像她猜测的寓意一般,若是,这二字与一个女子来说未免太重了。   一旁的卫皇后似乎知道淑慧长公主所想,安抚地轻声道:“表字不过是长辈对于晚辈的祝愿。今日是元嘉的好日子,你这个做阿娘的,可有得忙了,还不打气些精神。”   卫皇后声音小得很,只有她们二人自己听得到。在旁人眼中便是卫皇后和淑慧长公主情意深厚的表现,连走在天和帝身后也敢亲密地聊天。   听了卫皇后的话,淑慧长公主瞬间松开紧皱的眉头,脸上挂上愉悦的笑容,和卫皇后一同朝前走去。   沈皎看着眼前的谢晴,嘴角不自觉地勾起,“来了?”   “嗯。”谢晴笑着点了点头,“你的及笄礼,我自是不会错过。”   “什么时候回来的?”沈皎将谢晴拉到一旁,亲切地问道。   “紧赶慢赶,也只在昨日回家。”谢晴笑着道:“既然答应了给你做赞者,就不会让你在行礼时,没有赞者丢人的。”   沈皎听后挑眉,便是她现在去找赞者,都能一抓一大把,不过看在谢晴今天前来不易的份上,她表示可以对其嘴上占的便宜不计较:“这次回来,是为了扩招熙和军吧。”正是因为知道谢晴最近要回来准备此事,她才会邀其为赞者。毕竟,当淑慧长公主问她赞者何人时?她脑中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谢晴,这是她今生至交。   “不错。”谢晴点了点头。   正在这时,外面响起了赞礼的声音:“开宗祠。”   “此事稍后再说。”谢晴道:“今日还是你的及笄礼最重要。”   “嗯。”沈皎点了点头。   巳时三刻,沈家宗祠开,沈邦靖和淑惠长公主恭请天和帝坐于尊位后,然后对着前来观礼的客人致谢后,立于东侧。有司托盘于西面阶梯下。   这时,由礼部派来的赞礼开始唱到:“笄礼始,全场静。天地造万物,万物兴恒,以家以国,祖光荣耀。父母传我,人生家国,贵至荣和。夫,人之因幼,少而及往,青年独立继承。家、族、国纳其人之成立,与其人之权利,其成人者受个体生存,家族责任,社会义务之命。此,特予正礼明典。成人笄礼开始,礼乐起!请赞者入席。”   赞礼话落后,谢晴深吸一口气,对着一旁的沈皎微微一笑后,走了出去。   作为有司的颜家大太太已立于祠堂中的一侧,谢晴在很多人诧异和探究的目光中走进祠堂站在另一侧点烛,燃香。   在谢晴做好后,赞礼继续唱到:“请主人入席。”然后在沈邦靖和淑惠长公主在主人为前站好后,又道:“请宾客入席。”   在卫皇后坐于主宾位,客人坐于宾位后,沈邦靖和淑惠长公主才坐下。   “请笄者出。”赞礼又道。自此,笄礼才算正式开始。   只见一位身着采衣采履的少女缓步走出,谢晴以盥洗手后就位,与沈皎互相一揖,然后沈皎对着淑慧长公主和沈邦靖夫妻做揖,又对着卫皇后行礼,才正坐于席上。   随后又唱:“请正宾盥手,请赞者为将笄者理妆。”谢晴为沈皎梳头,卫皇后从坐上起身,在淑慧长公主的陪同下盥手。之后,二人一礼,淑慧长公主退下。   在卫皇后站定后,颜大太太以冠笄盘进,为皇后接过冠笄,执之,正容,到沈皎前祝曰:“吉月令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维祺,以介景福。”为皇后加之冠笄,沈皎回拜礼,卫皇后归位。   “笄者适东房。”   之后,沈皎在谢晴的陪同下前去更衣。   从房中出来后,沈皎对着淑慧长公主和沈邦靖跪拜,感念父母的养育之恩。   归位后,卫皇后再盥手,有司奉上发钗,卫皇后唱到:“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谢晴为沈皎去发笄,卫皇后为沈皎戴上发钗。   之后,沈皎又换上深衣曲裾,对着师长和长辈行跪拜礼。礼毕后,就坐。   卫皇后接过颜大太太奉上的钗冠,唱到:“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之后,去发钗,换钗冠。   之后,沈皎回屋换上礼部之前准备的礼服走出,衣服上的九章华纹与凤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耀眼至极。不顾众人震惊的表情,沈皎对着天和帝行跪拜礼,之后在天和帝温和地叫起中起身,回到卫皇后面前。   “执酒祭亲,嘉荐令芳,拜受祭之,以定尔祥,承天之休,寿考不忘。”卫皇后接过酒后道。沈皎接过,跪着将酒撒些在地上。再象征性的沾唇,有司接过酒具,再奉饭,陆钰元接过,象征性的吃一点。待有司撤下后,对着卫皇后行拜礼。   “请正宾赐字。”   “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爰字孔嘉,女士攸宜,宜之於嘏,永受保之,字曰重光。”卫皇后唱到。   “重光虽不敏,敢不夙夜祗来。”沈皎对曰。   紧接着,淑慧长公主上前训词:“事亲以孝,接下以慈。和柔正顺,恭俭谦仪。不溢不骄,毋诐毋欺。古训是式,尔其守之。”   “儿虽不敏,敢不祗承!”   礼毕后,沈皎对着宾客作揖,表示感谢,宾客纷纷回礼。   在众人震惊和探究的目光中,一场盛大的及笄礼结束。   三日后,一辆由前后三百人左右护卫的车队从京中离去。 第140章 信件   任城郡府衙   卫赜正伏在书房中批阅任城郡中各县呈上的受灾情况, 眉头紧皱,眼中闪过深深的厌恶。从河口决堤到现在已经快一个月的时间了, 一开始由于山东布政使杨叔达隐瞒不报,朝廷便一直没有播下赈灾款, 现在百姓手中已经没有存粮, 有的地方饿殍遍野, 更为严重的地方, 已经出现水灾后的瘟疫现象。最恐怖的事,有的地方百姓为求活命,已经不顾人伦,易子而食。   想到最后, 卫赜眼中出现浓浓的憎恶和担忧。其实, 山东一开始的情况虽然严重, 但只要照常上报朝廷, 待其播下赈灾款, 山东的这次灾情应能顺利度过, 可以说,杨叔达毁了山东的百姓。   他和山东左参政张敬宗等人,联名上报朝廷的奏疏被杨叔达接获, 若不是他是卫家人,且卫家护卫武功不错,说不定, 杨叔达也敢像对待张敬宗一样派人将他看禁在府第中。可是就算他能活动自如, 却也出不了山东, 他派出送信的人也出不了山东。   最后,还是他选择和颜家合作,才顺利将信送出山东,只是不知这信究竟有没有送达天听。若是没有,只怕山东的情况会不堪设想。一旦将百姓逼上死路,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而朝廷到时知道,派来的恐怕不是救灾的钦差,而是前来镇压□□的军队。   这样的结果,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   正在卫赜眉头越皱越深时,一个小厮叩响了卫赜的书房的门,恭敬地回禀道:“大人,门外有人送来一封信,说是您的表弟送来的。”   卫赜听后眉头皱的更厉害,这个时候,他的人连山东都出不去,而这人却能突破杨叔达对他的防备,将信送到他的府门前……   这是敌是友,还不好说。   “进来吧。”卫赜揉了揉眉心,对外面的小厮道。   “来人可说他是哪里的人,是我哪个表弟?”卫赜问道。卫家身为士族,几百年来联姻甚广,若论血缘,他的表弟多得他都不认识,便是颜家,也曾和卫家联姻多次。   “回大人。”小厮恭身答道:“来人只说是您的表弟,姓沈,其余的一概不说,将信递给门房后,便骑马离开了。”   “姓沈?”卫赜轻声呢喃道,与他有关系的姓沈的表弟,一时有些想不出来。卫家虽然联姻众多,但这姓沈的人家,卫赜翻遍了家中的谱系,依旧有些毫不头绪。   “送信的人是什么穿着打扮?可有什么不同?”卫赜又问道。   “据门房的人说,来者似乎身着黑色锦衣,而且来得时候,悄无声息的,若不是他出声说话,小的们可能还注意不到他。”说道这,小厮停顿了一下,不好意思的说道,门房干得就算看门的活儿,这都注意不到有人进府,还要他们干什么?不过,这也是他们奇怪的地方,大人最近特意交代要看好房门,他们都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对待,这人骑着马,多大的声音,他们四个人都不曾注意到。这真的不是他们偷懒,这件事他们私下里讨论都奇怪的很。所以,在自家主子问起时,他首先想到的就是这个。   说完后,小厮似乎又想起什么,赶紧道,“对了,据门房的人说,那送信的人所骑的马高大威猛的很,似乎不是凡品,至于是什么品种,小的们没见识,却是不知的。”说道最后,小厮不好意思的笑了。   他们这些人,是大人从卫家直接带来的,自然比平常的小厮有见识些,但他们终究只是个下人,哪里知道什么马的品种什么的。   卫赜听后,思索起来,能穿着锦袍的人,岂能是一个平常的下人?在大齐,锦衣可不会是平头百姓能穿的?骏马,身着锦缎的仆从,且这个仆从有着高超的隐匿能力,能差使动这样仆从的人,相信整个大齐有这个能力的也不会超过一只手。   卫赜听后,陷入了思索中。能在这个时候来给他送来信,身份不凡的姓沈者,且年龄比他还小,总结完这些后,卫赜脑海中立时浮现了一个身影。   “将信呈上来!”虽然觉得自己的猜测不是很可能,卫赜还是险些压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激动,对着旁边的小厮吩咐道,现在的他急于想验证自己心中的猜测。   “是。”   卫赜拿到小厮呈上来的信后,拆开后,看到上面熟悉的字迹和开头关切的问候,脸上立时露出笑容,仿佛这些日子来的劳累和郁气都一扫而空。   一旁的小厮看到自家大人笑着的模样,不禁有些惊讶,也对送信人的身份更加好奇。要知道,自从这大雨后,河口决堤,灾情严重后,他家大人可是很久没有展演,这么开心了。   卫赜看着手中的信件,随着信纸被一张张翻过,卫赜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郑重,但看到最后一张后,脸上缓缓露出了微笑。   “你告诉阿默,一会儿让他找人将府中最好的院子收拾出来,换上最好的摆设,再挑上几个侍女。”说完后,似乎觉得不是很放心,又立时否定道:“算了,摆设还是我亲自去挑选,你们只要将院子收拾好就行。”有时候最好的,却不一定是最合适的。   “是,小的一会儿就去通知曹管家。”小厮立时应道。阿默姓曹,跟随卫赜来到山东后,阿默便成了卫赜的管家,小厮们都称其一声曹管家。   吩咐完此事后,卫赜又道:“另外,给我备马,我要去拜访张大人。”既然这奏疏已经送达天听,端王已经马上就要到达山东,事情已经明了,他们也是时候摆脱杨叔达的控制了。   “是,小的这就去让人准备。”   卫赜点了点头,摆了摆手示意其下去,再小厮退下后,卫赜抚摸着手中的信,嘴角勾起,眼中流露出浓浓的爱意和思念,呢喃道:“阿皎,我们终于可以又见面了。”   被卫赜惦念的沈皎,此时正坐在坐在马车上,朝着山东这次受灾最为严重的章县而去。 第141章 阿新   章县的郊区外, 一队前后由三百人护卫的车队正行走在官道上。   为首的是一辆由两匹骏马楠木制成的宽大的车架, 车架中, 沈皎坐在马车中进入山东这些日子以来所见所闻,叹了一口气。   “彦先生, 马上便要到章县了。“沈皎坐在马车里,对着车外身着黑衣锦袍上绣暗纹的男子说道。   暗彦骑在马上,听到马车中沈皎的话和叹气的声音, 不禁劝道:“主子, 这凡是有灾祸的地方, 历朝历代, 大多都是如此,本朝已经算是好的了。这些年风调雨顺,国库充盈, 陛下又圣明贤德,对百姓爱护, 哪里出现灾害, 只要地方官呈报,核实后, 都会播下赈灾款,减免赋税, 这比之前朝已经好多了。”   “水灾,旱灾, 蝗灾, 地动这些都是全看天意的, 非人力所能为,郡主不必纠结于此。”暗彦看到沈皎有些低沉的情绪,不禁安慰道:“既是受灾,自然就过不成平日里的生活,吃不饱穿不暖是常态,卖儿卖女也是正常。”暗彦想到前几日在附近的县城中,元嘉郡主看到一个男子为了两口吃得和旁边小儿子要吃的肉包子,将自己的女儿卖了,他还记得当时郡主的脸色并不好看,还将那女孩买了回来。   “郡主出身高贵,这样的事情见得不多,但是这在民间来说,即便是不在受灾时,也是常态,一般来说,若是一个家过不下去了,卖次子幼子不卖长子,卖女不卖儿,只要能让他们活下去,做什么都是可以的。”暗彦说道这,微微一叹,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太普遍了,只是元嘉郡主从小生活富贵,虽为女子,但在陛下那里所受的重视比皇子还要强上不少,在加上大齐风气开放,贵女所受的待遇极高,打马游街,肆意骄纵,所以元嘉郡主并不了解大齐民间的真实情况。   大齐贵女所受的待遇,只是女子中的特例。在民间,在大部分人家里,女儿和儿子的待遇可谓是天差地别,女儿终究是外人的,儿子才是传宗接代的,特别是在一些人家中,女儿有时就像儿子的奴仆一般,在一些女儿多,儿子少的家中,为了儿子,卖几个女儿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这样的事情,在他这样曾是乞丐孤儿的人眼中,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他知道,这在元嘉郡主这样被陛下和淑惠长公主夫妇爱护备至的人的眼中,恐怕是短时间无法接受的一件事情。   沈皎听到暗彦的话,不可置否。她的前世,虽然没有显赫的家世,但也是父母疼爱的娇娇女,而这一世,更是父母疼爱,圣宠无双的元嘉郡主,从小只生活在这个时代顶级圈子的她,因着自己所受的待遇,已经险些忘记了这是一个男尊女卑的时代,这个时代的大多数女子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能拥有,最后的墓碑上只能刻上某某氏。   其实,这样的情况她之前不是没有注意过。她的三姑母,就是最好的例子,熙和军重建所受到的阻力,也是这一情况的展现。   至于,女子为什么在这个时代所受的地位如此之低,在她看来,一是思想教育的问题,二是制度权利的问题。如果女子的思想本身就被束缚在一个笼子里,自己都挣脱不开,外力再强大都没有用,再者现在的女子即便贵女,所学的知识和男子也相差甚大。知识,是改变一切的力量。   其次,便是权利的不同。正因为把握着这个世界权柄的人是男子,女子手中没有实权,无法参政议政,连权利都没有,又如何成为拥有地位。这和官员手中有没有实权,从而底气足不足是一个道理。   这在之前,她虽然也有过改变女子地位的想法,但从没有像前几日在街上看到那男子刚拿到女儿的卖身钱,转头就领着自己叫唤着要吃肉包的儿子立时去买了两个包子,一人一个的场景让她心中无比迫切的想要改变女子地位的这个想法。   不过,这一切都急不得。如今熙和军已经重建,并立下赫赫战功,相信女子出将入仕的时代也会在不久到来。   想到这,沈皎默默握紧了手中的拳头。   车旁的暗彦,见沈皎久久没有说话,忍不住叫道:“主子?”出门在外,他们暗卫都称元嘉郡主为主子,而外面充当护卫的禁军,因出门在外,元嘉郡主身着男装,所以都称呼其为公子,这样方便些。   “彦先生放心,我无事,这些道理我也都明白,不过是现实罢了。”沈皎说完后,又对着暗彦道,“劳烦彦先生让给轻风和细雨说,让她们好生教导阿新,以后就让她跟着细雨她们,在我这里听用吧。”   暗彦称是,然后示意身后的人示意,让其前去后面的细雨等郡主贴身侍女所在的马车上通传一声。   细雨和轻风坐在马车中,听到来人的通传,细雨脆生生的应是。转头,就对着自己和轻风中间一个看着十分瘦弱,看着似乎只有八九岁的女孩,笑着道:“如今这提着的心可放在肚子里了,主子如今发话留下你,以前的事情就不要再想了,只要你跟着我和你轻风姐姐好好学,伺候好主子,你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说完后,细雨拉起阿新的手,看着其十分紧张的样子,安抚道:“主子脾气好,随和的很,你只要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就不会有问题的。”   细雨和轻风看着阿新情绪似乎还很紧张,轻叹一口气,比起细雨的活泼,轻风更像一个大姐姐,温柔可靠一些。   “你今年多大了?”轻风转移了轻松的话题,温柔的问道:“姓什么,可有名字?在家行几啊?”   “我今年十一了,姓郑,排五,没有名字,不过爹娘他们都叫我五丫。”女孩听到轻风温柔地对自己说话,紧张地答道。   “你都十一了?”细雨有些吃惊,重新打量起阿新的样子来,瘦得几乎是皮包骨了,个子也只有八九岁左右孩子的样子。   轻风拉了一下细雨,阿新既然都能被家里卖掉,平日里肯定吃不饱,再看看其手上厚厚的茧子,就知道平日里既要做重活,又吃不饱饭,长成现在的样子也不奇怪。   “有件事我得嘱咐你一下,不管你之前叫什么名字,现在主子为你赐名为阿新,你就只能叫阿新。”轻风道。   “谢谢轻风姐姐,我知道,我喜欢主子给我起的名字。”阿新小声地道。她上面有四个姐姐,除了大姐有名字□□花外,其余的几个姐姐都没有名字,也包括她。她还记得她娘生出她弟弟后,他爹高兴得割了肉,又带着其余的东西去村里的秀才刘先生那里,求刘先生给弟弟取个名字,她当时羡慕极了,也想有自己的名字。而她们几个姐妹,没有任何名字,她爹娘高兴时,会按照排行叫她们一声,不高兴时,赔钱货之类的,什么难听叫什么。   不过,她现在也有了自己的名字,不用羡慕大姐和弟弟了。   “新,是开始,是初始,主子用这个字给你取名,便是希望你能够重新开始。”轻风抚摸着阿新枯燥发黄的头发,解释道。心中觉得还是要好好给阿新养养,不然这副样子时候郡主,不成体统。   “这里,就是你重新开始的地方。”   “主子身份尊贵,你日后便会知道,你如今能被主子记下,留在身边侍候,也算是因祸得福。”轻风说完后,细雨便赞同地点了点头,可不是因祸得福,还是得了大福了。   轻风看着细雨迫不及待点头的样子,轻叹一声。沈家的家生子这么多,能在郡主身边当个二等丫鬟便是天大的福分。还有宫中的宫女,比起侍候宫里的主子,能被陛下太后赏下来侍候郡主,无疑也是能让宫女们争着打破头的机会,毕竟虽然就算淑惠长公主府和梁国公府再如何高门大院,也比规矩森严,阴谋诡计多得可以随时可能丧命的皇宫中好。   但能在郡主身边贴身侍候的丫鬟,哪个不是千挑万选的,不是有一技之能傍身,比如她擅长梳头装扮,而细雨虽然性格活泼,但却是绣工出众的,原本在宫中时,细雨年龄还很小时,宫中的那些老绣娘都夸赞细雨在这方面天赋出众,平日里细雨话再多,一旦做起绣活来,便是十分的严肃认真,和平时完全是两个样。像郡主平日里的里衣等贴身衣物,现在基本上都是细雨做得,甚至有些郡主在家中穿的常服,也是由细雨一人完成的。其实,说是常服,不过是郡主身上有品级,大齐那些没有品级的贵女,穿细雨做得常服出门做客也是使得的。   所以,这也是她们二人能够从宫女中脱颖而出,被太后赐给郡主的原因。便是郡主身边的二等丫鬟,哪一个又是简单的?若是有人知道能如此轻易就能伺候郡主,那郡主走在哪里,哪里不得都是卖女儿的?   更何况,能成为郡主的丫鬟,特别是大丫鬟,哪个过得不好?先不说郡主大方给得赏钱,便是月例银子,穿衣首饰,比之那些家中只有七八品家族的小姐也不差什么。   所以,如此,可不是因祸得福吗?还是得了大福了? 第142章 劫匪   阿新听着轻风的话, 点了点头,“我知道的, 若不是主子,我还不知道现在被卖到哪里呢?”当时她被她爹卖给人伢子的时候,那人跟她爹说要将她买到县里的满春园中去, 说是能卖个好价钱, 会多给她爹些钱,她爹立时就同意了。她虽然小, 但也能从她爹和人伢子的口中知道那不是个好去处。   因为她听她爹和人伢子讨价还价时说,被卖到满春园的姑娘大多活不到二十五。   她清楚的记得, 就在她爹将她卖给人伢子,拿到前后, 带着弟弟拿着她的卖身钱,一人买了一个肉包子,吃得特别香, 直接走了,再也没有看过她一眼。   就在她绝望任命的时候,她看到一队马车停到了她和人伢子的面前, 一个大家小姐似的人从一辆车上下来,来到人伢子面前递给了他一个锦袋, 声音也好听得很,至少是她这么多年来, 听到过最好听的声音, 她没读过书不知道怎么表达, 但是那个声音是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这些钱,够买下她了吧。”   人伢子掂了下手中的锦袋,立时谄媚的笑道:“够了够了。”   人伢子迫不及待地将她和卖身契递了过去,生怕其反悔似的,慌忙地走了。她还隐约听到人伢子在离开地时候说,想不到还有这样的冤大头,今天虽然只做成这一笔买卖,但赚翻了,这几天都不用收人了等等的话。   在人伢子走后,她只见那个漂亮的像大家小姐似的姑娘也不嫌弃她,牵起她的手,走到前面那个双匹马拉着的马车前,行礼道:“主子,这孩子已经被奴婢买了下来,请问主子要如何安置?”   那一刻,她才知道这个像大家小姐一样的姑娘,只不过是一个奴婢。   “可有名字?”她听到马车上传来一声十分好听的声音,她觉得只有村里人说得仙人说话才是这样的吧。   她有些愣住,直到被轻轻推了一下,才缓过神来,然后马上摇了摇头,她有些不知道怎么说话,会惊扰了眼前的仙人。   “她没有名字。”身旁那个像大家小姐似的姑娘替她回道。   “那以后便叫阿新吧。”马车里的人给她起完名后,又对着身边的人道:“细雨,先将她带在身边吧,其余的,以后再说。”   “是。”然后那个叫细雨的姑娘应是后,便牵着她朝后面的马车走去。   如此,她才知道原来她身旁的姑娘叫细雨。后来她在马车中见到了轻风,两人队她很好,让她称呼她们为姐姐,然后还给她做了新衣服,她也第一次吃到了肉,吃饱了饭。   后来,她第一次见到主子,是在其一次下车用饭的时候,她被主子喊过去后,问了她是否是否适应后,又问了她家中的情况,又问了她村里有没有受灾等到,还赏了她一些布匹什么的,说是让细雨姐姐她们给她做衣服。然后才让她退下。   知道她退下时,还一直不敢相信主子仙人那样的人会温和的问她问题,还赏了她衣服。后来轻风姐姐将布匹拿给她时,她都不敢相信她这一生会穿上这样的布料,这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所以,当轻风姐姐告诉自己,她以后能伺候主子时,她的内心是欣喜的。她在家是侍候人的命,给她弟弟当丫鬟,还整天被她爹娘打骂。比起伺候她弟弟,她更愿意伺候像主子这样风光霁月的人。风光霁月这个词,是她新从轻风姐姐这里听到的。   “我以后一定会忠心伺候好主子的。”阿新一脸坚定地保证道。主子给了她活命的机会,她会誓死效忠主子的。这个词,也是她新学会的。   轻风和细雨听到阿新坚定的语气,笑着点了点头。   “侍候主子可不是什么随便的事情,主子身份特殊,你要学得东西有很多,这些,我和你细雨姐姐会教你的。”轻风嘱咐道,不过看到阿新又有些紧张的样子,宽慰道:“你放心,这些天我看你学什么东西挺快的,挺聪明的,一定能学会的,不要担心。”   大家族的奴婢一般都是从小就开始培养的,特别是京中贵女的贴身侍女大多都是家生子。而像她们的主子元嘉郡主这样位比亲王的贵女,其身边的侍女更是会慎之又慎,哪一个不是经过千挑万选的,从小就被选出来在主子身边侍候的,对主子的脾气,喜好等了然于心。更重要的是,在她们主子元嘉郡主身边,除了这些外,礼仪等方面更是要不能有一点差错。这些方面要是错了,有时不止是受罚,还可能会丢了性命。   轻风看了眼阿新,虽然年龄不小了,但是从这几天看,还挺聪明,什么东西一般教上两三遍就会了,现在开始教她礼仪规制什么的,相信等到她们回京,就基本能将该学的都学会了。这是她们比较宽慰的一点。   而在另一边,暗彦虽然照着沈家的话,让人传达了过去,但依旧皱了皱眉道:“主子怎么想把阿新留在身边?”   听到暗彦的话,沈皎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阿新的身份查清了吗?”   “查清了,确实就如我们看到的,和她交代的一样。”若是没有查清阿新的身份,他会直接不赞同沈皎的举动,而不是没有阻止,默认后,才来问。   “彦先生,你说当人走到绝境的时候,给她们一个机会,她们会抓住吗?”沈皎幽幽地问道。   “相信大部分的人都会抓住这个机会。”暗彦扬眉答道,有些不明白沈皎的意思。   “我现在给了阿新一个机会,我想要看看她能走多远?”沈皎道,“而且,我日后也会需要侍从,细雨和轻风年纪大了,且是宫女,没有一直留着她们的道理。而阿新年纪正好,有了这一场经历,她日后也只会忠心我一人。”   对于沈皎前面的话,暗彦不是很懂,但后面的话,暗彦再明白不过。随着沈皎接触的朝政越多,她身上的秘密就越多,这样的时候身边的侍从一定要忠心不二,轻风细雨已经大了,过两年便要放出去,有阿新这样一个对郡主忠心的人也好。   他和扬灵几个毕竟是暗卫,不适合跟在郡主身边侍候,所以这样也好。   至于前面的问题,暗彦还想再问个明白,但看着沈皎似乎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便闭上了嘴。他只要确保阿新的身份没有问题,确保郡主安全就好,其余的他也不该多问。   “五皇舅那边到了哪里?”沈皎问道。   “回郡主,依照惯例,端王爷等钦差和随行的官员卫队应先往齐州而去,先去齐州东平县宣旨,然后彻查山东布政使杨叔达一事,同时召见山东各地的官员,商讨赈灾的具体事宜。”暗彦道,“依照前些日子的传信,算算行程,端王爷应该在后日左右到达齐州府。”在大齐,齐州东平县是山东首县。   “嗯。”沈皎点头,“我知道了。”   “对了,之前我派人给赜表哥送的信可送到了?”   “应该已经送到。”暗彦道:“郡主不必担心,便是杨叔达将山东把控地再严,将任城郡围成铁桶,扬信也会将信送到卫大人手中的。”若是扬信连这点本事都没有他也通不过暗卫的选拔了,更何况杨叔达也不敢将身为卫氏嫡子的卫赜□□起来,而卫赜本身也不是好惹的。   “嗯。”沈皎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她想起自己临走前,天和帝对她说得话,让她不用顾及什么,肃清山东官场,治理好河道才是最重要的。   她明白天和帝的意思,从这几日了解的情况情况和朝堂来看,杨叔达贪污这么多的银两,真的是都进了自己口袋中吗?显然不是,杨叔达敢截下山东官员联合递上京城的奏疏,敢幽禁左参政张敬宗等一系官员,不外乎是有人给他撑腰而已。   至于这谁给他称的这个腰,不用猜,但从天和帝派和太子亲近的赵王随端王一同前来山东,然后派出工部和都察院中两个不站队的纯臣来此,便说明一切。   她是在及笄礼后的第三天走得,她走得时候,见了天和帝一面,她记得天和帝称呼着她的字对她言到:“重光,相信你不会让朕失望的。”   从及笄礼后,大家对她的表字和对她身上最后穿着的绣着九章的礼服议论纷纷。特别是当她穿着那件绣着九章的礼服,手持九寸二分五厘的玉圭,身带描金云龙纹挂金钩的玉佩站在天和帝面前,想他朝拜时,下面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天和帝真如他之前在圣旨上说得一般,然他礼同亲王,并言到她的郡主府也按照亲王规制建造。   至于这表字,有人说重光二字是为了和她的名字中“晟”字相呼应,皆为日月光明之一,但大部分的人都不认同。   她在知道这个表字是天和帝所起的时候,大概清楚了天和帝心中所想。   《汉书》曾曰:“太平之世,抱日重光,为之有重日也。”此为瑞应,而她的出现对于天和帝来说,应算得上是一场瑞事。而《书·顾命》:“昔君文王 、 武王 ,宣重光。” 孔 传:“言昔先君文武 ,布其重光累圣之德。”汉·班固 《典引》:“宣二祖之重光,袭四宗之缉熙。”这可以说是天和帝对她的期盼了。   正在沈皎陷入沉思的时候,外面突然传出了一声马的嘶吼声,沈皎对着外面的暗彦问道:“彦先生,出什么事了?”   “郡主莫慌,是一群劫匪,只有百十来个人,手中也没有什么兵器,绝不是禁军的对手,程校尉正在处理此事。”暗彦回道,说完后,眉头又皱了起来,道:“郡主,这劫匪看着有些不对?”   “嗯?”沈皎问道:“怎么不对?”   “这些人似乎不像是有经验的匪患,倒像是……”暗彦看着前方瘦弱的毫无战斗力的劫匪,迟疑道。   “像什么?”沈皎挑开车帘,看着暗彦纠结的样子和不太好的脸色,心理有了不太好的预感:“像什么人,彦先生只管说便是。”   “像是灾民。”暗彦说完后,叹了口气。若是章县的灾民已经为了活下去,成为匪寇,这事情的严重性回更厉害。   沈皎听了暗彦的话,心中一颤,心底最糟糕的预测应验了。   “彦先生,告诉一下吴校尉,让他尽量不要伤及这些人,能活捉尽量活捉。”沈皎沉声吩咐着一旁的暗彦。   “是。”暗彦应是。对于训练有素的禁军来说,这些饥荒瘦弱毫无组织和战斗力的灾民,在其手下毫无一击之力,甚至还能把握分寸将其活捉。   沈皎在暗彦走后,便从车上走下。面对旁边兵士的劝谏,沈皎摆了摆手:“你们已经将我车架围起来了,不用担心,我只是出来看看,不会出什么问题。”   看着面前瘦弱的,拿着锄头等农具打劫的灾民,心中一痛。   看样子,章县的情况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得多。   禁军的战斗力很强,这群灾民在其镇压下没有任何反手之力,很快被禁军所擒。   “公子,劫匪已经拿下,按照公子的吩咐,没有死亡,全部活捉。”   “辛苦良器兄了。”沈皎点了点头。吴琼,字良器,位居校尉,是吴羽的堂兄,尚不到而立之年,也是吴家重点培养的族人,这次天和帝指派给护送她的,现在出门在外,她称其一声良器兄,以示尊重。   “不辛苦,这是属下应尽的职责,此番是让郡主受惊了,是属下失职,请公子降罪。”吴琼恭敬地道。   “这样的事,本就不再预料之中,不是你的错。”沈皎摇了摇头,“你反应及时将他们活捉,哪里能怪罪你,应该嘉奖才是。”   “谢郡主体谅。”   “好了,现在过去看看吧。”沈皎对着一旁的暗彦和吴琼说完,便率先走了过去,吴琼和暗彦紧随其后。 第143章 灾情   沈皎看着面前这些面黄肌瘦的劫匪, 衣衫褴褛地被手执校刀的进军围在一起, 有的嘴里不停地求饶, 也有些沉默不语, 一声不吭。   沈皎叹了一口气,对着身边的吴琼道:“良器兄, 让他们安静一下, 我有话要问。”   “是。”   “不要说话,我们公子有话要问。”吴琼在沈皎面前恭敬收敛地很,但到底是吴家重点培养的青年才俊,上过战场,立过战功,在刀口上舔过血,又身居校尉, 身上自有一股骇人的气势, 威慑地紧, 那些劫匪在听到他话后, 声音小了太多。   吴琼满意地看着面前安静无声地场面, 满意地点了点头, 厉声道:“问你们什么,你们就老实地答什么, 若敢有一句不实,我手中的刀也不是吃素的。”   “公子, 请问吧。”吴琼看到劫匪在自己话落后, 都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身子, 这震慑的作用也起到了,然后对着身旁的沈皎回道:“公子,您可以问话了。”   “有劳了。”沈皎对着与吴琼点头示意,说完后,然后对着被禁军牢牢围起的劫匪,温声道:“你们不用害怕,我问你们一些话,你们答了,只要真实,不仅不会要你们的命,还会让人给你们准备吃食,管饱。”   说完后,便对着身旁的暗彦道:“彦先生,时间也不早了,让他们早些准备哺食吧。”然后指了指前面的劫匪,“将他们的人数也全都算上,菜色和份例和扈从们相同,尽量多准备些主食   ,让他们吃饱为准。”   “是。”暗彦领命称是。他们这一行人的日常供给是每隔五日有专门的人从各州府送来的,分量都是照多的准备的,所以他倒是不担心这粮食的问题。   元嘉郡主出京前往山东的理由,众所周知是为求医。元嘉郡主为救驾,身体娇弱,圣上垂怜疼爱,一应护送的军队多些,在吃食上准备的精细些,也是应当的。再者名医四处游历,这找不到人,到处追寻名医的脚步也是正常,所以,并没有多少人知道他们的具体路线。   圣上怜惜,路上各州府供给元嘉郡主所需的粮草钱财,先由各州府垫付,随后将一应明细递交后,再从圣上的私库中出,绝不会让元嘉郡主占各地半点亏,所以,朝中的反对声也不多。毕竟元嘉郡主是为圣上负伤,有恩于朝廷社稷,再者又不是让他们掏钱,圣上自己掏腰包,他们何苦不同意惹得圣上厌烦呢?   但由于他们的行程保密,因此,各州府供应的一切物资,押运的全都是禁军亲为,所以,由元嘉郡主的亲卫和圣上播下来的禁军一共兵分两路,一路负责供给物资,一路负责护卫元嘉郡主。   所谓恩威并施,效果从来都是不错的,在沈皎和暗彦的对话后,不少人都露的出了欣喜的神色。天知道,他们有多少时间没有吃饱一顿饭了。   沈皎满意地看着众人转变的脸色和态度,然后问道:“你们可是章县人,怎么会成为匪寇的?”   沈皎的话落后,一位年龄颇大,约有五六十岁左右的老者站了出来,对着沈皎道:“这位公子,小老儿和其余的人都是章县人,是章县管辖下的柳树村的百姓,这沦为匪寇,实在是为生计所迫啊。说实话,不瞒公子,这是我们第一次干这些事,但凡是能活得下去,又怎么会干出这样的事情啊。”   “老人家今年多大了?”沈皎听到老者的话,点头问道。这群人当真是老弱病残,在这个七十古来稀,可以受官的时代,五六十岁也算得上是高龄了。   “小老儿今年六十有二了。”   “看老人家说话有据,可是有什么职位?”沈皎问道。这个时候能代表这百十人跟她直接答话,可见这位老者在其中颇有威望。   “小老儿是柳树村的村正,侥幸读过两年书。”   “既是村正,你应当明白《大齐律》中《贼盗律》规定:谋反者, 不分首从, 均处斩刑;父、子年十六以上皆处绞刑;子年十五岁以下及母、女、妻、妾、祖父、兄、弟、姐、妹等没官;伯叔父、兄弟之子均流三千里。”   沈皎还没说完,老者就立时跪在了沈皎面前:“公子,我们就是想要碰碰运气,强些吃食,让村里的老幼青壮能活下去啊,别说是谋反,就是杀人我们也是不敢的啊。”   “为贼者,最轻者也会流三千里。”沈皎轻叹一声道。   沈皎话落后,一道明显处于壮年者的声音传了过来:“但凡能活下去,怎么会有人愿意做贼?”   “你叫什么名字?”沈皎将目光转向那道充满怒气的声音,问道。   见他不答,变对着一旁的吴琼道:“将他带过来。”   等到一旁的禁军将人带过来后,沈皎看着眼前那边瑟缩着不停告罪的老者,转头对眼前的青年问道:“出来为贼,可是你的主意?”   “不错,是我的主意。”青年看了眼后面的人,然后耿着脖子,视死如归道。   “村正之前没有告诉你们,为贼的结果吗?”沈皎问道。   “说了,不就是掉脑袋吗?”李三道:“村正之前也是不同意的,但横竖都是个死,我们不想饿死,也不想看着婆娘和孩子饿死在自己面前,所以才逼着村正同意了这个主意。”   “你不要问难村正,有什么事情都冲着我来。”   李三的话落后,沈皎看着村正在一旁不停地求情,对着身边的人道:“将老人家带下去吧,不要为难,好生照料一下。”对于这位一心为了村民的村正她还是尊敬的。   “你可知道为首者,会在我之前说得基础上重处。”沈皎说完后,青年依旧是一副视死如归,不为所动的样子。   “不是李三一个人的主意,是我们大家一起的主意,对不对?”这时从人群中站起了一个青年,大声嚷嚷道,他刚才从沈皎的话中,就知道这事若真的交到官府,估计是掉脑袋的罪,还有可能牵连家人,这样的事情他不可能让李三一个人自己扛,主意是他们一起出的,大家全都同意的。   随着此人的话落,人群中又有几个人响应。   沈皎冷眼瞧着众人附和的样子,对着李三道:“想不到,你人缘挺好的,有这么多人愿意护着你。”   “既然落到了你手里,要杀要刮,一条命,你看着办。”李三对着沈皎道:“只求你能按照之前承诺的那样,给他们一口饭吃,我便感念你的大恩大德。”   “多长时间没有吃饭了?”沈皎没有回答李三的话,而是转向另一个话题。   “五天了……”李三说道这,有些哽咽,想到沈皎之前承诺给管饱的话,继续道:“家里,村里,地里,连树皮能吃的都吃了,现在大家饿的只能吃观音土了,但那个玩意儿,大家都知道,吃多了会死人的,我们村里已经死了一个了,所以大家才会想办法出来弄点吃得,但章县的情况大家都知道,除了县太爷和那些大户人家,哪里有吃得,最后我便出主意,我们村离官道近,便想来碰个运气,没想到两天了,除了逃难的灾民,也就只有你们了,所以我们才第一次动手了。”他们也知道自己不是那些带刀护卫的对手,对方的人手也不比他们少,但横竖都是死,他们宁愿在抢粮食的途中被人杀死,也不愿被饿死,应许老天真的眷顾他们呢。   “那些灾民你没动?”一旁的暗彦见沈皎似乎在思索什么,便问道。   “都是受灾,老子还不屑干这样的事。”李三听到暗彦的话,颇为愤怒的答道。他李三就算当过一次劫匪又如何,他也不至于打劫那些和他一样活不下去的普通老百姓。   “你是说,那些灾民从这条路走,他们都走向哪里?”沈皎问道。   “还能往哪里去?”李三答道:“从这往南是任城郡,任城郡里有免费施粥的,能让人活下去。”   “既然有施粥的,那你们怎么不去?”沈皎挑眉问道。   “那都是半个月前的事情了,现在任城郡已经不再施粥了,去了也是没用,也是要饿死的。”李三叹了一口气说道。要是现在任城郡还在施粥,他何苦拉着村正带着同村的青壮,做这既掉脑袋又祸及家人的事情呢。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们,去任城郡也是没有可能活下去的事实呢?”   “不告诉他们,他们还会有个盼头,提着一口气,不至于现在就死,若是告诉他们,没了盼头,恐怕他们活不过三天的。”人,总是要有个盼头,不然,若是连活下去的希望都没有,还有谁愿意活下去呢?   “这句话倒说得没错。”沈皎难得的回应了李三一次,然后又问道:“任城郡从什么时候开始施粥的?为什么从半个月前便不开始施粥了?”   “我听人说,任城郡从水灾开始三天左右,知府便组织人手开始施粥了,旁边县城,村庄的人,知道后,都跑到那里去了,我们以前也是在那里领过半个月的粥的,但半个月前,突然从任城郡门外来了一大批军队和衙役,将任城郡监管起来,把我们这些灾民也赶出任城郡,所以我们才又带着妻儿老小又回到家里。”   “现在还在往任城郡跑的,都是离这远的县城的灾民,根本不知道任城郡的情况。”他们章县离任城郡近,有什么消息灵通一些。   “章县在水灾过后,没有设立施粥的地方吗?”沈皎问道。官府在灾后施粥救助灾民这事其本该做得事情。   “章县可是这次水灾受灾最为严重的地方。”沈皎又接着问道:“章县的县令难道没有做出什么救灾的举措吗?”   “能做出什么举措?”李三不屑道:“除了呆在县衙力不管我们死活,说我们谎报灾情,派衙役来镇压我们,还能做什么?”   “当初不给我们河工银两,现在不管我们死活再正常不过了。” 第144章 漕运   章县, 位置特殊, 大运河便从此经过。   自隋朝开凿大运河以来, 前唐, 陈,到现在的齐都一直使用, 并且各朝各代都在不断地修建和延长。   虽说大运河的更多的是为了保证京城物资的运输, 但却也对各朝的经济和民族满融和融合上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大齐对大运河一直都在进行疏浚和整修。对这些河道进行疏浚的工人被称为河工,而在一些险滩恶水中容易搁浅的地方,必须要好多人合力拉船才能让船顺利通过,而这些拉船的人被成为纤夫。无论是纤夫还是河工,都是生活在运河两岸的百姓,平日里除了种点粮食外,其余的时间全部被官府征调为河工和纤户, 以保证河运的正常进行, 因这些人都是为漕运出工, 所以又被成为漕户。   这些河工和纤户并无多少田地可种, 多是靠官府发的护河款为生, 可以说若无这些护河款, 河工和纤夫根本就无法正常的生存下去。   “你们是河工还是纤户?”沈皎问道。   “我们是河工。”李三答道:“我们旁边的临水村里的人是纤户。”   “章县的县令也欠了纤夫的工钱?”   “这还用问?”李三气愤道:“不只是我们,凡是章县的河工和纤户, 哪个不是一样的。”   “章县的县令欠了你们多少工钱?”   “欠了多少?”李三说道这,气得蜡黄的脸上都浮起了红晕, “自打他来了之后便说漕运衙门给的护河款没有到位, 所以先欠着, 让我们回去等着,我们有什么办法,只好等着。”   “可我们也要活不是?等到实在等不下去的时候,每个村就由村正领着,带着些老少爷们去问衙门讨要,十次有一次给我们一点钱,有时候多要两次,便会被县太爷身边的衙役们带走,要不然说我们聚众闹事,将为首的几人痛打一番,还有时候被关进大牢里几天。”   “长此以往,谁还赶去问县太爷要工钱,那时候,河口还没有决堤,风调雨顺的,靠近自家种的一些粮食,和那不到一半左右的工钱还勉强能够糊口,但今年,这河口决堤,县太爷干脆就不发给我们银两了,家中又因为水灾没有粮食,哪里还能活得下去?”   “为何今年不发给你们银钱了?”   “听说这些年朝廷屡次派出巡河官员,前来查看河道情况,听说去年上任的什么张大人对河道的情况很不满意,听说县太爷被那位张大人训斥了,回来后便说是我们河工和纤户不出力,不发给我们工钱了。”   “哪个张大人?”沈皎对李三问道。   “那些大官的名字我们这些老百姓怎么知道?”李三道:“不过,这这个张大人好像还真的挺关心河道的,和那些被朝廷派来查河道的人不太一样。那些人只跟着那些漕运衙门的高官们吃吃喝喝,从不见他们下来,这位张大人还真的来问过我们这些河工和纤户的情况,还在河道和河口边呆过很长一段时间,我偶尔听人说过一两次,说这位张大人实在勘察河道。”   “不过,他对我们问了些话,虽然我们是实话实说,但县太爷非说是我们恶人告状,让他受了责罚,所以便不给我们工钱了。”所以,他也不喜欢这位害他们连一半工钱都拿不到的张大人。   “张大人?”沈皎对着身旁的暗彦问道:“可是张敬宗张大人?我记得他是去年被调任来山东担任左参政的?”   “不错。”暗彦道:“公子好记性。因王渊大人的屡次弹劾,朝廷多次查询无果,所以,最后陛下将张大人派往山东,任左参政,希望其能真正考察一下山东的河道情况。“   沈皎点了点头,每个朝代的官员中,总有几个对不太适合围观的人,这位张敬宗张大人便是其中之一,但不可否认的是他是一位能臣,他毕生的研究都在河道治理上,对河道的研究可谓是当世第一人,但其在情商上似乎颇低,在工部几乎是被孤立的存在,除了和工部右侍郎陈寂还有些往来外,其余的人皆无半点交情。不过,也正因如此,天和帝才将其派往山东。   “你们的护河款是漕运衙门直接拨款的,难道你们就没有到漕运衙门告过状吗?”沈皎在清楚张敬宗的情况后,又对李三问道。   “怎么可能没去过?”李三说道这,眼中似乎有点发红:“就因为去了趟漕运衙门,我们还死了一个兄弟。”   “漕运衙门根本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李三红着眼,后面的村名听到他的话,也似乎颇为伤感的样子,“一开始,县太爷不给我们工钱的时候,我们也去漕运衙门告过状。漕运衙门却说护河款早就已经发给我们,说我们是刁民,污蔑漕运衙门,将我们和一起前去的同乡同里的河工和纤户们全都抓起来拷问,最后还打死了我们一个村的兄弟后,才将我们放回来。”   “我们回来将方四安葬后,也就不敢去漕运衙门了,那就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我听说他们经常和朝廷派来的巡河官员大吃大喝,能摆上三天三夜的流水席不带停的,吃一道菜,能杀十几只鸡。就这样都不能给我们一点活命的银子,还想要了我们的命。”   “所以,我们也不敢再去漕运衙门告状了。只能看能不能从县太爷那里得到一些工钱,能活下去,其余的也就不奢望了。”李三哀声道:“可是老天偏偏降下这等灾事,不给我们留一点活路。”   说完后,原本还气愤不已的李三,再也不复之前敢和沈皎大声说“要杀要剐随便的”样子,沈皎看着其和后面灾民们低迷悲伤的样子,心中也很是悲戚。   她悲戚的是大齐的吏治和百姓的生活,若没有这次的水灾,山东的河道究竟会成为什么样子?山东的漕户还能不能活下去?   “现任山东漕运使可是杨万里?”沈皎对暗彦问道。   “正是。”   “我记得杨万里和晋王有姻亲,他成为漕运使似乎是我那位舅祖父举荐的?”沈皎说道这,眼中幽深。   暗彦似乎一时想不起来沈皎所说的舅祖父是谁,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错,漕运本就属于工部管辖,杨万里确实是梁知大人举荐的。至于,杨万里和晋王殿下的关系,乃是杨万里和晋王殿下母族吴家有姻亲,杨万里的妹妹嫁给了何家的何启忠。”暗彦答道。身为暗卫,为主上分忧乃是必然,更何况他在暗卫中的身份特殊,在来之前,圣上便将暗卫收集的关于山东所有官员的资料给他过目,再加上他过目不忘的能力,所以圣上才放心郡主能在这么短,在对山东官员还没有全面了解的情况下让她前来。   “何启忠?”她记性不错,还记得第一次听到何启忠的名字是在淑惠长公主那里,为得似乎是三姑母的事情,“可是何妃的弟弟?”   “正是。”   晋王,晋王,沈皎心中默念这两个字,随后叹了一口气,这山东之事,看样全是在晋王的授意下而为,但若是单一个晋王,她觉得晋王还没有这样的脑子能把持山东朝局这么长时间而不为朝中察觉,即便是有工部和都察院给他们做掩护。   至于这背后的人,是谁,回想了朝中的所有人,她觉得自己已经有了猜测。   正在这时,一位禁军上前禀报:“公子,饭已经准备好了。”   沈皎听后,回过神来,对着其温声道:“辛苦了,开饭吧。”然后指了指那些柳树村的人道:“他们答得不错,按照我之前的承诺,也给他们分好饭菜。”   然后对着那群似乎有些不敢相信的村民道,笑着道:“管饱。”   李三等人几乎是在不可置信的状态中愣了好久,才陷入狂喜的状态。虽然沈皎承诺了若是他们答得好,就管饱的话。但刚刚沈皎一出口,便是什么大齐律之类的,说贼匪应当斩首,流放的话,他们对吃饱饭这件事已经不报任何希望了。只求能活命,但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很小的小公子,真的愿意给他们一顿饱饭。   顿时,那群村民跪在地上对着沈皎说着感恩戴德的话,沈皎不可置否地一笑。百姓的愿望总是那么朴实,不过是一顿饱饭也能得来这样的感激,可见他们平日里过得都是什么日子。   这时,禁军将眼前的灾民领到一旁领饭,细雨和轻风也端着饭菜和水盆来到了沈皎身旁:“公子,请净手。”   “嗯。”沈皎洗过手后,端起准备好的一荤一素,神态自若地吃了起来。   “公子,外面条件不佳,您受苦了。”细雨看到自家尊贵的郡主,在外面吃着这么简陋的吃食,眼眶有些微红,郡主从小锦衣玉食的,哪里吃过这样简陋的饭菜,受过这样的苦,这也是她们照顾无能,照顾不佳。   沈皎对于细雨哽咽的声音,不禁有些好笑,安慰道:“哪里就受苦了,你们已经照顾地很周到了。”比起那些只是吃着一道素菜,拿着馒头饿的狼吞虎咽的灾民,她已经好太多了。但她也不认为自己应该和他们一般受苦,毕竟这个世上的可怜人这么多,不可能要求每个人都和他们过一样的日子。她只能尽己所能的帮助他们,让他们远离这些苦难。   山东的吏治,需要好好整顿了。   暗彦和吴琼看到沈皎神态自若,没有对吃苦的抱怨,暗暗点头。他们本来还对元嘉郡主一个娇生惯养的女孩能不能受得了这艰苦还有些担心,毕竟就是那些公侯府第的男子,还有皇子什么的也多是受不住这些苦的,对于平常的百姓来说,一荤一素已是极为难得的,但对于这些贵人来说,可以算得上是简陋的没有影了。   特别是暗彦,沈皎算是他半个学生,他对此很是欣慰。   “对了,陈太医可用饭了。”陈太医是天和帝担心她,特意指派来随行的太医,一个性格十分随和的老人家,虽然老人家身体不错,但一路长途跋涉,她还是有些担心。   “回公子,陈太医已经在用饭了,和您的一样。”细雨答道,这是郡主之前吩咐的,要对陈太医多加照顾,“陈太医精神不错,奴婢刚才看过了,您放心便是。”   沈皎听后,放心的点了点头,一边向吃着桌上的饭菜,一边向身后的那群灾民看去,随后皱了皱眉,走了过去:“怎么不吃?都捧在手里作什么?不是都说了管饱了吗?” 第145章 粮食   沈皎看着眼前的这些灾民, 似乎一人吃完了一个馒头还有一些菜,喝了几口汤, 就不再吃了, 这还是吃得多的, 有的根本就不吃,然后每个人开始往自己怀中塞馒头, 让禁军们很不满意, 不少人都皱起了眉头,这样又吃又拿的, 便是他们粮食再多, 也无济于事。   “你们不吃,只拿着它们干什么?”沈皎看见禁军们欲上前将那些灾民怀中抱着的不吃的馒头夺回来,摆了摆手阻止了他们的行为, 皱眉问道。   “我们主子好心,不仅留下你们的性命, 还管你们饱饭, 你们这是做什么, 还是嫌弃我们准备的饭菜?”一旁在分饭的禁军在吴琼的示意下,厉声问道。   “公子,您的大恩大德,小的们感激不尽,这辈子都不会忘。”村正听着沈皎和禁军的问话, 连忙将手中的馒头递给身旁的李三, 起身对着沈皎告罪道:“这个年头, 能喝上一碗粥就是天大的幸事了,能得一顿饱饭在今天之前小的们是想都不敢想的,更何况您宽宏大量,没将我们送交官府,没要我们的命,给了我们活命的机会,这已是天大的恩德,还给了我们一想都不敢想的饱饭,我们怎敢嫌弃呢?高兴还来不急呢?”   “那你们这么做是为何?”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沈皎的眉毛依旧轻皱。   “公子,家里不只是我们一个人,我们还有家人呢,上有老下有小,她们还指着粮食救命呢。”说道这,村正叹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悲色,“出来做这见不得人的勾当,不就是为了自己和家里的老小能活下去吗?现在公子大德,赏我们一顿饱饭,可我们吃上了,却也不能让家里的老小活不下去不是?”   “却是我的疏忽了。”沈皎听到村正提到家里,叹了口气,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和这些人的做法。她确实忘了这件事。   “这岂能是公子的疏忽?”村正听到沈皎的话,诚惶诚恐地连忙道:“公子留我们一条命,赏我们一顿饭,这是天大的恩德,怎么能让您再在小的们身上再浪费粮食呢,小的们也不能贪心不足。”在他看来,眼前的这位公子便是再富有,能拿出供他们这么多人的粮食已经是极限,前面依旧是灾城,若是没有粮食是走不下去的。   他们能吃上一顿饭,已是心满意足了,再想别得,便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了。   “只想恳求公子,让小的们少吃一些或者不吃,能带回一些给家里,求公子了。”说完便跪了下来,对着沈皎拜下,哀声道:“求公子了。”随后,又对着沈皎叩了一头。   村正跪下哀求后,其身后和身旁的村民,便也跟着拜下,嘴中不停地跟着哀求。   “求公子开恩。”   “求公子了。”   ……   沈皎对于眼前的景象,心中一叹,“起来吧,此事确实是我之前没有考虑过的事情,原是我的错,你们想要给家里带回些吃食,是世间至情之事,本是应该的,我之前确实没有考虑这的问题。”随后,沈皎有吩咐着禁军,让他们一同将身旁的这些灾民扶起。   然后对着身旁的暗彦问道:“彦先生,我们的粮食还有多少?”   暗彦听后,便知道沈皎的意思,默默算了一下随行的粮食数量和禁军补给送来的日子,道:“回郡主,此事不可,若是如此下去,我们恐怕等不到补给到来的日子。”   沈皎点了点头,也没有说什么,毕竟她也不可能现在断了随行禁军的饭食,但是看着眼前这些灾民,终究不是办法。   “这附近可还有能买到粮食的地方?”沈皎对着村正问道。   “回公子,现下各地都受灾,百姓的手中是没有一点存粮了,估计是买不到粮食的。”   对于村正的话,沈皎点头,却也明白其话中的意思,这百姓手中没有,不代表其余的人手中也没有,比如那些乡绅大户。   “不过,小老儿听说这章县中还有一家再卖粮食,听说有不少存货,现在县里的大户人家都在那里买粮食。”正如沈皎所料,村正紧接着说道。   “哪家?”沈皎问道:“既然有地方在卖粮食,你们怎么不去买?”   “公子不是本地人,可能不知,这卖粮食的不是别人,正是这县太爷的小舅子。”村正哀声道:“不是我们不愿买,而是实在是买不起啊,那粮食的要价是平时粮食的十五倍至二十倍之多啊,这还是半个月钱的价格,现在恐怕是更高了,岂是小的们能买的起的?”他们若是能买得起粮食,怎么会去做这勾当?但凡有一分能活下去的可能,他们也不至于去做这明知道掉脑袋的是啊。   “十五到二十倍?”虽然知道在天灾和战争时期,物价和粮食一定会飞涨,特别是在这个没有任何物价调节的时代,但她真的是没有想到会贵到这个地步。   “章县的县令是谁?”她只记得这山东的重要官员,至于这一县的县令却不再她的所知范围之内。   “回公子,这章县的县令名叫周仁,天和三年同进士出身,六年前,被调往章县任县令。”暗彦道。   “章县地处要塞,章县的县令与别处不同。”沈皎似乎只是在陈述事实。   “章县的县令周仁似乎和布政使杨叔达有师生关系。”暗彦听完沈皎的话,赶紧将周仁能在章县这个处于大齐运河要塞的地方任职多年的原因说出。   “据说,当初周仁成为章县县令,乃是杨叔达向吏部举荐的。”   “他到真是胆大妄为,不仅贪墨护河款,还敢在这个时候大发横财。”沈皎想到周仁的所作所为,努力压抑心中的怒火,问道:“我到想要知道他是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拥有这么多粮食的。”能供给这么多人的粮食数量,肯定不少,且维持了这么长时间,便是之前的存粮再多,也经不起这么大的消耗。 第146章 周仁   章县县衙的后院, 一位三十多岁, 身着官服的中年人,正坐在正位上, 对着下方一个看似十分富贵, 穿金带银, 身材富态的男子厉声道:“你怎么能拿那里的粮食去卖?”   “姐夫, 那里的粮食怎么了?”身材富态的男子,丝毫不以为意, 看着身着官服的中年人似乎很是气愤的样子,亲自奉了茶, 陪笑道:“姐夫是章县的县令, 又是布政使大人的得意门生,掌管这章县数年, 这章县的地方还不都是自家的地盘, 再说那里的粮食,现在国泰民安的, 朝廷去年才结束了对北元的战争, 现在肯定是休养生息,短时间内一定不会打仗的。动了那里的粮食又有什么打紧的,这粮仓的钥匙在姐夫手里,谁又能知道?至于这缺的粮食, 待来年补上就是, 姐夫莫要生气。”   “可你也不该动这么多?这么多的粮食, 苗文伟, 你要知道,一旦被发现,就是赔上性命都不一定能了了。”周仁想到粮仓中剩下的,几乎不到三分之一的粮食,眉头轻皱。虽然就像他这个小舅子说得那样,现在朝廷应该不会打仗,那里的粮食应该不会被查到,可是他就是有些不放心,毕竟这粮食少的数目实在是太大了,而这罪责也不是他能负担的起的。   “姐夫,你怕什么?”苗文伟看到周仁脸色已经有了不少缓和,听到其话中的惧意,不以为意,“咱们做这事,布政使大人也是知道的,他是默许的,咱们卖粮食挣得这些钱,可是有六成都送到了布政使杨大人那里,在这山东地界,出了什么事,还能是杨大人兜不住的。”他觉得他这个姐夫实在是太胆小了,若不是读书读的好,中了进士,又运气好,年轻时拜了布政使杨叔达大人为师,不然就照其这前怕狼后怕虎的胆小劲儿,能有什么出息。   现在这么一个赚钱的好时候,居然还瞻前顾后,这要错失了这么一次机会,哪里还有这样的天赐良机。   “你对官场的情况不了解。”周仁看了一眼不以为意的小舅子,心中一叹,他这个小舅子也就是有些小聪明,对官场的情况一点都不了解,“山东的官场也不是恩师一人说了算的,山东士族众多,虽然大多已经落寞,但是颜家却是本朝最为鼎盛的两大士族之一,其族长更是当朝次辅,家中也是人才辈出,还有以张敬宗为首的一批官员,自诩清流,和恩师作对,最重要的是山东还有一个卫家的嫡长子卫赜。”说到最后,周仁眼神一暗,这位卫家的嫡长子虽然年龄少,但却不是好惹的,这才来山东多长时间,就将山东上下搅乱不少,让山东的水更浑了。   想到卫赜这些年在山东的所做所为,他不得不感慨一句盛名之下无虚士,卫赜当真不负他这些年名扬大齐的名声,甚至他的能力比传闻更甚。   周仁看着眼前的小舅子,依旧还是不以为意的样子,不禁皱眉,他这个小舅子果然只适合做个只有眼前利的小商人,便是像那家以舆图封勋的贺家一样,也是不可能的,更别提做官了,而且他这位小舅子还自视甚高,若不是看其在经商,敛财上还有几分头脑,能帮他在恩师面前长脸,提供银钱,不然,便是此人再是他小舅子,他也不会搭理他一句,更别提和他在这里讲明其中利害,浪费口舌。   “天高皇帝远,再是什么次辅的家族,和什么卫家的嫡长子又如何?在山东这个地盘,哪里有人敢和杨大人作对?当然,在章县,自然也是没有人敢和姐夫您作对的,我都是生活在您的庇护之下的,没有您,哪里有现在的我啊。”苗文伟不以为然地摆摆手,但看着周仁看向他的目光中带着浓浓的不悦之意,又陪笑奉承着周仁。   “不过,姐夫,就是那次辅和卫赜再厉害,这手也伸不进章县来不是?”苗文伟对着周仁偶赔笑着,卫赜的治所在任安郡,章县不属于任安郡的治下,而次辅便是在位高权重,也不能直接插手地方政务,这点常识他还是知道的,然后继续对着周仁道:“再说,咱们山东本就远离京城,上面每次派来的钦察不都是象征性的走个过场,所以这也没什么可害怕的。”   “咱们做这事是杨大人默认的,有事杨大人也脱不了关系,他不会不保咱们的。”苗文伟没有丝毫担心地对着周仁道。   “这次和以前不一样,据说上面已经派了钦察来山东,来得人中还有皇天贵胄,这阵仗哪里是以前那样的小打小闹可比?”说道这,周仁似乎想起了什么,眉头狠狠皱起,“这次钦差的到来,并没有提前知会各府,据说后日钦差仪驾就会驾临齐州府,这件事可不同寻常。”这是之前从没有过的事情,钦察巡查至少提前半个月只会省台,这是惯例,但从这次钦差的行为来看,似乎来者不善。这个消息,还是三日前才收到的消息,这个时候,估计各府除了例如任安郡和个别几个被布政使监视起来的知府县令外,其余的人都知道了。   “至于你说得那些关于布政使大人的话,最好把嘴把严,不然谁都救不了你。”周仁警告道:“你我不过是最底层的一个,泄露了一些秘密,没人能保得住你。”   “再者,你我在那些人眼中,不过是一颗随时可以舍弃的棋子,到时出事了,上面的人没有事,推得一干二净,他们将自己指摘干净,没有什么事,倒霉的只会是我们这些办事的,到时依照大齐律,我们便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周仁说道这,眼中寒气渐起,他在官场上呆了这么多年,这种事情真的是屡见不鲜,但若是真是到了鱼死网破的时候,他不介意为了活命,让那些人下水,一个都别想跑。   没道理他出了最大的力,拿最少的银子,最后什么脏水都往他身上泼,让他承担全部的罪责,这样的事是不可能的。   “嗯,谨遵姐夫教导,我以后一定注意。”苗文伟应道。   “那姐夫,这么好的营生还干不,这可是赚钱最好的时候。”这段时间,指着那里的粮食,他赚得个盆钵满提,虽然上交给布政使六成的收入,但剩下的也依旧够他每天从梦里笑醒了。   “算了,还是继续吧。”周仁想到自己老师经常对自己催银子的事,点了点头,“相信恩师会处理好这些关系的。”   “嗯,我知道了,谢谢姐夫。”苗文伟一听这句话,立时笑开了。   此时,前往章县的官道上,沈皎对着身旁的暗彦道:“他们若是真的是利用那里的粮食……”说到这,沈皎没再说下去,但眼中充满了深深的寒意,语气森然。 第147章 粮仓   沈皎皱了皱眉, 没有将话再说下去,看着眼前这些怀里抱着馒头的灾民,对着一旁的暗彦问道:“彦先生, 咱们所带的粮食若是救济周围村庄的百姓, 可能维持两餐?”   “公子,现在的粮食是前天才送来的,若是救济周围村庄的灾民, 维持两餐应是可以的。”暗彦看着沈皎心中已经有了打算,只是回答, 也不阻止,在来之前陛下便有交代, 让他一路上以元嘉郡主这个主子的想法为主, 便是遇到想法相悖时, 也尽量遵循元嘉郡主的意思。所以,虽然他现在对其的做法,并不认同,但也不会阻止,他只需要服从命令便够了,主次永远要记得。   “不过, 按照属下之前了解的情况,这周围的百姓应该有千人左右, 肯定是不能按照刚才那样的供给了。”暗彦核算了一下随行的粮食, 皱眉道。他不阻止郡主发善心, 救助百姓, 但也不能让其随性子来,不知粮草之事的重大。若是像之前承诺柳树村的村民一般,都给了平常百姓半年都不一定能吃上一顿的馒头,还管饱,这样救济程度根本不是他们现在所带的粮食能承受的了的。   “这个彦先生放心,我明白轻重。既然是救灾,就按照朝中救灾的惯例来,每人领一升粟,孩童领半升。”按照大齐救灾时的惯例,每人一天可领一升粟,孩童领半粟,虽然不多,但也够一个人在灾年维持生命,不饿死了。   “对了,让男女分开领,维持好秩序,避免相蹂。”沈皎说完后,又对着身旁的暗彦嘱咐道。在这样一个饥荒的时代,可以想象,领粮食时,百姓蜂拥而至的场面,但这样的场面,最令人担忧的便是踩踏事件了,她记得在学史时,老师张博钧在讲到赈灾时,有一篇介绍前朝的一位刺史在赈灾时,便是采用这样男女分开领粮的方法,从而减少了很多的踩踏事件。   “是,属下这就吩咐下去,让良器维持好秩序,公子放心便是。”暗彦应道。他也是没有想到元嘉郡主会考虑如此周全,但心中还是止不住的担忧,这将粮食都发出去,他们接下来该怎么办,虽说饿个两三天不会有饿死,但也会让那些士兵手无战斗之力,若是再遇到一次劫匪,那后果不堪设想。   如此想着,暗彦也皱眉问了出来:“公子,这也不是长久之法啊……”   “这个我自然知道。”沈皎不待暗彦说完,摆了摆手,安抚道:“彦先生,我自是知道这不是长久之法。至于粮食问题,您不必担心,明天咱们往章县县城而去,我记得章县应是有官仓的,并且还应有不少储量才是。”   暗彦听后大惊,连忙道:“公子,章县是有官仓,但是那可是军仓,不能擅动啊。”   “我自是知道是军仓。”沈皎摆了摆手道:“军仓又如何?”   “军仓没有内阁公文和圣旨,是不能擅动的。动了军仓,公子,原是好意,也会成为坏事,到时朝中的一些大臣,得知后,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到时朝野废然。更何况,您身上并无官职,介时又是一个把柄落在那些有心人手中,您和……”说到这,暗彦还向上方拱手以示天和帝的身份,然后道:“之前的打算可都不成了啊。”   在沈皎和天和帝身边这么长时间,他多多少少也知道天和帝对元嘉郡主的期盼和沈皎自己的打算,天和帝似乎有意让元嘉郡主进入朝堂,而元嘉郡主也十分有此意。他多多少少也能猜出天和帝和元嘉郡主打算以这次山东受灾之事作为元嘉郡主进入朝堂的踏板,但若是开了军仓,介时便是元嘉郡主立了再大的功劳,也无济于事,反而还会收到群臣弹劾,最后很可能连原本的荣耀都保不住。   在大齐,天下粮仓共分六种,正仓、转运仓、太仓、军仓、常平仓、义仓。正仓即所谓的常年直接受纳正租的官仓,军仓、正仓供应兵饷;正仓、太仓供应官禄;常平仓负责平准籴粜;义仓负责赈贷救济。所以,平日里地方官员能动用的只有义仓,常平仓的动用需要报省部审核,而太仓供应官禄,根本不是地方官可以触碰的。至于转运仓,是沿漕运设置的,是为了长途运输粮食物资集中于京师而特设的粮仓,这样的粮仓在大齐多是只起到中途转运的作用,一般情况下并不会存储多少粮食。至于正仓,存储量巨大,是真正的官仓,也不是地方官员可以擅动的,动用官仓时,一般情况下,都也要报阁部和户部审批,不过,历史上也有不少地方官员在遇到紧急灾情时,没有经过阁部和户部审批而动用官仓的,动用官仓者,朝中会根据其具体作用,而决定其是否降职还是如何,不过,动用官仓被嘉奖的官员也有不少。   但无论是哪种仓,都没有军仓来得重要和敏感。军仓不仅是为了发放军饷,也是以防大齐在突然进入战争时,有足够的粮草供给士兵,可谓是重中之重。所以,还没有哪个官员会去动用军仓的,凡是挪用军仓的,就没有全身而退的,重者,将会诛三族。   但军仓也不是哪个地方都有的,章县之所以有军仓,不过是占了其水运便利的条件,方便粮草的运输和调给。   “公子,您可千万不要打军仓的主意啊。”暗彦看着沈皎不为所动的样子,着急难耐地急声道:“郡主,这章县也不止一个粮仓不是?”   提到章县的粮仓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章县的军仓,可章县的粮仓也不止一个?   “章县只是县,不设官仓。”沈皎似乎只是在陈述事实。按照大齐的惯例,官仓一般设在郡中,县中不设。   “还有义仓!公子,还有义仓!”暗彦急声道。没有官仓,还有义仓。   “公子,义仓才是赈灾所用的粮仓啊。”义仓是地方官员可以随便调用赈灾的,朝中规定,若年谷不登,百姓饥馑,当所州县,随便取给。   听到义仓两个字,沈皎轻笑,摇头道:“彦先生,义仓中不可能有存粮。”   “怎么不可能?”暗彦反驳道:“自大齐建国起,朝廷便下令各州县设立义仓,这些义仓中的粮食再少,应该也是能支撑到端王殿下来的。”端王马上就会到达齐州府,介时赈灾的粮草定会分发给各州县,章县又是受灾最严重的县之一,应是会成为最先被发放粮食的地方。   沈皎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暗彦所说的事情她明白,义仓本就是为备荒年而设置的粮仓,北齐时征义租,在州、县设仓存储,此为义仓的先河。前隋始设义仓。《隋书·长孙平传》:“奏令民间每秋家出粟麦一石以下,贫富差等,储之里巷,以备凶年,名曰义仓。”前唐和前陈时,义仓时废时设,但是在大齐义仓一直是设立的。   在大齐,义仓由州县设置,王公已下垦田,亩纳二升。其粟麦粳稻之属,各依土地。贮之州县,以备凶年。当然,这个规定,依照每年各地的收成,有所增减。但无论如何增减,时至今日,大齐义仓的规定至今都没有被废除,所以,按照常理来说,各县和各州郡的义仓中都多多少少的应该有存粮才是。   不过,凡是都有例外不是?   “彦先生,章县的百姓多数以护河款为生,本就没有多少人种田,更何况,章县的这些漕户多少年没有领过全部的工钱了,你没听他们说,他们平日里靠那点少的可怜的工钱和种的一点地为生,哪里还有其余的粮食去填满义仓。而章县和其所属的山阳郡皆知道其拿不出粮食,平日里的漕运还需要漕户出力,所以也不至于逼得太狠,让其出粮填满义仓,所以这这章县的义仓中应该不会有存粮了。”说到这,沈皎叹了口气。   “至于这社仓,估计是更不会有了。”大齐,二十五家为一社,好一点的地方,每一社会设立社仓,以备灾年,但也只是好一点的地方,社仓的设立不是硬性的规定,全凭百姓自己。章县的漕户这么多年连平日里吃饭都困难,哪里还有余粮存在社仓中呢?本来这社仓,也只有江南的一些富县才会有。   暗彦听完沈皎的这些话,眉头紧皱,他知道元嘉郡主分析的都是正确的,可便是再正确,他也不能任由元嘉郡主真的去打军仓的主意啊。   沈皎看着暗彦还想再劝,便道:“彦先生,便是没有我,也已经有人打上了军仓的主意了。”她知道暗彦是为了她好,所以点明道。   “郡主是说章县的县令?”暗彦听到沈皎的话,想到之前村正所说的章县正在贵的离谱的粮食,恍然道。   “周仁当真如此大胆?”一个县令居然敢动军仓,在他看来,不是大胆,而是不要命了。   “财帛动人心。”沈皎点了点头,说到这眼中满是寒意,“更何况这财帛动的可不止周仁一个人的心。”   说到这后,沈皎不再说周仁,而是对着暗彦安抚道:“彦先生放心,我动军仓,不会直接动处在军仓中的粮食的,朝中不会有我的把柄的。”   随后,也不管暗彦明不明白,也不再说下去,而是对着安排好事宜,走过来的吴琼道:“辛苦了。”   “公子客气了。”吴琼回道:“公子,一应事宜都已准备妥当,只是不知这发粮的地方定在哪里?还有,现下天色也不早了,定然到不了附近的馆驿了,不知今日宿在哪里?还请公子示下,良器也好早做准备。”   “叫村正过来。”沈皎没有回答,而是吩咐道。   待村正上前,沈皎问道:“村正可知这附近的村子一共几家,哪个村子在中间,离周围的村子比较近?”   “回公子,这也是巧了,我们附近一共三个村子,数我们柳树村在三个村子的正中间,也是最大的一个。”村正赶紧回道。   “那今日便下榻柳树村吧。”沈皎对着吴琼吩咐完,然后又对着村正道:“一会儿你带着一些村民去旁边的两个村子去,告诉他们我会在柳树村发粮,让他们来领,男女分开,每人一升,孩童半升。”   “公子真是大好人啊,公子的大恩大德我们没齿难忘……”村正跪下,激动地说着。   沈皎叹了口气,让人扶起村正。   “好了,现在去柳树村吧。”沈皎上车。   随后,在村民的领路下,一行人往柳树村而去。 第148章 粮商   章县县城的城门前,一队由七八十人左右护卫的车队从城外驶来, 颇为引人注目。   守门的士兵看到前来的车队对着身旁的一块儿的士兵道:“呦, 这个天儿居然还有人往章县里面跑, 估计又是不知道章县情况的。”说话的是一个年纪大些的兵士。   说完后,其身旁的一个差不多年纪的, 立时赞同道:“咱这章县又不是以前, 现在来咱这的,也就只有那些不知道章县情况的, 等他们打听清楚章县的事情后, 肯定会立时就走的。”章县可不是之前那个繁华的漕运要塞,往来的商队络绎不绝, 就依照现在章县的这个灾情,里面遍地都是灾民, 饿死者太多,连买粮食的钱都不够, 哪里还能有钱买其他的东西。   “石大哥,虽然咱们章县是灾城,可正是如此,这卖粮食不才有利可图吗?这群商人,说不定就是一群看准了章县的灾情,来卖粮食的粮商, 想大发一笔呢?”一位年轻的军士不明所以, 问着刚刚说话的人。在他看来, 章县正是因为是灾城, 才有利可图不是?现在章县的粮食已经高的离谱了,别说是那些贫苦的百姓,便是一些家底不丰厚的乡下的乡绅都负担不起这个价格了。   “小弟不懂事,还要劳烦石大哥和黄大哥提点小弟一下,小弟感激不尽。”年轻人发现自己话落后,旁边刚刚说话的两人嗤笑了一声,眼中露出嘲意,便知道自己的话不对了,这其中有不少的关窍,立时求教道。他不想自己还以后踩着什么地方,要了自己的命。   “看在你小子还算不错的份上,今天你石大哥就提醒提醒你,免得你日后丢了小名都不知道。”那个叫姓石的人对着年轻的军士说道:“现在还在卖粮食的粮铺的东家是谁,你知道吗?”   “知道,苗家粮铺吗?”年轻人立时答道:“现在满章县也只有苗家一家粮铺在卖粮食了,其余的粮铺都关门了,所以这粮价才这么高吗?”这点,全章县的人都知道。   “可你知道这苗家为什么能经营下去吗?”   “还能为什么,不就是因为其在这灾年有粮食,而其余的粮铺没有粮食吗?还能为什么?”年轻的士兵对这个问题有些不明所以。这个时候,粮食价格这么高,谁要是手里有多得吃不完的粮食还不都该拿出来卖,趁机大发一笔吗?反正要是他手中有粮食,一定会拿出来卖的。不过这样的事,也只是想一想而已,他们这些守城门的士兵虽然位卑,但终究也是有军籍的,由朝廷供给粮食,他们的供粮不是有县衙发的,而是由兵部发给地方提督,在发给他们,中间不经过县衙,所以他们还有粮食,便是靠着他们这点俸粮,家中才不至于饿死。但手中多余的粮食也是没有的,不然他真的想要趁机发一笔财的。   “你当真以为章县的那些个乡绅员外的粮铺中没有粮食?”姓石的士兵压低声音道:“这才离水灾过去不到两个月,河口决堤的地方也多是在周边的乡镇,咱们县城随也被淹了,但也不至于所有富户家中的存粮都被冲走了。”相反,那些富户有专门巨大的储存粮食的地方,损失并不大,反而是那些平常百姓家中没有好的储量地方的人家,家中的粮食损失巨大。   “所以,那些粮商手中肯定有存粮。”年轻的士兵听到后,得出结论,但随后又不明白的问道:“既然他们手中有粮,怎么不拿出来卖?”   “说你傻你真的傻。”石姓的士兵嗤笑道:“你知道那姓苗家商铺的东家是什么背景吗?”   石姓士兵看着旁边的人不知所以的样子,低声道:“那位可是咱们县太爷的小舅子,不然为什么咱们县城只有姓苗的一家粮铺卖粮。还有,咱们县城一开始受灾时,不是没有粮商来咱们这卖粮,可是最后呢?不都是全都离开了。”每一个受灾的城市,都是那些粮商最喜欢光顾的地方,但是也不是每一个地方那些新来的粮商都能生存下来,章县又只是县城,来得也都是一些小粮商,没有什么大的背景,再说这民不与官斗,商人更是如此。   “所以,这也是我和你黄大哥之前为什么说,等他们知道咱们章县的情况后,就会走得。这情况可不只是指咱们章县受灾的事,也是只咱们章县这粮商问题牵扯上的官场上的事。”石姓的士兵看着年轻人还是不太明白,所以压低声音,靠近其耳边将事情挑明道。   “好了,那队人快来了,别聊了,有的忙了。”黄姓的士兵看着到了眼前的车队,对着身旁的人道。   黄姓的士兵话落后,石姓士兵和身旁的年轻人赶紧分开站好。   “请出示你们的路引。”黄姓的士兵在车队走来后,看到前方一辆马车拉车用的双匹高头大马,态度比之前恭敬很多。不说别得,单是那两匹马,虽然他相马的本事不佳,但是他那两匹马实在是太显眼了,只要是稍微了解马的人,都知道这两匹马珍贵得很,至于到底价值几何,他就不清楚了。更重要的是,拉马车用的是双匹马,在大齐,只有官员和权贵子弟才能用双匹马,而且这些护卫穿戴相同,气势非凡,也不是平常人家可以培养的。   所以,无论从哪一个方面,都足以说明,眼前的这队人马都不是他们之前以为的普通商人,而且身份非比寻常。   “给。”前方的吴琼将事先准备好的路引从袖中拿出。   “请。”黄姓士兵看过路引,将其归还。   待一行人远去,旁边的石姓士兵和年轻的士兵才走了过来,好奇地问道:“这架势看着可不像是商人,到底是什么人啊?”   “不知道。”黄姓士兵摇了摇头。   “你不是看了路引了吗?”   “路引上只写了是从京城来的,其余的就不清楚了。路引又不是身份文牒,将身份写得一清二楚的。”他们这里又不是关卡,只是一个县城,只有查看路引的权利,没有查看身份文牒的权利。   “要是再遇到,恭敬些。京城那个地方,权贵多得到处都是,随便一个在京中不起眼的官员,来到咱这,说不定都比县太爷还大,小心些总无过错。”黄姓士兵对着身旁的两人好心劝道。   见两人都慎重地点了点头,黄姓士兵才放下心来。   而被他们讨论的沈皎一行人,自进门后,便在随行的柳树村村正的指路下,一路朝着苗家粮铺而去。   等他们到时,苗家粮铺前围满了不少人,但多是出于观望的状态,真正买的没有几人。旁边的管事看着围着粮铺的人不买,很是不满,喝令让不买的人赶紧离开。   “多少钱一斗?”沈皎对身旁的暗彦问道。   “一……千文。”暗彦看着粮铺旁边的告示,有些不敢置信地将告示上的字读了出来。 第149章 天价   一千文是什么概念,在大齐, 一千文便是一贯钱, 而一个三品大员的俸禄也不过是一月四百贯钱, 当然这是不包括其余的一些茶水费等其余费用的结果,所以这斗米千文的价格可谓是米珠薪桂了。   沈皎听到这个价格, 眼中露出寒意。她记得《贞观政要》中记载, 贞观三年,斗米三钱, 《通典·食货志》中记载开皇十三年, 斗米五钱,便是唐朝大中年间, 斗米也不过是五十钱。而斗米千文,这样的价格只有在战乱的年代才能出现, 比如前陈末年,那个时候群雄割据, 粮食才一度被吵到了斗米一千二百文的价格,不过那个时候,是战乱,粮食紧缺,物价奇高是正常的。可是现在呢,正值太平盛世, 以前大齐每年不是没有遇到过旱灾和水灾, 但物价最高也不过是二百钱一斗, 比之平时的米价亦是贵得离谱, 可现在的这个价格却是连她都没有接受的。   “彦先生,我若是没有记错的话,京城的粮价应是斗米七钱吧。”沈皎皱眉问道。   “回郡主,京城的粮价普遍偏高,粮价多是在五钱到七钱左右,但周围各县城的粮价差不多是斗米三钱,这在历朝历代算得上是十分低价的了。”粮食价格越低,说明百姓手中的存粮越多,也许在其余的方便不好,但粮食价格低,最起码百姓能吃饱,如此,也算是上是太平盛世了。   “我记得昨日,听那些村民提起,之前这里的粮价还是斗米五百钱吧。”想不到,这才几天,居然又翻了一倍。想到这,沈皎眼中闪过一丝寒意。   “回郡主,正是如此。”暗彦回道。当时他听到那个灾民说出这个价格时,还有些不太相信,但今日看到眼前真实的挂在苗家商铺前的价格,他心中只剩下震惊和愤怒。   “好了,我们下去看看。”沈皎对着暗彦说完后,便起身下了马车。   等她下马车后,便由着暗彦等人护着,朝人群中的苗家商铺走去。   沈皎看着除了排队的人外,苗家粮铺旁还站了不少壮年,将商铺围了起来。   “他们倒是还有些自知之明,知道做出这样的事怕被人打,还雇了这么多打手和管事看铺子。”吴琼嗤笑道。   “好了,吴兄,随主子一起先过去吧。”暗彦虽也心中赞同吴琼的话,但还是劝道。他们这么做不要紧,最重要的是他不清楚元嘉郡主的打算,不能坏了元嘉郡主的事儿。   吴琼听后点了点头,他也知道这事有轻重,只是他实在是看不下去,才抱怨几句。   “这粮价这么高,这位兄台还能买的其粮食,想必家境不错吧。”沈皎走向排队买粮的后方,排起队来,和前方买粮的人攀谈起来。   “便是家境再不错,也买不起粮食了。”前方的青年人听到沈皎的攀谈,出于礼貌,便回了一句。   “可是我看到兄台不是正在排队吗?”沈皎也不再意对方的冷淡,继续笑着道。   “也只能买的起这一次了。”青年人说道这,似乎想起了什么,眼中满是悲哀,“若是再不买粮,也都不知道还能不能买得起下一次。”   说完,也就不再搭理沈皎,默默地排起队来。   “兄台要买粮,我这里正好有不少,倒是可以卖给兄台。”沈皎不顾青年人的冷漠,笑着小声道。   果然,沈皎的话落,便听到青年人激动地大声道:“真的?”喊完后,感到周围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才悻悻地摆手对着众人道:“无事,无事,惊扰诸位了。”这个年头,谁要是有能弄到粮食的路子,还不得要好好藏好,毕竟他也不知道对方手中有多少粮食,他能买到的越多越好。毕竟手中的存粮越多,心理才能越踏实不是?   “怎么卖的?”青年人想要去拉沈皎的袖子问个明白,但看到沈皎身边紧盯着他动作的暗彦和吴琼,悻悻地收回了手,只是靠近了些,压低声音道。   “现在不好说,但是肯定不会超过斗米三十文的。”沈皎笑着道。大齐这些年风调雨顺,国库充盈,官仓中的存粮足够应对山东的灾情,甚至还绰绰有余。   “那你有多少?”青年激动地问道。   “足够整个整个章县的所需。”沈皎笑着道。   “那好,我要三十斗,什么时候能取粮?”青年连忙问道。不是他如此如此轻信于人,实在是这个时候,只要能听到有粮食,有活命的机会,谁都不会拒绝的。   “大概在午时以后。”沈皎笑着道:“不过,在此之前,我有些问题,想要请教兄台,还望兄台解惑。当然,也不白让兄台帮忙,三十斗的粮食算我送给兄台的。”   “在下杜济,去年侥幸通过乡试,还未请教贤弟贵姓?”杜济听到后大喜,连忙对着沈皎介绍着自己。   “原来是杜秀才,失敬。”沈皎看到杜济在说自己是秀才时,脸上闪过一丝骄傲,便恭维道:“杜兄看着也才及冠之年,就已通过乡试,想来成为举人老爷,金榜题名也是指日可待。”不是每个人都是卫赜和颜楠一般的天才,及冠之年身上有秀才功名的,在京城多得是,但在章县却是算得上不错了。   “在下姓沈,单名一个晟字。”沈皎介绍着自己。   “可否请兄台在旁边的茶楼处与在下一叙?”沈皎笑着邀请道:“在下还有些问题想要请教杜兄。”   “沈兄客气了。”这个时候,能进茶楼吃点什么,他有什么理由拒绝,不过,杜济试探道:“不知可否就在旁边的茶楼?”毕竟这防人之心不可无。   “自然。”沈皎对着杜济做了请的手势,示意其请。   “在下是外地人,对这章县不甚熟悉,还请杜兄带路。”   杜济点头,然后也不排队了,便率先朝一旁的茶楼走去。沈皎刚要抬步走,便被身旁的暗彦叫住:“郡主,我们现在手中不可没有粮食。”暗彦说道这,皱起了眉,作为下属,他无法在元嘉郡主和杜济谈话时插嘴打断,但听到之前元嘉郡主说午时后在章县卖粮的事情,他心中却是无法平静。他们手中的粮食已经没有了,哪里来得粮食去卖?   沈皎听后,却是笑着伸手指道:“粮食,不就是在这里吗?” 第150章 安排   暗彦顺着沈皎指着的方向看了过去, 正好是苗家的粮铺。   “彦先生, 那不就是我们的粮食所在吗?”沈皎笑着问道。   “可是, 公子……”暗彦摇了摇头, 皱眉道:“公子, 我们的身份不便表明,即便是苗家的粮铺的粮价再高, 我们也无法将其充公,也落不到我们手上。”章县县令周仁和山东布政使杨叔达就算是再该杀头抄家充入公产, 可这也是端王一行人才能做得。元嘉郡主不是官员, 他们无权行驶这项权利。   想到这,暗彦似乎又想起了什么, 赶紧道:“公子, 我们人手不够,去掉留在柳树村护卫, 现在我们身边只有七十人, 和章县的军力抗衡十分勉强。”暗彦的劝道,他现在真的怕元嘉郡主一怒之下,起了用军力拿下章县的做法。毕竟,就是他自己看惯了官场险恶的人, 在看到斗米一千钱的时候,心中也只有该杀两个字。   “彦先生多虑了。”沈皎听到暗彦担心的劝告,微笑着摇了摇头, “我的意思是拿钱买下这些粮食, 然后再以斗米五十钱以内的价格卖给百姓。”   “公子?”沈皎的话落后, 暗彦震惊地看着沈皎,迟疑道:“这笔银子的数量可不少。”他也是实在没有想到,元嘉郡主的主意会是这个,在他看来,这个主意虽然能让百姓买到粮食,可基本上却是没有人愿意这么做得,因为这负担实在是太重了,这笔银子可不是小数目。   “出门前,我记得这银票还是带够了的。”沈皎摆了摆手道。她封地富饶,特别是有天下最赚钱的两样收入,茶叶和盐税,只茶税一项的收入就足够的上章县这种县城的所有赋税的总和了。再加上她的俸禄,和天和帝,卫皇后和谢太后整日给她的赏赐,她手中有足够的银钱支撑起这场救济。   沈皎看着暗彦颇为纠结的样子,不禁笑着道:“彦先生,你想想我们这两天见到的灾情,现在的情况已经是刻不容缓了,所以容不得再拖了。有的地方甚至已经出现病情,所以,现在一切以百姓为重。”   “彦先生的纠结,我多少知道一些。”沈皎继续道:“彦先生是不愿我们花的这笔巨款,流入苗家手中吧。”   听到沈皎的话,暗彦点了点头:“不错,属下的心思公子一猜即中,其实是属下狭隘了,这个时候确实是灾情为重。”他确实是不愿意这笔钱落入苗家和周仁的口袋中。   “关于这银钱,彦先生不必担忧,他们动了不该动的粮食,不仅不用在救灾上,还以此为敛财的工具,这是罪无可赦的。”沈皎说道这,眼中布满了深深的寒意:“论罪,应当抄家,其人当诛,罪连三族。”   “还有,五舅舅明日应该到达齐州府了,杨叔达的事情便会有了结了,昨日,我也派人将信件递给五舅舅,相信对周仁的处理也会随着杨叔达一起被处理。所以,介时,我们花出去的钱财最多不过会在苗文伟和周仁的手上最多只有两三天的时间,介时便会被检抄出来。”沈皎道。   检抄后便会归到大齐的国库之中,所以这钱财并不会有所损失。   “虽是这样,但公子自己却是会损失不少银钱的。”暗彦听了沈皎的话,紧皱的头松开。但一想到沈皎自己会损失巨大钱财,继续道。   “无碍。”沈皎摆了摆手道:“现在控制灾情,减少死亡才是最为重要的事情。”昨日,她和柳树村以及其旁的两个村正谈话时,已经听到有不少人饿死了。所以,现在最主要的事情便是先让百姓吃上饭,不至于饿死。   至于她自己的损失,她并不在意,她愿意尽己所能,救助这些百姓。她享受了百姓的上交的赋税,享受了这样奢华的生活,便应当给予他们庇护,这是她应尽的责任,享受了什么,就应当承担什么责任,就如同公主在国家需要时,需要和亲一样,权利和义务从来都是相等的。当你只享受权利,而不尽义务时,你便会付出应有的代价。历史上很多王朝走向衰败,甚至是更迭的原因,多是由于帝王只享受了那奢侈的生活和至高无上的权利,却不爱护自己的百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永远是正确的。再者,这些钱财最终上交国库,也不算是什么损失的。   “公子大义。”暗彦赞道。元嘉郡主虽然不是男子,不是官员,但却有着一颗爱护百姓之心,这是难能可贵的,而且其眼都不眨一下就拿出同意拿出这么多银钱出来,和在短时间内就做出如此决断,可见其的魄力。   “属下这就去准备。”暗彦紧接着道:“只是我等究竟在何处卖粮,还请公子示下。”   “就在苗家粮铺的对面卖就好。”沈皎眯着眼睛道:“这样才能传播的最快不是?”   “另外,卖给每个人粮食时,不要多卖,每人一次最多买三斗,要维持好秩序。”沈皎嘱咐着,这个时候,若是不限定好每人购买的数量,很可能很快就会先来的人一抢而空,而后来的人却依旧没有粮食吃,最后粮价依旧会上涨。说完这个问题后,沈皎由对着暗彦道:“还要准备好施粥的地方,毕竟就算是粮价再低,也依旧有人买不起粮食。”   “还有……”沈皎看了看围在苗家粮铺前的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灾民蹲在墙的一角,叹了一声道:“将这些灾民集中安置起来,另外,请章县的大夫前去会诊,一定要注意伤寒疫病的问题,这是重点。”每次水灾过后,基本上都会爆发时疫,造成更过灾民的死亡,而且昨日在柳树村,她已经遇到有人患上了疫病了,还请了陈太医前去诊断,已经确诊,确实是时疫,但其感染时间不长,尚能治愈,并告诉她,这种病越早发现越好治,且极易传染,若是到了最后,便是传染到整个全城时,介时一切都晚了。   “是。”暗彦郑重地应诺道。   “但是,公子,将粮铺设在苗家粮铺面前,苗文伟和周仁会不会找我们麻烦?”暗彦担心道。 第151章 荒唐   “为何要找我们麻烦?”沈皎对于暗彦说得这件事, 摇了摇头笑着道:“我们从他们手中高价购粮, 对于他们来说, 钱不依旧是落入他们的手中呢?”   “再说, 依照他们现在所定的粮食价格, 你看看,这粮铺前排队的有几人?”   顺着沈皎指着的方向, 暗彦看了一下只有了了十几人排队的队伍,点了点头。现在能买得起粮食的, 只有那些手中有不少积蓄, 平日里却没有做好存粮准备的人家了。真正的大户,手中绝对有足够的存粮, 这些存粮的数量绝对够其度过整个灾年而绰绰有余, 所以他们不用上这里买粮食。至于那些百姓,他们倒是想买, 可是却买不起。所以, 苗家这天价的粮食并不是很能卖出去。   “所以,这个时候,若是我们拿出斗米千文的价格去大肆购买粮食,这送上门的钱, 你说苗文伟和周仁会不会同意?”苗文伟和周仁在这个时候将粮食将粮食的售价疯狂提高,不就是想趁机大肆敛财吗?而现在,由于这粮价定的太高, 反而效果并不好, 没有多少人买粮, 现在其不能降价,却又想敛财,正是骑虎难下的时候,所以这个时候有人愿意以其现在的高价收购粮食,其又怎么会不卖?   沈皎说完后,看着暗彦似乎依旧有些顾虑,紧接着道:“再说,我们不是在拿自己的粮食在卖?而是进得他们的粮食,而且比他们买的价格低,买的人越多,便意味着我们亏损的越多。所以,他们并不会找我们什么麻烦,反而会觉得我们是……。”沈皎笑了笑没有评价自己什么。不过,她觉得对于苗文伟和周仁来说,她的行为可以算得上是典型的脑子烧了的行为了,冤大头都有些轻了。   暗彦也明白沈皎接下来话中的意思,嘴角抽了抽。   “所以,只要我们是一直从苗家那里拿货,他们有利可赚,就不会找我们麻烦的,再者,这件事情持续的时间并不会长,所以,便是有什么麻烦,我相信也能够等到五舅舅过来。”他相信以端王向来雷厉风行的作风,再加上她之前给卫赜送去的信,相信以卫赜的本事,定会在这两天将杨叔达的罪状收集的差不多,介时等端王到达齐州后,召各州郡官员时,卫赜定会联合张敬宗等人,弹劾杨叔达等人,并附上一应罪证,使得端王对杨叔达一干人的处置,快速而有理可循。这也是她让人提前传讯给卫赜的重要原因。   至于卫赜和张敬宗等人弹劾杨叔达的问题是否属实,她之前已经令扬礼和扬信带人探查过了齐州府的情况了,可以说卫赜等人的弹劾全部属实,而杨叔达真正所犯下的罪行比其在奏疏上列举的还要多。比如,卫赜等人为了避嫌,并没有在奏疏中提及的杨叔达和晋王的联系。其每年给晋王提供的多少的钱财,其中贪污了多少朝廷拨给漕户的护河款和工部与户部拨下的修河款,这些钱财的去向,再加上结党营私,置百姓的死活于不顾,和其这些罪行给朝廷和百姓造成的重大损失,这罪行足够诛三族的了。   所以,为了端王在齐州的行事便捷和为百姓考虑,将杨叔达一干人先从职位上拿下,才能令山东的救灾工作进入正轨,这便是她写信给卫赜让其早做准备的重要原因。   “是,属下这就去准备。”暗彦点头应道。   “好了,我们现在去旁边的茶楼,杜济还在那里等着我们呢。让人久等可不好。”沈皎说完便率先朝着已经在前方的杜济走去。   吴琼带着人紧随着沈皎而去,就像杜济自己说得没有多远一样,这个茶楼离苗家粮铺步行也就只有一炷香的时间。等到众人到达后,沈皎对着前来招呼的小二道:“一间雅间,再上些吃食和一壶好茶。”   “好的。”小二看着一旁吴琼递来的打赏钱,笑得更为谄媚。现在是灾年,来茶楼的人是越来越少,便是依旧有不少有钱人来这里,但给的打赏钱也少了,毕竟现在是灾年,章县又只是县城,所以便是富户的人家,也不会出手向以前一样大方了。再者,他所在的是苗家的茶楼,虽然苗家势力庞大,苗家也是现在章县唯一还开着粮铺和茶楼的人家,但苗家在章县的大户人家中并不受欢迎,本来他们这个茶楼,章县的大户人家来得就少,现在就更少了。所以,他们平日里根本没有什么生意,现在好不容易来了一个出手这么大方的,他可是欢喜极了。   待进了这茶楼坐好后,两人客气了一番,沈皎才对着杜济问道:“在下想请教杜兄几个问题,还望杜兄能够赐教。”   “沈兄请讲。”杜济对着沈皎拱手,笑着道:“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想必杜兄也能看出来,在下是外地人,初来贵县,想要做些生意,但有些事情心中很是疑惑,所以很怕得罪什么人没了命,所以还请杜兄帮帮在下。”沈皎看自己说完后,杜济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神色不便,微笑道:“首先,为什么这章县的粮铺只有这苗家粮铺一家呢?据在下所知,章县位处山东的漕运重心,水运发达,很是富裕,这里的商户可并不少,粮商原本也至少有五家吧。怎么从在下进城后,便听说这章县只有苗家一家卖粮呢?”   “以前确实如沈兄所言,这章县的粮商不止五家,应是有□□家的样子。其中以冯家和尤家做得最大,是本县最大的粮商。”杜济和沈皎解释道:“特别是,水灾后,冯家和尤家还曾设硼施粥,救助灾民。但是,两日后,便有人将冯家和尤家告上了公堂,说其施的粥中有毒,,吃死了人,县太爷也派人去查,最终说两家的粥中确实有毒,便不再让两家施粥了,并且还逼得两家再也做不了生意了。”   杜济说道这,眼中满是嘲讽,“如此荒唐的事情,自是没有人信的。”若真的有毒,怎么那么多人喝粥,就一个人有事呢?可是民不与官斗,更何况是商人,根本就斗不起。冯家和尤家也只能自认倒霉,谁让他们碍了县太爷的眼了呢?   “不过,这件事其背后县太爷的意思,那些粮商也都明白了,便纷纷关了自己的粮铺和其余的各种铺子,关起门来自己过日子。所以,现在这章县的县城中也就基本上只有苗家的铺子开着了。” 第152章 引荐   “就因为有了冯家和汤家的事情在先, 现在的章县别说是卖粮食, 就是做任何买卖都得要三思而行。”说完,杜济看了看周围没有旁人,又看了一下小二刚刚上上来的糕点,浓郁的香味让他不由咽了口口水, 要不是从小家里教养不错,他真的就下手往嘴里塞了。   杜济努力让自己的眼神远离桌上的糕点, 然后对着沈皎压低声音道:“沈兄, 在章县真的没有什么买卖可以做, 看在你我相识一场的份上, 我劝你还是将这在章县做买卖的想法作罢吧,想要发财,还是换个地方吧, 章县真的不行。”   沈皎没有点头, 而是指了指桌上的糕点,道:“多谢杜兄以实情相告。”然后指了指桌上的糕点道:“杜兄,请。”   “刚刚是在下着急, 失礼了, 未来得及招呼杜兄,失礼了, 还望杜兄海涵。”沈皎笑着, 口中赔罪道:“在下是外地人, 不知此楼中的特色, 杜兄可有什么推荐?”   杜济听到沈皎的话, 立时振奋道:“这沈兄可问对人了,虽然这苗家的茶楼不如以前冯家的茶楼,但是还是有两道特色糕点的。”这些糕点,自从水灾开始后,他就再也没有尝过了,想到那滋味,杜济控制住自己的口水。   “听说现在苗家茶楼中的大师傅,是苗家重金从齐州府挖来的……”沈皎看着杜济兴致勃勃地朝自己介绍着着苗家茶楼中的特色,一如之前一般,微笑着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抿了一口茶。然后在杜济说完后,对着一旁立在自己身边的吴琼道:“按照杜公子之前介绍的,吩咐小二全都上一遍。”   吴琼瞥了一眼在一旁的眼中毫不掩饰的狂喜的杜济,脸色不便地应是,然后出门对着立在门外的禁军吩咐完,又返回屋中,重新站回自己的位置。   杜济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吴琼,他觉得这位沈公子的身份不同寻常,更不可能是商人。不为别的,就是这位这位沈公子身上穿的绫罗绸缎,就不是商人能穿的。大齐对商人的衣服有着明确的规定,不得穿锦缎。虽然他没见过这位沈公子身上的料子,但他敢肯定,定然价值不菲,还有其头上的白玉簪,这可都不是什么人随便都能戴的。   再者,其身边的这位护卫,气势非凡,他以前随着他父亲见过一次县太爷,他觉得其已是气势威严了,但是还不及其身上的一半,刚才,他被这位护卫看了一眼,只觉得有些胆颤。   不过,这一切都不重要。只要这些人能让他吃饱,给他粮食,就足够了。   正将杜济慢慢地握紧拳头时,旁边沈皎声音又再次传到了杜济的耳边:“请恕晟直言,晟观杜兄谈吐举止,衣着打扮应是略有家产才是,应不该去苗家买粮才是。”   沈皎问完后,又似乎很是歉意地拱手,道:“此事是在下鲁莽,若是有什么冒犯杜兄的地方,还望恕罪。”   杜济听后,沉吟了一声,随后摆了摆手,对着沈皎道:“倒也没什么不可对人言的地方。”   “家中祖辈也曾官至四品,后来虽然没有之前的荣耀,但一直有人出仕,但到了祖父那辈时,因着不善经营,家中产业逐渐败落,到我父亲这辈时。”说道这,杜济脸上露出了不少悲伤:“家父身体不好,常年卧病在床,家中的银钱大多用在了汤药上,再加上不善经营,只能靠着收租过日。所以……,这余粮自然也是没有的。”杜济说完后,脸上露出了不少悲哀,艰难地将最后的话吐了出来。   沈皎听后,点了点头。杜济家中这样的情况在大齐实在是太多了,没有什么感触的地方,其这样的情况倒也在她的意料之中。她找人搭话也不是随意的,杜济在一群买粮的人中,其实是有些与众不同的。他身上有一种文人的气质,站在人群中,虽然脸上有郁色,但脊背确是挺得很直,这是其余人所没有的,这是需要长时间的教养产生的。   再者,其身上穿着士子常穿的衣服。但凡是这个时代,只要是能读得起书的,就没有多少人是真正的贫苦之家,不为别得,只那束脩就不是那些贫苦之家能负担得起的。读书,从来就是件奢侈的事情。所谓的寒门,不过是对于士族来说。但是寒门就真的没有钱吗?并不是这样,寒门和士族,在大齐的区别,是在成为士的时间上。   再加上,杜济这个时候还能有钱在苗家商铺买高价粮,而不是只能眼巴巴地站在一旁,一切就足以说明杜济的家世在章县这样的县城中,还能算得上不错。   不过,这样是她觉得相互矛盾的地方,一般来说,像杜济这样的人家,应该有奴仆才是,买粮这样的事,让奴仆来就是,何必自己出马。还有便是,按照常理来说,若是有家底的人家,越是会储粮才是。这个时候,应该尚有余粮才是,就像杜济之前说得那些章县的大商户一样,这些人就是关了商铺,可也没有到要出来买粮的地步。   “原是如此。”沈皎点了点头,也安慰什么,只是道:“实在是在下冒犯了。”   杜济摇了摇头,道了声无事。   沈皎随后又表示了自己的一番歉意,随后抿了一口茶,接着道:“不瞒杜兄说,我确实有在章县做生意的意图,不知这其中有什么门道,还请杜兄赐教。”   “能有什么门道,只要不碍着县太爷小舅子苗家的生意就好。”杜济颇有些不屑地说道,随后又皱了皱眉:“沈兄,还是那句话,最好不要在章县做生意。”   “多谢杜兄关心。”沈皎微笑着感谢道,杜济确实是为了她好,让她远离章县这样的是非之地。但,这却与她的目标背道而驰。   “不过,在下敢来这里做生意,也不是毫无背景,一个七品的县令倒还能应付。”沈皎笑容不便。   “有再大的背景有什么用?章县在受灾后,不是没有一些大的粮商来这,很多人都说自己有背景,但最后不都还是走了?”商人逐利,章县正是粮商最缺的时候,那些大粮商若是不是实在干不下去,又怎么会走人?   “听说,其背后的人在省台。”说道最后,杜济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仅限他和沈皎两人能听到。   “多谢杜兄提醒。”沈皎笑着道:“不过,不试过,又怎么会知道不行呢?”沈皎不在意地笑了笑。   “所以,我想请杜兄引荐一下现在章县的大商户。”她之前选了杜济,又打听其家世,便是想要知道其身份是否够做这个引荐人的身份。   索性,其身份确实如她所想的一般,足够做这个引荐人的。 第153章 杜济   杜济听到沈皎的话后, 不由一愣, 他万没有想到,沈皎打得居然是这个主意。   其实,却如沈皎所想的那般,由于祖上为官, 虽然落寞, 家中却也和章县的不少大商户有过交集, 这引荐一下却也可以。但是……   沈皎看着杜济犹豫不决的样子,神色不便, 接着道:“当然,在下也不能白让杜兄劳累不是?这是我的心意, 不值什么,还望杜兄笑纳。”说着, 沈皎从袖中拿出一个锦袋递了过去。   杜济看着眼前的锦袋,眼中一闪。他不是没有见识的人, 单是这锦袋值不少银子, 再看锦袋里似乎什么都没有的样子,他知道这里面十有八九是银票,出手这样不凡的人, 他还是第一次见, 便是以前来章县的那些大粮商, 也没有这样过。   沈皎看着杜济似乎思索, 也不打断, 气定神闲地坐在一旁静静等待着。   许久, 杜济才开口:“沈兄客气了,之前沈兄已经同意送给我不少粮食,所以,这个确实是不能要了。”杜济说道这,叹了一口气,将面前的锦袋推了回去。这个年头,粮食已经珍贵无比了,再者,他只不过是动动口,说得还都是章县人人皆知的事情,这些消息在章县只要肯给一口吃得,愿意回答的人得从这排到城门外。   所以,真正值钱的不过是引荐而已。   “不瞒沈兄,在下可以做这个引荐人,但是在下家中实在是有些没落,与那几家有的也只是祖上的交情,当个引荐人到还勉勉强强,其余的,就帮不了沈兄任何忙了。”杜济叹了一口气,接着道。   沈皎听后,点了点头,道:“那就劳烦杜兄了。”   “那这样吧,我回去写准备准备,午时过后,陈家邀了章县不少大户人家前往,我那里到还有一张请帖,介时沈兄和我一同前去便好。”杜济说道。   “那便多谢杜兄了,到时便在这里见面可好。”沈皎说完后,看着杜济欲言又止的样子,赶紧道:“介时还请杜兄多带一些人来,好将粮食搬回去。”   沈皎的话落后,杜济脸上立时露出了笑容,对着沈皎一礼:“那就多谢沈兄了。”随后才心满意足地离去了。   杜济离开后,沈皎看着身后吴琼眼中闪着疑惑,欲言又止的样子,道:“良器兄有什么问题,只管说便是。”   吴琼原本就是个直性子,在沈皎的话落后,便直接问道:“公子,虽然良器不知道您找那些章县的商人做什么,但是这杜济真的有能力帮公子吗?他可是连粮食都吃不上了,章县的那些大户人家还会给他请柬不成?若是他真的有这能力,还能连粮食都吃不上?随便去那些大户家中哀求一下,或者打个秋风也就有了。”   吴琼看沈皎没有说话,以为自己说得很在理,便直接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所以,公子,我觉得那小子就是个骗子,根本不能指望。公子若是非要用那些商人的话,我将他们全都抓来就是,费不了多大的功夫的。”士农工商,在吴琼看来,商人便是再有钱,其地位也不值一提。以他的官位,抓几个商人来根本就是小事一件。   沈皎看着吴琼认真的样子,完全不像是开玩笑的,好似在等待着她下命令后,便立时去各府抓人。看着眼前的吴琼,她便想起了以前在崇文馆上课时一起的吴羽,那也是一个标准的武将性子,直来直往。好似,吴家人,多是这样的,不过其从十岁后,就被扔在军营中,养成这样的性子也不奇怪。吴家人好似天生适合战场,而不适合官场一般。   在吴琼期待的目光中,沈皎摇了摇头:“杜济会兑现他的承诺的。”沈皎语气十分肯定。   感受着吴琼疑惑的目光,沈皎解释道:“他的目标是粮食,为了粮食,他才答应为我们引荐,这是一场交易。”所以,午时之后,杜济带他们前去陈家,她将粮食给杜济,这是一场约定。换句话说,若是杜济不兑现承诺,他就拿不到这粮食。   “至于你说得既然有交情,为什么不去打个秋风什么的?”沈皎说道这,笑了一声,“良器兄,你和杜济不一样,他是读书人,你还记得他介绍自己的时候吗?他除了说了自己的名字外,还报了自己身上的功名,他骄傲于自己身上的功名。这样的人,骄傲地很,只要家中还有一口余粮,就不会去别人那里求助,更别说打秋风这样的事情了,杜济绝对做不出这样的事情。”不管是孤傲还是气节,杜济的心理和行为便是如此。不到最后,绝不会求助于别人,将自己的落魄暴露于众人面前。   “所以,只要家中还有余钱,不至于饿死,杜济是绝对不会向人求助的。”而现在的杜济手中还有钱买米,所以更不可能去求助于别人。   “另外,听他之前话中提及的家中情况,他们家是按照收租子维持生计的,不管是田地的租子,还是这商铺的租子,只要等下个月到来,收上租子来就好了,如此,应该能维持家中的生活。”   “不管是杜济的谈吐还是衣着,都显示其日子过得还行。所谓的落魄,不过是对比以前而言,从之前的官宦之家,到现在的平民百姓,可不就是落魄了吗?但这种落魄不过是相对而言,其比之普通的百姓,已算得上是大户人家了。”   “再加上杜济已是秀才,其若是想要考取举人,必然是在书院中求学。书院这样的地方,从来都是结识人的地方。所以,不管是祖上的关系,还是其自己在书院中结识的人,拿到这样的帖子都应该是没有问题的,这点良器兄不必担心。”不管是崇文馆,还是国子监,亦或是各地的书院,每个书院都是结识关系的地方,都有个自的团体,派系,以杜济家中的情况,就算不是最好的那一批,但也得是上层了,能拿到这样的帖子再正常不过了。   “是,属下受教。”吴琼听完沈皎的解释,不由点了点头,佩服道:“公子聪慧,非良器所能及。”他之前对元嘉郡主恭敬多是源于天和帝对其的看重和宠爱,原本在他眼中,元嘉郡主因该是那种养在深闺里的娇娇女,可是这一路上元嘉郡主的所做所为让他大为震撼。但是在经历过章县的事情后,他对元嘉郡主的看法越来越改变,也越来越佩服。这位郡主一路上的行事手段,一点都不像一个女孩,特别像是一个在官场浸淫多年的人。极擅把握人心,做事也从容果决,很多时候,他都想不明白元嘉郡主的打算,他觉得就是那位整日跟在郡主身边的暗彦,也不一定能知道这位郡主心中的全部想法。   所以,他现在不明白的地方就问,以免领会错这位郡主的意思,为其的计划带来麻烦。   “良器兄能将自己的想法直接坦言,已是很好。”沈皎笑着道:“以后,要是还有什么想说的,良器兄不必顾及其它,直言就是。”这句话,她是真心的,若是下属不能领会她的意思,或者对她有什么心结,直言说出,还能解释交流,将事情理明白,但若是闷在心中,不仅不利于办事的效率,更容易产生隔阂,意见,不满,最后离心。这样的事情太过常见。   “多谢公子。”吴琼点了点头,记在了心理。他来之前,特意问过自从十五岁后,就被堂伯送去京郊大营中磨练的堂弟吴羽,他记得吴羽告诉他,其和元嘉郡主相处的几年中,只记得元嘉郡主脾气温和,待人也不错,不必担心被其刁难。   其实,他一开始也确实担心这个问题,只因元嘉郡主的名声在京中实在是如雷贯耳,一个位比亲王的郡主,一个能拖着病体,还将群臣辩得哑口无言的郡主,哪里是那么好相与的?不说是这位,便是京中的那些个贵女,又有哪一个好伺候的?   所以,他在接到圣命后,特意跑到京郊大营特意咨询了和元嘉郡主相处过的堂弟。在得到其义正言辞的保证后,他才了不少心。毕竟这位的身份,容不得他忽视半分。在之后的相处中,他也确实能感受到元嘉郡主脾气确实随和,让人有一种如沐春风之感,一身男装,像个士子一般,没有半点女儿家的娇气。不止是在气质上,这一路上,因着赶路十分匆忙,一天基本上不停歇,元嘉郡主也从没有叫过累,饭菜简陋时,也没有不满叫过苦,面色如常地吃下那些简陋的饭菜,这些别说是个女孩,他敢说,便是那些京中的高门子弟很多都做不到。   除了这些,他记得吴羽对他提及元嘉郡主时,特别嘱咐他,让他将元嘉郡主的话,记在心里,少去揣度其的心思,有什么就直接去问,她不会不高兴,相反,她很厌恶那些自以为是,擅自揣度别人心意,未能将其命令执行好,或是完全按照相反的方向去执行的人。所以,他今日才有此一问,而不是擅自做主。特别是在元嘉郡主最后的话,和吴羽的嘱托,牢牢记在心中。   “至于为什么去见章县的商人……”沈皎沉吟了一声,道:“都是为了灾情啊。”   “不要小瞧商人,若是用的好,将会为救灾贡献极大。”沈皎沉声说道,她知道这个时代很多人,特别是为官者,多是看不起商人,但不可否认,一些商人,特别是那些大的粮商,盐商,个个手中都握着巨大的财富。   特别是现在,军仓中的粮食还不知道被周仁和苗文伟用了多少,能够维持章县灾民所需多长时间,这些她现在还不清楚。所以,这个时候,粮食多多益善。而自从章县,受灾以来,除了苗家,其余的粮商很少卖粮,手中积压的粮食定然不少,若是能得到其的帮助,她相信章县的情况会大有好转,在端王来章县之前,不能让章县的情况再恶化了。   沈皎思索完后,便听到一阵敲门声。   “公子,暗彦求见。”   “彦先生请进。”沈皎收回神思,回道。   暗彦走进来后,道:“公子,事情已经办妥,下面已经开始售米了,百姓也开始在排队了。苗家也没有丝毫为难,一切如公子所料。”   “嗯。”沈皎笑着道:“辛苦彦先生了。”   “下午这里还劳烦彦先生替我照看。”沈皎继续道:“我下午要去杨府,会一会章县的商户。”   “是。”暗彦一听就明白了沈皎的意思,“公子放心,属下会办妥的。但是公子前去也要小心才是。”   沈皎道了声谢,点了点头,两人便又谈起了章县的受灾情况。   午时过后,沈皎在茶楼中见到了如约而来的杜济,在交接完粮食后,便跟着其朝杨府而去。 第154章 商户   章县的陈府门前, 一对由几十人护卫的车队正朝这里驶来,颇为壮观。   沈皎这次并没有坐在自己的马车中,而是和杜济一同步行而来。一来是陈家距离苗家粮铺的距离并不远,二来是杜济来时,一没骑马, 二没坐车,她若是邀杜济一同坐车,却毕竟男女有别,即便是她不在意, 旁边的暗彦和轻风细雨等人也不会同意的,三来, 就像现在一样,和杜济一同走路过去,杜济方便给她介绍更多的陈府情况。   “不知这次陈家为何邀请这么多人过府?”沈皎笑着问道,“我们这般贸然前去,会不会有所打扰。”   “其实最近, 每隔几日, 章县的那些大户们都会聚在一起。”杜济低声道:“苗家不让他们开铺子, 他们便没有了生意, 没有了营生, 便是家底再厚,也会着急的。”所以, 这经常聚在一起, 不过是为了商议出什么对策来, 但是至今也没有任何开展,其实,说白了,章县的这些人更像是抱团取暖,慰藉自己罢了。   “所以,也许他们会欢迎沈兄的到来也说不一定。”杜济说完后,兀自笑了笑。   “希望如杜兄所言吧。”沈皎神色未变地答道。   两人来到陈府门前,杜济从袖中拿出一张帖子,递给一旁的陈家门房。   门房似乎认识杜济,谄笑道:“杜公子快请,您可是好长时间没来了,我们二少爷天天念着您呢。”   “杜公子,这位是?”说完后,又对着沈皎问道。   “这是我新结识的好友,文采颇佳,带来给启帆兄引荐一下。”杜济面色如常的对着门房说道。   门房似乎早已习惯了这样的事情,对着杜济和沈皎道:“那您二位请。”   “但是您这身后的……人却是不便带进去。”门房看着沈皎身后的大批护卫,制止道。他本是想说仆从的,但是看着吴琼和禁军身上的气势,收回了这句话。   “公子?”吴琼听到这句话,不由有些着急。现在暗彦在售粮的地方照顾,在他看来,跟在沈皎身边,武艺高强的只有他一个人。让元嘉郡主一人进去这样陌生的,危险不知的地方,他无论如何也是做不到的。他现在有些后悔,他没有暗彦那身隐匿的功夫,可以悄无声息,不被任何人发现地进入里面。   “你在这里等着吧。”沈皎安抚道:“我无事的。”她身边的暗卫又不只是暗彦一人,除了被她派出去给卫赜送信的扬信还未归来,派出搜查情报的扬义,其余的人都一直跟在她身边,特别是和她一样性别的扬灵,昼夜守在她身边,只是其隐匿的功夫好,从不被人发现罢了。   沈皎看着吴琼不放心,一副执意要跟进去的样子,走过去小声道:“彦先生之前安排好了。”   吴琼听后才放心下来,他只以为天和帝疼爱外甥女,生怕其出了什么意外,才多派一个来保护。暗卫的能力他还是信服的,心中放心下来,道:“那属下在这里等着公子。”   杜济在沈皎移步回来后,伸手请道:“沈兄,请。”   沈皎回了一礼,然后跟着杜济朝陈府里面走去。   “沈兄和陈府中的少爷相熟?”沈皎笑着问道。   “我和启帆兄同窗几年,相交很多年,彼此性情也算相和。”杜济介绍道:“启帆兄文采非凡,性格豪爽,介时沈兄就知道了。”从杜济的语气中,便能看出两人的亲密。   沈皎点了点头,正在这时,一道颇为洪亮的青年声响了起来:“子嘉兄,你可算来了。”   “是子嘉的错,让启帆兄久等了。”杜济笑着答道。   沈皎也随后明白,杜济,字子嘉。   “之前给你下了好几次帖子,你都不来。”陈启帆走过来笑着打趣道:“如今这大忙人可算是能让我见到一面了。”   “我家里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最近实在是有些忙。”杜济说道这叹了一口气,“抱歉了,启帆。”   “如今怎么样了?要是有什么需要需要帮忙的,只管说,还跟我客气不成?”陈启帆走上前来拍了拍杜济的肩膀,承诺道,俨然两人的关系很好。   “如今都已解决了。”杜济心中有些感动。   “那就好。”陈启帆点头,松了一口气。他这个好友的性子,他清楚的很,就怕其有什么困难却不肯跟他们讲。   “对了,我跟你介绍一个人。”杜济对着陈启帆介绍起站在一旁的沈皎来:“这是沈晟,沈兄,我这次能度过困境,全靠沈兄帮助。”   “在下沈晟,陈二公子好。”沈皎见礼道,至于表字什么的,她不打算介绍,一来是男子二十及冠,她的样子俨然不像及冠的年龄,就算是有人提前加冠,但是重光这个表字却是不便暴露出来了,沈晟,重光,只要知道她名字的人在听到这个介绍后,应该都会联想到她,虽然章县只是个县城,不会有多少人知道,但还是小心些为好。   “在下陈帆,字启帆,沈兄好。”陈帆对着沈皎一礼,“多谢沈兄帮助在下的好友,启帆感激在心。”   “不是什么帮助,不过是一场交易罢了。”沈皎毫不在意地说道。   “沈兄宅心仁厚,是我占了沈兄的便宜。”杜济想到沈皎又多送给他的二十斗粮食,心中一片感激,面上更是如此。他不觉得他的这场引荐,能在这个灾年值五十斗粮食。   杜济说完后,又对着一旁的陈帆说道:“启帆,我这次前来,主要是给你和陈伯父引荐一下沈兄,沈兄想要在章县做生意,所以想要拜访一下陈伯父。”他和陈帆相交默契,再加上祖上的交情,因此称陈帆的父亲,也就是陈家的当家人一声伯父,以示亲近。   “在章县做生意?”陈帆听后惊讶地叫出了声,“章县现在的情况,想必沈兄也看到了,这其中的内情我相信子嘉因该已经和你讲过了,就算是我不插手家中的生意,也知道家中如今的生意是个什么光景。”因着他在读书上颇有几分天赋,之前和杜济一同考取了功名,所以他父亲一心希望他来改换门庭,想着是否能出个进士出来,所以尽家族的全力供他读书,让他将心思全部放在读书上,基本上不让他插手家中的生意分心。可即便他对家中的生意知之甚少,但也知道父亲和大哥最近对自家生意愁的很,最近经常和章县的世交聚在一起商议当前的困境。   他父亲甚至觉得若是情况一直这样下去,就算不举家搬到别得地方,也要将生意移到别得地方。人总不能坐吃山空不是?   但是在这样情况下,居然会有人在知道章县的情况后,还想要来这里做生意?   沈皎听到陈帆的话,神色不便,笑着道:“陈公子,这章县的情况,杜兄之前已经告诉我了,我亦十分清楚。今日想要让杜兄为我引荐一下令尊。只是引荐一下而已,与陈家并不会有什么损失不是?令尊见了我之后会做出什么决定,这一切不都取决于令尊不是?”   沈皎的话说完后,陈帆沉吟了一会儿,然后对着沈皎点了点头,道:“罢了,你既然帮过子嘉,让他为你作引荐人,我便不会拂了他的面子,你跟我来吧,父亲和大哥正在和章县中的几位世交的叔伯议事,我让人去通传一声,至于父亲会不会见你,就另说了。”   “多谢陈公子。”沈皎含笑道。   之后,陈帆和杜济走在一起交流起学问和感情来,不再和沈皎说话,沈皎面色如常的走在其身后,神色不变。   三人走到一处院子后,便见陈帆对着一旁的仆从道:“去和阿爹通禀一声,就说我这里有一个想要来章县做生意的人,前来拜访父亲。”   “是。”   屋内   约有七八个人,各自坐在自己的位置,每个都难掩眼中的忧愁。   这时,仆从入门后回禀了陈帆交代的话,刚一说完,就听到一个中年男子对着主坐上的人道:“我们这都想着要不要离开章县谋条活路,居然还有人跑到章县来找死,陈兄,这样的人我可真是想要见一见。”其话语中,不难掩饰浓浓的嘲讽之意。   其余的人听后也全都笑了起来,纷纷表示要见上一面。   “那变请其进来吧。”主坐上的陈从对着一旁的小厮点了点头,吩咐道。他也是对这个前来拜访的人好奇地紧。   不一会儿,只见一位年龄不大的锦衣公子从门口走了进来。   “诸位好,在下沈晟。”   “听闻公子想要来章县做生意。”陈从看着沈皎端方清雅的气质一愣,这个气质可不像是做生意的,再看其身上的衣服,眼中更是一缩,不由收起了心中的散漫。   “不错。晟有意在章县做个粮商。”沈皎道。   “粮商?”听到这,在座的人不由嗤笑起来:“在章县做粮商,你可不应该来这里,你该去苗家才是。”   “不,应该说是在章县无论你做什么生意都应该去苗家。”刚才说话的人说道,语气中压抑着愤慨和不满。既像是对沈皎说得,又像是对自己说得。   “确实,公子怕是来错了地方。”陈从看着沈皎的样子,只以为其是不懂事的大家公子,想要来章县做个生意,随便玩一玩儿。   “可是,就在一个时辰前,我已经成为了粮商,在苗家对面卖起了粮食。”虽然这取决于她的货源问题,但是这不妨碍她成为粮商,在苗家粮铺对面卖粮的事实。 第155章 生意   沈皎的话落后, 其余的人还一片寂静,尚在震惊之中,只有还在主座上坐着的陈从皱了皱眉,似乎想到了什么,道:“从苗家花千文买粮, 又二十文一斗出售的就是沈公子吧?”其余的人不知道,但是他家离苗家粮铺近,消息灵通一些,且此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 再结合沈皎之前的话,他敢肯定那苗家粮铺对面售粮的背后主人就是眼前的这位沈公子。   陈从的话落后, 原本震惊的众人,又转而嗤笑起来。   “我说苗家怎么愿意让章县又有粮商?这样是我,我也愿意多几个向你这样的有钱人呢?”一个矮胖的中年人对着沈皎嘲讽道,特别是最后的“有钱人”三个字说得别有意味,充满了讽刺一般。   此人话落后, 又有一人紧接着道:“不错, 这样的折本生意, 谁愿意做, 又和那傻子有什么区别?”此人的话落后, 屋内又想起一片哄笑之声。   商人逐利,不是什么错误和招人谴责的地方, 因为这是其存在, 生存与发展的根本。没有利的事情, 又有谁愿意去做呢?更何况还是这种能赔进整个家业的生意。谁做,谁真的就是那个傻子。   被陈从揭穿和被人嘲讽为傻子的沈皎,依旧面色不便,没有丝毫的窘迫和羞恼。   “这次在下前来,是想要和诸位商议做一笔生意。”沈皎在众人嘲讽稍微停下来后,便开始对着众人说道。   “不知沈公子想要和我们这些人做什么生意?”陈从挑眉问道。他其实有些看不清楚,这位沈公子花这么多钱,高价买粮低价卖粮,这么做究竟图的什么?不过,这并不妨碍他想要和这位沈公子做生意的心,毕竟,像苗家得到的便宜,谁不想有呢?不过,作为商人,他也知道这便宜从来都不是白占的,本来他以为能做出这样赔本买卖的人要不然就像之前说得是个傻子,要不然就是某个钱多的没处花的人,一时兴起的举动。但是在见到这位沈公子之后,他觉得自己之前的想法都不对。这位沈公子,明显就不是个简单人。   “我想要租用一些闲置的商铺,宅院,并购买一些布匹等物。”她之前打听过,商铺宅院等除了握在苗家手中的,其余的绝大多数都在眼前这些人手中,她若是想要安排灾民,首先要有安置的地方才行,再者,就是售粮也不可能只在一个地方,她今天之所以选择在苗家粮铺的对面售粮,不过是因为那个地方聚集了太多的人,能让她售粮的消息在章县快速传播开,让灾民尽早知道,尽快赶来而已。但是之后,绝对不能在那里继续下去,她需要地方储粮,需要将施粥的地方和售粮的地方分开,特别是在现在,也就是救灾的早期,施粥的地方一定会多设几处,毕竟这个时候,很多人身上连一文钱都没有。到了后期,等救灾的具体政策下来后,才能再决定下一步的安排。除此之外,最重要的是,章县现在已经有一些人开始出现伤寒疫病现象,想到这件事,沈皎心中一顿,面上却并没有表现出来。   “还有,我收购一些药材,越多越好,还有郎中亦要多人。”沈皎接着道。虽然现在章县的疫情并不严重,但是疫情这样的事情从来都不可轻视,一旦待其发展起来,后果不堪设想,章县,甚至半个山东都可能瘟疫蔓延,死者众多,成为死城。所以,对于疫病这样的事情,应当是越早治疗防范越好,这也是天和帝让太医随端王前往山东的原因,便是她身边的陈太医,随她一起前来山东,除了天和帝担忧她外,最主要的便是这个原因。据她所知,这次前来山东的几位太医,包括陈太医在内,都是有过治疗疫情的经验的。天和帝和朝中重臣亦是将疫病之事放在了主要位置,不是她们如此恐慌,而是疫情这种事情实在是太过恐怖。   据史书记载,东汉自安帝到献帝期间,只大型的瘟疫就出现过几十次。东汉桓帝时大疫三次,灵帝时大疫五次,献帝建安年间疫病流行更甚。成千累万的人被病魔吞噬,以致造成了十室九空的局面。曹植在其文章中亦是描写了这样的场面,“家家有位尸之痛,室室有号泣之哀,或阖门而殪,或覆族而丧。”在疫病流行的时候,家破人亡的比比皆是,悲惨至极。便是连张仲景也有回忆,其原本繁盛的有两百多人的家族,在瘟疫流行的十年间,有三分之二的人口死去了,其中有七成死于伤寒。这样的惨状,亦是造成了中原人口大量的锐减,中原大面积的地方荒无人烟。由此可见伤寒疫病的可怕之处。   人口是一个封建王朝,一个靠农业支撑的国家的基本力量。没有人口,便意味着没有了劳动力,那么,随之的一切都会停滞不前,甚至倒退,繁荣的王朝也会最终走向衰败,消亡。对于这次的山东灾情来说,疫病的防治会是重中之重。所以,她既然来到了章县,知道了这个对方存在疫情,便要在第一时间准备起来,也许拖到端王来的时候,这里的疫病已经严重异常。所以,这也是她现在来这里迫切最为迫切的需求,刻不容缓。   沈皎说完后,陈从皱了皱眉,沉声道:“不知沈公子要买这些东西做什么?”若说之前的低价售粮,让他心中只有一点存疑,那么现在沈皎要的东西,特别是药材等物,还有郎中,就让他心中更是存疑了。   “陈老爷心中不是已经有了答案吗?”沈皎面色不变地答道。陈从的样子一看就是已经对她的目的有了猜测,不过,她原也没有打算瞒着她的目的。   “虽然陈某佩服沈公子的行为,但是不知沈公子可知道冯家和尤家的下场?”   “自是知道。”沈皎笑着道:“不瞒诸位,在下敢在章县做此事,自是有所依仗,说句难听,在下不至于来这里找死不是?若是出了什么事,我自会一力承担,绝不牵连诸位。”这个时候,她若是不露出些底牌,这些常年摄于周仁和苗家之威的商人,是绝不敢将东西卖给她的。   沈皎的话落后,周围的商人被其话语中的自信所感染,然后在下面窃窃私语地小声交谈商量起来。上首的陈从亦是皱眉思索起来。   “不知沈公子按照什么价位付给我们钱?”有人问道。   “自是按照灾情发生钱的正常的价格付。”沈皎道。   “不知沈公子可否回避一下?让我们商讨一番。”陈从在沈皎话落后,看着众人讨论的样子,道。   “这是自然,不过只能有两个时辰的时间。”沈皎点了点头,道。   “好,那便请沈公子去旁边好好休息,两个时辰内必然给沈公子答复。”陈从点头应道。   说完后,又吩咐一旁的人待沈皎下去休息,好生招待,不可怠慢。   沈皎对着众人微微拱手示意后,便走了出去,一出门便看到了等在门口的陈帆和杜济。 第156章 复杂   杜济和陈帆看着沈皎在陈家仆人恭敬地引路下走了出来, 神色自若,却也看不出什么结果来,似乎和其刚进去时, 没有什么区别。杜济回想了一下, 今日见到从这位沈公子到现在,其脸上基本上都是现在这样一副温和的样子, 脸上基本上没有出现其余的表情过,让人不清楚其究竟是喜还是怒。   所以, 现在他也看不出来这位沈公子现在究竟是什么心情,不清楚里面人对这位沈公子的态度。不过,看旁边为其引路的恭敬地沈家仆从,他觉得最起码陈伯父对其是以礼相待的。不过, 这这位沈公子和陈家的事情,他也不好再过问。他和这位沈公子的交易,在其见到陈伯父和章县的诸位商人时,便注定了他们之间的交易已经结束,他实在是不便多言。   一旁的陈帆看了眼沈皎然后便朝一旁的陈家仆从看去,一旁的小厮感受到陈帆的眼神,颇为机灵, 立时回道:“二少爷,老爷让小的带这位沈公子去一旁的花厅等候, 好生招待, 不可怠慢。”   “既然如此, 那你还不带沈公子赶紧去?”陈帆听到小厮的话, 便知道他父亲如此吩咐,他便不会再说什么,虽然他并不认为这位沈公子能给他们家带来什么转机。真当章县自受灾以来,没有人想要来章县做生意吗?章县是个灾城,只要是受灾的地方,就是粮商眼中的肥肉,谁不想要来分一口,特别是那些大粮商。但是,其最终的结果不也还是现在这样苗家一家独占的结果吗?不过,他倒是好奇,这位沈公子究竟对他父亲说了些什么。但是,即便他心中再心存质疑,他也不能在此时表现出任何不瞒,不然,岂不是平白让外人看了笑话。   “多谢陈二公子,在下先行一步。”沈皎看到陈帆眼中的疑惑和对她依旧有些抵触的样子,不甚在意,面色如常地道谢,然后便朝着小厮指引的方向朝着一旁的花厅走去。   沈皎坐下后,在一旁小厮殷勤地上了茶水和点心,便站在一旁候着,随时等候着沈皎的吩咐,确实是按照陈从的要求将好生招待,不敢怠慢。   沈皎坐下后,看了看花厅的摆设。她这辈子从出生起,就一直生活在锦衣玉食之下,所见到的好东西虽不说数以万计,但也不少,对一些事物的品鉴能力还是有的。对于桌上的茶和点心,沈皎并没有碰,不是她眼光高,嫌弃陈家的东西,而是从小她的饮食必是经过试读后才会入口,特别是这两年,而在这里,俨然不适合验毒。不过,她现在也没有什么心情吃东西,对于章县的商户会不会答应与她做这笔生意,她现在担心的是疫情的情况,章县出现了疫情,那么山东的其它地方呢?还有,便是山东的政局和山东的灾情,这些是现在最紧急的情况。但是当灾情控制之后,其余的问题便会暴露出来,其中最重要的便是这次灾情的直接原因——河道的治理,当然,还有其余的情况,比如山东政局所牵连的京中的朝局,这关乎朝中各个党派,特别是夺嫡之争,其影响深远。   特别是山东的朝局,自她来到这里后,便发现其远不止她原本在京中猜测的那么简单。杨叔达一干人能在山东敛财多年,而不被京中发现任何蛛丝马迹,这样缜密的心思,当真只是晋王一个人的手笔吗?   想到这,沈皎摸了摸身上的玉佩,有的人自小就有极大的野心,心思紧密,即便是在遭受重大变故后也能保全自身,这样的人又岂能甘于屈居人下?   天和帝这次派端王来山东,并让赵王协助,俨然是将自己的态度摆明了。但是这件事情的处理结果如何,却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此事不止关系到现在处在明面上的晋王,却还有现在看似处境及其好,似乎无人再和其争锋,风头无两的太子。和晋王一样,现在的太子亦是处在风口浪尖上,赵王对此事的态度,便是太子对此事的态度。众人包括天和帝,都在关注着太子在此时就此事给赵王传达的意思,其究竟会让赵王秉公处理呢,还是公报私仇,落井下石?太子的容人之量和公正之心又有多少?这个是最为考验一个储君风范的时候。   所以,这个时候的太子,虽然看起来似乎风光无限,但是却是危机暗藏,稍有不慎,其之前所塑造的形象和掌控的权利,便会付诸东流。不过,她相信,卫赜既然在山东便会帮助太子将一切事情处理好。想到卫赜,沈皎嘴角微微勾起,眼中露出了思念。他们之间已经许久不曾见面了……   而此时的卫赜,却是无暇顾及其它,正在专心整理着眼前的文案。端王明日驾临齐州府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各府郡,他必须抓紧时间将对杨叔达一干人的罪证整理好,争取在三日后,端王召见各州郡官员时,将其交给端王。可是这些罪证实在是有些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事情理清,写成奏疏上呈端王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通往齐州府的官道上,一对由军队护卫,举着钦差和亲王依仗的车队,浩浩荡荡地往齐州府的方向驶去。最前方的一辆亲王等级的辇车中,一位中年男子,面容严肃,此时正坐在马车中,似乎在闭目养神,但是从其微微蹙起的眉头,便知道其心中并不平静。   “王爷,郡主派人送来等三百里加急。”外面有人禀告道。   里面坐着的端王听到这句话后,便立时将闭着的眼睁开,对着外面道:“递过来。”   “是。”   端王拿到后,立时翻开,认真地看起来,随着看得时间越长,其眉头就皱的越厉害,脸上阴沉如水,他倒是没有想到山东的官员干如此大胆,不止贪污修护河道的银两,更是连漕户的钱贪了这么多。即便知道这贪污这两样钱,对于一些地方是约定成俗的东西,但是以往的那些官吏最多也就是抽走一成,毕竟这修河道的银子。这,可是一笔巨款。   有了沈皎的这封信,他也算是对山东和章县的情况,有了了解,到时也不至于两眼一抹黑,最起码他现在心中有了些数,不至于被人牵着鼻子走。   看着眼前这封信,对于他这位外甥女的能力他还是相信的。当然,他相信的不是这个从未和他共过事的外甥女,而是相信他那位皇兄的英明和判断。   沈皎在花厅中约莫等了一个时辰左右,一个小厮匆忙前来:“沈公子,我们老爷请您过去。”小厮的态度比之前更为恭顺。   沈皎听后,点了点头:“那便走吧。”说完,便直接率部朝前面走去。 第157章 达成   沈皎神色自若地站在陈家正堂的中间, 对着主座上的陈从和其余的人,笑着道:“不知陈老爷和诸位想得如何?可是有了决断?不知诸位可要与在下做这个生意?”   “沈公子,说实话, 我们也是初次见面, 不是我等不相信您,实在是冯家和尤家的事情就在眼前, 容不得我等不小心,实在是怕成为这第三家啊。”陈从说道这叹了口气, 似乎很是哀愁的样子,“我们将这东西卖给沈公子,难免不会被苗家针对啊?”   沈皎听了这句话后,扫视了一眼周围, 看到其余的人全都表现出一副哀愁不已的样子,便知道了这些人心中的想法。陈从没有直接回绝她,便是想要做这桩生意,而现在不过又是一场试探罢了。他们想要试探她的背景究竟有多硬,是否能抵挡的住苗家,让他们能够不受牵连。不过,除此之外, 这其它的想法和目的恐怕也是有的。   商人逐利,她不反对, 但是若是贪心不足就不好了。   沈皎将目光扫向周围的人, 最后在陈从身上定住。显而易见, 从陈从几次率先说话的情况而看, 显而易见,陈从是这批商人中的领头者。   一旁的陈从被沈皎的目光扫过时,心不由得一颤。眼前这个年纪不大的沈公子,其目光好似能看透人心一般,让他们的那点小心思无处遁形,都暴露在其眼前一样。   “陈老爷和诸位要是担忧这个问题,在下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沈皎不甚在意地说道:“反正我来这里是突发奇想的事情。想要做得那些事,也多是一时的心血来潮,做不做也没有什么不同。再说,我要是想要做这些事……”沈皎说道这,停了一下,然后看向一旁的陈从,比之之前颇为诚恳的态度,现在却有些散漫,颇有些纨绔子弟那种玩世不恭,随心所欲地荒唐性子。   “你刚刚也提醒我了,你们不愿与我做这个生意,我也不会强人所难,毕竟这做生意就讲究个你情我愿,若是达不成一致,不谈了便是。诸位就当今日从没有见到过在下,这样想必苗家就不会找大的麻烦了,不是?”沈皎轻笑着道。   “再者,就算我还想要做这些心血来潮的事,这章县有那些东西的人,也不止诸位,比如……苗家。”沈皎轻声吐出了最后两个字,扫视了众人一眼震惊得样子,继续道:“毕竟我与苗家也还算是相熟,彼此之间也没有任何过节,相信苗家还是很愿意和在下做这个生意的。”   对于这些商人心中的那些心思,她如何能看不出来。这些人也许真的惧怕苗家的势力,但是在这个长时间没有生意,没有盈利的时候,面对这样一笔巨大的生意,其怎么可能不动心?自古以来,“财帛动人心”这个词,从来都是真实的,也是无比真实的。   再者,她所做的这些事,和苗家的冲突并不大。她的粮食从苗家购入,其余的事情,如租地,安置百姓,这些事情苗家绝不会做,与其的利益冲突并不大。这也是她不从陈家等其余的商人那里购入粮食的原因,对于苗家来说,有像她这样的大客户,或者说是她这样的冤大头,估计正处于高兴的时候,只要她愿意继续当这个苗家人眼中所谓的冤大头,让他们赚的盆满钵满,他们就不会立时对她动手,最起码现在不会。反正她也只是要几日的时间就好。   至于陈从和眼前这些人的心思,沈皎想到这,嗤笑了一声,他们之所以这么说,除了真的是有些惧怕周仁和苗家外,其余的不过是想从她这里多赚些钱罢了。他们觉得她既然有钱能够高价买粮,低价卖粮,就是个有钱人家的公子哥,什么都不懂,不把钱放在心中。所以,想要从她这里多弄些钱,想要将这价格再加高一些。   这就是贪心不足了,原本在受灾地方,除了是粮商眼中的肥肉外,其余的行当其实并不好做。可以说,就是没有苗家的存在,这些商铺原本就不会有多少盈利,所以她给其受灾钱的价格已是格外的优待了。这个时候,他们若是还依旧是贪心不足,那他们确实也没有必要再谈下去了。就像她之前所说的,她可以像苗家购入粮铺,药材等物,毕竟与她来说,这样做,除了招人眼了些,其余的问题也有,但是支撑几日还是能做到的。   至于这试探,她并没有回答,她之前已经和他们明确表示过这个问题了,至于信不信。,敢不敢和她做这个生意,就看其最后的选择了。   一旁的众人听到沈皎的话,不少人都露出着急的样子。   “沈公子见谅,我们确实是被苗家的事情吓破了胆,所以才这么谨慎。”陈从听到沈皎最后的话,对着沈皎陪笑道:“既然沈公子有如此自信,能够庇护我们不受灾难,我们自然也愿意相信沈公子。”其决口不提苗家的事情。   然后又对着沈皎继续道:“如次,我们自然愿意按照沈公子之前的价格,和沈公子做成这笔生意。”   “如此最好。”她确实不愿意和苗家再发生别的生意了,一来是她不想要苗家如此注意到。二来她在章县不可能长待,待日后章县恢复原本的热闹的状况,这中间少不了商户的作用,所以,她必然要让这些商户看不到希望,留在这里。   第二日,章县不少地方纷纷开始给百姓免费粮食,不少宅院挂上了“济世堂”这个牌匾,接济安排灾民,但在进入钱要把脉,很多人蜂拥而至。   此时的齐州府,不少身着官服的人站在齐州府城门外二十里地方,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人。为首的是一位五十岁左右,身着三品官府的男子,似乎有些着急地对身边的问道:“钦差卫队什么时候到?”   “杨大人,据刚刚的消息,端王殿下现在应该在二里左右,”此人的话刚落,便听到一阵马蹄声响了起来,而且越来越近。 第158章 杨叔达   齐州府, 山东的布政司的府衙内,端王坐于最上方,其右手边摆着一把椅子, 上面坐着一位身着亲王服饰的青年男子, 下方的官员分左右两边站立。   “本王奉圣命巡查山东。”端王将目光看向下方站着的众人,最后将目光放在了左边最前方的杨叔达身上, 道:“看到了一些事情,想要向杨大人请教一下。”   杨叔达听到端王语气中的寒意, 心中一颤,连忙上前拱手道:“端王爷折杀臣了,请教不敢当,实在是不敢当啊。”他实在是不知道端王究竟对山东的情况知道多少, 心中很是不安。他收到阁部送来的公文时,端王还差两日就会到达山东,他当时得到这个结果时,就觉得大事不好了。虽然阁部的公文上言,端王前来山东不过是朝中的照例巡查而已,但是他却是不敢相信的。   依照以前的旧例,钦察大臣来山东时, 应当在其前来前至少五天只会布政司。不说别的,但只是为了给前来的钦差安排住所, 这个时间总是要留给他们吧。虽说朝中规定地方有固定的住所留给钦差使用, 但是这钦差的品级身份不同, 这待遇总不能一样吧。比如这端王的住所能和工部和都察院的那些三四品的官员一样吗?   依照端王的身份, 特别是在其还带了一个同为亲王身份的皇子赵王,身边还跟随了不少朝中大员,这样的身份按照旧例,应当最少提前半个月告知他们地方官,好让他们准备给两位亲王下榻的地方。而只是提前两日的公文,让他一时间措手不及。   他害怕的倒不是端王和赵王不满意他们的安排,降罪于他们。毕竟这件事,究其根本是阁部的错误,与他们地方官无忧,便是闹到圣上那里,他也站得住脚。   他所害怕的是山东现在的真实情况被端王,特别的赵王所知。若是提前半个月告知他,他还有时间让人将山东的灾情掩盖一下,最起码能让端王和赵王在山东的时间内掩盖一下。但是,现在只有两日的时间,即便是他派出了所有的人手,但是也只是能将官道和齐州府周围的灾民清理一下,其余的地方还来不及做些什么。   杨叔达抬头,小心地瞥了眼上首的端王,看着其眼中的寒色,心中更为颤栗。其实,在他收到阁部送来的公文时,心中就有了些猜测。一来是通知他的时间实在是太过紧急,不给他准备的时间,极为不符合朝中的旧例,而且实在这样敏感的时候,也容不得他不多想。二来,自打他投靠了晋王,这样的事情晋王都会派人提前通知他,而且应该比阁部的公文早上几日,而这次,至始至终,他从未收到过晋王的任何传信。三来,也是他最让他担心的地方,虽然他之前派人截下过张敬宗和卫赜等人送给朝中的奏疏多次,他自认为凡是他们送出去的,他都截了下来,但是他现在害怕的是,这万一有一二遗漏的,等待他的是什么下场,他不敢想象。   为官这么多年,特别是向杨叔达这样一介寒门出身的士子,能在这个年龄做到三,品的布政使,封疆大吏,心中怎么会连这点对政事的敏感度都没有。   只不过,人在猜想到自己不愿意面对的事实后,总是会有一种自我安慰的暗示和侥幸心理,不愿意面对罢了。   “本王一路行来,进入山东后,发现景象十分萧条,便是这齐州府内也不热闹。”端王看着杨叔达有些颤抖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接着问道:“可是,这山东境内出现了什么状况?”似乎对山东的情况完全不知情的样子。   “回王爷,仰承陛下英明,山东境内百姓富足安乐,并无任何状况。”杨叔达听到端王颇为疑惑的语气,心中松了一口气,对着上方拱了拱手,自然地奉承起天和帝来,然后神态自若的说起谎来:“齐州府和王爷一路走来的官道上,是叔达为了不让百姓和那些居心叵测之人扰了端王爷和赵王爷,与诸位大人,特意命人将官道上清理好,再吩咐齐州府的百姓在今日不要随意走动,以免惊扰了您们。”杨叔达的语气真诚,其所说的话似乎是真的是的,一心为了他们的安全考虑似的。   杨叔达的话落,主坐上的端王还没说什么,倒是一旁的赵王嘴中发出了一声嗤的笑,一时成为了场中人的目光全都吸引了过来。   端王听到赵王的嗤笑后,抬头看了自己的侄子一眼,这样沉不住气,也不怪自己那个皇兄让他多磨练磨练这个侄子,不然入后怎么成为太子的左膀右臂。对于自己这个皇兄的心思,晋王可以说是最为了解其心思的人之一了。以前这些还只是他的猜测,直到他来前来山东之前,天和帝对他言道,赵王缺少历练,希望他能在这趟山东之行,对其多加磨砺,并说希望赵王以后能与他一般。   他是什么人,在朝中众人的心中,如果说宗室中,天和帝最为尊重的是闵王,那么最为倚重的却是他这个异母弟弟了。事实上,也却是如此,天和帝对他十分看重信任,不过,他也直到这是为什么,一是他小时候曾由谢太后抚养一段时间,与天和帝自小亲近,特别是在其和纯王和先帝之间的争斗时,他坚定不移地站在了天和帝这边,在这场夺嫡之争中,做出了不少贡献。二来,是他从来没有对那把龙椅起过一丝心思。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兴趣。他想,这也是天和帝对他最为放心的最重要的原因之一。   端王看了眼一旁的赵王,天和帝希望赵王能成为下一个他。而赵王和谁走得近,不言而喻。从之前这么多年的了解和从京城到山东来的这段时间的试探来看,他这个侄子对太子极为尊敬和拜服,对那把座椅也没有什么心思,倒是适合走这条路,但是其这性子……,确实需要好好磨一磨了。   赵王被端王看了一眼后,轻咳一声,不再敢再出什么声音,不自觉地的挺直腰背,端坐好,收起脸上不屑地表情,变得不苟言笑起来。天知道,他这辈子除了他的父皇,最怕的就是这位端王叔了,便是太子也靠在后面一位。   他害怕这位端王叔的原因,实在是其永远是那副特别严肃的样子,不苟言笑的,好似没有其它表情似的;二是小时候的阴影实在是太大,他清楚地记得,小时候,他有一次逃了崇文馆的一节课,正好被晋王发现,告道了他父皇那里,当时他这位端王叔就坐在他父皇身边,他父皇在处置他时,问了身边端王的意见,他清楚地记得当时端王叔面无表情地道:“事实明了,皇兄依照太宗皇帝定下的规定,处罚就好,臣弟没有什么建议。”   太宗皇帝是大齐的第二任帝王,对皇子的教育极为重视,所以定下的规矩也是极为严苛的。后来的大齐帝王,一直觉得这样的规矩有些重,所以历朝历代的皇子,除了高宗那一辈外,往下来,基本上就没有按照这个处罚执行的,最重的时候也只是有这规定的三分之二。   太宗皇帝年轻时,协助其父亲□□皇帝建立大齐时,立下汗马功劳,且军勋卓著。太宗皇帝在军中呆的久了,连惩罚措施也都是按照军队中来得。皇子旷课,按照其定下的规矩,应该处军棍十棍。军棍可不是板子,其比板子可厉害多了。   当时他听到端王叔这句话时,都差点都傻了,他没有想到端王有这么狠的心。更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他父皇在犹豫了一会儿后,居然同意了,即便是太子皇兄在一旁为他苦苦求情也没有用,他当时真的挨了十下军棍,他至今还记得那疼痛的感觉。自此以后,他再也没有逃过课。   他当时心中对端王叔不是没有怨念,但是后来他才知道,他这个端王叔是个极为严肃且守规矩的人,对于朝中政务上奉行一切按照大齐律办事,极少有例外,是他父皇推行法令的最大支持者和执行者,对法家极为推崇。对他逃课处罚的意见,不过是其一贯的行事风格。   至于这怨念,随着时间的推移便慢慢地淡化了,特别是在晋王也犯了一次错,一样是,遇到端王叔在场,一样是被赏了十军棍后,他心中就彻底没有了怨念了。只剩下,惧意了。   他清楚地记得他父皇在他来之前,当着他的面对端王叔说,他这段时间,让端王叔把他当作自己的儿子,随意教导。他想了想端王叔家的两个堂兄弟,平日里和自己所说的端王叔的那些惩罚手段,不自觉地大了个寒战。   端王看到赵王端正了态度,才收回自己的目光。然后对着下方的杨叔达道:“山东左参政张敬宗联和山东十几位官员上书山东出现重大水灾,百姓流离失所。本王倒是想要知道,这山东究竟是如布政使杨大人说得那样安居乐业呢?还是流离失所呢?” 第159章 右参政   端王的话落后,屋内一片寂静。   杨叔达顶着端王摄人的目光, 冷汗从额头上不断冒了出来, 双腿也止不住地发抖。他上一刻还在庆幸,认为端王问出他这句话, 问他山东的情形,定然是对山东的情况一点都不了解。虽然他也听说过端王的赫赫威名, 但是不以为意。毕竟,这里是山东,他在这个地方经营了这么多年, 他认为只要是他愿意, 瞒住端王这些外来的大员还是不难的。   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张敬宗等人的联名折子真的送达了天听,而端王极有可能就是为此事而来,这个时候了, 他也没有办法继续骗自己了。   端王,恐怕就是为了山东的灾情而来。   他所做的事情,恐怕已经上达天听了。他的仕途, 或者说是他的性命,恐怕就要到头了。   杨叔达看了看身上这身三品大员的官服,努力稳住自己。他,现在不是还穿着这身官服不是吗?而端王只是问话, 并没有在一开始就将他革职查办。这一切就意味着此事还有回旋的余地, 对了, 他还有晋王殿下。他每年将自己所得钱财的绝大部分都孝敬给了晋王殿下,晋王很需要他为其提供钱财,应该不会弃他于不顾的。   杨叔达努力让自己稳住心神,然后对着端王回禀道:“回端王爷,山东确实遇到了一些水灾,但是微臣已经组织各郡县的官吏进行救灾,且灾情并不严重,只是有些轻微的水患而已,所以下官便没有上报朝中,实在是这点水灾,山东自己便可解决。还望端王爷明察,体谅下官的一片忠心啊。”   端王听到杨叔达的花,眼中闪过一丝冷光。都到了这个时候,杨叔达依旧能面不改色地谎话连篇,这当真是打量着他什么都不知道呢。还是仗着自己背后有依仗?   朝中之所以没有直接下令将其直接革职下牢,就是因为有人反对,毕竟杨叔达是山东的布政使,山东品级最高的官员,山东的一切政务都又其提调。这样的一个封疆大吏,不能仅凭张敬宗等人的一面之词就罢免一个三品布政使,这样做得话,未免使那些各行省的地方大员人人自危,心生惶恐。所以,朝中主张先不罢免被张敬宗等人弹劾的山东官员,等他来到山东探查清楚之后再处置也不迟。这也就是杨叔达能够站在下方,身着官服继续回话的原因。   朝中以及天和帝同意这样的决定,大部分是出于稳定地方大员的心以及避免冤案的残局。毕竟,这朝堂争斗错综复杂,人心更是善变诡谲,互相攻讦者太多,冤案也太多。但是就现在的情况来看,杨叔达绝对不可能是冤枉的。   “是吗?”端王冷声道。说完后,也不管杨叔达和下面的官员怎么想,然后又问道:“张敬宗张大人在哪里?”   “回端王爷,张大人近日身体不佳,已经连续一个月不能下床,所以告假了,无法前来。”杨叔达听到端王的话,尽量让自己稳住心神,然后连忙回道。   “是吗?张大人已经一个月不能下床了,那其手上的政务都是怎么处理的?”端王听到杨叔达回答的关于张敬宗的去向,眼中一闪,好似随意地照例问道。   “回端王爷,左参政张大人的一应政务,现在由右参政马文本马大人一同负责。”杨叔达回道。布政使下设左右参政,两人协同管理粮储、屯田、军务、驿传、水利、抚名等事,左参政无法理事,其身上的政务自然是由同级别的又参政一同管理。这是约定成俗的事情。   “下官马文本参见端王爷,参见赵王爷。”杨叔达身后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站了出来,参拜道。   “嗯。”端王看了眼下方站着的这位右参政,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下方站着的这个清瘦地,看着十分精神地官员。这位右参政,可是一位十分有意思地人。据他所知,这位右参政并不是杨叔达一系的官员,且张敬宗等人弹劾地官员中也没有此人的名字,但是其却可以在杨叔达架空张敬宗后,将政务揽到自己手。更重要的是,杨叔达竟然不反对,而且从今日其对马文本的介绍中可以看出,其似乎对其颇为倚重的样子,这就十分有意思了。   杨叔达费劲心思架空张敬宗,一是为了其贪污河道银两的时候行事更加方便,没有阻碍。但更多的是为了让山东成为其的一言堂,想将张敬宗架空后,将左参政手中的政务换成自己的人来管理。而这最后的结果,俨然是没有达到其的目的,但是其却没有半点不情愿的样子,且对马文本的态度很是友善,这其中的故事便耐人寻味了。   “马大人辛苦了。”端王对着马本文点了点头。   “谢端王爷体恤,这是下官应尽地本分。”马文本很是恭敬地照例回道。   “好了,今日的时辰也不早了。”端王对着众人言道:“之前本王已经命人将传召各州郡的官吏,后日前来齐州府,不知杨大人可有通知到?”   “已经通知下去了,端王爷放心。”杨叔达回道。   “既然如此,天色也不早了,诸位今日也辛苦了,就都散了吧。”端王看了眼场中的官员,挥了挥手道。   “下官告退。”随后杨叔达带着山东的官吏一同告退,走了出去。   待众人刚走出齐州府的官衙,一位身着四品官员服饰的男子连忙走到杨叔达身旁,着急地问道:“杨大人,你说今日端王是什么意思?”   “噤声。”杨叔达厉声喝道,然后看了看周围,“到我府中再说。”   “是。”来人立时反应过来,看了看齐州府府衙前都是随行的钦差卫队,连忙住声应道。   山东布政使杨府   杨叔达坐在主坐上,下方做了三四个官员。   原本在齐州府府衙前着急地官员,似乎心情真的很是焦急,不待身为上官的杨叔达开口,就直接问道:“杨大人,您说端王是相信咱们还是相信张敬宗他们?”   “对了,端王这次来得蹊跷,不会是朝廷真的信了张敬宗他们的奏疏,陛下才派了端王前来吧。”其说完后,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更加焦躁,连坐都坐不住,直接起身说道:“还有赵王,这赵王可是太子的人,听说其从下就和晋王殿下不对付,如今赵王来了,他不会……”说到这里,其惶恐地看向一旁的杨叔达。   “不会的。”杨叔达看着其不安和害怕的样子,立时截住这句话,“廷秀,坐下,这样成何体统?”山东漕运使杨万里,字廷秀。   “其一,赵王知不知道我们是晋王殿下的人还是两说。再者,就是他知道了,太子知道了又如何?便是赵王想要那我等泄私愤,太子也不会允许他这么做。最不济还有端王在一旁看着的,这点你放心。”杨叔达看了一眼不情愿坐下的杨万里,解释道。   “至于朝廷派端王前来的原因,恐怕确实是因为张敬宗那些人秘密送上去的奏疏。”说到这,杨叔达眼中出现了懊恼之意,“真是没有想到,我截了他们十几分奏疏,却还有这么一个漏网之鱼。”   杨叔达说完这句话,也不待下面的人说话,便不欲再提起此话题,接着道:“不过,现在端王至今都没有对我们问罪,这便代表着我们还有机会。”   “端王和钦察卫队一路行来的官道上,我命人清扫过,端王应该见不到流民的情况,我之前也已经说了,山东出现了灾情,就算是小灾,市面上萧条一些也没有什么。这一点,端王无法问责。”杨叔达分析者现在的情况。   “可是就算是我们能掩盖山东的灾情,可是张敬宗现在人就在齐州府,特别是端王今日还特意问起张敬宗,一旦端王真的见到了张敬宗,那一切可都全暴露了。”   “对了,还有卫赜,那可是个更难缠的角色。端王让各州郡的官员后日前来齐州府,到时端王肯定会见到卫赜,我们依旧会完的。”杨万里想到这里,心急如焚地叫嚷着。都这个时候了,他也没有什么风度和对上官的规矩讲究了。   “所以,这个时候就要先下手为强了。”杨叔达听到杨万里的话,冷声道。   杨万里听到杨叔达的回答,不明所以地朝他看去,却被杨万里眼中阴冷地寒意震住了,再结合杨叔达之前所说的话,一个猜测冒上了心头,随后被自己这个猜测不敢相信地微微睁大了眼睛,稳了稳心神,不敢置信地确认道:“端王还在这里,这样做恐怕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这个时候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哪里有什么好不好的?”杨叔达冷声道,然后觑了一眼杨万里,“先下手为强,这个时候,时机胜过一切。”   任城郡   卫赜看着下方的一个护卫打扮地人道:“之前的布置可准备好了?”   “一切准备就绪。”护卫道。   “就在这两日了。”卫赜吩咐道:“张大人那里十二个时辰不能离人,这一点一定要记住。只要来人,尽量活捉。”   “是。属下这就去吩咐他们。” 第160章 张府   为迎接端王和赵王的驾临,山东官员将齐州府的官衙以及后面的住所腾出来作为端王和赵王在山东的下榻之处。   此时, 齐州府的书房中, 端王坐在屋内翻看着手中的公文,上面是杨叔达等山东官员呈上来的关于其所谓的山东军政要务的奏疏等物。   至于赵王, 此时就正在下方,并没有座位, 而是站直了身子,笔直地站在那里。   自从山东的官员散了后,他就被端王叔带到了书房中, 一直站到现在。他现在都觉得腿快不是自己的了。   正当赵王感到绝望时, 端王的声音响了起来:“如今可是知道自己哪里错了?”   “是侄儿沉不住气,不仅有失皇家颜面体统,更是差点打草惊蛇。”赵王听到端王的话,心中松了一口气,依照他从那几个堂兄弟打听来的消息, 只要端王叔肯问话,就代表着这惩罚快结束了。   “能知道自己哪里错了就好。”端王看着下方没有犹豫,直接承认自己错误的赵王, 点了点头,总算还有可取之处。在他看来,一个人若是没有自知之明,是最可怕的地方, 这样的人是没有任何可以□□的必要了。知错, 改错, 是一个有为之人必备的品质。至于认不认错,为君者不认错,但是为臣者却是需要的,而赵王要学会的是做一个有为之臣,而不是有为之君,所以其必须知错,改错,认错。若是赵王连知错,认错这两点都做不到的话,他也没有培养其的心思了。   “坐下吧。”端王看了眼赵王,指了指左手方首座的位置道。这毕竟不是自己的儿子,而是皇子,就是惩罚也只能是罚站,不能太过。   “谢端王叔。”赵王听到这句话,觉得腿都不疼了,连忙抬着自己僵硬的双腿,移步到一旁的座位上做好。他从没有觉得原来这椅子如此舒服过。若说这站一段时间其实也算不得什么,但他已经赶了这么长时间的路,中间他还骑了好几天的马,已经疲惫不堪了,再加上在端王叔面前站着,必得腰和腿都一起挺得直直地 ,不为别得,他生怕被端王叔说上一句礼仪不佳,有失皇子身份,再让他练上几个时辰的礼仪,那到时可不得比刚才还痛苦?   从他被他父皇丢给端王叔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没人能救得了他了。他在端王叔面前还是乖乖地学本事为好,亲王的谱,在别人面前摆还好,但是在同为亲王,备份还比自己高上一辈的端王叔面前,这些算什么。   再说,他很清楚这次自己前来是干什么来得。好好跟着端王叔学本事才是最为紧要的,他对皇位没什么想法,但是他也不愿意浑浑噩噩地活一辈子,所以,成为端王叔这样的人倒也是他向往的。   “今日见了山东这么多官员,你有什么想法,说来听听。”端王对着刚座好地赵王问道。   “是。”赵王知道,现在考教地时间来了,连忙收敛心中的其它心思,专心地答道:“杨叔达今日明显很是紧张,山东有灾情是一定了的。只是这灾情究竟是什么程度,才是现在必须要了解的。不过,从杨叔达和其身旁官员提到灾情时不自然的表现,可以肯定其绝不止杨叔达说得那样简单。”他们前来山东彻查,不能一切都相信张敬宗等人的奏疏,是非清白都要调查清楚,任何人的任何罪行既不能随意栽赃乱扣,也不能包庇罪行,一切要基于事实的情况,中间不能夹杂任何的派系争斗,这是太子在他临行前,重点交代他的,他时刻谨记于心,不见到事实。   “特别是您在提及张敬宗的时候,杨叔达脸上有明显的慌乱之情。”赵王回想起当时杨叔达的表现,一点一点得说出自己的判断,“所以,侄儿认为现在的应当见到张敬宗,看看他究竟怎么说。”至于杨叔达所说的卧病在床,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的。张敬宗以前在京中任职多年,因其在河道治理等方面多有心得,他父皇还曾让他在崇文馆给他们讲了半年的水利问题。虽然他对水利这方面不是很感兴趣,但是对张敬宗的印象特别深。如果说他的这位端王叔是一个极为严肃,一切讲究规矩律令的人,那么这位张敬宗就是一个十分认死理,不知变通,而且很不合群的人。但是有一点,这位张敬宗的身体十分好,据他观测,最起码活到七十不成问题。何至于来了趟山东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所以,杨叔达说张敬宗卧病在床,并且病的都下不了床了,这一点,他是不信的。一个月前还能连和这么多官员写奏疏送达京中,难不成写完奏疏就卧床不起了。这,显而易见是杨叔达的托词。只是为了不让张敬宗见到他们而已。   “张敬宗的事情是十分重要。”端王听到赵王的回答,点了点头赞同道,“明日,你亲自去拜访张敬宗,就说是探病。”   “是。”赵王点了点头道:“那我私下里以学生的身份前去拜访,不知可否?”他跟着张敬宗上过半年的课,倒也算得上是其半个学生了。   “嗯。”端王听到后,颇为欣慰的点了点头,他这个侄儿还算是一点就通。倒也是个好苗子,“叫人准备的时候小心一点,现在想要见到张敬宗可不容易。”   “是,侄儿明白。”赵王明白端王的意思。若是张敬宗身体好好地还卧病在床,那么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有人想要让张敬宗卧病在床,无法前来,而这个人是谁不言而喻。这个时候,其必然会阻隔别人同张敬宗的一切联系,特别是张敬宗和他们之间的联系。   “待你确定张敬宗的情况后,我再召其前来。”端王点了点头道。他现在显然是宣不了张敬宗前来,只能先确定张敬宗本人的具体情况再做打算。若是张敬宗身体一切正常,他再派钦差卫队前去将人带来。如此做,不过是为了确保万一而已。他们现在也需要谨慎,山东的情况其实复杂地很,现在各方势力杂聚在一起,万事都要小心而为。   再者,他也不能打草惊蛇,等到张敬宗出现的时候,他对山东的情况也应该有了非常全面的了解了。这样,也便于他不被任何人的说法所影响,从而无法做出最合理的判断。   “除去杨叔达的问题,对于今日的情形,你可还有什么想要说得?”端王问道。   “没有了。”赵王想了想后,摇了摇头。他们今天主要只是和杨叔达一人问了话,其余人又没有接触,他无法做出自己的判断。   端王看了眼赵王摇头的样子,提醒道:“右参政马文本,对于这个人你了解多少?”   “并不了解,只是依稀记得之前在翻看山东官员档案时,他是二甲进士出身,寒门子弟,庶吉士出身,之前一直在山东任职,这次张敬宗等人弹劾的名单中并没有此人的名字。怎么了,王叔,此人可是有什么奇怪的地方?”赵王想了想疑惑地问道,他实在是不明白端王为什么会问起这个人,便是问,也该是问一下山东漕运使杨万里才对。毕竟,漕运和河道之事都是由其来负责才对。   “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端王嗤笑一声,他这个皇侄还是太年轻了,“他可是这次唯一一个两边都不沾的山东高位官员,清白的很。”山东自知府以上的官员,基本上已经都站了队了,而这个马文本是唯一一个与这双方之人没有任何关系的人,也是唯一一个没有被这场风波波及的人。这便是其最为奇怪的地方。   “以后,你对其要多加留心。”端王教育道:“现在对其的情况,也不好多下定论。”   “是,多谢王叔提醒,侄儿谨记。”赵王恭敬道。他之前的心思一直在杨叔达和杨万里身上,对此人没有一点关注。被端王这么一说,他才意识道其中的特殊之处。而这样的人,俨然也是最为危险的。   “好了,将这些东西拿回去仔细翻阅。”端王指着左手边的奏疏对赵王道,然后摆了摆手:“这几日你也辛苦了,赶快回去歇息吧。”   “是。”赵王应道:“侄儿告退,皇叔也早些休息。”   等到赵王抱着手中一堆奏疏出来后,嘴角露出了苦笑,今日还不知何时才能睡觉呢,哪里来得早点休息?随后,任命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开始翻看起来。   齐州府一个三进的宅院中,马文本将手中刚刚写好的书信封好,然后叫来屋外的亲信,郑重吩咐道:“记住了,快马加鞭将此信送到京城,亲手交到殿下手中。”   “是。小的记住了,趁着现在城门还没锁,小的收拾一下,这就出发。”   “嗯。去吧。”马文本满意地点了点头。   第二日清晨,当赵王递了拜帖到张府时,看着其紧闭的大门和门前没有一个门房的张府,不禁疑惑起来。   赵王敲了敲大门。   “你有什么事?”门房只开了一点门缝,对赵王的问题没有回答。   “我是你们老爷的学生,路过此地,想来拜会老师,还望通传。”赵王看着其畏首畏尾的样子,耐着性子道。   “我劝你还是不要进来的好。你若真是我们老爷的学生,就赶快离开,这样对你好,对我们老爷也好。”说完,还叹了一口气,然后便将门关上了。   “七公子,这可怎么办?”赵王的下属看到这样的场景,忍不住问道。   “先离开,然后去打听一下,张府可还有其它的门和进入方式,记住,小心一点。”赵王吩咐道。随后看了看张府紧闭地大门,不禁皱了皱眉。   “是。”   一个时辰后   “七公子,属下废了老半天的功夫才打听到,张府现在的大门基本上不会有人进,平日里进出张府的人都是从一旁一个极为隐蔽的角门进入。属下还打听到,今日有张府请了郎中过府。”若不是请了郎中的事,他根本打听不到这个角门的事。   “办的不错。”赵王肯定完,然后道:“现在就过去吧。”   “是。”   敲门后,小厮看到他们,疑惑道:“你们是?”平日里走这个门的就只有那几个大人,他都已经熟悉,至于眼前的这个,他从未见过。   赵王又将刚才的说辞重新说了一遍,然后接着道:“你看我都知道这个门,说明我真的与你家老爷相熟。”赵王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起谎来,“你就去通传一声,你只需要将帖子递进去,然后告诉你们老爷他递上去的折子上面已经收到,他自会见我的。”   赵王看着小厮犹豫的样子,接着道:“只是通传一声,若是误了你们老爷的大事,你可担待不起。”   “您将帖子给小的,小的这就去通传。”小厮思考了一下,才下定决心一般道。   一刻钟后,小厮快步走了过来,恭敬道:“贵客快请,老爷身上有伤不便,请您在正厅稍座,老爷马上就到。”   “ 第161章 灭口   赵王听到小厮说到有伤二字后, 又想起刚才下属所说的张府今日请了郎中的事情, 眼中一沉,特别是随着进入张府后,发现张府的下人都十分慌乱的样子, 皱眉问道:“府中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这事小的也说不清楚。”小厮说到这叹了口气, 道:“只是知道知道府中闯进了几个人,刺伤了老爷,所以今日府中一直在排查府中的下人。”   “张大人的伤可要紧?”赵王听到刺杀二字时,眼中闪过寒光, 身上的气息也变得冷冽起来。他昨日还和端王叔说起这张敬宗的处境不好, 却没有想到这些人如此胆大包天,竟然敢在他和端王叔到齐州府的第一天就派人来这里刺杀,这是大着杀人灭口的主意呢。更是将他和端王书一行人没有放在眼里。   “小的今日没有见过老爷, 所以不知道。不过老爷说了在正厅等您,就一定会到, 介时您自己问老爷, 不就清楚了。”小厮恭敬地回道。他实在是没有见过老爷,连通禀这件事都是由管家代传的, 所以他真的不清楚。   赵王点了点头, 便没有再说话,直到在正厅中看到张敬宗左臂绑着绷带的样子, 才连忙走过去。   张敬宗看到赵王走进来, 连忙上前行礼参拜道:”臣参见赵王殿下, 臣有失远迎, 怠慢之处,请赵王殿下降罪。”   赵王连忙上前扶起张敬宗,笑着道:“是本王不请自来,哪里怨得了张大人。再者本王之前递拜帖的时候就说了,今日是弟子拜见老师,所以哪里有老师亲迎学生的道理?”   “再者,张大人有伤在身,理应是本王前去看望张大人,如今到累得张大人起身前来,实在是本王的不是。”赵王客气道。   “臣谢赵王殿□□恤,不甚感激。”张敬宗说完后,对着赵王请道:“赵王殿下,请上座。”   赵王也没有推辞,君君臣臣,他坐在主坐上才是最合适的。   赵王坐下后,才对着张敬宗请道:“张大人快请坐。”   “谢殿下。”张敬宗谢道。这就是君臣之别,即便是在自己家中,想要坐下还是要被人允许和道谢。   “张大人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赵王在坐下后,便问道:“刚才进来的时候,本王听说张大人家中昨晚糟了刺客,可是被刺客刺伤的?”   “正是如此,昨日亥时左右,一人闯进了臣的书房,企图刺杀臣,幸好提前防范,再加上有人相助,才幸免遇难,但左臂也被划伤了。”张敬宗回道。   “张大人的伤情如何?”赵王温和地问道,“可有什么要紧的,这次前来,也有太医院的两位太医跟随,要不要请他们过来看看?”   “都是些皮外伤,没什么要紧的,养伤几天就好了。”然后又对赵王谢道:“臣多谢赵王殿下关心,这点小伤,还是不用麻烦太医了。”随行的太医,绝对有其自己的职责,不是用来给他看病的,再者,他这点伤,都是皮外伤,没伤着骨头,普通的郎中就能治,实在是没必要麻烦太医。   赵王看了看张敬宗的脸色,除了有点疲倦之外,脸色到还好。身上除了手臂,其余的地方也没有别得伤口,刚刚在他进来时,行动也十分正常流利,心中放心了许多,然后又关怀了几句,随后才又问道:“张大人可知道这刺客是谁派来的?”   “刺客武艺高强,并没有抓住,所以也不清楚幕后主谋是谁。”张敬宗摇了摇头说道,不过说完后冷哼一声:“臣做事一直以来问心无愧,想要臣的命的人左右也不过就是那几个人,知不知道主谋,意义不大。”   赵王听着张敬宗的话,嘴角一抽,这位的脾气还是和以前一样,有什么说什么,一点也不会婉转一下。其话语中所指的主谋不用想都知道是哪几个人,这个时候还在他面前如此说,难道就不知道政敌之间应该避嫌的道理吗?   赵王没有和张敬宗继续导论主谋是谁,这个显而易见的话题,而是转而问道:“刚才张大人说有人帮忙,不知是谁帮了张大人?”   张敬宗看了眼赵王,想起其身处太子阵营,才道:“是任城郡府尹卫赜卫大人,若不是他,臣恐怕早已命丧黄泉多次了。”张敬宗叹了一口气,颇为感慨地说着,眼中露出了感激之意。   “阿赜是怎么知道张大人会有难的?”赵王听到张敬宗提到卫赜,亲切地称呼着,他和卫赜同属太子一派,从小又都在崇文馆中一起相处,所以关系还不错。但他不明白,这一个在齐州府,一个在任城郡,虽然两郡相邻,但是还是有半天的路程的。再者,卫赜是怎么未卜先知张敬宗昨日有危险的?   “这次的刺杀也不是第一次了,不过是昨日来得人是这么多次以来武艺最高的一个,所以才受了伤。”那些人派人刺杀他已经很多次了,但是一直因为他身边有卫赜派来的护卫保护,所以安然无恙,但是昨日,那些人真的是下了不少本钱,请动这么一个武艺高强的人前来,这是铁了心地想要在昨日铲除他。若不是卫赜提前吩咐护卫做好防范,他说不定就真的命丧黄泉了。   张敬宗将情况说明后,看着赵王疑惑的眼神,便知道他心中的疑问,不待其提出,便直接解释道:“其实,之前卫大人会提前吩咐人在昨日加强对臣的护卫是十分好解释的,因为昨日端王爷和殿下来到齐州府了。”   赵王听到张敬宗的话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因为他们的到来,所以那些人生怕他们见到张敬宗之后了解真的情况,所以选择先下手为强,张敬宗一死,除了卫赜外,那份奏疏上联合者的人基本上就都是些没有背景或者品级极低的官员了,这些人没有了庇护,便是随意令人摆布的。   “那阿赜哪里呢?”既然那些人打得是这个主意,那么只刺杀张敬宗一个人显然是不现实的,因为没有了张敬宗还有一个要同他们对立到底的卫家嫡长子。虽然他觉得那些人应该没有胆量去刺杀卫家嫡长子,但是这狗急了还跳墙呢,更何况将人逼上了绝路,为了活命保官,什么事做不出来。所以他现在有些担心卫赜。   “这个臣就不清楚了,不过,臣觉得既然臣这里遭受了刺杀,卫大人那里应该也不会幸免吧。”说道这,张敬宗语气中有着难掩的担忧,“凭臣对卫大人的了解,他应该有所准备。”虽然他相信卫赜的能力,但是这种事情,他还是十分担忧。   其实,也确如张敬宗猜测的那样,卫赜确实遇到了刺杀,不过比起张敬宗是在昨天夜里,他是在今天早晨遇到的,他也确实早有准备,并将刺客活捉。   卫赜看着眼前被制服的刺客,道:“带下去,好好审问,你应当明白我想要得到什么。”   “是,属下明白。”下方的人应道。刺客背后的主使者,就是那几个人,没有什么好审的。而他们大人想要的是能够可以对簿公堂的政务。而这个,却是要看这个刺客的身份了。若是其本身就是主使者其身边护卫亲信,人人皆认识,这一切可谓轻松至极,但是这样的可能性不是很高。若是刺客的身份是其他的,那这个事情就不好办了,只能审问其有没有书信这样的东西。不过,据他观察,眼前人的武艺还算不错,但却像是野路子出身,应当有别的身份。   而下方的刺客被捕后,却死死地盯着卫赜,他本以为接下这个活计,刺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应当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却没有想到其居然会武功,而且身手比他还好,对付他连让身边的护卫出手都没有,一个人就将制服了。他想起之前提供给他的此人的情报,不禁有些愤恨,连真实情况都不告诉他,这是让他来送命的。技不如人,他认栽,但是那个雇他的人,只要他能活着出去,就不会放过。   “你的时间不多,午时左右我便要启程了。”卫赜提醒道。   “属下明白,必不会误了大人的要事。”   待下属将人带出去后,卫赜嘴角勾起,眼中闪过一抹轻嘲,别人将把柄往他手中塞,他也不好意思不要不是?不要的话,岂不是辜负了别人的一番心意?   赵王在张敬宗说完后,点了点头,不再进行这个话题,他也相信卫赜的能力,还有,明天便是各州府府尹前来齐州府的日子,到时一切自会有结果。   “既然张大人昨日身体无恙,也知道端王叔与本王和钦差卫队来齐州府的消息,怎么昨日没有到场?”赵王问道。这也是他极为奇怪的地方,他本以为张敬宗是不知道他们前来的消息,但是刚才听其话语中的意思,俨然是知道的。   “若是能出得了这府中,臣又怎么会不去呢?”张敬宗听到赵王的话,眼中闪过一丝自嘲和悲哀,“我这府中消息,全靠卫大人帮忙,才不至于做个聋子罢了。”   “不瞒殿下,臣已经将近四十天的时间没有出过府了。不是臣不想出去,而是出不去,之前府门外站得都是看管臣的人,一开始是衙役,后来便改成了官兵,臣又怎么出得去?”在大齐,虽然军政分开,但布政使手中还是有点兵马的,这是朝廷准许的,让其作为保护行省最高官员安全,特别是其寻访下面各州县时护卫用的。如今却用到了他的身上。   “若不是昨日您和端王爷来到齐州府,那门口的官兵现在还在那里呢。”杨叔达是不过是为了不落把柄在端王和赵王,以及随行的钦差手中,才将他外面的官兵撤掉,“虽是撤了官兵,但是门口监视的人却没有少。”   赵王听到后,想起他在正门时,门房给他说得话,如今才明白其的意思。   “昨日一直到刺杀发生前,府中都一直被监视的很严。但是在发生后,旁边的人手便撤了不少,但是臣相信应该还是有人的。”   “就连殿下来这里的消息,都不知道有没有被其知道。”张敬宗担忧道:“原本臣是打算等卫大人来了后,再和其一同求见端王爷,将搜集来的罪证一同交上呈,却没有想到殿下您先一步到臣这里来了。”   赵王对张敬宗的担忧不以为意,安慰道:“本王来这里时,也是做了准备的,应该不能被发现。”   “就算被发现了又如何,他们难不成也要杀了本王不成?”赵王说到这,冷哼一声,眼中冰冷,语气中充满了寒意。 第162章 勘灾   张府的正厅中, 赵王身上充满着寒意, 压抑着心中的怒火,他虽然信誓旦旦地说着不可能, 但他也不敢确定那些人真的不会对他如何。毕竟, 那些人的狠心他已经看清楚了,为了活命和保官, 他们能没有犹豫,处心积虑地刺杀一个从三品的大员, 刺杀官员可是不赦之罪,那刺杀一个皇子呢,想来只要有需要,也不是不可能。   对于赵王的说法, 张敬宗并不回答, 只是建议道:“为着殿下的安全考虑,一会儿还请殿委屈一番, 乔装打扮一下, 然后从角门出去。”   赵王听到张敬宗的话, 张了张口, 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来, 最后在叹了一口气, 点了点头, 道:“本王知道了。”   说完后, 便转移了话题, 端正身子,收起刚刚无奈的样子,严肃地道:“张大人,本王只问你,现在山东的灾情究竟是什么样?”这才是他们现在最应该关心的问题,也是他们前来山东最主要的原因。   赵王的话落后,张敬宗也不由变得严肃起来,“山东的现在的情况并不好,除了任城郡和极少数的几个县外,其余各府郡都不曾组织过任何救灾措施,所以,现在山东大部分的百姓都因为水灾处于流离失所的状态,百姓手中没有了粮食,饿死者多矣,各地都已经出现了大量的流民。”   “那怎么本王没有在齐州府看到流民?”赵王疑惑道。昨天入城时没有看到,今日微服出来,他还特意看了一下,也没有流民。   “不过是惯用的手段罢了。”张敬宗说道这,语气轻嘲,眼中闪过一丝悲悯,道:“在接到阁部通知的那一天,他们就应该着手将流民赶出城内了,官道上也应该是如此。至于齐州府,从受灾过后,便不允许灾民进入,王爷自然就看不到了。”若说别得州郡,还有可能因为灾民没有来得及清除好,有一两个漏网之鱼,那么齐州府却是不可能的,齐州因为离受灾最严重的章县有一定的距离,周围也没有大型河道,所以这次水灾齐州府算得上是灾情比较轻的地方。   “齐州的灾情比较轻,只是有一定数量的田地遭到毁坏,房屋和人员基本上没有出现什么问题,比起受灾最为严重的章县等地,已经算得上是很轻了。”张敬宗说着齐州府的情况,“所以,齐州府的百姓节衣缩食,还能活得下去,但也只是能活下去而已。”   “灾情发生后,布政使杨叔达杨大人就以保护齐州府,维护齐州府秩序为由,禁止各地灾民涌入齐州府。所以,齐州府的街上就不会有流民,而齐州府的百姓虽然不至于饿死,但也过得十分贫苦,这街上自然就是萧条的景象了。”   赵王听后点了点头,随后嗤笑一声:“他这个理由找的如此牵强,倒是没有人反对。”   张敬宗听到赵王语气中的嘲讽,不赞同道:“杨大人理由中所说的担心齐州城的安全和秩序问题,倒是真实的,也是需要重视的。”   “大量灾民涌入齐州府,会对齐州府的治安和秩序带来严重影响。先不说灾民们所吃的粮食等问题,单是将其安置在哪里就是大问题。特别是灾民没有粮食吃,却发现就在眼前时,肯定会去抢,去偷,甚至去杀人,这些都是不可避免的问题,所以杨大人担心的这些都没有错。”张敬宗对着赵王在自己说完后,疑惑的表情解释道。这些问题还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所以杨叔达担忧的问题是真实存在的,而且是必须要重视和解决的。也正是因为这些问题的存在,所以在战乱的时候,很多城池都是不愿意收留灾民进城的。   赵王听到张敬宗的解释后,才知道其中的缘由,温和地道:“这是本王第一次接手这样的差事,对灾情的情况不太了解,还请张大人赐教。”他一直都知道张敬宗不只是在河道治理方面建树颇丰,在救灾方面也是极为拿手的,在其出任地方官的时候,就遇到过五次灾情,均处置得宜,立下不小的功劳,这其中就有三次是水灾,其在河道方面的建树便是在地方为官,水灾过后的潜心研究。所以,在他来之前,他的父皇还有太子皇兄都曾告诫他在这方面不会的,要多询问张敬宗。而且,他也不愿意对这些事情什么都不了解,回来在面对杨叔达等人的时候,被其欺骗和牵着鼻子走,被人套进去了都不知情。   “万不敢当这赐教二字,殿下实在是折煞臣了。”张敬宗微微欠身,君臣之别,向来如此,,然后客气道:“只是臣这些年的一些经验,若有不对之处,还望殿下指教。”   “虽然涌入灾民也许会使齐州府陷入混乱之中,但只要把控严格,却也是可以让齐州府平稳下去的。”张敬宗接着道:“并且,在灾情和百姓的存亡面前,这些事情都是可以靠后的,救助灾情才是为官者的首要任务。这次的水灾,据臣的观察,暴雨的量其实并不足以引发如此大的灾情,就像臣之前在奏疏上所呈的那样,其罪魁祸首是河道的问题。不过,灾情已经出现,河道的问题却是需要放一放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救灾。”   “因为山东一开始各州县除了个别的几个郡县外,都没有任何的救灾举措,致使现在的情况比之刚开始的时候更为严重。所以,现在最重要的任务便是勘灾,只有了解清楚真实具体的受灾情况,受灾的土地人口,才好安排赈灾的事宜。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一点,也是极为重要的,便是水灾后疫病的防治,听说已经有一些地方出现疫病了。”张敬宗说到这里,眼中带着浓浓的担忧。   而此时的章县中,沈皎正在忙着疫情的情况,对着坐在旁边,刚从灾民那里回来的陈太医道:“辛苦您了,不知现在情形如何?章县有多少人出现疫情?”   “上不算太多,还没有大规模的爆发,现在救助还来得即。”陈太医脸上带着些庆幸:“若是再过几日就不好说了。”他现在无比庆幸自己的幸运,庆幸百姓的幸运。   说完后,又凝重道:“这只是章县的情况,其余的地方尚不好说,这点请公子早做准备,迟了就来不及了。”   “我明白。”沈皎郑重地点了点头,“最近一段时间要辛苦您了。”   “公子客气了,这是下官的职责,也是医者的本分。”陈太医拱了拱手道:“公子还是要多加派人手。”   陈太医听见沈皎答应后,便拱了拱手告辞前往灾民那里去了,他现在真的是太忙了,人手不够实在脱不开身。   沈皎送完陈太医后,便看待暗彦走了过来,道:“将陈太医的话和疫情连夜送到五皇舅手中。”   “是”   “对了,对章县的勘灾进行的如何了?” 第163章 嘲讽   齐州府的一处宅院中。   “失败了?”杨叔达看着眼前受伤而来的刺客,眼中夹杂无尽的怒火, “那我重金请你们来是干什么的?刺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 你们都能失败, 真是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号称从无失手,也不知道这其中有多少水分骗人的钱财。”   下方的刺客听到杨叔达的侮辱,攥紧了手中拳头, 努力压抑心中的怒火,毕竟是他们收了定金, 但是结果却失败了,但是有些事情必须说清楚, 不然, 还全都成了他们的能力不佳,过错全在他们了。   “杨大人,我们之前确实没有失手过, 这个是事实, 不需要任何澄清和辩解。”下方的刺客接着道:“我们没有失手,是因为雇主将目标情况据实以告,我们做足了准备, 可是这次杨大人真的告诉我们真实情况了吗?”   “杨大人, 张敬宗身边有高手护卫的事情您可没有告诉我们。”刺客压抑着心中的怒火,“您连这样重要的事情都不告诉我们, 让我们差点连命都搭了进去。”若是事先将情况说明, 他们怎么可能只派一人前去, 让他失手负伤而归, 这让他心中怎么可能不怒,若不是顾及眼前人的身份,他真的不愿在这里和其浪费口舌,特别是其话语中看不起他们的意思,鄙夷他们的眼神,可是这位杨大人有比他们好在哪里,他们是贼,可是他不依旧要花钱请他们这些贼给他办事吗?让他们干得也不都是贼才会做得吗?   其实他真的没有心情和这位杨大人在这里耗费时间,他之前被张敬宗身边的高手护卫刺伤了两处,虽说没有性命之忧,但也只是简单的包扎了一下,没有好好处理。再者,他现在还不清楚那位前去任城郡的兄弟,至今还不知道怎么样了?他这里的情报不真实,那另一份情报估计也不可能是真实的。对于其现在的情况,他真的很是担忧害怕,负伤不可怕,做他们这行的,哪有不负伤的?他现在担心的是其很有可能回不来的问题。   “杨大人,这次的事情,就这么算了。你提供的情况有误,而我刺杀失败负伤,所以这定金我们就不退了,我们也不能白忙活一场。所以,这定金便当作是杨大人付给我兄弟的疗伤费了,相信杨大人应该不会在意这点小钱的。”   “杨大人,在下还有事,便先告辞了,不打扰您了。”说完后,便转身离开。他现在实在是没工夫在这耽误时间,他心急如焚,知道兄弟的情况才是他现在最想做得的事情。   “程勇,你如此我无礼,就不怕我让人剿了你们寨子吗?”杨叔达看着对方丝毫没有将他放在眼里,说走就走的样子,十分愤怒。他们本就是贼,给了其几分面子,还真将自己当回事了。   “杨大人,您随意。”程勇听到杨叔达的威胁,不以为意地嗤笑一声:“为了这桩生意,我都快将自己的亲兄弟搭进去了,还怕什么?”前去任城郡的是他的亲兄弟,两人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如今只要一想到其可能回不来的可能,他就想杀了眼前的人。   “不过,据我所知,您最近好像应该会忙的很,剿了我们这样的事,恐怕您没有这个时间。也许,过一段时间,来剿我们的就很有可能不是您了。”说完这句话,程勇便不再搭理杨叔达,直接扬长而去。听说山东来了几个京城的大官,要彻查山东呢,据他所知,依照这位杨大人平日里所做的事,要应付这些大官,可是有的忙了。   而一旁的杨叔达却被程勇的这句话气得差点喘不过气来,这是在咒他呢?说他不能让指使人去剿匪,这是咒他丢官呢?他最近确实是没有空搭理这群小人,等到他腾出手来,定然会将其全部剿灭。   杨叔达努力让自己平息怒火,让自己心平气和下来。他现在手上棘手的事情太多,特别是刺杀张敬宗没有成功的事情,让他现在的处境变得极为危险。并且,他现在手上也没有合适的再去刺杀了,特别是有了昨日的刺杀,张敬宗肯定会加强防范,他是不可能成功了。还有卫赜那一边,无论是这次刺杀成不成功,他都算是彻底和卫家这个庞然大物结下大仇了,他已经没有后路了……   他之前幽禁了张敬宗,却没有幽禁卫赜,只是派人接手任城郡的一些事务,卫赜还有着绝对的自由,这便是他不想将卫家彻底得罪死,他想要为自己留条后路,但是昨天这条路,被他自己亲手堵死了。所以,他现在只有背水一战了。   其实,现在与他这个布政使来说,这隐瞒灾情不报,并不是最为严重,关系性命的罪责。虽然大齐在这方面的规定惩处比前朝严。前陈,规定布政使隐瞒灾情一月不报,罚一年俸禄,两月不报,官职连降三级。而大齐规定,布政使隐瞒灾情不报要罚俸一年,降一级,两月不报,要连降四级。现在距离灾情发生之后,也只是最多有两个月的时间,这其中还要减去勘灾的时间,所以核算他隐瞒灾情的时间,最多只能算得上是一个多月的时间。所以,既然张敬宗已经除不掉,他隐瞒灾情的事实也不可能瞒住,再在这一点上做费功夫已经是枉然了,没有什么意义了。再者,这点降职什么的,也不可怕,只要有靠山,并不会止步不前的。   现在棘手的问题,并不是隐瞒灾情不报,而是他身为地方官有没有救灾的问题。当然,这是现在最棘手的问题,但是这个问题只是棘手,而不致命。他最致命的问题出在……,想到这,杨叔达对着身边的仆从道:“来人,去请漕运使杨万里杨大人过府。”   仆从立时应是。   章县   沈皎正在和暗彦商议着这次勘灾的情况。她在前两日遇到柳树村村民之后,便派人手前往章县各地勘灾,如今人手已经折回。情况比她设想的还要糟糕,很多村庄已经饿死了不少人口,近一半的田地被水灾所损坏。这样的情形十分糟糕,田地被毁,若现在还不开始处理此事,那么就意味着章县的百姓在这一年也不会有任何收成。   现在,她需要加快处理这些事情的速度了。   另一边,杨万里收到杨叔达递来的消息后,没有一点耽搁,立时从府中赶了过去。 第164章 诉苦   “杨大人。”杨万里匆匆赶来后, 对着坐在上首的杨万里行礼道:“大人叫下官来可是有了好的对策,下官一定全力配合。”自从收到端王和赵王要来的消息后,他心急如焚,夜不能寐,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应对的策略,但却是一筹莫展, 不是因为他没有能力想出能够掩饰的办法,而是这些事情加在一起实在是太大了, 不是人为的想出来的办法可以刻意补救的。   杨叔达抬头看了一眼着急难耐的杨万里,指了指右手边的座位道:“坐。”   “收起你那慌乱的样子, 急什么?现在端王和赵王的心思都在救灾上,还没有人将注意力转移到你身上, 你如此做岂不是自乱阵脚吗?”杨万里抿了一口茶, 然后道:“今日找你来,就是为了了解情况,商议一下对策。”他要趁着端王和赵王现在将目光都放在灾情上, 将最能将他致命的问题给处理好,他才能放心。比起漕运和河道上的问题, 像隐瞒不报灾情和没有组织好救灾这样的事,都只能算得上是小事, 这些最多算他职责有失,轻者罚俸, 重者连降几级, 但是一步会罢官, 二不会要了他和家人的命,但是漕运和河道上的事一旦被发现,最轻的也是罢官,重者不仅要丢了性命,还要祸及家人甚至是族人。   “是,是。”杨万里听到杨叔达的训话,连忙应是,“下官哪里有大人运筹帷幄的能力,这一切还要仰仗杨大人多多照顾。”   “大人尽管问,廷秀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今年工部拨下来的护河款,有多少发到漕户手中,我们手中还剩多少?”杨叔达问道。   杨万里听到杨叔达的这个问题,瞬间苦了脸,“大人,您也知道,今年晋王殿下那里催的急,我们今年根本就没有将钱发给漕户的预计,只是给了各县的县令一点辛苦费,让他们多安抚安抚而已。”   “今年一点都没有发?”杨叔达听到这些话,脸上立时沉了下来,“往年不都是还发给他们一半的吗?而且我记得今年朝廷拨下来的款项应该比前两年还高才是。”   “是真的没有发。”杨万里说道这,叹了口气,“今年虽然比前两年拨下来的款项还要高出不少,但是之前晋王殿下派人来催,说今年朝中情况十分紧张,所以要山东比往年多供给一半的银两。”这一半的银两岂是一笔小数目,他又不是造银子的,更不是变戏法的,哪里能凭空生出银子,这银子总要有个出处不是?   “所以,下官只能将原本计划发给漕户的银子,送给了晋王殿下。”杨万里苦着脸,向着杨叔达诉着苦,“大人,殿下要银子,下官也不能推辞,毕竟这是关系到咱们未来身家性命的事,往年也不是没有这么做过,当时您也是允许的,谁曾想今年会发生水灾呢?这真的是天要亡我啊。”自从他们选择站在晋王这边开始,便意味着他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从大局出发,他们首先要支持晋王在夺嫡之争中胜利,若是让太子上位,他们便完了。所以,就是晋王要再多的银子,他们也都得凑齐送去。   杨叔达听到杨万里的话,眼中更加幽沉,袖中的双手慢慢握紧,手背上已经暴起了青筋。他实在是没有想到事情比他原本想象的还要糟糕。他现在,有些后悔自己当初占早了对,选择了晋王。年年山东倾尽全力,提供了不知多少银两支持,也没见其有占上风的时候,只见年年向山东要的银子在不断的增多,真的让他有一种后悔的冲动。   不过,想着些也是惘然。当初他选择晋王也是出于全面的考虑的,晋王也是他实现自己前程的最好选择。晋王母族出身不好,与其并没有什么帮助,能给提提供帮助的只有妻族安乐侯一府,还有一些晋王自己拉拢的官员,如现任的工部尚书等。比起晋王一派的势单力薄,只能撑撑场面的阵容,太子的背后的势力就强大的太多了。先不论太子原本是嫡子,本就有一群坚持正统的人力保其的地位,其背后的母族和后族的两大家族势力庞大,太子亦是凭借自己的能力,早已拉动了不少人为其效力。可也就是因为太子势力庞大,他才没有选择太子。   太子身边已经聚集了太多为其效力的人,人才济济,一二品大员都不少,又和差他一个布政使呢?他投靠太子不一定能收到其的重视,他相求的东西太子也不一定会尽心为他办妥。他今年已经不小了,能耗费的经历的时间也没有几年了,所以他才选择了晋王。晋王和太子不一样,他虽然看着在朝中如日中天,和太子一般,但是只要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陛下有意扶持的结果,晋王本身的实力薄弱得很,其连阁部的人手也只有安乐侯一人而已,并且,大家都知道,安乐侯的这个阁臣,其本身并没有什么十分突出,可圈可点的政绩,本就是看在晋王的面子才给的,若不是晋王的母族何家实在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这样的事情其实也轮不到安乐侯身上。安乐侯的能力并不突出,只能算得上是中上而已,比起首辅卫逊和次辅颜思却是差的太多了,所以,只要是有些途径的人,都能打听到,安乐侯在阁部并不受待见,很是被嫌弃。   而他就不一样了。他之前那么多年,都是实打实的政绩,他能从一介寒门子弟做到今天这个官职,怎么可能没有政绩?又怎么可能心中没有点数,看不明白晋王和太子之间的差距,但是他想要再进一步,想要升到内阁,就必须有人支持,投靠晋王是他最快,最好的选择。他投靠晋王,双方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他想要进入阁部,并获得话语权,这只凭他自己是不可能的,他需要晋王的支持。而晋王也需要一个能在朝中说得上话的阁臣,以此缩小他和太子之间的差距。   但是,他对晋王的其余方面当真是不如太子远矣,特别是这两年对山东的胃口已经是越来越大,这让他真的是有些后悔当初的选择了。不过,这上了船的人,除非到达岸边,否则绝对下不来了。他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出了事,谁都逃不掉的。   “你也不要在这里给我哭穷。”杨叔达努力让自己平息怒火后,对着杨万里说道。他们这些人手中贪了多少银子,他不知道,但他知道觉对不会少,“都到了这个时候了,我也不说什么了,你们先拿出一部分来,分给那些漕户,让各县堵住那些漕户的嘴,不要让端王查到什么。”   “我记得山东最重要的水运枢纽应该是章县,这次受灾似乎也是章县最为严重。你先将章县漕户的嘴,免得端王查不什么。还有,现在立时派人前往章县,让周仁做好准备,堵住漕户的嘴。”   “还有,让他们不要再卖军仓中的储粮了,不然到时候大家都得死。” 第165章 间隙   杨万里听到杨叔达的语气中的怒气, 连忙应是,然后亲自走到杨叔达身旁, 恭身亲自端起桌上的茶杯, 对着杨树达奉茶陪笑道:“大人,您消消气,咱们能不能度过眼前的难关, 这可全都系在您一人身上,您消消火, 有什么吩咐, 下官一定办好。”   杨叔达看到杨万里对他陪笑的样子,和奉到眼前的茶, 只是觑了他一眼,也不好再端着,接过杨万里递过来的茶水, 轻轻推开茶盖,“也是我心太急了,对不住廷秀了,还望你海涵。”他和杨万里虽然都姓杨,之前也连了宗,但是说到底, 真的是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   他可以对杨万里发火, 一次两次到还行, 但是却不能让其心存芥蒂。杨万里和他不同, 他能走到今天的位置, 基本上是靠自己能力一步步走过来的,他投靠晋王,为得是以后。但杨万里本就和晋王有着姻亲关系,他是何启忠的大舅子,这一点是他比不了的。连他这个漕运使的位置,也是凭借这层关系得来的。他还不想和杨万里这种晋王的亲信搞僵,投靠晋王这么多年,这位主子的性子是什么样,他也摸得差不多了。所以,即便平时对杨万里这群人有再多的不满,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待杨万里在杨叔达的示意下,重新坐回原位后,杨叔达才继续道:“廷秀,你们以前做了什么,我也不想管。但是现在真的是不允许我们有任何犹豫和私心,这银子是个好东西,可是也要又名花才行。端王的作风想必你也听说过一二,那是个向来雷厉风行的主儿,所以现在可允许我们有一点犹豫和行动上的迟缓。”   杨万里听后,并没有做出什么回答,而是继续诉苦道:“大人,这银子我也想要拿出来,解决眼下的困局,可这银子真的全都早就送去京城了,不是下官不想将这银子拿出来,而是下官这里实在是没有银子了。大人看看可否有其余的主意?”   此话一落,杨叔达便将手中的茶杯重重的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然后冷哼一声:“杨大人,你休要拿晋王殿下来哄骗本府,晋王殿下每年要的银两只是护河款的三分之二而已,可是朝廷每年拨给山东的可不止是护河款还有护河饷,别人不清楚这二者的存在,但是你休要期满本官。”在大齐,大家一般将护河款和护河饷都称为护河款,百姓也是如此称呼,大家皆以为这二者没有什么区别,但是朝廷是将这二者分开发放的。护河款是给地方官府用在整修河道上的银子,每年拨给山东的大概在数十万两,而这两年奇高,大概在八十万辆左右。而护河饷却是朝廷下发给两岸漕户的工钱,每年大概在五万贯左右,这两项银钱是分开发放的。而晋王每年都是打得护河款的主意,而护河饷的那点钱他还瞧不上。他现在要杨万里拿出的是这五万贯的护河饷,而不是晋王要的那几十万两的护河款。这一点,杨万里休想要欺瞒于他。   杨叔达冷眼看了一眼杨万里默不作声,讪笑的样子,心中怒气横生。他虽然从来不问这护河饷去了哪里,但是这去向不用想也知道。没有到漕户的手中,也没有送去给晋王,这去了哪里再明白不过。   “你可要想清楚了,这钱你们是那还是不拿?”杨叔达冷声道:“拿了,我们还有缓和的余地,若是不拿,到时恐怕不只是我们自己,便是连晋王殿下说不定都会被牵扯其中。你可要想清楚,事关晋王殿下,你是想要晋王殿下亲自来找你吗?”   杨万里听到最后的两句话,连忙道:“大人放心,下官一定回去就去筹集好银钱,两日,两日就筹集好,送到章县和其余的各个县城的漕户手中,好好安抚,让他们拿到钱闭嘴。”别人不清楚,他可是十分清楚那位晋王殿下的性子,若是知道他贪了那么多钱,却在这个时候不愿意拿出来,而牵累了他,那么他的下场也不会比被朝廷治罪好到哪里去?   这个时候,便是心在滴血,他也得把这些银子拿出来。   “你明白就好。现在赶紧去准备。”杨叔达听到其应了是,声音才缓和了一些。只要杨万里愿意按照他说得去做,不让他因此事被牵连,那么他也没有必要和其闹僵。   “是是是。”杨万里起身应道,但是又有些迟疑的样子,没有退下。   “廷秀还有什么事?”杨叔达挑眉问道。   “有件事,下官不明,想要请教大人。”杨万里看到杨叔达点头后,才接着道:“大人让在下将这护河饷发给这些漕户,究竟有什么意义所在?到时他们不听我们的话,依旧在端王面前胡言乱语,到时可怎么办?咱们这些钱可不都打了水漂了不是?”   “你只要把这些钱发下去,特别是让人给那些漕户领头的人一些好处,让他们在端王调查时,给我们说好话,这样端王他们也就无可奈何了。”杨叔达道。   “可是这发款的日期不一样啊。到时,端王要是查起,我们依旧解释不清。”杨万里不解道。在大齐,凡是发给漕户护河饷,都是由官府准备好,发银的当天,漕户领钱的时候便让其签字画押,以防其漏发,重发,漕户耍心思重领的现象。而这上面的日期,必然是发放工钱的日期。这样的事情,一查就能查到,根本掩盖不了。   “整个山东的漕运衙门都听你的调派,这点小事,还用我教你?你将日期改一下不就行了吗?”杨叔达满不在意地说道。   杨万里听后,依旧皱眉:“大人,这也不太现实。这些漕户也不都全是大字不识一个的,很多村正,保长都是识过字,读过两天书的,在这个上面动手脚,恐怕是不太现实。”虽然那些保长,村正什么的,可能没有功名在身,但很多都是识字的,这样显而易见的手脚,能瞒得住那些目不识丁的百姓,却根本不可能瞒住那些人。到时候,若是其再闹起来,事情岂不是更大?   “刚才不是说了吗?让你将钱拿出来,给那些领头的足够的好处,让他们闭嘴,只要他们闭嘴了,那其余的人不就会乖乖照签了吗?”在那些百姓中,领头的人都是那些村正啊,保长啊,那些读过书的人,只要将他们搞定,这一切就行了,其余的人也翻不出什么浪来。   所以,这一切不都回到了他之前说得那些事情了吗?杨叔达看了眼才明白过来的杨万里,有些时候,还是和聪明人说话比较容易,原本一些心照不宣,一点就通,不要说出口的事,现在还得让他一点一点地何其吩咐明白。   “至于那些冥顽不灵的,不知变通的,你只要抓这么一两个做个例子,在表现出答应后的好处,这财帛动人心,你说是吗?”杨叔达意味深长地看着杨万里,将事情一点一点地吩咐明白,他生怕其不明白他的打算,将事情办砸了,到时他也跟着一起倒霉。   杨万里看到杨叔达对着他的眼神,知道其在嘲讽自己,却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讪笑了两声。现在是他有求于杨叔达给他出主意,毕竟若是事情一旦暴露,他是漕运的直接负责任人,最倒霉的只会是他,杨叔达所要负的责任却要低他一等。所以,他现在为了保命保官,也只能听从杨叔达的,对这嘲讽,也不能说什么。   “恩威并施,大人好手段,在下是万万也想不到的,在下敬服,敬服。”杨万里笑完后,便奉承道:“那下官告辞,这就回去准备。”   随后,两人客套了几句,杨万里便离开了,返回自己的府中。刚一回到府中,杨万里便脸上立时便阴沉下来。   “砰!”杨万里将下人呈上的茶盏摔得粉碎,怒道:“这么热的茶水也敢呈上来,是想烫死本官吗?”   “老爷恕罪!老爷恕罪!”婢女无比清楚他们这位老爷的脾气,只要在外面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情,便会回到府中,将气撒在他们这些下人身上。今天的茶水都是按照之前的标准送上来的,是正好的,哪里烫了?老爷只是单纯的想要找事,将气撒在她身上而已,以前这样的情况常有,不过,今日轮到她身上了而已。她也不敢辩解,以往不是没有人辩解过,只是下场会更惨而已。   “老爷息怒,您何必跟一个婢女计较,这做错了事,按照家规处置便是,怎么值得您动气呢?”一旁管家模样的人劝道,看着杨万里怒火收起了一些,才对着一旁的仆人吩咐道:“还不将其拖下去处置了,只会惹大人生气的东西。”   婢女听到这句话,绝望地闭上了眼。   “大人,出什么事情了?”管家谄笑着道:“无论出什么事情,也不值得大人您生气,这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好?”   “你知道杨叔达那个老匹夫他是怎么嘲讽我的吗?”杨万里怒气冲冲地道,双眼已经因为愤怒而通红:“他看不起我,觉得我贪财,一副清高的模样,不屑的样子。有本事就真的清高一个给我看,有本事自己别贪啊。”   “我每年给他送去的孝敬,他府中举办个宴会喜事什么的,我备的那些重礼他不都是眼都不眨地都照单全收了吗?这些还不算,那章县的周仁可是他的得意门生,现在其开着军仓,倒卖军粮的事情,整个山东谁不知道,谁不知道他敢这么做背后仰仗的谁?这背后还不知道上交给了杨叔达多少?就他们那开军仓,趁着灾荒,卖着天价粮食的事情,可不比我这扣下这点护河饷的罪责小。”   “杨叔达的心可比我胆大的很,他都如此做了,还打量着谁不知道,他有什么脸说我?”杨万里只要一想到杨叔达看他的眼神,一副嫌弃和鄙夷的样子,心中的怒火就怎么都停不下来。都做得一样的勾当,怎么他就比他高贵了不成?   “他就是觉得他官职比我高上两级,便可以对我趾高气扬,随意训斥了吗?”   “老爷您息怒,息怒,消消火。”管家立时谄媚地劝道:“待日后,以您和何大人之间的关系,那无论他是谁,还不是任您摆布的,人家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您是君子,何必自降身份和他那般自以为是的小人计较。”   管家的话落后,杨万里觉得心中顺畅了不少,道:“罢了,就像你说得,我不与那起子小人计较,待日后,我再慢慢收拾他。”说到最后,杨万里眼中闪过一道狠意。   “去,你现在请漕运衙门的所有官员到府中来,我有事吩咐。”虽然杨叔达令他厌恶,但是不可否认,其的方法还是不错的,最起码能解决他现在的困境。   “是。奴才这就去。”   被杨万里记恨的杨叔达,坐在书房中,放下手中的笔,将写好的书信装进信封中,吩咐道:“将这封信送去章县县令周仁手中,要快,连夜就去。”   “是。”   待仆从退去后,杨叔达坐在椅中陷入了沉思。他当初默许周仁开军仓,确实是为了自己的私心,为了银子。他之前为了升官,保持清流,家中并没有留下多少积蓄。他现在已经到了这个岁数,虽然想要拼命往上升,但是这却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若是他一旦升迁不了,入不了阁怎么办?到时候,他为官这么多年,落得个白身,还无钱财傍身,什么也没捞着,他岂不是白干这么多年了。若是真落到那个地步,他是不甘的。所以,他做了两手准备,钱和官,他至少在最后得要有一个不是。而他又不想要掺和杨万里漕运衙门里的破事,所以,他默许了周仁的做法。   而此时,他真的有些后悔他做得这个决定了。不,或者说,他现在有些后悔他这几年来做得大部分的决定。今日他所面临的局面,本就是他自己选择的结果。   正当杨叔达紧皱着眉头,后悔着,一筹莫展的时候。便听到有仆在门外禀报:“大人,右参政马大人求见。”   而此时的赵王也从张敬宗那里了解完情况,回到了馆驿中,和端王回禀着自己今日的所得。   端王听到赵王介绍完情况后,点了点头:“看来,你今日收获颇丰。”   “那么,对于现在的情况,你可有什么想法?下一步该怎么做?”端王挑眉问道。 第166章 考教   赵王知道这是端王对自己的考教, 仔细思索了一下今日张敬宗给自己讲的事情,回道:“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勘灾, 只有勘过灾, 才能知道现在的灾情是什么样?究竟是如杨叔达和张敬宗等人谁的话是真,谁的话是假?”事实会告诉他们两人话中的真假。   “那你的判断呢?”端王接续问道。   “侄儿认为张敬宗说得话是真的。一来是因为张敬宗其人的本身刚正不阿的性格。”   “性格是会改变的。”端王打断道:“你对张敬宗了解的多,相处的地时间多。但是你知不知道, 杨叔达也曾是陛下亲自赞誉的人。他能力强,更是出过不少的政绩, 也曾被很多人誉为清正廉洁的代表。”而现在呢?仅从现在所看有的所有事实来看, 杨叔达再也不复之前的清正了!想到这,端王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人心啊, 真的是最善变的。而人若是想要长久,这心啊,还是不变的好。可是, 这不便,却是太难了些。   “除了张大人本身的性格外,侄儿的判断依据还有张大人本身并无病症,却被杨叔达□□在府,在皇叔和侄儿以及诸位钦差面前,都是称其卧病在床, 而张大人府明显被监视的样子, 都足以说明杨叔达与此事脱不了关系。”赵王听了端王的话, 心中一愣, 他对于杨叔达这样的地方官员并不了解, 所以从来没有想到过杨叔达之前的功绩如何?愣了一下后,才看到端王示意他继续的眼神,才继续说着自己的想法。   “最重要的是如今齐州府萧条不堪的场景,这可是齐州府,山东的重心所在,便是一般的小灾,绝对不可能让这里变得如此萧条。”赵王想着今天在街上的观察,道:“今日我回来的时候,特意走了一段路,观察了一番,发现齐州府的商铺中只有一半左右还开门营业,饭馆中更是连几个人都没有。按照常理来所,齐州府应该是各路商户大贾的齐聚之地,齐州府的商铺绝对是受欢迎的很,怎么会出现不关门的现象?所以,只有一个可能,齐州的百姓买不起东西。”   赵王看着端王没有发话,但其脸上却温和了一些,便挺直了脊背,很是振奋地继续说下去:“而齐州地处繁华,百姓应当是生活极为富足的,齐州的百姓没有钱到了让商铺经营不了关门的地步,只有可能是这里受灾了。”齐州的繁华程度,虽然比不得京城和江南的一些州郡,但也绝对是富足的很。如今,只有受灾这一个理由,才能解释地通齐州百姓全部生活贫困的现象。   “所以,这山东受灾是肯定的了。今日,我还特意和几个百姓打探过,他们均称齐州府这次的遇到的灾情,已经是十几年没有出现过了,所以,可见齐州这次的灾情绝不像布政使杨叔达讲得那样轻。”他为了了解灾情,真的是亲自前去和几个百姓搭了话,这样屈尊降贵的事情,要是放在从前,他觉得他是不会做得。从小天之骄子的长大,哪里想象过有一日自己要向那些百姓打听情况,赵王想到这笑了笑,然后继续道:“杨叔达谎报灾情是必然了。其实,齐州府在张敬宗嘴里算得上是这次受灾很轻的州郡了,那其口中最为严重的章县等地,将会是什么状况啊!”赵王说完后,想到章县的百姓,叹了一口气。   “不错。长进了不少。”端王笑着点了点头,他对于这位皇侄能亲自和百姓了解情况,有些例外,但心中却也欣慰了不少。他那位皇兄的眼光一如既往的好,赵王虽然缺乏历练,也有着皇族子弟普遍的骄矜,但是如今看来,却是一位可造之才。   “你要知道这百姓的重要和意义,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从来都不是一句空谈。而且,从古至今,每个朝代的更迭,都少不了因为灾情严重,当朝处理不当,而引发的各路造反的百姓。所以,这灾情从来都是要慎重处理重视,并且刻不容缓。”端王对着赵王郑重地道。虽然在一些皇族和官宦人的眼中,那些百姓的命如草芥一般,但是正是这些被达官显贵看不起的百姓,在其走投无路时,所爆发出的力量是巨大的,往往可以颠覆一个政权朝代。这是必须要正视的地方。   “好了,现在说说你的打算。”端王看到赵王认真受教的样子,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问道。   “首先是勘灾,侄儿建议直接让咱们从京带来的官员勘灾,不让山东的官员插手此事。这样出来的结果才能信得过。”他现在对山东大部分的官员都失去了信任,还有之前听到张敬宗告诉他勘灾的重要性,他生怕山东官员继续谎报灾情,让百姓受难加重,那他们此来还有何意义?   “嗯,不错。”端王点头道:“那此事就交由你主持。”   “是。”赵王起身应是,然后请命道:“端王叔,章县那里我想要亲自过去。”   “怎么会想要这么做?”端王含笑地望着赵王问道。   “据张敬宗说,章县是这次受灾最为严重的地方,一来,正如父皇所说,我需要历练,所以我想要亲眼看一看受灾最为严重的地方,百姓过得是什么日子。二来,也是最重要的,章县的情况严重,我也不放心别人前去,处理不好。”赵王请命道。他既然来了这山东,就要亲自看一眼这真正的灾情样子,不出去自己历练一番,他来到这里和在京城混日子有什么区别。他既然来了,便要对得起他的这次山东之行,对得起亲人对他的期待。也顺便让自己的死对头晋王看看,他在朝政上的能力丝毫不逊色与他,嘲讽一下晋王,就算不能让晋王彻底失败,但也要让其好好吃一番苦头。   “章县的事,早有人在暗中办理了,误不了章县的灾情,这点你放心。”端王端起手中的茶杯,抿了口茶,道:“当然,你若是想要去,也可以前去。去看看也好。”   “是端王叔事先有安排?”赵王听到端王的话,疑惑道,随后又恭敬地佩服道:“端王叔智慧通达,料事于先,心有沟壑,非侄儿所能及,侄儿佩服。只是不知是何人,如此得端王叔信任,让您讲如此艰巨的任务交给他?”   端王听到赵王的话后,摇了摇头,笑着道:“你小子可别奉承我,我可没你说得那些什么料事于先的本事,此人可不是我派去的,她是你父皇派来山东的,而选择前去章县,则是其自己选择的地方。”   “原来如此,父皇胸怀伟略。”赵王奉承了自己父皇一句后,对端王口中的更加好奇:“只是不知是哪位大人,如此得父皇信任,还望端王叔告知。”   “不是朝中的大臣。”端王依旧摇了摇头。   “难道是……?”赵王想到了什么,没有说出口,然后自以为正确地点了点头道:“想来也是,如此重大的事情,父皇必定会派其暗中查访。”   端王一看赵王的样子就知道其想差了,他知道赵王想说的是什么人。暗卫在皇族中,也别是他们这些曾经是皇子的亲王中,根本就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历代帝王在一些调查上依仗暗卫,大家也是清楚的。   “不是。”端王直接给了否定,暗卫调查肯定不可少,但是却不是现在他们谈论的话题,而且他也不欲与赵王谈论暗卫的事情。   “这个人你也认识。”端王看到自己话落后,赵王苦思冥想地样子,也不再兜圈子,直接道:“是元嘉,元嘉现在就在章县。”   “元嘉?”赵王听到这个消息,直接从惊叫出生来,一副不可置信地样子,站在一旁愣神了许久,才道:“元嘉不是去求医了吗?怎么会在章县?”   对于赵王的这个问题,端王只是笑了笑,并不回答。这样的问题实在是没有任何回答的必要。   “你知道了便好,元嘉能力卓绝,在不暴露身份的情况下,将章县的事情处理得极好。”端王想到沈皎写给他的心中,列举得其对章县灾情的调查结果和处理方法,他又看了一眼眼前的赵王,之前还觉得赵王还算不错,可是要和元嘉一比……,端王嫌弃得看了眼一下赵王。这一个还需要他手把手得教,另一个却是可以给他提供帮助了。实在是没有没法比啊。   “你去章县也好,一来是你的身份比起元嘉来更适合也更方便行事,很多以元嘉身份不适合出面的事情由你出面更好。”元嘉的身份就算是再尊贵,在礼制上和他们享有同样的地位,但是其到底在朝中没有一官半职,行起事来还要多方顾及,不能将手段全部施展出来。而赵王的身份一是亲王,二是这次圣旨亲命地钦差,协助他总理山东政务,所以其做出任何决断都是符合身份,当地官员无法有意义的。   “二来,你也可以好好和元嘉学习一下,历练历练,有元嘉在你身旁,我也能放心。”端王看着赵王在自己说完后,从震惊到纠结的脸上,继续道:“元嘉的本事到时你就知道了。她来山东的消息是一直瞒着朝中,奉陛下的旨意,秘密前来的。如今告诉你,想来也知道是为什么。”   “侄儿明白,定会认真办差,不负父皇和端王叔的期望。”赵王听到后,立时高声保证着自己的决心,心中亦是激动不已。他知道端王话中的意思,若是他没有认真办差的心思,想要敷衍了事,亦或是故意针对晋王一党,元嘉在山东的消息恐怕他直到离开山东回京都不会知道。   “嗯。你收拾一下,在明天见过山东州郡的官员,听听他们对自己州郡情况的汇报,再离开吧,如此,你心中也有个数。”端王道。   “是,侄儿领命。”   随后,赵王和端王又一同讨论起了勘灾,救灾的具体事宜。   而在齐州府的另一处宅院中,杨叔达和马文本的交谈却并不平静。 第167章 投靠   杨叔达听完马文本的话后, 眉头紧皱,陷入了沉思。   而一旁的马文本却似乎并不着急, 十分悠闲地品起茶来。看着杨叔达许久没有回声的意思, 再次开口劝道:“杨大人,您想要的,晋王能给得了, 韩王殿下也同样能给得了。比起晋王,韩王殿下礼贤下士, 聪慧贤达, 胸襟广阔,远非晋王所能比, 您为何不弃暗投明呢?”   “弃暗投明这个词用得可不恰当。两位殿下都是陛下的皇子,而你我都大齐的臣子,同为大齐效力, 哪里是明,哪里又是暗?景仁说笑了。”右参政马文本,字景仁。   马文本看着杨叔达笑着叫着自己的表字,却说着这些场面上的话,暗道一句老狐狸,紧接着笑着道:“是下官用词不当, 多谢杨大人斧正。下官口舌笨拙, 但是下官的意思, 想必杨大人应该明白。晋王虽然在朝堂上势头正猛, 但是其实势单力薄, 且喜欢任人唯亲,这一点想必您再清楚不过。”山东的很多官员,包括杨万里都是和晋王沾亲带故的存在,这些人也都是晋王举荐来的。   “和他们比起来,您应该能感觉到,晋王在山东更为依赖他们,而不是您这位布政使。说句大不敬的话,待以后,晋王得势,那您便是再辛辛苦苦地付出,这结果又是还不如他们一句奉承的话,和一点沾亲带故的关系。”马文本意味深长的说道。   杨叔达听后眼中更加幽深,他明白马文本的意思,心中也是赞同的。照晋王现在任人唯亲的做法,待其登基后,介时没有了制约,他会更加不搭理他们这群人,也会更加倚重杨万里那群没有半点能力的亲信。这样的以后,他不是没有想过,而是不敢想。   马文本看着杨叔达在他劝说后,产生动摇的样子,便继续道:“而韩王殿下就不同了,他任人唯才,以大人的能力,若是辅助韩王殿下,殿下定会视大人为知己能臣,倚重大人,让您的理想抱负能够实现。”   “殿下对有才之士从来都是以礼相待,十分看重的。您想必也对殿下有过一二了解的。”马文本继续游说道。   杨叔达点了点头,道:“前两年进京述职时,有幸见过韩王殿下,殿下确实是一位谦谦君子,对臣子也没有架子,待人和善。”对于韩王,他是讲过两面的,这两面确实让他对韩王的印象很好。就算当时的韩王,基本上都是站在晋王的后面,似乎仿佛事事以晋王为主的样子,他只是陪衬一般,但即便是晋王也压不下韩王的风采,每一个见过韩王的人外臣都对其新生好感。但是……   “但似乎比起晋王来说,韩王殿下更为势单力薄。”晋王就算是再势单力薄,在宫里还有何妃为其照应,何家就算是再不像样,好歹还能有点用,再不济也是一个联姻的选择。而韩王呢,不仅没有这些帮助,并且其母族和母妃都是其最大的一个污点。母族获罪,同胞兄长几乎形同被废,终日幽禁在府中。这一点,便是其夺嫡之争的最大障碍。   其实,若不是马文本今日来找他,让他弃晋王选择韩王,他也不知道这韩王也有夺嫡的心思。毕竟朝中无论是京城,还是地方都只以为韩王是晋王的附属,毕竟因为韩王母族的事情,大家皆以为韩王已经绝了争夺储位的心思。再者,韩王这些年确实事事以晋王为先。很难让人以为其还有自立门户的心思。   马文本对于杨叔达的话不可置否,韩王的母族确实是其身份中唯一的不足。但是,话又说回来,若是当年王家不倒,依照韩王的聪明才智和王家的势力,绝对能在朝堂上和太子平分秋色,甚至压太子一头也说不定。若是王家不倒,这朝堂上哪里有晋王的地方。可是这个世界没有若是,王家倒台是事实,而韩王身上的这个污点现在也不能洗刷,甚至会成为其争夺储位的最大绊脚石。   “韩王殿下虽然看着势力单薄,但是朝堂上陛下看重的一些青年才俊都与殿下关系甚好,还有韩王殿下人品贵重,仁厚礼贤,贤明豁达,这些可是别人比不了的。”至于这别人是谁,不用说都知道。   “此外,说一句大不敬地话,若不是韩王殿下的母族是这个状况,他的身边肯定不会是现在这个状况,那个时候,不说是杨大人,恐怕京城的那些豪门大族想要投靠,都还要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够不够被另眼相看的。”马文本笑着说道,“说这些,您也别恼。下官说这些话,只是想要和大人说一点,您选择现在投靠韩王殿下,远比在殿下羽翼丰满时再投靠,于您来说要好得多。”   “怎么说?”杨叔达将目光转向一旁的马文本,一副感兴趣的样子。   “您想一想,您现在投靠韩王殿下,和殿下便有着共患难的情谊,您若是帮助殿下更快地进益,到时殿下更会感激您,而这个时候殿下手上的大员也不是很多,韩王殿下手中的资源便会尽可能多得倒向您,您得到的也会更多。您看晋王殿下那里,不正是将手中的势力都倒向了那些沾亲带故的官员身上,他们明明没有做出什么政绩,却也升迁地飞快,而您身上政绩不少,亦被陛下赞誉过多次,而您投靠晋王后,可有一次升迁的机会?比起您,杨廷秀可是三年内连升两级。”   “而韩王殿下却不同。正是因为韩王殿下母族覆灭,所以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亲戚。殿下会尽己所能的举荐他看重的有才之士,而大人便是韩王殿下看重的人。”马文本在最后强调着看重二字,说完后便将目光转向杨叔达,看着其态度比之刚才几近于回绝的态度,已经有了不少改变,似乎在坐着什么决定。   “不是老夫不想为韩王殿下效力,老夫也十分仰慕韩王殿下风采,只是如今老夫已经自身难保,恐怕是没法为殿下效力了。”杨叔达十分伤感和悲痛地说道:“这个时候投靠殿下,恐怕不是为韩王殿下效力,反而会拖累殿下啊。”   马文本看着杨叔达这副样子,又暗骂了一句老狐狸。杨叔达什么心思,他再明白不过,在他面前哭可怜,为了什么不言而喻。   “这一点,杨大人请放心,韩王殿下既然重视杨大人,自然不会弃杨大人于不顾。再者,山东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哪里是您这样没有背景的人能管得了的不是吗?”马文本意味深长地道:“如今山东的官场便布晋王的党羽,这让您这个布政使受尽束缚,根本无法插手山东的政务,特别是山东的漕运。漕运使杨廷秀仗着与何启忠,和晋王殿下沾亲带故,便肆意妄为,横行霸道,导致民不聊生,这和您有什么关系呢?山东这一切的灾情,都不过是漕运使玩忽职守,中饱私囊,导致河道淤积,洪水泛滥,百姓流离失所。而您数次管教但是却不见成效,上本奏报,却被阻拦,实在无法。并不是吗?”   “杨大人可是为国为民的好官,山东只不过被杨廷秀那些蛀虫残害了而已。”马文本笑着和杨叔达道。   “外面传言杨大人的事情,一定就是胡编乱造,这一切都是杨廷秀等人的栽赃,大家不过是为其蛊惑了而已。至于杨大人和张敬宗张大人之间是事情,不过是两个官员之间的政见不和而已,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之前的风言风语都是被有心人利用了,所以才导致张大人对杨大人有所误会。至于那章县的事情,离杨大人这么远,如果真的被发现了,也不过是章县县令贼胆包天,打着杨大人的旗号,搜刮民脂民膏。一个在齐州府,一个在章县,相聚甚远,下面人谎报,您又怎么能知道呢?”   “对了,相信以大人您的警觉,应该不会有书信什么的作为他们诬陷您的证据吧。”马文本说到最后,抬头向杨叔达望去。将罪责推到杨万里等人身上的一切基础,是杨叔达本人没有任何证据在其手中。若是有这些东西就不好办了,需要尽快销毁。不过,以他对杨叔达的了解,依照其谨慎的性格,这样的东西应该不会有。   果然,他听到了杨叔达的回话。   “这是自然。”杨叔达面部红心不跳地说道:“老夫自是没有做过那些事,一切都是陷害,马大人能够明辨事实,为老夫正名,老夫实在是不甚感激。马大人不愧是韩王殿下器重之人,实在是栋梁之材。”   “杨大人过谦了,下官哪里比得上杨大人。”马文本听到杨叔达的话,心中狠狠的鄙夷这着杨叔达的不要脸,真的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但面上不显,含笑着恭谦至极的样子,“杨大人放心,景仁一定尽全力为大人正名,端王殿下问起时,景仁也一定为大人做证。”   “那就多谢景仁了。老夫感激不尽。”杨叔达拱手道:“以后,还望韩王殿下不弃,老夫甘为驱使,效犬马之劳。”   “大人放心,韩王殿下亦会器重大人,让您得偿所愿。”马文本听到杨叔达的话,便知道此事成了,立时笑着还礼道:“既然如此,在下这就回去拟书信,告诉韩王殿下这个好消息,在下就先告辞了。”   随后,杨叔达将马文本送到门口,看着其远去的背影。他之前一直没有看懂马文本,直到现在他才看清其的心思。不过,这样也好,有了韩王的支持,他的处境会好上不少。不过,他也不敢把希望全部放在韩王身上。他的注,永远不会只下在一个人身上。   而马文本回到府中后拟好信件,便吩咐人连夜送出。其实,若不是他的年龄和资历不如张敬宗,韩王殿下怕杨叔达倒台后,山东完全落入张敬宗手里,从而落进太子手中,哪里用得着在一个快要玩完的杨叔达身上费劲儿。 第168章 交代   次日, 山东各州郡的官员都都来到齐州府, 得到了端王的召见。不同于之前的一同接见, 这次端王是每一个都单独接见的。每一个官员都不清楚其他人和端王说了些什么。   紧接着, 端王传下谕令, 令随行的钦差官员, 前往各州郡勘察情况,由赵王负责。除此之外,赵王亦请命, 亲自前往章县勘灾。   一时间, 山东官员上下,人心惶惶, 焦躁不安。   行馆内   “端王叔此举高明, 将各州郡的官员分开接见, 将他们本就无几的信任彻底消散,彼此猜疑。从而无法串供,其的破绽也随之暴露出来。端王叔此举英明,想必今日过后, 那些心里有鬼的人会越来越焦躁不安,介时我们再个个击破, 所有的事情定会水落石出。”赵王分析着端王今日的举动,脸上颇为激动和敬服,“端王叔此举, 侄儿佩服,受益良多。”   “这些都是小道, 不过是些手段而已,学一学,时间长了,你自然也就会用得得心应手。”端王摆了摆手道。   “好了,不说这些了。”端王看到赵王明白他此举的内涵,却也无意和他就此事探讨一番,而是转移了话题,“今日卫赜递上了不少关于杨叔达等人的罪状,其中杨万里等漕运官员的罪状占大多数。”然后,将手旁的文案递给了一旁的赵王。   “看一下,然后说说你的想法。”   赵王看完后,从一开始的震惊到后来的愤怒,想到自己是身份和身处的地方,才勉强压抑住火气,沉声道:“虽然我相信阿赜的为人,但是还是由我们自己调查一下这些事情的真实性。”   “不错。”端王看到赵王没有因为愤怒和卫赜的身份而放弃原则,心中颇为满意,“记住,山东的政局复杂诡谲,一切都要小心,不要轻下判断。事实才是你判断的依据。”   “是,侄儿明白了。”赵王应是。   “对了,元嘉派人送来的信件,已经到了。”端王拿出之前刚刚送来的信件递给赵王,“信中元嘉已经说过了章县大部分的勘灾已经落实的差不多了,你这次前去,要协助元嘉将剩下的勘灾完成。另外,元嘉在章县的救灾也有序地展开,进展十分不错,你过去后要好好跟元嘉学一下这方面的处理。”   “另外,章县的灾情严重,但是这还不是其最令人担心的地方。”端王说道这,向来严肃地脸上出现了愁意,“元嘉在信中说,章县已经出现疫情,你过去后,控制疫情才是你这次前往章县最主要的任务,你明白吗?”   “是,侄儿明白。”赵王郑重地应道。然后,又重新拿起端王递给他的信件,仔细翻阅起来。   “端王叔,既然章县已经出现疫情,山东的其余地方是不是也要开始着手防御起来?”赵王道:“根据元嘉表妹信上关于此次疫情的说法,还是尽早防治为好。”   “嗯。”端王点头,“这件事一会儿便吩咐下去,勘灾的同时,也要勘察各地是否有疫情的发生。”   “另外,对于章县县令周仁挪用军仓,化为私用,大肆敛财。这件事端王叔可有什么其余的指示吗?”赵王想起信中提及章县疫情外,还着重提及地关于章县军仓被挪用的事情,眼中尽是寒意。山东官员一个从上到下,都是胆大的很,不修河道而至河口决堤,擅自开军仓为私用,这些可都是动摇国本的做法。军仓的关键不用说,人人自知。若是朝廷现在开战,调用山东的军仓中的粮食,而山东拿不出来,这是要让战士饿着肚子上战场吗?到时,就算是再从其余的军仓中调粮,恐怕也来不及了。   要他说,周仁当真是胆大包天,他要是挪用军仓中的粮食是为救灾而用,他倒要赞一句,心系百姓,无惧生死。而现在,他心中对于周仁只有愤怒和厌恶,立时斩首都不能表达他心中的愤懑。   “周仁是杨叔达的学生你知道吗?”端王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道:“你到章县后,先将其关押起来,严加审问,他应该知道杨叔达的不少事情。但是,你要知道,要办理一个向布政使一样大员的案子,必须要有充分的证据,所以,这便落在了这个周仁身上,你明白吗?”   “端王叔是要以周仁为口,打开山东官官相互的局面?”赵王看到自己话落后,端王点头的样子,心中明了。   “向杨万里等人的罪证,卫赜已经提供给我们不少,待核实,和让工部右侍郎陈寂考察完山东河道的具体情况后,再行动也不迟,介时他们也辨无可辨,也无法跟本王喊冤了。”这个时候他若是心急,先办了这些事,杨万里等人一定会喊冤,不认罪。所以,先让其逍遥几日也无妨。   “你放心,杨万里那里自有人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想要在他眼皮子底下耍手段,也要看看他同不同意。   “而杨叔达那里,他素来谨慎,便是卫赜提供给我们的证据也多是其之前的罪证,很多罪证都没有包括,比如这章县的事情。不过,这也无可厚非,卫赜毕竟只是任城郡的知府,一来官职不够,二来无论是离章县还是齐州府都是有一定距离的,三来,以他的身份,也不能直接越权,大肆调查上官,而地方官员也不能随意离开任地,再加上听说杨叔达派了不少人手拘禁卫赜和其的手下,不让其出任安郡。”   “所以,其能调查到这些,已经十分不易了。”杨万里等人的罪证是一直都在,卫赜从来到后,便可以一直调查,但是杨叔达却不一样,之前他对杨万里等人的事情默不作声,却也没有参与,他的主要罪责只是在水灾后出现的,所做的一切除了敛财外,大多数是为了不让山东的灾情阻碍其调回京中而已,是为了升迁。所以,其真正所犯的事情都只是在水灾后,卫赜搜集到的罪证不多也是正常的。其实,就算是将卫赜换成他,他也不能比卫赜在这方面做得更好。   “所以,周仁将会是我们突破杨叔达事情的关键,这一点你要清楚。”端王嘱咐道:“到章县后,一旦手中掌握关于周仁的证据,便立即将其收押。”   赵王应是后,复又问道:“那军仓中的粮食如何处理?”这个粮食不只是指现在军仓中还剩下的粮食,更是指那些被周仁等人挪用的粮食。   “周仁和他那个小舅子的家里,直接抄家就是,挪用的粮食,若是还有剩下的便追回,那些追不回来的……”端王说到这眼中闪过寒意,“把他们敛的钱,让他们直接吐出来就是。直接抄家吧。”   “是。”赵王听到端王的决定后,很是赞同地应道。   “到了章县后,要好好保重自己,身边的防卫要做好。”端王想到这两日,张敬宗和卫赜接连两日受到刺杀的事情,不放心地嘱咐道。   “侄儿明白,谢端王叔关心。”赵王郑重地应道.   “时间也不早了,你那现在就下去准备吧。”端王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道。   赵王应是后,回到自己的房间,吩咐仆从准备行礼后,便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沉思起来。   今日他听到端王叔说元嘉前来山东并在章县时,他真的是震惊的。他之前真的以为元嘉是前去求医的,毕竟元嘉为他父皇受伤,且手臂形同被废的消息,京中皆知。想到这里,他自嘲地笑了笑,恐怕京中绝大部分的人,恐怕都是和他一样的想法吧。他父皇将元嘉这个不会惹人注意的暗棋秘密派到章县,避开朝中的耳目,恐怕是所有人都不会想到的吧。   如此一来,元嘉的暗访,会让山东官员费心隐瞒的实情暴露在他们眼中,再也隐瞒不了,无处遁形。   虽然他一直都知道他的父皇对元嘉另眼相待,对元嘉的重视和宠爱远远超过他们这些皇子。小时候他还曾有过一丝嫉妒,但是随着年龄越来越大,连这一丝的嫉妒也没了,因为元嘉为他父皇几次几近丧命。他扪心自问,若是让他面临和元嘉一样的处境,他会毫不犹豫地扑向自己的父皇,牺牲自己保护父皇吗?他不知道,但是他敢肯定,就算当时他选择了救驾,他也会犹豫。一来是天家亲情淡薄,二来是人在生死面前的本能。当然,后者才是最重要的原因,前者没有感情还有君臣之义,而后者对生死的恐惧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消失的。   所以,他对于他父皇对元嘉的宠爱可以理解,但是其一直以来对元嘉的重视却是他不可理解的。一开始,他以为他父皇让元嘉去崇文馆中上课,只是出于一种宠爱的心理,但是随着后来他父皇除了延请名师张博钧以外,更是给元嘉请了好些名师,毫不夸章地说,他这个表妹所接受的教导,远比他们这些皇子要厉害的多。那些名师,也只有太子以前在崇文馆上课时才有的。那时,他才明白他父皇对元嘉有的绝不止是宠爱,更多的是期望和重视。   他对元嘉的印象,以前一直停留在是一个听话乖巧的女孩身上,温温和和的,直到后来其在那场万寿节的寿宴上,元嘉在深受重伤后,依旧能将朝臣反驳的无言以对时,他才知道他这个表妹的厉害。   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父皇竟然会将元嘉派来山东,将如此重任交给她。特别是端王叔还对其评价如此之高,并让他向其请教。很明显,元嘉的能力在端王叔和他父皇心中比他高出更多。   三日后,一队亲王依仗的车队进入了章县的城门。 第169章 招惹   章县   周仁正在府中发着怒火, “你说他为什么要带人去砸了那沈家的铺子, 那沈晟又没有碍着他什么?”   一旁的管家看到周仁的样子, 赶紧劝道:“老爷, 您别生气, 舅老爷做了什么, 您训斥就是,何必为了他气坏自己的身子?”   周仁听到管家的话,勉强收敛了一些怒火, “以前他出手对付冯家和尤家, 我倒是可以理解,可是这个沈晟又没有碍着他什么, 货都是从他那里拿的, 钱他也赚到了, 其余的又没有碍着他什么。他找这沈晟的麻烦干什么?”之前,他那个小舅子请他帮忙出手对付冯家和尤家时,他明白这其中的缘由,其中最重要便是这两家施粥, 阻碍了苗文伟无法高价售粮的计划,对付这两家他是出手帮了不少忙的, 因为苗文伟售粮的钱财,不止是他自己的,其中更多的是孝敬他的老师布政使杨大人的。卖不上高价, 他自然无钱孝敬。   但是这对付沈晟,他就理解不了了。据他了解沈晟手中并没有粮食, 所低价卖出的粮食都是从苗文伟那里高价购来的,苗文伟一点都没有吃亏,反而赚了不少。苗文伟给粮食定的价格,他也知道,现在买的人稀少的可怜,每日的授意其实也并没有多少,反而是这个沈晟这个人来了之后,给他们送来了大笔的钱。他觉得实在是没有必要做针对这个财主。   “还有,他在做这些事情之前,都没有打听过这个沈晟的来历吗?”周仁说道这,原本消下了不少的怒火,又重新点燃,“做什么事情之前就不知道动动脑子,把事情考虑清楚,打听清楚,这个沈晟可不是冯家和尤家那两个没有底气的家族。他之前派人打听过,这个沈晟来自京城,京城那是个什么地方,皇亲国戚,权贵遍地的地方,一块砖头砸下来都有可能砸中一个五品大员,这个沈晟一看就是官宦人家的子弟。即便是其家中的品级再低,估计也要有三品以上,不为别得,就为他身边的护卫人手,那么多人根本就不是普通官宦人家能给家中子弟配备的起的。还有一种可能,这个沈公子家中是个皇商,其经常在外行走经商需要人手压货,但是就是皇商也不是他们可以招惹的存在,京中的哪个皇商不都是背景和靠山极为强硬的人做得?所以,无论这位沈公子是哪一种来历,都不是他们能得罪的。   至于这位公子哥来山东干什么,他心中也有疑惑。其所做的事情实在奇特,若不是这个沈公子是个败家子,想要拿钱砸出个响来,那就是有什么不得不这样做得目的,至于这慈悲为怀,怜悯众生的说法,这样的可能微乎其微,即便现在章县的百姓都这么称赞这位沈公子。他认为还是第二种可能居多。   他之前也派人打听过,却也真的打听到了一些内情,据说这位沈公子身体孱弱,被高僧批命,活不过及冠之年,只能靠平日里多做善事,行善积德,才能绵延寿数。在他看来,这个说法,到十有八九是真的。一来,这位沈公子来到后,没有有和他们作对的意思,毕竟不会有哪个政敌会花费如此多的钱对方的东西;二来,是因为这位沈公子的年龄实在是太小,也不像是入过仕的年纪,三来还是钱的问题,若不是没有选择,谁愿意将这些巨款花在不相干的人身上。   他是章县的县令,整个章县中所发生的事情,他基本上都了解一二。所以在全方位考虑后,他对于这位沈公子的态度就是进水不犯河水。谁能想到他今日就接到了他那个不知轻重的小舅子带人找对方麻烦的消息。他听到后,便立时派人前去阻止,但愿还来得急。   他愤怒的不止这些,最近以端王为首的钦差,还呆在齐州府没有走呢,前两日才召见了个州郡的知府,他因是县令,品级低,并没有被召见的资格,只能老实地呆在任地内。就算没有前往齐州府,他也知道现在山东官场紧张的局面,人人自危以求自保。端王更是派人彻查各地政事民情,并要勘灾,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便是山东布政使杨大人都要小心从事,生怕被端王,特别是属于太子一党的赵王抓住把柄。他这两日,也是害怕惶恐地很,都已经好几日没有睡着觉了。而他那位小舅子倒好,这个时候还要给他找麻烦,这是生怕那些钦差不来查他吗?   正在周仁暗骂他那位小舅子时,一位仆从匆匆而来,行事十分匆忙着急的样子?   “怎么了,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周仁看到仆从的样子,更加烦躁,皱眉喝道。   “老爷恕罪。”仆从赶紧恭身请罪,然后递上一块上好的白玉玉佩,道:“老爷,门口来了一队车马,来人将此物递给小的让小的通传,说是什么贵人驾临,让您亲迎。”   周仁接过仆从递上来的玉佩,玉佩由一块上好的美玉雕成,温凉润手,通体晶莹,极为难得,但是最另其震惊的而是上面雕刻的图案,是金云龙纹,下坠金钩和四彩小绶,这个规格……   “来者可说了其是什么身份?”周仁大惊后,急忙问道。   “给小的玉佩的人没有说,只是让小的尽快通禀,让您换上官服后,立刻出门相迎。”   “快。”周仁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却也知道这是正常的,以这位的身份又怎么可能将自己的身份告诉一个仆从呢,然后飞快地吩咐道:“将官服拿来,我要更衣,还有让人开中门,恭迎贵人。”   “是。”下面的仆从赶紧应是。   “对了,再派人去阻止苗文伟,这个时候可别再给本官惹麻烦了。”周仁急道。   “老爷,可是哪位大人来了。”管家应是后,小心地伺候周仁穿衣时颇为好奇的问道。   “这可不是哪位大人,看那玉佩的规格,少说也得是个郡王,这个时候在山东的,只有端王和赵王两位殿下,而端王要坐镇齐州府,所以,你说这个时候来得能是谁?” 第170章 挑衅   周仁在对着管家低声道, 语气中充满了紧张和不安。   赵王本就属于太子一党, 和晋王不对付, 他们本就是对立的双方。至于这位赵王殿下的脾性, 他虽然没有能和皇天贵胄打交道的身份, 但也听他的老师在分析朝局时, 提起过这位殿下。大致的印象,便是这位殿下是个玩世不恭的性子,虽然脾气不算差, 但是温和这个词绝对不沾边儿, 总之,这绝对是为难伺候的主儿。特别是, 他现在的心实在是虚的很。   无论心中的赵王的到来怎么忐忑, 周仁还是飞快地换上官服, 打开中门,前往门口迎接。   等他到门口时,发现他的府门前停着一队车马,最中间的那辆车是一辆辇车, 车上和一些兵士的手上都有着一面绣着赵字的红底云龙纹旗,连忙上前形参拜大礼。   比起周仁的紧张和担忧, 赵王却是没有任何表示,直接让旁边的随侍叫了起,没有一点为难的意思。正当周仁起来的时候, 只见一名军吏骑马而来,向赵王的辇车旁行去, 随后下马行礼道:“王爷,公子现在在双柳巷。”   “嗯。”赵王听到后应道,“公子可还好?”   “回王爷,公子看着身体康泰,但是……”军吏迟疑道。   “但是什么……”   “公子似乎遇到了一些麻烦。”军吏道:“属下到的时候,公子身边的下属似乎正在和人对峙,虽然公子说不会有事,但是属下瞧着对方人并不少,气焰十分嚣张,似乎有后手的样子。”   “吩咐下去,前去双柳巷,你在前面带路。”赵王皱眉吩咐道。   “是。”军吏领命。   “周大人,本王的表弟在双柳巷遇到了一些麻烦,本王要过去看看,周大人可要和本王一起?”赵王问道。   “能够陪同赵王殿下是臣的荣幸。”周仁赶紧应道,“殿下的表弟在章县遇到麻烦,是臣对章县治理不佳,请赵王殿下恕罪。”   “事情尚未调查清楚,又如何能怪罪贵县呢?”赵王看着周仁忐忑不安的样子,便知道此事和他脱不了关系。但是面对周仁现在的请罪,若是他直接怪罪于他,那便变成了他公私不分,故意迁怒,到时这有理也变成了没理。赵王透过车窗的纱缎,深深地看了一眼周仁,只是不知道刚才周仁的那句请罪,是故意挖坑给他跳呢,还是心虚下的无意?   待赵王的车架先行后,周仁才赶紧跟上。因事发突然,他也没有时间去备轿什么的,再者,他也不敢在赵王这个皇子身后乘轿不是?只能步行跟上,索性,因是在街上的缘故,人流不少,又没有封街,车马的行进的速度十分缓慢,他稍微加快点步伐便能跟的上。   走在去双柳巷的路上,周仁心急的不行,背后全是汗水。他现在只期望自己之前派去的人能阻止他那个小子荒唐的举动。刚刚他听到那个军吏说道双柳巷时,他便知道大事不好,这赵王的表弟很有可能指的就是那位沈公子。   双柳巷并不大,那里有一些商铺,其背后的东家是章县的另一个商户陈家,因为灾荒的缘故,最近陈家这些商铺的生意并不景气,这里已经闭门。这两天据说被那位沈公子给租了下来,用来施粥和售粮,在旁边还租下了一个宅院,用来安置那些灾民。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他那位小舅子真是脑袋坏掉了,这个沈晟又碍不着他什么,他找这位的麻烦干什么?如今可好,这可算是踢到铁板了!   他本以为那位沈公子也就是位普通官宦自己的公子哥儿,却是没有想到其会是赵王的表弟。他依稀记得之前听他那位老师提起过,这位赵王的母妃,是当朝的淑妃娘娘,这位淑妃娘娘出身永昌侯府,所以这位沈公子很有可能还是一位侯府的公子哥。   他现在只希望他派去的人有用,能够阻止他那位无法无天的小舅子。   现在这个时候,出了什么事,那不就是直接将自己的把柄直接送给赵王呢吗?   怀着极度不安的心情,周仁跟着赵王的车架到了双柳巷,刚一进巷子,他便听到一句极为嚣张的话,听到后,他差点没有直接晕过去。   “砸你们店又怎么了?知道我们老爷是谁吗?”他只见一位身着仆从服饰的人,站在他小舅子旁边,气焰极为嚣张,“我们老爷可是县太爷的小舅子,这章县谁敢不给我们老爷面子,别说今天是砸了你们店了,就是打了你们谁又能怎么样?”   “劝你们还是老老实实的把店关了,乖乖地只卖点粮食就算了。若是再搞其它的花样儿,这后果你们可要想清楚,自己好好掂量掂量。”   周仁将目光转向一旁的苗文伟,只见其站在一旁,对于这仆从的话,根本不阻止,俨然是其默认的。周仁只觉得心中一沉,暗骂一声蠢货,不知所谓。   他正想向前出声,将他小舅子拦下来,却发现自己被两个士兵给拦住了,并对着他道:“赵王殿下有令,请贵县不要出声,也不要上前。”   “两位,这是误会,误会,在下求见赵王殿下,有实情相禀啊。”   对于周仁的话,两人根本就没有任何理睬。周仁依旧被拦在原地,最重要的是他被那两个士兵紧紧地盯住,他知道只要他敢大声说一句话,这两个人就会将他堵住嘴压下去。比起这样,他更愿意在这个地方看个清楚,最起码让他死也死个明白。   另一边,沈皎坐在椅子上,对于这些人的叫嚣毫不理会,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她耗费任何心力。这几日,她已经将周仁和苗文伟的罪证搜集齐全,只待赵王来到,就可以动手肃清官场了。   一旁的暗彦和吴琼安排着人手,随时戒备着。虽然对苗文伟带来的这点人手毫不在意,都是些乌合之众,二十个禁军就足以将其收拾了,但是他们不能让元嘉郡主受到一点伤害,不然,他们就是失职,根本无法交代。   苗文伟看着沈皎没有动静的样子,也不出来搭话,心中更加气愤,然后对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紧接着,其身边的仆从便立时朝着沈皎他们冲了过来。   随后,场面混乱了大概不到半炷香的时间,苗文伟带来的人便被禁军给全部制服。 第171章 收押   “你们大胆, 你们可知道这么做是什么后果?”苗文伟看到自己的人全部被制服后, 脸上一片铁青, “你们就等着坐牢吧!”苗文伟恨恨地道。   吴琼听到这句话, 嘴角轻嘲, 这是俨然是没有了人手, 没有依仗,只会拿话来威胁别人了。他转头看向一旁的元嘉郡主和那位彦先生并不说话,他知道这个时候只有自己出声才是最合适的。   “章县的官府难道还要不分是非, 不尊大齐律的吗?”以元嘉郡主的身份和苗文伟搭话, 是自降身份,而那位彦先生据他所知, 虽然权利大, 但是身上似乎并朝廷的官阶在身。所以, 这个时候只有他出面讲这些话才是最合适的。   “什么大齐律,在这章县,我苗文伟让谁进牢房还不是一句话的事!”苗文伟说道这底气似乎又足了起来,语气轻蔑:“所以, 不管你是什么人,在章县你是龙也得给我盘着, 是虎你得给我卧着……”   苗文伟的这句话还没有说完,一道压抑着怒气的声音响了起来:“你是想要本王给你卧着还是盘着?嗯?”   这句话刚落,便见街道上涌现出一队兵士, 将街上封锁起来。   沈皎听到这句话,从椅子上站起, 然后冲吴琼使了个眼色。既然人已经来了,她也没有功夫在这看一出跳梁小丑演的戏了。   吴琼会意后,便立时指使人过去,将苗文伟扣住,见到其想要大声嚷嚷的样子,直接将其嘴堵了起来。就凭苗文伟之前的话,就足以治其一个大不敬,蔑视公堂的罪,抄家什么的已经足够,也没有必要再听其再嚷嚷下去。再者,他们还怕其惊扰贵人呢。   看到来人,沈皎笑着迎了上去,行了个揖礼,笑着道:“见过七表哥。”   “一别半月,表弟可还好?”赵王眼中散去之前的怒气,对着沈皎笑吟吟地道。   “托七表哥的福,重光一切安好。”沈皎客气道。   对于沈皎的自称,赵王眼中一暗。虽然他之前也对他父皇给元嘉起的这个表字不是很理解,猜测众多,如今看着眼前这个身着男装,举手投足间满是大气,让人不敢小觑的表妹,他倒是有点明白重光这个表字的含义了。   “今日若不是七表哥及时赶来,重光就收不了场了。还要多谢表哥才是。”沈皎谢道。   赵王听后摆了摆手,“表弟这是折煞我了,今日就算没有我来,相信以重光的能力也会不会吹灰之力就能解决此事,这般的跳梁小丑哪里值得重光放在眼里!”对于这位表妹明显的自谦,他却不能厚着脸皮应承下来。   沈皎笑了笑,不可置否,没有再和赵王客气什么,相邀道:“请七表兄上楼一叙。”这里之前是个茶楼,被她租下后,下面改成了售粮和施粥的地方,上面则成了她偶尔在这里处理事情和听取下属汇报的地方。   赵王听到后,眉毛轻佻,虽然他之前想过这位表妹究竟是什么样的行事风格,但是却没有想到是这般的雷厉风行。   赵王点头后,便跟着沈皎一起去了楼上。   沈皎和赵王坐下后,便对着一旁的暗彦道:“彦先生,麻烦将之前我整理的那份关于章县现情的文案拿过来。”   “是。”   “表妹果真厉害,短短几日便将章县的情况查探的一清二楚,若是换成为兄,却是办不到的。”赵王看完暗彦递来的文案,上面的将章县的具体情况,从勘灾,到救治方法和疫情处理,还有周仁和苗文伟的全部证据,清楚全面,条理清晰。他可以说,在这么短的时间中,他绝对是没有办法做到像元嘉这个样子的。直到此时,他才对端王叔让他跟着元嘉好好学的说法,起了深刻的认同感。   沈皎听后笑着谦虚了一会儿,就没有在此事上浪费时间,而是直奔主题:“章县是这次受灾最严重的地方,很多村庄已经死伤的人数都有十分之二三,最高的能达到一半,这还只是灾情,若是一旦等疫情爆发,到时可能就不止这些了,十不存一也是有可能的。”沈皎说道这心中就忍不住叹息和着急,这件事情真的是刻不容缓。   “不知元嘉有何安排?”赵王点头问道,章县的情况紧急,虽然现在有所了解,但是到底不全面,再说之前端王叔也告诉过他,他此次来章县,一切事情都以元嘉为主,主次关系他永远要惊醒自己记住,不然生出不该有的心思,他就后悔莫急了。   “我全力配合元嘉的计划。”赵王笑着道。   沈皎听后点了点头,道了谢:“那便多谢七表兄了。”随后也不推辞,直接道:“首先,还是请七表兄尽快处理周仁和苗文伟一事,将军仓中的情况尽快核实清楚,以便随时调用给灾民,这件事我已经上报给皇舅舅了,昨日批复的圣旨也已经送达,这一点七表哥不必担心。”周仁的罪责,除了是百姓于不顾,对灾情置若罔闻,不配为官外,其最大的罪责就是挪用军仓敛财一事。周仁私挪军仓是死罪,同样他们私用军仓也是死罪,虽然会因为他们的用途不同而出现不同程度的减轻,但是降职是少不了的,这军仓和官仓在大齐的区别。   所以,为了能用军仓中的粮食救济百姓,减少伤亡,她早在从柳树村村民那里了解情况,意识道其是打上军仓的主意后,便上书天和帝此事。而就在昨日,圣旨通过暗卫的特殊途径已经传到了她的手中。   “此事容易,我这就令人去办。”赵王听到沈皎得到的圣旨的话,知道不会落人把柄和口实后,便立时吩咐道:“将章县县令直接收押,其府中的人也全部控制起来,不要放过一个人。”   沈皎看着赵王说收押就收押的样子,心中有些感慨,这就是权利的好处。她之前因为不便暴露身份,做什么事情没法放开手脚,很多时候还要顾及这两个人会不会找她麻烦。她虽然不怕这二人,但是她怕百姓因为这麻烦而被浪费了这救助的最佳时间。   其实她也清楚,就算是她真的挑明身份,周仁虽然会对她恭敬,但是却也远远不会有现在的恐慌感。这就是身份的区别,一个是可以管事的亲王,一个是位比亲王的郡主,至今还没有参与进朝政官场上的郡主呢,不过是听着好听。   这些,说到底是这个时代对男女之间的不公众性。   所以,她愿从自己做起,改变这个时代。 第172章 告示   沈皎感叹完后, 立时收敛心神, 眼前的事情才是当务之急, 并且, 她只有将这件事情做好, 才能有资格进入朝堂, 不然其余的那些想法都只是一场空谈和美梦而已,人要看清现实才好。   “关于疫情,不知元嘉可还有何建议?”赵王想到端王叔之前特意嘱咐他注意的地方, 马上问道。   “疫情之事确实刻不容缓, 请七表兄派人通知其余的各州郡,注意疫情的防范外, ”沈皎思索着说道:“还请赵王兄在各州郡县派人张贴告示, 召集自愿救治灾情的医者, 为灾民诊治,将换患上疫情的人隔离开,此事也要快。”但凡疫情,都是有着极高的传染率, 和死亡率,所以为了避免大面积的传染, 只能采取隔离的方式。   “并且同时贴出告示,让百姓了解这疫病的治疗,告诉他们隔离只是治疗的只是暂时的, 若是初期的患者,五至七日左右便可基本痊愈回家, 回家后再服用三日左右的药就好,以免引起百姓的恐慌。”很多时候,百姓在知道自己的村中有人患上疫病后,都会选择烧死此人,告慰神灵,认为是自己触犯神灵而引发的灾祸,虽然是一种时代的无知的悲哀,但也是人心中受恐惧,害怕死亡心理的支配而做出的选择。   所以,有些心疼自己家中患病亲人的人家,很多都选择将人藏在自己家中。这样的结果,会导致疫情传播的更快。   “这样做一来是不引起百姓恐慌,让他们将病者交出,尽快进行救助,控制灾情的蔓延和加重外,也是更好召集医者。”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的医者都怀有不惧生死的慈悲之心,他们也有恐惧死亡的情绪,这是最正常不过的心理反应。人们应该赞扬和歌颂那些置生死于度外,救死扶伤,悬壶济世的医者,但是对于那些恐惧死亡的医生,也要理解,因为这是正常人的心理反应,尽管再有怨语,将意见保持在心中沉默就好。还有很多时候,他们不是不想要成为那样的人,只是心中怯弱了些,只要加以鼓励和引导,不让他们如此恐惧,相信会有更多的人选择加入到这场救治中去。而这个时候,医者越多越好。   “还有便是那些病者怀有希望,有时候当一个人绝望时,其实会加剧自己的病情,依旧不利于救治。”在绝境时给予一个人希望,有时会创造奇迹。而当一个人真的绝望时,没有了与病魔做斗争的毅力时,病情会恶化的更快,不致命的病也会要了他们的命。而现在的疫情还没有到那个只有等死的时候,相反只要加以治疗,就会痊愈。   而在这个时代的很多人心中,伤寒疫情这样的病情,只有等死的份,而这次明显不是如此。所以,给人希望,告诉他们的医学常识,是最应当做得。   “元嘉果真和端王叔不谋而合,来之前端王叔接到你的信件时,立时便吩咐各州郡县开始张贴告示,召集医者。”赵王感叹道,他拿到这封信的时候,第一个想法是抓捕周仁和苗文伟,至于对疫情的处理上,他却是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他觉得就是等他反应过来,也只能做到像端王叔这样的决定,至于其它的……   “至于元嘉你讲得后面的告示和告知百姓的问题,我们并没有想到过。”无论是他,还是端王叔都没有想到。以后端王叔会不会有这样的决定,他不知道,但他知道他自己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   赵王说道这,伸手一礼,道:“以后,还望元嘉能够多多指教为兄,能让我尽快进益。”   “七表兄客气了。”沈皎笑着说完后,想到这些天看到的场景,感叹道:“其实,这也是我这些天在这里时间长了,多了解了百姓,才能想到这些。若是换作以前也是不可能的,有时候只有亲眼见到,亲身体会,才能想出更好,更全面的解决办法。”   说完后,又看向赵王建议道:“七表兄这些日子不妨去下面看看。”   “为兄受教了,多谢元嘉。”赵王诚恳地道:“这些日子我一定会遵照元嘉的建议,去下面好好看一看,走一走。”他知道元嘉的这些建议,是真的为他好。不历州县不拟台省,这句话,从来都不是一句空谈。   “七表哥自己决定就好。”沈皎听到赵王的话,点了点头,笑盈盈地道。对于赵王这样的决定,很是满意。能听懂,听得进建议,便愿意去做,就已经比她期待的高出不少了。   赵王点了点头,随后道:“此事我会派人五百里加急送往齐州府,五日内一定会定会传达到各县。”   沈皎算了算时间,召集医者和为灾民诊治的事情,现在应该已经传达到各州郡县,剩下的那些普及常识的问题,晚上两日也不算晚。心中提着的心放下了不少。   “关于这灾民诊治的费用,不知五皇舅有何打算?”沈皎一想到这件事,眉头便微微皱起。现在绝大不分的灾民连饭都吃不起了,和谈拿钱出来治病?   “这件事,端王叔之前已经说过,国库丰盈,来之前陛下说过,这点钱大齐的国库还是负担的起的。”他父皇一早对疫情的事情就有担心,毕竟这是灾后的常态,不然也不会派了两个擅长此病的太医随行。   “皇舅舅英明。”沈皎赞了一句,心中放下了不少:“这件事还请七表兄一同加在告示上,如此百姓才会敢治病,没有顾虑的治病,同时也能安抚人心,更能体现大齐和皇舅舅的皇恩浩荡。”   “正是如此。”赵王应道。之前元嘉递过去的药方,他们找人看过,只是平价而已,并不是很贵,平时一般的百姓之家也能负担的起。但是架不住人多,所以,这依旧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但是在此事上耗费时间,已经没有什么异议,这是不容也不能更改的决定。   比起这个,眼下还有一件更棘手的事情。   “我还有一件事情想要请教元嘉。”赵王拱手道。   “七表哥不必客气,请讲。”沈皎颔首道。   “抓捕周仁和苗文伟后,这章县其余的粮商便会纷纷开始卖粮,随后外地的粮商都会涌来。这灾荒,对于粮商来说可是一个敛财的好时机,到时侯,他们依旧将粮食卖出高价,百姓依旧吃不上粮食,介时可如何是好?”赵王说道这,叹了一口气,“有这样情况的可不止章县一个县啊!” 第173章 相反   沈皎听了赵王的话, 并没有回答, 对于赵王的担忧她其实明白。等到将周仁和苗文伟逮捕后, 介时她也不便继续在这里售粮了, 不然便是与民争利了。所以, 到时这粮食的定价到底几何, 全屏这些粮商说的算。   自古以来商人逐利,很多商户趁这灾荒的时候趁机赚上一笔,哪里会在乎百姓的死活。就算有个别几个好心的, 也支撑不起如此多百姓生死。所以, 这个时候一切都要靠官府,这本也是官府的责任。   “赵王兄是想要动用常平仓来直接供给灾民粮食, 然后限制各州郡县粮商的数量, 少让外来的粮商进入, 以便管理。”沈皎看着赵王之前一脸有所思的样子,做出猜测。虽然赵王问她应该怎么办,但是她相信赵王对此事一定有自己的想法。   沈皎看着赵王的表情,知道自己猜对了, 继续道:“赵王殿下还想要官府直接控制和规定粮价吧?不知重光猜的可对?”   “我确实是有这方面的想法。”赵王听到沈皎完全猜中了自己的想法,心中一叹, 这是他思考了好多天才得出的办法,对此他也是下了不少功夫的,却没有想到现在就被人道破。   “用常平仓调节粮价, 官府强制规定粮价,确实能限制粮价的上涨, 只是赵王兄有没有想过,常平仓的粮食真的够山东这么多地方的百姓们所需的吗?”沈皎反问道。   沈皎的话落后,赵王陷入了沉思。   一旁的沈皎,看到赵王的样子,便知道他意识到了这一点。常平仓的粮食虽然多,但架不住山东的灾民也多。常平仓主要是用来调节粮价用的,以防止“谷贱伤农”和“谷贵伤民”情况的出现,遇到小型的灾荒,依赖常平仓确实可以,但是像山东这样大型水灾,常平仓的作用就没有那么大了。   “便是加上官仓中的粮食,和端王叔与七表兄从京中拨下来的粮食,也依旧有些捉襟见肘,我们要负担的不是眼下的一时,而是一直到下一次收粮的时候。”沈皎继续道:“所以,我们不可能直接负担灾民的所有粮食,必须要依赖粮商,常平仓和官仓能在一开始供给灾民粮食,但是后来却只能作为调节粮价来使用。”   “还请元嘉指教。”赵王听到后,便知道沈皎心中已经做好了计划,连忙谦逊真诚地请教道。   “指教万不敢当,只是有些想法,想要和七表兄共同商讨而已。”沈皎笑着道。   “重光以为既不限定粮价,更不应该阻止粮商进入。相反,应该极力欢迎他们进来售粮。”   赵王看着沈皎笑着说着的话,仿佛这个决定是一件极为平常的主意,他不知道这个想法,他这个表妹想了多久,但是与他来说,并不是很理解,皱眉问道:“如此一来岂不是助长那些粮商的气焰,让他们更加肆意妄为,随意哄抬粮价?”   沈皎看到赵王眼中的困顿,嘴角的弧度不变,耐心的解释道:“七表兄请试想一下,若是天下大部分的粮食全都聚集到山东来,介时山东的粮食必然会骤然增多。”   “当粮食的量多百姓的需求时,粮商为了让百姓买自己的粮食只能降低价格。”沈皎继续道,“有一个如此,其余粮商也都会纷纷效仿,到时,这粮价不用官府控价,也会下降到百姓能够接受的价格。”当粮食的量供过于求的时候,商户自然会选择低价竞争。   她如此胸有成竹,敢给出这个建议,不止是缘于她对于市场和商户内心的了解和猜测,还是因为这样的做法,在她的那个世界的历史上就真的有人如此做,并有人在为其作记的时候,提及过其用此法后的功绩。当时用此方法的人还只是一方知府,但是因为此法,反其道而行之,其治下郡是当年周围偌大一片灾区种唯一一个粮食价格正常,百姓能买得起粮食的州郡。   她记得她当时学到这篇文章时,记忆尤新,不然她也不会冒险提出这个建议。要知道,她这可不是一个州,一个郡,而是偌大一个山东。   赵王听后,沉思许久,然后想到了什么,疑惑地问道:“可是依照你刚才的说法,百姓要自己拿出钱去买粮食,可是依照现在很多灾民的情况,就算是粮价再低,也买不起粮食,他们手中根本就没有钱。”他虽然佩服元嘉另辟蹊径的想法,但是却也不得不说,这个方法存在极大的弊端。所以,他才有此一问,不过,他觉得元嘉敢提出这个想法,应该就会有解决的方法,根本就不可能没有想到这个问题。   正如赵王所料,沈皎在听到赵王的话后,没有任何慌乱,一看就是早有准备的样子,笑着道:“七表兄英明,一听就听出了不足之处。七表兄的问题,正是我接下来要说的地方。”   “但凡遇到山东这样的灾荒,百姓的生活也不可能只依靠朝廷救济,所以以工代赈是最好的选择。”沈皎说道:“山东水灾的源头不正是因为河道不修,常年淤积而至决堤的吗?所以,为了避免以后这样的惨祸再度发生,这河道必须要好好修。”   “而这修河道的漕户为什么不能是山东的灾民呢?介时山东的河道修好,而饥者也能食得其力,一举两得的事情,何乐而不为?”沈皎笑着说道。   “所以,我们只需在前期按照勘灾的结果,给需要救济的灾民发配粮,之后,便可以发工钱了。”如此一来,百姓有了钱,能买到平价的粮食,这个灾年也就算是过去了。   沈皎说完后,赵王拍手赞道:“今日听元嘉一席话,让我受益良多。我实在是佩服之至。”   “七表哥过誉了,不过是这两日多看了一些,多了解了一些,七表哥若是有我这个时间,相信你会做得更好。”沈皎谦逊道。   “元嘉太过谦了,我便是有你这几日的时间,也不可能会想到这么好的主意。”赵王道,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随后其笑了笑,摆摆手道:“好了,不说这个了。”   “关于此事,我会立时上报端王叔。”赵王接着道:“这么长时间了,想必周仁和苗文伟那里也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我们过去看看吧。”   “好。”沈皎点头应道。 第174章 招供   “赵王殿下, 您是个再公正不过的人。”周仁见到赵王后, 连忙跪在地上求饶道:“苗文伟之前所做的事情, 臣都是不知道的。还有沈公子, 臣真的不知道沈公子是永昌侯府的公子, 是您的表弟啊, 不然臣恭敬还来不及呢?”   他在双柳巷被士兵压到牢中已经半天了,牢中的人手再也不是他手中的那些衙役,全部都换了个便, 而他身上的官服也都已经被脱掉。他知道赵王这是一定要治他的罪了。   只是不知道, 赵王是知道了什么,还是存粹是因为苗文伟欺辱其表弟的事情气愤。虽然他心理觉得后者居多, 但是他心中也不确定。实在是沈晟这个赵王表弟的身份让他不得不怀疑, 这是不是太子一党知道他们是晋王一派的事情后, 特意提前派来打探情况的。但是,想到沈晟的做法,他又觉得这事也不太可能。一来是太子身边能用的人这么多,何必派这么个毛头小子过来呢?二来, 实在是沈晟的做事方式实在是太过高调,太子若想要派人来暗访, 必然不会搞得如此大张旗鼓,一定是小心翼翼的。而且,太子也不可能给一个下属这么大的权利, 动用这么多的钱财。沈晟在粮食,药材能上花的钱, 实在不是一笔小数目,这笔钱就是太子亲自用,估计也要好好想一想了,更何况是一个侯府的公子呢,就算其是太子的手下,太子也不可能在钱财上任其所取。   钱一直是个好东西,每个人都要钱,特别是那些个参与进夺嫡的皇子,单看山东每年给晋王孝敬的银子就知道了。依照他看来,就算是太子俸禄再高,太子妃嫁妆再丰厚,卫家也能给太子补贴,太子也是极为需要钱的。   所以,这是他不认为那个沈晟会是赵王和太子事先安排进来调查他的。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赵王逮捕他是出于第二个原因。   “殿下,沈公子,这不知者不怪,您就饶了臣这一次,臣一定给沈公子亲自奉茶赔罪。”周仁看着赵王没有反应的样子,便对着一旁的沈皎哀求道:“沈公子,您之前在章县这么多天,下官可是没有做出一点对不住您的地方,今日的事情,下官真的是不知道,您帮忙跟赵王殿下求个情,您要下官怎么赔礼下官都照办……”周仁说道这,似乎想起了什么,急忙道:“还有苗文伟,您想怎么办就怎么办,随您高兴,下官绝无半句怨言。”   面对周仁的求饶,沈皎没有半点动容,并不理会,只是走到一旁早已为她和赵王准备好的位置坐下,看向赵王。这是赵王的事情,她只需要旁听,过多的插手不好。   “本王的母族永昌侯府姓鲁。”赵王淡淡地解释了一句。至于元嘉是什么身份,眼前的人还不配知道。他解释这一句,也只是因为这永昌侯府公子的身份委屈了元嘉,稍微对京中了解的人都知道永昌侯府子弟平庸的事实,他觉得给元嘉安排这个身份,他回去指不定会被他父皇埋怨。再者,永昌侯府也没有能耐容下这位的身份。他和他母妃,对于永昌侯府的期望就是,家中子弟不惹事,然后下一辈的子弟有两个肯上进能撑起门户的就好。其余的不奢求什么,平平淡淡,和和睦睦,不惹事就好。不然,像吴家一样,没本事还嚣张得厉害,整日惹事生非,那才会令人烦不胜烦。   沈皎坐在一旁也没有解释自己身份的意思,只是静静地坐着。   而一旁的周仁却因为赵王的这句话愣住了,他只是听他老师提起过,赵王的母族是永昌侯府,但是这永昌侯府姓什么,他就不知道了。没想到这个时候还弄出个错来,连身份都没有搞对,当真是可笑至极。   索性赵王也不在意周仁的反应,还不待其尴尬多久,就直奔主题,问道:“就像你说的,本王公正的很,抓你绝对不会因为今日这件小事。”   “还请赵王殿下示下。”周仁听到这句话后,心中一颤,只得硬着头皮道:“不知臣犯了何事,劳烦殿下亲自审问。”   “你当真不知?”赵王看着周仁紧张的样子,嗤笑一声:“好,本王就给你其中一件事情的提示。”   “军仓。”   赵王看到周仁明显的恐慌,沉默不语的样子,显然还是要撑上一撑,便对着一旁的侍卫道:“将马奇带过来。”   然后转头对着周仁道:“马奇这个人,相信你应该不会陌生,章县军仓的庾吏,今日一早我过来的时候就让人去了趟章县的军仓,把这个人也正好带来了,你们正好今日见一见,说不定会给本王不少惊喜。”   赵王的话落后,就见两个士兵压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走了进来,进来后,男子对着赵王行完礼后,便任命地跪在一旁等着发落的样子,根本就不敢朝其余地方看。   “马奇,你跟周大人好好说一说事实,劝一劝他,事实已经出来,让他最好老实交代,免受些皮肉之苦,坦白从宽,也为其的家人好好想一想,毕竟这可不是关乎他一个人性命的事。”赵王慢声说道,看似是对着马奇说得,锐利的眸光却一直扫向周仁。随后,赵王摆了摆手,让一旁看守马奇的人退去到一旁,方便其过去。   “是,罪臣明白。”马奇道。随后便走向了周仁身边,道:“周大人,军仓已经被殿下的人接管,这个是瞒不住的,您这又是何必呢?您也是为上面的人办事,何必将事情全部揽到自己身上,替被人受罚啊。您我都是读书人,都知道这大齐律中对于主谋和从犯之间的区别,都这个时候了,您不考虑自己也要考虑家人呢?是诛三族,还是流放三族,这差别可是大了去了。”   周仁听到后,叹了一口气,闭了闭眼,绝望道:“殿下,我全招。”不是他是个软骨头,还没上刑就直接招了,而是事实就在眼前,他再不承认也是徒劳,没有任何作用,他还想要为自己留个后啊。   “河口决堤后,上面对救灾的事情始终没有具体的方案,待洪水退去后,我在给老师的书信中询问到底怎么办,因为章县不是别得地方,实在是太过严重。老师的回信中虽然没有明说,但字里行间却是让我不要过问。我也就没有再去过问这件事情。”   “后来,老师又来信,说晋王殿下那里索要的银钱比之前更多,让我想想办法。”说道这,周仁脸上闪着绝望和嘲讽,“我能有什么办法?年年要银子,一年比一年多。朝廷每年发的护河款基本上大部分被送到了京城,其余的都被漕运衙门的人给私吞了。这也就算了,可这给漕户的护河饷却是也要私吞,不给我们发给漕户的饷银,还要让我们这些下面的官员看着他们不让他们闹事。前几日,也就是赵王殿下和端王殿下来的后两日,杨万里杨大人还派人来告诉我,让我管好漕户的嘴。” 第175章 把柄   周仁说道这, 眼中充满着浓浓的怨气, 这好处都让上面的高官贪完了, 还留下一堆烂摊子给他们收拾, 收拾不好还要挨训。其实, 他有时候真的挺想说上面的有些官员都是些猪脑子, 只会瞎叫唤,指使他们,真的让他们自己来处理这些, 他们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首先这漕户的问题就是最大的问题。   漕运衙门只会将人全部抓起来,连抓个人都不会抓, 然后漕运衙门的牢中都塞满了, 没有地方了, 从别得地方经过山东通往京城的官船等,每次也需要纤户来拉船,这纤户都被抓进去后,没有人拉船, 漕运衙门又只能将人放回来。反反复复,没完没了, 每次还都要将他们这些地方官叫过去训斥一顿。   民间的那句老古语说得对,“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 这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这漕户能不闹吗?还有, 漕运衙门也是一点都不会行事,每次抓那么多人作什么,只会激起漕户更大的反心。每次只要抓几个领头的,效果绝对比全部抓进去好的多。   所以,他真的很厌恶山东漕运衙那些只靠关系,脑子愚蠢至极的人。对他们从来没有一句好气,眼睛都能长到天上去,整日里趾高气扬,指手画脚的,实在是厌恶得紧。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他又何必替他们遮掩呢?   “在洪水退去后,老师又再次写信给我,虽然没有明说,但字里行间都是问我要钱的意思。”周仁说道这,眼中充满了嘲讽,“到处都问我要钱,漕运衙门问我要钱,漕户问我要钱,如今可好连布政使也开始问我要钱了。”   “都说是晋王殿下要的,我还能违背殿下的命令怎么着?”周仁说道这,眼中充满了愤怒,“其实晋王殿下怎么可能知道我这个七品县令的存在,不过都是上面的高官钱不够花了,打上章县这个上算富裕的县城了而已。”   “也许晋王殿下真的要了钱,可要我说,那护河款还不够吗?非得要打上这护河饷的主意。章县这么多的漕户,都指望着护河饷过日子,今年连往日的一半的钱都不给他们,那些个漕户怎么可能不找事?”周仁说道这充满了对漕运衙门官员的鄙视和厌恶,“他们就不能动一动他们的脑子想一想,将那些漕户逼急了有什么好处。每次漕运衙门和漕户之间一旦出了什么事,他们就龟缩不前,将一堆烂摊子给了我们。”   说完这,周仁就开始说起杨叔达了,“后来,布政使大人催的越来越急,我也没有办法,原本还能从护河饷中动点手脚,但是今年漕运衙门给的实在是太少了,根本就动不了手脚。”   “所以,我只能另想别得方法。”   “全山东都知道我是老师的学生,所以才能在章县这样要县,富县做县令,这是多少同龄人,多少寒门子弟所羡慕不来的,可是老师的学生就只有我一个人吗?”周仁说道这,嘴角和眼中全是自嘲,“我之所以能够成为老师重点栽培的人,不过是我比其余的人多了几分能力,最重要的是我能猜出布政使大人的心意,将他不好意思说出口的事情全都办妥,办好。”   “面对杨叔达大人接连两次的暗示。”周仁继续道:“我只能另想它法。正好这个时候,章县恰逢灾荒,粮食价格飞快上涨,苗文伟便打上了军仓中粮食的主意,这是我面对布政使大人催促下,想到的最好方法。之后,我便派人给布政使大人送信。”   “在回信中,杨大人虽然没有明确说出要动用军仓的意思,但是其中的暗示再明显不过。”周仁现在连老师这个亲密的称呼都不用了,而是直接改用布政使,杨大人这种官称,“他在信中赞扬我是个聪慧的学生,能力卓绝,向来不会让他失望,更是称赞我这几年的功绩,说这次的事情应当也不会让他失望的,让我只管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关于军仓二字却是只字未提。这么多年,他对我一点信任也无,还不如一条狗呢?”狗最起码会得到主人的信任,而他什么也没有,他就是一颗可以随时舍弃的棋子。   赵王听到这皱了皱眉头,这有没有证据可是最为重要的,单凭周仁一个人的口供,杨叔达想要抵赖也是有办法的。沈皎却是面色不便,看周仁的样子,可不是个简单的,愿意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的人。   “布政使杨大人向来谨慎的很,他基本上不在信中表露过他的真实想法,都是暗示居多,可是这个世上,便是再有顾虑的人,都有百密一疏的时候,他只记得他没有肯定我的做法,却没有想到他在用信传达要我替晋王筹集钱财时,却是他明确写在信中的。”他那位好老师,只记得要不留下自己动用军仓的把柄,殊不知他在动用晋王名义的时候,一个结党营私的名义就跑不了了,若是这笔钱真的到了晋王手中还好说,要是没到,还不够晋王恨死他的。   “你也说了,杨叔达历来谨慎,可是他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赵王皱眉问道。   “杨大人向来清高的很,一般关于要钱这样的事情都是漕运衙门办的,他向来不过问。这次为什么是他传达的,很明显不是吗?晋王殿下可是向来都是信任杨万里的,这些事情都是交给他们的,怎么可能交给布政使大人?”   “可是知道了又如何?我又不是晋王殿下的亲信,我能依赖的只有我的老师杨大人。”周仁道:“可能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又或者怕我不相信,所以在借用晋王爷名义的那章书信中,只能表露出他和晋王殿下的关系等。这也是我手中唯一一个布政使大人的把柄,可能到现在他还不自知吧。”   “信上是杨叔达的笔记吗?”赵王看到周仁点了点头,又询问了他关于信存放的地方,紧接着派人将其取来。   “那现在说说山东的河道情况吧?究竟是个什么样子?”赵王问道,这才是之后最为重点的问题。   沈皎听到这句话,也做起了身子,来到章县这么长时间,她进展最为缓慢的就是河道问题了。 第176章 情况   周仁听到赵王的问题, 缓了下内心嫉妒愤怒和悲哀的情绪, 说道:“回赵王殿下的话, 山东的河道自从杨万里等人在四年前来山东上任后, 就再也没有修过了。”   “之前听说, 朝中有御史弹劾布政使杨大人贪污护河款, 朝中也不止一次派人前来调查过。这来得人也不止晋王派系的官员,但是他们都没有查出任何问题,这不是他们和布政使杨大人之间有什么私情, 存在徇私的情况, 而是他们根本就调查错了人。”来人都没有调查对,怎么可能能调查出真实的情况。   “布政使大人对于这些东西是从来不在明面上碰的。不过, 听说漕运使杨万里每年送去孝敬的银子, 他私下里都是照单全收的。”所以, 他才说他这位老师是个假清高。   “山东的河道除了通往京中必用的那段,也就是章县北边的河渠,为了保证官船的行驶,偶尔想起来还清理一下, 但也不足规定和旧例的十分之二三。”这是必须要清理的地方,迫不得已而为, 不然一旦官船经常沉没翻船,到时朝廷可不会只派下一两个人来调查了。   “河堤长时间不加固,哪里能阻拦什么水灾, 只要一下雨肯定决堤。”周仁说道:“这是大部分山东官员都心照不宣的事情,我们也曾不止一次告诉漕运衙门, 这样做不行,可是他们根本就不停,每当说得次数多了,就会训斥我们杞人忧天,说山东从来都是风调雨顺的很,哪里会有什么大雨洪水。”   “如今呢?”周仁讽刺的笑道:“这可不就是来了吗?”   “山东除了章县外其余的地方的河道情况,你知道吗?”赵王问道。   “至于其余的地方,我不太清楚,不过只能比章县差,不可能比章县好。章县漕运衙门每年还会下拨一点修章渠的银子。”说道这,周仁怕赵王不明白,解释道:“章渠殿下可能不知道,这是山东通往京城的官船必走河道,就在章县县城以西二十里处。”   “因章渠重要,再加上其河道有些窄,河道中暗礁纵横,稍不注意就有触礁的可能,行船极为危险。所以,章渠附近村庄中的百姓大多都是漕户,平日里没有船时清理暗礁淤积,有船时纤户便在旁辅以纤绳,让船平安通过,所以这也是章县现在依旧有漕户的原因。其余的各县的河道比之章渠好上不少,所以漕运衙门早早地为了不发漕户护河饷,就将他们漕户的身份全部取消。”   “也就是说,现在的山东除了章县,也就没有漕户了?”赵王皱眉问道,眼中怒气横生。就算他以前再对朝政的关心不够,也知道每年山东漕运衙门上报工部时,漕户的数量一年比一年多,工部这些年要求户部下拨的护河饷一年比一年多,却没有想到事实竟然是完全相反的,漕户是数量不仅没有增加,反而减少的所剩无几。想起山东漕运衙门的这些人,他的心中只有两个字——该杀。   “也不是没有,只是少得可怜罢了,都是不留下不行的人,山东的官渠不止章渠一个,总归能有用得到几次的时候,但也就只是有一成就算不错了。”   “虽然山东其余地方的河道都还好,但是总有遇到麻烦需要漕户的时候,漕运衙门也就是留下几个能用的,以防出了事没有人替他们干活,不至于找不到人。”周仁想到之前杨万里派人传话中所说的事,决定全都说出来:“最重要的是,他们要在出现像这次水灾这样的大祸时,能找到人替他们顶罪。朝廷派人来调查时,将罪责全都推到那些漕户身上,这自然也就没有他们这些当官的事了,不过就是些惯用的手段,没什么奇怪的。前几日漕运使杨万里大人还派人给我传话,让我将章渠河口决堤的事情全都推到章县的漕户身上呢。”反正他的下场已经定了,他不介意将所有的秘密全都说出来。   “若说这山东的河道还有哪里是好的……”周仁说道这,似乎想起了什么道:“恐怕也就只有现在的任安郡尚能看吧。”   “任安郡原本的知府和山东其余的官员一样,但是这一年刚刚上任的知府卫赜,听说是京城卫家的嫡长子,出身高贵的,不惧怕漕运衙门的那些高官,倒也是真的从漕运衙门那里要到了护河款和护河饷,听说又请了山东左参政张敬宗大人勘察河道,为任安郡河道制定了不少的治理计划,今年任安郡也一直在整修河道,加固河堤,所以,听说这次灾情也是任安郡受灾最小。”说道这,周仁又叹了一口气,自嘲道:“这也就是卫赜这种世家子弟有背景,山东的漕运衙门惧怕得很,所以才给了其护河款和护河饷。我们其余的官员也不是没有要过,但是漕运衙门哪有一次搭理过我们,每次不仅要不到钱,还得平白得一段骂。”   他说这些不是为了给卫赜邀功,而是纯粹是在向赵王表示漕运衙门欺软怕硬的劣性。   之后,赵王又问了周仁关于山东漕运衙门的一些具体问题,周仁全部都没有隐瞒的回答了。等到这场审问结束时,已经将近申时左右了。但无论是赵王还是沈皎都没有表现出一点疲倦,因为今日的收获与他们来说实在是很大。   两人在从牢中出来后,因周仁已经被捕,赵王在章县还没有下榻的地方,沈皎便邀了赵王前去她前几日在章县买下的院子中下榻。   书房中   沈皎翻看着手中的书信,与在一旁喝茶休息地赵王道:“周仁果真是一个有心人。”   “是啊,没想到他的书房中,不仅有杨叔达的把柄,杨万里等人的更多啊。”赵王看着这些信件,感慨道。   比起杨叔达的谨慎,杨万里显然就没有这么小心了,充满着证据的信件到处都是。这真的省了他们很多麻烦。   之后半个月,沈皎何赵王一同,按照她之前商议好的救灾之策,成功地将章县的情况稳定好,原本的疫情也控制住,粮价也基本趋于稳定后,便启程离开了章县,朝着任安郡的方向而去。   刚一进入城门,便见到城门不远处,有一队百姓在排队领着粮食,井然有序,队伍的前方一位身着青色长袍的青年男子站在那里观察着,见到沈皎的马车后,眼中一亮,吩咐了身边的人两句,便立时快步走了过去 第177章 重逢   卫赜看着停在眼前的马车, 马车的外部虽然低调, 但是只要有眼力的人都能看出其无论是材质, 还是做工都是最好的水准。还有拉车用得两匹马, 也都绝非凡品。但对于他来说, 最令他欣喜的却是马车上用篆书雕成的描金沈字, 旁边还用浮雕着龙纹,虽然很小,一般没有人会注意到, 特别是上面的龙纹也不常见, 很是巧妙,若不是事先知道这个标致, 绝对不会知道这是龙纹。这样的标致, 在全天下也就只有元嘉郡主一人会用。   想到这, 卫赜眼中再也不复之前的严肃,满是笑意。特别是看着里面的风姿卓然的少年走下来,卫赜的双眼中更是充满了柔情。   “一别一年有余,重光可还好?”卫赜率先拱手见礼道。他和阿皎从来在身份上就是他一直出于低位, 他要是想要和阿皎平等的地位,恐怕要奋斗到他祖父那个位置, 才能在品级上相同,但是君臣大义却是不会改变。所以,无论何时, 他都是先行礼的那个人。现在又在外面,所以重光这个字才是最好的称呼。   “多谢赜表哥关心, 自是一切都好。”沈皎笑着微微拱手道:“赜表哥自从上任任安郡后,我们还是第一次见面。不知,重光能否观看一眼赜表哥的治所?”先论公事,再续私情,这是她的做事原则,也是她这次前来任安郡的主要原因。   “这是自然,重光愿意看我治下的任安郡,不仅是赜的荣幸,也是任安郡的荣幸。”卫赜听到后,心中有些无奈的失笑,随后笑着道。   “赜表哥之思,果真巧捷万端。”沈皎挑眉笑着道。卫赜这个以小见大的本事,如今比前两年更厉害了。若说其话中的前一句她还能理解为这是一种调侃和客气,那后面一句,显然就别有深意了,她便是再自大,还不敢说自己的到来能是整个任安郡的荣幸的话。   显然,卫赜已经猜到她来这里是谁的目的了。只有代天巡狩,才能让一个郡感到荣幸。   “元嘉过誉了,不过是合理的推测而已。”卫赜听到沈皎的话,嘴角勾起,眼中夹杂着笑意:“这个时候的齐州府据说十分紧张,章县的情况这么长的时间估计有元嘉和赵王殿下在,已经快要了结。这个时候元嘉不去齐州府,而到我的任安郡来,肯定是带着命令或是目的来得吧。”   沈皎不可置否,她原本确实是打算在章县的情况稳定后,便前往齐州府。现在的齐州府正陷入僵直的局面。对于漕运衙门在内的包括漕运使杨万里等人在内的所有人的罪证都已经充分,但是对于杨叔达的证据却依旧不充足。   虽然从周仁那里得到一封信,但是却也只能说明是其投靠了晋王,其中他是打着晋王的名义问周仁要得银子,所以这个事情却也对周仁造成致命性的罪证,而关于山东河道的问题,其全部推给了杨万里等人,声称自己不知情。然后对于那封信,杨叔达也给出了解释,声称其确实是之前受杨万里等人的威胁,为晋王办事,实非自己所怨,对于刺杀卫赜和张敬宗的刺客也是毫不知情,是刺客受人指使诬陷于他。在加上一旁有右参政马文本为其作证,这件事情只能陷入了僵局。   想到突然以绝对抢眼的形式显露出来的右参政马文本,沈皎眯了眯眼睛,齐州府的事情真是越来越好玩了,现在的齐州府所展现出的各路人马,就像是朝堂的剪影,原本隐藏的势力也都忍耐不住,浮出水面。代表天和帝的端王,代表太子一方的赵王,再加上身为卫家嫡子的卫赜,代表晋王的漕运衙门的官员,最后恐怕就是这代表燕王一系的马文本了。   其实对于马文本参与进这场争斗中,她对于燕王的想法估计也就基本了解了。燕王估计已经看到这场事件后,天和帝的震怒,晋王一党会一蹶不振,所以决定不再屈居人后,想要自己亲自下场了。   对于现在齐州府的情形,她还是挺好奇,想要件事一番的。但是之前天和帝给她的回信中,却让她先去任安郡,看一下任安郡的河道治理情况,为之后整个山东的河道休整做准备。所以,她才改变行程朝任安郡而来。   沈皎没有再说什么,直接道:“那就请赜表哥为重光介绍一下吧。”   “是赜之荣幸。”卫赜伸手请道:“重光这边请。”   沈皎随着卫赜的手指引的方向走去,也离前面的百姓的常常的队伍越来越近,看着井然有序的队伍,不禁点了点头,然后看到从前方回来的人手中都拎着一个袋子,里面似乎沉甸甸的,猜测道:“看这些排队的人,似乎是任安郡的灾民吧?他们手中领的,可是官府发放的救灾粮?”不过,看到这些人基本上是老人和孩子,女人都没有太多,沈皎脑中一片思索。   “不错。”卫赜对于沈皎的问题肯定道。   “赜表哥这是将人分开来分发粮食的?”   “正是。”卫赜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不过,其余的人却不是全部都是由官府出一部分,其余的都是他们凭自己努力得到的。”   沈皎似乎想到了什么,恍然道:“赜表哥是在以工代赈?”   “不错。”卫赜笑着道。   “可是据我所知,任安郡不是章县这些地方,没有这么多的河道要修,哪里用得了这么多的灾民?”沈皎皱眉问道。   “重光倒是对我治下了解至深。”卫赜调侃道,随后正了正神色,正色道:“若只是指望官府以工代赈,恐怕除了章县那几个地方外,其余的各县也用不了这么多的灾民。”   “可是要灾民出工的为什么一定要是官府呢?”卫赜笑着反问道。   卫赜说道这,沈皎瞬间明白:“赜表哥这是将主意打到了那些富民的身上了吧?”这确实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第178章 选择   对于沈皎的问题, 和语气中的打趣, 卫赜莞尔, 笑着打趣道:“重光果真是我的知己。”虽是打趣的语气, 但是沈皎望着卫赜眼中的认真, 心中一动。   现在的卫赜比在京中时, 更加成熟和稳重了,身上散发的魅力也越发令人心动。   感慨完后,沈皎收回心神, 道:“还请赜表哥解惑。”   “所谓以工代赈的本质不过是让饥民能够得食其力, 这和出资者是官府还是那些富民没有什么区别。”卫赜说道这,侃侃而谈, 思路十分清晰:“就像重光知道的那样, 任安郡没有这么多的水利要修, 所以我只能换个思路。”   “这在前朝也是有例可循的。前陈的一位杭州知府在任期间,遇到灾荒,便通过鼓励富人游乐宴饮,兴建寺庙, 修建仓廒等等,来让灾民得到出工的机会, 自食其力。”卫赜继续道:“所以,我便只能鼓励那些富人修筑房屋,寺庙, 仓廒等,来救助那些灾民, 毕竟这只依靠朝廷的救济终究不是长久之法。”   沈皎点了点头,注意到卫赜口中的“只能”两个字,明白卫赜的意思,问道:“赜表哥也知道这样的方法不只是这一个,比起这样宴饮等活动,让灾民修筑农田等事,不是更好吗?”   “这其中的缘由很多。我也确实将派了不少灾民去修筑农田,可是任安郡并不是每个地方都能够修筑农田水利,这其中还需要官府的大笔支出,但是任安郡的官府根本就没有多少钱,负担不起。”卫赜说道这,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   一年前,他来到任安郡任职时,其实是被任安郡现存的库银震惊的,别说是支撑这些灾民的救济,就是维持任安郡府衙日常的费用都不够,所以,若不是出于无奈,他也不会选择不去修筑农田这样事关百姓大计的事情。   “其二就是任安郡的受灾情况并不是特别严重,任安郡的灾情和别处不同,任安郡被这次水灾主要波及的是郡城,而不是下面的村庄,农田的受灾情况也并不重,并不需要投入太多。反而是郡城中很多没有土地的百姓,更似需要一份需要救济的活儿,来维持他们的生计。”卫赜将任安郡的情况全部分析给沈皎听。   “赜表哥考虑周道,如此做法确实是最为适合任安郡的做法。”沈皎赞道。   “重光之前是从东门进入的。”卫赜指了指南的方向道:“南门往西五里左右正在修建寺庙,是由任安郡的富户出资共同修建的,现在大部分的青年都在那里出工,由那些民发放粮食和工钱,所以在这里你才会看不到他们。每一处我都派了人去监管秩序,我每隔一日也都会去看一次。”   “那离这里可远?”沈皎转头问道:“不知我可有幸一观?”   “自是可以。”卫赜欣然道:“不过十几里的路程,那是现在就过去吗?”   “嗯。”沈皎点头道:“今日我想要看一下任安郡的灾情救治情况,明天我想要去任安郡各处河道看一看,我能在任安郡的时间并不多,我五日后便会前往齐州府。”   她之前接到天和帝的命令,让她先往任安郡,但是却也给了她必须到达齐州府的时间,算一算日子,再减去她路上的日子,她能呆在任安郡的日子并不多,只有五日。五日看起来很多,但是偌大一个任安郡,她便是只考察水利灾情,五日的时间也是十分紧凑的。   对于天和帝为什么对她有如此安排,她敢肯定是齐州府发生了什么事情,天和帝无意她参与进去,所以才让她有了这趟任安郡之行。对于来到任安郡,她还是十分愿意的,一来是她能够见到卫赜。   对于卫赜,也许是经历了两世的原因,虽然她从来也没有过任何的感情经历,但是比起那些书中轰轰烈烈的爱情故事,她还是更向往温馨的爱情,她更喜欢举案齐眉,相濡以沫的夫妻相处方式。她做不到和这个世界的平常女子一样相夫教子,她有她自己的理想和抱负,在这一点上,她的爱人即使不支持,但是必须要尊重她的想法。在这一点上,卫赜不仅做到了,而且做得更好。他甚至亲自教给她一些政务的处理方法,会帮助她解决各种困难,在生活等小事上,也是处处体贴,可以说,这段感情,真的是她向往的。而卫赜这个人,从性格到能力也真的让她心动。   他们在一起相处这么多年,他们相知,是彼此知己一般的存在,彼此之间默契非常,她对卫赜有着心动的感觉,他们之间互相喜欢,这是爱情吗?她不知道,若说她喜欢卫赜,她可以很肯定的说她喜欢,但若说爱,她却不敢说。   但是,她相信爱这样有深度的感情,是需要长时间的相处而建立的,但是她和卫赜即便是在京中相处的时间并不多,很多时候都是在靠书信联系,有时因为顾及家族的缘故,连书信的联系都很少,所以,她觉得她和卫赜之间称不上有深爱,但是深厚的感情却是有的。她也相信,若是他们不改初衷,爱情就在不远处等着她。   若说卫赜这个人是她愿意前往任安郡的原因,那么被卫赜治理的任安郡则是她乐意前往的原因。她之前和卫赜交流过,若是真的让他们治理一个地方,他们又会做出怎样的成绩?不历州县不拟台省,从不是一句空谈。下方到地方真的是一个极为锻炼官员的机会,作为一地的地方官,机会将自己这些年来读到的所有书,所有的治国之策,都会有实践的机会,你会在这里发现和总结自己的不足,更好地完善自己的治国观念。   所以,她很想要看看这个反映着卫赜能力的地方。更重要的是,这里不止有着卫赜的政绩,还有着被天和帝称赞,被赵王推崇的张敬宗对于河道的治理成果,这是她最为关心的。也是她此行的主要目的所在。   卫赜听到沈皎的行程安排,眼中一闪,眉头轻皱了一下,很快松开,道:“那我们抓紧时间过去吧。”   沈皎点了点头,便朝着任安郡的南门驶去。 第179章 野心   任安郡郊外, 沈皎看着眼前正在兴建的寺庙, 场面十分井然有序, 分工明确, 旁边有衙役维持秩序, 给每个人分好他们的职位, 这倒是让沈皎有些侧目,问道:“这里是由官府统一管理的吗?那些富户没有要求插手?”   “不是没有,而是被我拒绝了。”卫赜摇头, 笑着道:“又不是一个人出的银子, 没道理只将这事交给一家,但是多家共同负责这件事肯定行不通, 所以, 我便提议让任安郡的衙役过来维持, 他们也都同意了。”   沈皎看卫赜笑得云淡风轻,但是眼中的一闪而过的深意却是被她看到了。若说这件事如此简单她是绝不会相信的,如若地方官员都能如此说话没有人反驳,那这个世上就没有地头蛇的说法了。京中的高门子弟下放到地方为官的太多了, 但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压得下地方的那些本地的大户,心机手段比不过, 只能任人摆布。很多高门子弟最终都会选择放弃这条路,混完几年,得个资历就回去了。所以, 对于卫赜的这句话,她便能很清楚地知道现在卫赜最起码已经将任安郡的那些个富户已经给收服的差不多了。仅仅一年的时间, 或者更少,这不得不让她说卫赜的能力绝对比之前更高明了。   “赜表哥已经将任安郡尽在掌握之中了吧。”沈皎深深地看了卫赜一眼,笑着道。   卫赜不可置否,若不是这样,他怎么可能在杨叔达派人接管任安郡这么长时间里,还能消息畅通,比如他前往齐州府拜见端王,可不是杨叔达送给他的消息,而是他自己得到的。钦差传训,地方官员不到,可是不敬之罪。杨叔达不止给他派了杀手,还给他安排了这么一个坑,等着他往里跳,他还清楚的记得杨树达在见到他的时候,眼中惊恐的样子。   若不是他已经将那些人收服的差不多,这些人还指不定在杨叔达派人过来的那段时间做出反水的事情呢?   “是他们畏惧朝廷的威望。”卫赜笑着说道。   沈皎听了这句话,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心知肚明的事情,多说也是没有意义。   “这些人修建的是什么寺庙?”沈皎随意问道。   “任安郡的百姓信佛教。”卫赜指了指身边的正在建造的地方说道:“所以打算在这里修建一座佛寺。”至于供奉的是谁,他就不知道了。   沈皎听后,眼中满是深思。大齐的百姓信奉道佛两教,因着大齐的国师是道教出身,所以在大齐道教要略压佛教一筹,但是与她来说,却并不是很喜欢。她不反对人给自己找一个信仰,激励自己有着一颗向善之心。   但是,有时候这种宗教的思想束缚着整个人,整个社会,整个国家的时候,人们的思想却会属于一种长时间封闭的状态。从而思想就会被束缚,一旦思想被束缚,那么整个社会的发展就会停滞不前。长此以往,国家,民族也许就会落后与整个世界。她曾经的那个世界的历史,就给了她的民族血的教训,所以她不希望在这个她付诸了无数感性的大齐,在未来的一天也有着这么一天。   她看着眼前这些从事着苦力工作的灾民,虽然辛苦,但是人人却都是干劲十足,不像她之前遇到的打劫她的柳树村的灾民,每个人的脸上都满是绝望。这里的灾民心中知道,他们只要好好做工,就能活下去。   没错,就是活下去,这么一个简单的愿望,对生命的渴求而已,再也没有其它的物质要求,朴实而又原始。她有时候在想,这样容易满足的人心,固然让人觉得欣慰,但是却也让她觉得可悲。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将这个时代的百姓思想已经同化到只要能活下去,就没有任何反抗的想法和念头。虽然这是每一个统治者都希望看到的事情,但是却不是她想要大齐真的就如此发展下去,她不想要大齐重复每个王朝周而复始的命运轨迹。   她有时候在想,这个世界的人为什么能保持这样原始朴实的想法。在她看来,除了思想的原因外,更多的是见识的问题。他们没有见过更加美好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甚至有的东西连想都想不到。她觉得她原本的世界中有一句流行语说得很对,“贫穷限制了人的想象力”,事实上在这个世界事实就真的如此,贫穷和落后就真的让人们想都想不出来什么是更加美好的生活。   所以,究其原因,是这个世界不够富裕,发展不够的原因。其实之前在和暗彦的交谈中,她就由此想法。在暗彦或者这个时代的人看来,水灾,蝗灾,旱灾这样的事情都是全凭天意,非人力可以阻挡。但是真的是这样吗?   在她的前世,哪里还有蝗灾的存在。旱灾,水灾也都有有效的应对措施,其中大修水利工程,更是让人们杜绝了绝大部分的水灾。她询问过章县的情况,她可以说这样的降雨量,在她的那个年代,虽然也会造成一部分庄稼的死亡,但是却绝不会出现像章县决堤和整个农田的毁坏。   还有,就是粮食的产量问题。大齐的粮食因为前陈时期有着占城稻的传入,在大齐百姓一代代的改进下,产量也已经有了很大的提高,但是百姓却也只是能填报肚子而已。所以,粮食的产量真的是一个很大的问题。但是对此,她却没有任何办法,她前世又不是学习生物农业这些类的,对这些真的是一点都不了解。但她相信,百姓的智慧是无穷的,从古至今农业一步步的发展,就已经充分说明了这个事实,占城稻的一步步改进也是这个事实的最具体体现。所以,只要她对这样的行为加以鼓励和奖励,再一步步加强这个时代的教育,大齐会加快自己的历史进程,朝着她前世的时代一步步靠近。   她能做得是时代的推进者,而不是创造者,创造一个时代的,是这个时代的所有人。   想到这,沈皎自嘲地笑了笑,她觉得自己的野心真的越来越大,从一开始的只想要保住自己命,到推动熙和军的建立,想要改变女子的地位,到现在想要推动整个时代。   不过,不管这个野心有多大,她只要确立了目标,就会一步步去实现。   沈皎将思绪和目光拉回现在的视角,踏实地做好每一步才是重点。沈皎又问了卫赜一些具体的关于管理和安置灾民的办法,随后又问了一些正在劳动的灾民的想法,从中获益不少。直到天快黑了,才返回任安郡郡城。   等到了卫赜给她特意安排好的院子,她此时才有了和卫单独聊上一聊的时间。 第180章 名分   沈皎和卫赜面对面的坐在棋盘前, 沈皎看着眼下的棋局, 笑着道:“赜表哥的棋力比之前又上了一层。”   “与阿皎对战, 怎敢不用全力?”卫赜话语上满是笑意, 但看着棋局的眼睛却全是认真:“若是稍微一走神, 恐怕这棋局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吧!”   沈皎不可置否, 她与卫赜的对弈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对双方的棋力都了如指掌。卫赜离开的这两年她在京中也不是玩儿的,对于朝政付出了不知多少精力。这一年, 心智手段也在不断地增长。这棋力也亦是有所增加。   “阿皎, 承让。”卫赜落完手中的白旗,对着沈皎笑着说道。   沈皎看了一眼棋局, 将右手手中的棋子放回, 脸色不变, 依旧笑着道:“是我输了。”   “侥幸而已。”卫赜叹了一口气道:“看来阿皎这一年多的成长了太多,以远超我想象。”   对于卫赜口中的所说的成长,而不单是指她棋力上的长进,沈皎听后脸色不便, 她知道卫赜想要表达的远非这眼前的棋局这么简单,随后便听到卫赜似是感慨地说道:“看来我可是要好好努力了, 不然以后连站在阿皎身边的机会都没有了。”   “赜表哥说笑了。”沈皎抿了一口茶,笑着道:“便是我成长再多,今日不依旧是败在赜表哥的手上吗?”   “以后恐怕就不会了。”卫赜认真的道:“就像前些日子若非阿皎派人来给我送信, 恐怕我连端王殿下前来齐州府的事情都不会知道。更不会有后来的防范,若不是阿皎, 恐怕我连这条命都已经搭进去了。”他说得是实情,若不是阿皎派人给他送信,告知他朝廷以端王为首的钦差前来山东的实情,也不会提早做好防备加强自己和张敬宗身边的护卫人手,让杨叔达的刺杀计划没有成功,还活捉了刺客。若不是那封信,他也不会四处派人探听,兴许就错过了端王召见各州郡官吏的时间。到时就算他在刺杀下活了下来,也会被杨叔达扣一个不敬钦差大臣的帽子。所以,与他来说,阿皎的这封信真的是及时雨,还是救命的及时雨。   卫赜看向对面的沈皎,一年多没见,他的女孩的眉眼已经慢慢长开,五官精致绝伦,眉目如画,肌若凝脂,皎若秋月。现在的阿皎俨然之前那个小姑娘了,个子也已经抽高,长高了不少,俨然是已经长成端丽冠绝的大姑娘了,也更加惹人注目了。   他见过淑惠长公主和梁国公,且二人都是出了名的好容貌的人。而阿皎的容貌是集合了二人所有的有点而成,听说当年无论是淑惠长公主还是梁国公都不缺乏追求者。看了看面前的女孩,再盘算一下京中的那些个适龄的子弟,将自己和那些人比较了一番,才将悬着的心微微放下来。   这个时候,他有些庆幸他的阿皎和平常的女孩不一样,不参加宴会,同时也被天和帝保护的很好,平日里忙碌的很,让那些人没有可乘之机。别说他的阿皎没有这份容貌,就算是没有这倾城的容貌,只凭着这个身份,想要对阿皎有意思的家族估计也能从梁国公府一直排到京城的城门外。所以,他的对手实在的太多了,虽然他自认不会不如这其中的任何一个人,但是无论是从年龄还是家族估计都不会是梁国公和淑惠长公主的第一选择,但是索性的是,他要搞定的天和帝对他的印象还不错。   无论如何,他真的需要找个机会给自己确定一下名分了。   “这次,真的是多亏了阿皎了。”卫赜没有道谢,在他看来,以他们之间的情分,道谢反而是一件见外和伤感情的实情了。   “本就是举手之劳。”沈皎笑着道:“若我与赜表哥换个位置,相信你也会做出相同的举动来。”   卫赜听后直接笑出了声,十分开怀的样子:“不错,以我和阿皎的感情,一定会做出这般想同的举动,我们从来都是心有灵犀的。”   沈皎听着卫赜原本温润的声音变得沙哑低沉,在最后拉出华丽的语调,勾人心魄,心中一跳,感受到卫赜盯在自己身上灼灼的目光,沈皎抬头望去,看到卫赜坐在那里,和平日里在人前的温润如玉不一样,现在的卫赜嘴角勾起,琉璃般的眼中深邃迷人地望向他,在灯光的照射下更显迷人。沈皎觉得现在的卫赜,夺人心魄的紧。   卫赜看到沈皎在自己身上流连的目光,心中更加开怀。他一直都知道,他的阿皎其实在感情一事上并不是十分开窍,且喜爱美色,他觉得要是能用这副皮囊留住他心爱的人,也是不错。他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欣喜自己的姿容出色过。   沈皎被卫赜的样子一下看愣了神,但很快反应过来,轻咳一声,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道:“赜表哥这一年多过得如何?”   “一切都好。”卫赜笑着,也不揭穿,道:“任安郡的情况,我应对起来倒是没有什么问题,虽然齐州府那边情况有些复杂,但现在也快结束了。只是这一年多没有阿皎的日子,让我孤独的很,心中无时不再想着和阿皎重逢的时候和情形。”   “咳!”沈皎听到卫赜的话,不自然的轻咳一声,她算是发现了,卫赜的情话比一年前说得更加进步了,她真的有些被撩到了。   “那想必赜表哥对任安郡的情况也了如指掌,那今后几日,还请赜表哥多加照顾。”沈皎将话题转移道正是上来:“关于任安郡的河道情况,还请赜表哥多多指教。”   这过犹不及的道理,卫赜很是清楚,所以很是配合地转移了话题,正了正神色道:“这是我应当做得。”   “前来山东是皇舅舅的旨意。”既然已经开始谈论正事,沈皎神色严肃,从袖中拿出一块金制的令派出来,上面雕刻的花纹十分复杂,但是最引人注目的是将令牌包裹在一起的两只金龙,而金龙的爪子可以清楚的看出是五个,令派上雕着一个瞩目的“御”字,卫赜见到这块令牌后,神色立时严肃起来,赶忙从对面站起来,行大礼道:“臣卫赜恭请圣安。”   “圣躬安。”沈皎说完后,将卫赜扶起道:“赜表哥快请起。”   在卫赜站好后,才解释道:“之所以拿出这块令牌,不过是为了按照朝廷章程办事,不让赜表哥难做。”   “既然是要了解这任安郡的河道。”沈皎继续道:“所以,我想要看一下这任安郡的舆图。”地方各郡县的舆图,都存在于知府和县令的手中,同时也仅限于这二人查看,其余的人要是想看,必须有圣旨御令才行,或者是如同端王这般提调一切军政要务的钦差。所以,为了不让卫赜难做,她才拿出这个御令。 第181章 御令   卫赜看着沈皎只是解释了其拿出这个御令的原因, 却是没有说出其手中为社么会有这个御令。不要小看其手中这一块小小的令牌, 其基本上等同于尚方宝剑一般, 拥有着最起码黄泉一半的权利, 不可谓不大。   这块令牌基本上是帝王的象征, 从大齐开国一直传到今日, 昔年太祖皇帝曾金口玉言道:“见到此令,如朕亲临。”除了不能调动超过三千人以上的军队外,其余的事情都有着绝对的权利。至于调动军队, 最重要的是要有调动军队的虎符, 不然就是圣旨也没有任何动静。   所以,当他看着阿皎拿出这块御令时, 真的是心中一震。他是真的没有想到过天和帝会真的将象征着皇权的御令真的就给了别人。不说别得, 单是这份信任, 他敢说,就算是太子也不可能被天和帝这般的信任。   当然,除了最重要的信任外,还有更多, 比如说看重和对其能力的肯定等等,想到这些年天和帝对阿皎的担忧, 他觉得这其中必然有对其安全的担忧。   卫赜又看了眼沈皎手中的令牌,若有所思。只是不知道天和帝究竟付给了其多少权利?   对于沈皎的要求,他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 也不能拒绝。点头应是后,道:“任安郡的舆图确实在我这里, 我一会儿就去给你拿。”   随后,又看了看天色道:“今天的天色已经不早了,舆图我一会儿就让人送来,阿皎今日赶路,劳累一天,还是要早些休息。”卫赜关心地道。   “赜表哥也是,今日陪我折腾了一天,也早些休息。”沈皎温声嘱咐道。   “能陪在阿皎身边,怎么会觉得累呢?”卫赜笑着答道,眼中全是温柔和宠溺。   沈皎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又关心了卫赜几句,两人才分开,卫赜离开书房。沈皎便吩咐人开始洗漱。看到进来的是轻风和阿新,沈皎关心地问道:“阿新,这几日跟着我可还适应?”   阿新听后赶紧回道:“都适应,细雨和清风姐姐们都在教我规矩,我正在好好学,以后好服侍公子,绝不给公子丢脸。”她虽然不知道自家主子明明是个女儿家,为什么大家都称主子为公子,也不知道自家主子的身份有多么显赫。但她心中也不是没数,但看那位叫做赵王殿下的人对自家公子客气地态度,她打听过,听说那位是皇天贵胄,这个也是她从细雨姐姐那里新学到的词。她心理也不是没有点数,所以她知道自己真的是走了大运了,能跟着这么一位主子,她一定要好好学规矩,以后能好好地服侍主子,这是自己这辈子最大的恩人。   沈皎看着阿新红着脸保证道,不禁笑了,点头逗着小姑娘道:“好,我等着你。”   阿新听了这句话,脸上红得更加厉害。   “最近规矩学得如何?”沈皎看到阿新害羞的样子,心中十分开怀,知道小姑娘害羞,也不继续逗她,而是转头问着一旁正在给她更衣的轻风。   “回公子,府中的礼节规矩大都讲得差不多了,阿新学得也很认真。”轻风想到阿新从一个什么都不会的乡野丫头,在短短将近一个月左右的时间,能学到这么多的礼仪,已是十分不容易了,这点让她颇为欣慰。   “如今该学宫礼了,宫礼复杂,恐怕还是要多花些时日才行。”宫礼不比别得,若是阿新真的被主子所看重,日后少不得经常跟着出入宫廷,这宫礼是重中之重。若是别得地方,行错了礼,被有心人抓住了,到时不仅会丢了自己的命,还可能会给主子带来麻烦。所以,这宫礼必然是要好好教的。   “阿新肯吃苦,等到主子回京时,这宫礼应该不成问题。”轻风算了算时间,保证道。她不知道主子对于阿新究竟是什么想法,所以,只能尽可能地在现有的时间内,完成对阿新的教导,不耽误主子的事。   阿新听到轻风的夸赞和保证,脸上更红了些,但是眼神却十分坚定。沈皎看着小姑娘害羞可爱的样子,笑了笑,比刚见到阿新的时候,她已经从骨瘦如柴,黝黑瘦弱的样子大变了样,不仅身子长胖了不少,虽然已经有些瘦弱,但是却在正常的范围内,身高也抽高了不少,皮肤也变得白皙起来,特别是样貌,沈皎觉自己的手气真的不错,但看这五官样貌,再过几年,真的会长成一个魅力的姑娘,也怨不得那个人伢子想要将其卖到青楼中去。   “宫礼倒也不急,你和细雨还能在我身边再呆一年。”沈皎慢声道:“可教阿新识字了?”   轻风听到主子对自己的看重,很是感到,答道:“按照主子的吩咐,已经在教了。”   “读书方面也好好学。”沈皎这句话,是对着阿新嘱咐的。随后又对着轻风道:“记住,从幼儿的启蒙书教起,然后是女四书,学完后再说别得。”她虽然自己不喜欢读女四书,但却也不承认其中虽有些思想她十分不认同,但是有一些却也是对这个时代的女子真正的好。她不学,是她的身份使然。但是像阿新这样身份的女孩,只有学好这些,才能在这个时代下不吃亏,学好才能用好。   “等到你学完这些,若是学得好,还想要再学,我给你再准备别得老师。”沈皎道。她救下阿新,可不是为了得到一个侍女。   “阿新一定会好好学得。”阿新坚定地保证道。若说她以前从没有想过这样的日子,那她就是做梦都没有梦到过自己还能读书,这是她那个宝贝弟弟都不敢想的事情。而且这是主子给她的任务,她一定会好好学,不会让主子失望的。   一旁的轻风听到后,也应是。她知道等阿新学完女四书这些,她和细雨估计已经嫁人了,换人教其是肯定的事情。轻风算了一下沈皎身边的侍女,却也没有想到自家主子会选谁给阿新做老师。   一旁的沈皎却忽然想起了什么道:“任安郡没有什么好逛的,我们的行程也比较赶,待到了齐州府,你和细雨,再加上阿新好好逛逛。”沈皎笑着道:“特别是你和细雨,看看有什么新鲜的收拾衣服,买下来,回头好当嫁妆,我给你们出钱。”沈皎财大气粗的样子。   轻风听后很是感动,声音有些哽咽的道:“主子别破费了,奴婢和细雨平日里主子给了这么多赏赐,还是有些钱财的。”   “你们都快出嫁了,给你们添些嫁妆不是我这个主子该做的?”沈皎打趣道:“到时候出嫁了,别因为嫁妆的事情,在婆家受了气,到时我就是想给你再添什么也不是嫁妆了。“   嫁妆是女子的私有财产,而其余的却只能归婆家。   “好好准备嫁妆,你家主子给你们办嫁妆的钱还是有的。”沈皎笑着道:“齐州府历史悠久,有着不少好东西,到时直接从我账上支银子,想要买什么就直接买,要是再推辞,我可就生气了。”   轻风这才笑着应下,眼中有些湿润。   等洗漱好后,卫赜派人送来的舆图也到了,沈皎坐在床上细细地翻看起来。 第182章 稻田   第二日清晨一早, 沈皎很早便洗漱好, 用过早饭后, 便见卫赜走了过来。   互相见过礼后, 卫赜问道:“今日阿皎想要先去看哪个地方?”   “先去惠安县。”沈皎伸手请卫赜坐下后, 笑着回道。   “惠安县?”卫赜听到这个名字, 眉毛轻佻:“昨日一晚,想必阿皎收获甚大了。”   沈皎也不隐瞒谦虚,直接道:“惠安县位于任安郡最北端, 同时也和周边的另外两个郡相接, 经过其的梅渠虽比不上章县的章渠至关重要,却也是连接几个几郡的重要所在。在之前送来的任安郡郡志中有所记载, 前些年梅渠屡次决堤, 因着只是小决堤, 很快雨水停下后,河水也很快下去。因着并未死伤几人,所以前任任安郡知府并没有上报上一级官员。”   “但是在今年的暴雨后,梅渠却没有决堤, 由此可见,梅渠一定是经过了治理加固。”沈皎拿起之前自己翻看过的郡志放在一旁, 将其中梅渠决堤的欣喜全部一条条找了出来,可见其中的用心。然后将郡志翻至到最后几页,上面的年号和日期俨然是今年早些时候。然后紧接着道:“郡志中有载, 知府请左参政张敬宗前来勘察河道,随后惠安县开始了长达三个月之久治理梅渠的日子, 正是有了这三个多月,惠安县的百姓安居乐业,并没有受到任何的灾情影响。所以,我想要先去惠安县看一下现在的梅渠,看一看赜表哥和张大人的心血政绩。”   对于心血这两个字卫赜没有反驳,这惠安县的梅渠确实花费了他大量的财力物力,说是心血一点也不为过,还很是恰当。   “看来阿皎昨日的收获果然不小。”卫赜笑着点头道:“梅渠确实是我请张大人勘察完河道后,主持清理修筑的。”   “梅渠原来是什么样的情况?”沈皎问道。   “我刚来到任安郡的时候,梅渠中河道淤积,别说是运载粮食的大型官船,就是平日里官宦人家用的客船也都无法在里面行驶。”卫赜想到之前梅渠的现象,和当时自己先到其的困苦,再想到今日的梅渠,脸上不禁露出了笑意,继续道:“但是我对于治理河道这方面并没有什么经验。”这是事实,虽然他读的这方面的古籍很多,但是真正的具体实施却是一次没有过,而他也不可能拿梅渠做尝试,这是对整个任安郡百姓的不负责任。   “后来,我去请了张大人,和其一起勘探了任安郡的河道后,张大人给出了现在的建议。”卫赜继续道:“当时张大人刚刚考察完整个山东的河道情况,所以我相信其对于梅渠的治理应是基于整个山东河道整体的考量。”   沈皎点了点头,如此,她对于梅渠的情况也算有一个大致的认识。又问了卫赜一些情况,那边暗彦和吴琼便来回禀车马已经备好,便一同出发前往梅渠而去了。   梅渠离任安郡的郡城并不近,马车不停歇的行驶了两个多时辰才到,沈皎看着眼前河道宽阔,坝堤高筑的河道,没有一点受到暴雨洪灾的影响,笑着道:“确实和章县的情况不一样。”   “这是清理河道,加固堤坝后的结果吧?”沈皎看着眼前的景象,河水平静地向前流动,周围的村庄安静祥和,一副安居乐业的样子,完全没有章县那种到处被洪水肆虐,毁坏农田后的景象,嘴角慢慢地勾起。   “不错。因梅渠偏南,所以只是加固了堤堰,没有修筑石闸。”卫赜解释道:“这是张大人考察全部的山东的水利后的建议。他认为梅渠只需要清理泥沙加固大堤,往北的地方则应该建立石坝,石闸,加高培厚,修整完固。”   沈皎点了点头,赞道:“张大人在河道治理上是研究,确实厉害,让人推崇。”张敬宗的这一套理论,她的前世的历史中也是有人提到过,确实取得了不小的成就。   沈皎在卫赜的陪同下,一直向前走去,看到从梅渠北方有一条支流像旁边流去,问道:“这个支流是通往哪里的?”   “这个是通往旁边的村庄的一条支流,原本主要是为了开引支脉。”卫赜说道这眼中露出了明显的欣慰和喜意,这令沈皎更加好奇。   卫赜愉悦地说道:“现在附近不少的百姓正在试着利用这支梅渠的支流,改造农田,化害为利,将原本的麦田改为稻田。”   沈皎听到这个消息,眼中一亮,对着外面的暗彦道:“改道,去附近的村庄看看。”   “是。”暗彦虽然疑惑,也不赞成沈皎这样尊贵的身份往农田里去,但是却也知道这是正事,立时吩咐众人改道。   现在的时节,原本就是丰收的时候,等到他们进入附近的村庄时,附近的村民也正在地里忙碌。   沈皎看着田地里的粮食,颇为惊讶道:“是稻?”却是没有想到在北方的任安郡居然还会有水稻的存在?   这个时代,南北方的农作物十分分明,北方多以麦为主,南方以稻为主。却是没有想到在任安郡会有这么一大片稻田的存在。   “不错,正是稻。”卫赜笑着解释道,俨然是十分了解的样子:“去年开始梳理河道,引出支流后,村民便开始筑塍开漏,引水入田,开垦稻田。”   沈皎听后点了点头,种植水稻的一大要素就是水的存在,山东之前不是没有稻田,只是很少而已。如今有了这支梅渠的支流,引水入田,所以才有了现在的良田。   沈皎带着人走到一旁的稻田旁边,因着阵容庞大,很快原本正在农忙的百姓都看了过来,沈皎对着一旁的卫赜问道:“麻烦赜表哥请几位村民过来,我想要问一下情况。”   卫赜听后点了点头,道:“这是自然。”他出来时随身也是带了身穿官服的衙役出来的,所以行事自然比身着便服的禁军要好行事的多。   因着有了衙役的存在,行事十分方便,村民很配合,很快来到了他们面前。 第183章 良田   被带上来的几名村民虽然有些紧张, 但也并不是百姓见到衙役天然的恐慌, 特别是见到卫赜后居然能够主动的称呼着姓氏请安。   “草民给卫大人请安。”   “给卫大人请安。”   “草民拜见卫大人。”   “……”   上来的五名村民连忙跪下请安后, 卫赜温和地道:“几位见过沈公子。”   随后, 五名村民又对着沈皎拜倒。沈皎闻声叫了起, 待众人站稳后, 笑着道:“请几位过来,是我有些问题想要请教诸位,诸位不必紧张。”   “沈公子尽管问就是, 我们一定将知道的全都告诉沈公子。”俨然是五人中领头的一位中年人应道。   “看你们刚才的样子。”沈皎首先笑着问道:“可是和卫大人熟识?”   “这可万万不敢。”那人赶紧摇头道:“我们这样的身份怎么能和卫大人熟识?”   “是卫大人关心我们, 去年和今年在修梅渠的时候,卫大人经常亲自过来, 我们原也是出工的, 因此见卫大人的次数多了些。”中年人生怕冒犯, 连忙解释道:“后来,我们在引水入田的时候,试种稻谷的时候,卫大人也曾几次前来关心我们的进程, 所以,不光我们村的人, 就是附近村的人都认识卫大人。”   沈皎听后点了点头,也不再说什么,士族子弟的教导从来都不是徒有虚名。他们比一般的新兴家族的子弟更明白怎样做一个合格的士者。   “那你们这是在忙碌什么?”沈皎也不绕弯子, 直奔自己心中的疑问,问道:“可是在收稻?”   “正是在收稻, 现在正是秋收的时候。”   “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种改稻的?”沈皎问道。   “是从今年修好这梅渠开始。”还是原来的中年人老实地答道:“不然,就是我们再想要种稻,也没有办法办到。”   “为什么要选择改麦为稻的?”沈皎点头接着问道:“是因为这稻的产量比麦高吗?”   “正是如此。”中年人急忙解释道:“这稻的产量可比这麦的产量高出不少。”   对于这样的说法沈皎很是认同,其实百姓是很好理解的人,他们的一切都是为了生存,现在与他们来说,能活下去,吃饱穿暖才是最为紧要的,所以现在,能种产量高的粮食那为什么还要种产量低的粮食呢?   “那现在这一亩地能产多少稻谷,你们可有计量?”沈皎问道。   沈皎问出了自己心中最为关心的问题,不管这稻的原本能产多少,现在是否能适应任城郡的气候土壤才是重点。   “回沈公子的话,昨日刚刚有一亩地收好,我们粗略地算过,我们现在一亩地大概能产三石左右。”说道这,中年人的脸上露出了喜意,而其眼中除了喜悦,还带着一丝隐隐的骄傲,显然是在为这个产量而引以为豪。   沈皎对此亦是笑着赞道:“这在北方,可算得上是少有的高产了,可谓是上好的良田了,只中一次就能得到这个产量,诸位当真是厉害啊。”   “哪里是我们厉害,是卫大人从南方给我们找到了良种。”中年人憨厚的挠了挠头,诚实地道:“我们这些人一辈子也就是只会种地,再也不会干第二件事了,能把地种好,能送得起娃娃去学堂读书,我们也就心满意足了。”   知识改变命运,无论是哪个时代,都是如此。特别是在这样一个教育特别落后的时代,让孩子进学堂读书是一件极为耗费钱财的事情,非富者不能为。而凡是家中有些钱财的,都省吃减用得只为供孩子读书,一旦考取功名,便是翻天覆地的变化。所以,她十分理解和明白这些人心中的想法。   “会的。”沈皎点了点头,肯定道:“其实能种好地,也未必不能得到功名。”   沈皎看着眼前的五人惊讶的样子,嘴角勾起,笑着解释道:“本朝太.祖皇帝为了鼓励耕种,曾经下过圣喻,凡是能大幅度提高五谷产量的人,都会被奖励功名,从秀才举人到勋爵官位不一相等。”   “所以,只要能种好地,未必就不能获得功名。”虽然因为这种原因,得到功名的不多,但也依旧是有的。她之所以告诉这些百姓,只是为了鼓励他们的积极性。   “诸位种了半辈子的地了。”沈皎看着久久才回过神来的五人,继续道:“有没有想过怎样才能提高这些产量吗?我记得,当年占城稻传入后,南方的不少百姓便将其改良成多种品种,不仅增加了产量,还改变了口感,和产生多种成熟时间的占城稻。”   “我希望诸位也能让山东发展出更多的,更适宜这里的稻谷。”沈皎勉励道。百姓的智慧是无穷的,从古至今,在没有任何科技的支撑下,在百姓的辛勤劳动下,亩产都能从一石到现在的三石,这足以证明百姓的智慧。   她不懂农业生产,所以除了去搜集更好的良种外,其余能做得的就只是鼓励和引导百姓的积极性和专研之心。   “当然,若是你们能改良或是创造出新型的农具,朝廷也是有嘉奖的。”改良农作物的产量短时间内成不了,可是这农具的改良却是只要专研,就可以达成的,并且对农作物的产量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   “不知道你们现在用得灌水工具是什么?”沈皎问道。   “因是第一年,草民们没有种稻的经验,所以并没有什么工具,多是自己担水灌溉的。”中年人摇头道:“因着离河边近,所以还算不是太麻烦,再者草民们没有出过门,更没有什么见识,也不知道这种稻应该用什么工具。”   “南方种稻时,有水车。多是分翻车和筒车两类,其中这两种细分又分为好几类。”沈皎对这个情况也是有所预料,和他们解释道:“不过我建议你们可以集资建立筒车,筒车适宜建造在河边,正符合你们现在的情况。”   “这一点,赜表哥应该清楚。”沈皎转头和卫赜道。   “有一二了解。”卫赜点头道:“原本是想要在他们试验完,看此地是否事宜种植水稻后再建造事宜的筒车。我之前也已经派人去南方请会修建筒车的木匠了,秋收完正是建造的好时候,只是又遇到了这水灾,所以耽误了。”   “可是……”卫赜想到什么,皱眉道:“这没有河流的地方却是用什么工具,却是让我有些无计可施了。”卫赜说道这叹了一口气,毕竟这有河流,能修建筒车的地方并不是很多,多数的地方的条件并不适合修建水车.   “我之前好像在一本古籍上看过。”沈皎想到前世的一种工具,神色自然地道:“有一种名为井灌的方式。” 第184章 井灌   “井灌?”卫赜对于这个从没有听到过的灌溉方式, 请教道:“还请重光解惑, 这是在哪一本古籍上出现的, 可还有具体的方法?”   “至于是哪本古籍上的。”沈皎歉意地对卫赜道:“可能是因为看得书太多了, 不记得是哪一本了, 但其中记载的关于井灌的方式, 我还是全部都记得的。”天知道,这个时代有没有井灌的出现,她只能尽快转移话题。   “其实书上的记载并不多。”沈皎在众人的目光下继续道:“井灌其实本质上依旧是水车, 它是将南方的水车用于井的结果, 以轮拨,轮连数十水斗, 上下挹注, 一夜可灌数十亩。”   “其实大家也都知道, 井灌很早之前便存在,周书有云,黄帝穿井,后‘伯益作井, 汤旱,伊尹教民凿井以灌田’之说, 但是终究在井灌上的发展并不好。”   “没有南方翻车和筒车发展的快速,所以,将南方水车改进用于井上, 在我看来是十分可行的。”沈皎自信地说着自己的看法,“但是这其中具体的做法和尝试, 以及水车的修建,怎么修建,却是要诸位共同摸索了。”   “我在这里只是提出建议。”沈皎看向一旁陷入思考的卫赜道:“具体的做法,还是要赜表哥自己斟酌才行。”   “好了,我的建议便到这里。”沈皎转头对面前的五位村民,转移到另一个问题上:“这次山东的水灾,听说对你们的影响并不大?”   “回您的话。”一人对着沈皎答道:“这次的水灾确实没有对我们造成什么影响,这全是梅渠修好的结果。”   “若不然,我们这估计早就被淹得不成样了。”这人继续道:“我们这因靠近梅渠,又因着村子里的人大都姓苏,所以我们村便叫梅苏村,我们村在梅渠的下游,地势很低,若是上游决堤,第一个倒霉的便是我们。”这人说得完后,一脸庆幸的样子。   “这梅渠从原本的样子,修成现在的样子,用了多长时间?”沈皎复又问道。   “因着梅渠就在家门口,都是附近的村民自己出力,干活儿也快。”其人继续道:“官服的大人们分好了任务,每个村都有自己具体负责的部分,所以,老少爷们一起出力,梅渠也不长,也就是一两个月的时间就修完了。”   沈皎听后点了点头,就像这位村民说得,梅渠并不长,耗时一两个月的时间是正常的。这还是因为人手并不多的缘故,若是朝廷下令修整河道,征调百姓,绝不会花费这么长时间,正常的清理淤积,也就是一个月的时间就够了。前朝时,便有过证明,让一个海潮沮洳舄卤之地,化为良田,调夫四万八千,用粮三万六千有奇,钱不与焉,结果是一月而毕。所以,可见若是真的想要修整河道,募民调夫,依照现在要完成的工程来说,用时并不会很长。   随后沈皎又问了一些关于具体修理河道的问题,直到很晚才离开。   回到住所后,沈皎和卫赜坐在一起,嘴角勾起,心情愉悦。   “阿皎今日的心情似乎不错。”卫赜含笑问道。他能感觉到,虽然阿皎看起来和平日里一样,但是自昨天来到后,其内心似乎并不愉快,相反还有些轻愁。   “确实。”沈皎点了点头,自从进入章县,见到百姓困苦潦倒的样子,她对于山东的情况便一直处于有些忧愁之中,“今天的收获颇丰,任安郡的情况比我预料中的好了太多,有任安郡的情况在前,山东的很多事情都可以更好地推进下去了。”   卫赜听后点了点头,没有往下接着问下去,就算他和阿皎的关系有些特殊,但是到底是所占的立场不同,代表的家族势力不同,有些话题需要适可而止。   “那阿皎接下来去哪个地方?”卫赜问道。   “明日去看一下任安郡在此次水灾中决堤的白山河。”沈皎思索后道:“听闻这次白山河河口决堤,百姓生活十分困顿,其旁边的曹县,是任安郡在此次中受灾最为严重的地方。”   “不错。”卫赜说道这叹了一口气,“白山河位处曹县,因其并不如梅渠如此重要,情况也没有梅渠严重,再加上任安郡中也没有这么多的银钱来支撑,所以便打算将其放在后面再修整,却没有想到……”   “之前我去过一次曹县,曹县中很多村庄的房屋都被冲垮,也有不少百姓死伤。”卫赜说着曹县的情况,眉头轻皱,“我之前将任安郡中的存量一半都调到了曹县,现在的情况想来应该好些。”   “嗯。”沈皎点头道:“那明天就去曹县去吧。”   说完后,沈皎对着卫赜笑着道:“今日麻烦赜表哥陪着我受累了。”   “这本就是我应该做的,哪里是什么受累。”卫赜拜拜手,随后眼带笑意和柔情的看向沈皎,嘴角勾起:“再说,只要能陪着阿皎,都是我的荣幸,欢喜都来不及,哪里会受累?”   卫赜说完后,看着女孩微微有些不自然的神色,嘴角的弧度更大。元嘉的养气功夫好,能让其出现不自然的脸色,足以让他很开心了。若是会像平常女孩那般娇嗔和害羞,就不会是他认识的阿皎了。   “今日不仅是阿皎收获颇丰。”卫赜深知不由不急地道理,将话题转到了正事上来:“我和梅苏村的百姓获益更多,我马上就安排人去研究井灌的方式,若是能成,定要好好感谢阿皎。”若是能成,便是这井灌的方式是阿皎提出,其应居首功,但他的政绩亦会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他也会欠了阿皎一个好大的人情。   “不必谢我,只希望赜表哥能够尽快研究出,能在各处推广,能真正有利于百姓,如此就够了。”说这话,不是她清高,也不是什么客套话,而是她心中的真实所想。有时候人只有接受了那样的教育,站在那样的高度和角度,见过那样惨烈的灾情,真的就会有她现在这样的感受和想法。   卫赜却没有说什么,该是谁的功劳就是谁的,没有恭维和推辞的意义。抬眼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道:“时候也不早了,阿皎累了一天,早些休息,我便不打扰了。”   “赜表哥也是,好好休息。”沈皎点了点头,柔声道:“明早见。”   “明早见。”   第二日清晨,沈皎便和卫赜出发前往曹县,却是没有想到,刚进入曹县靠近白山河的村庄,就看到了令她震惊又愤怒的一幕。 第185章 祭河   沈皎看着眼前的景象, 一条河的旁边摆着贡品, 几个身着巫师袍服的人在前方跳着, 旁边绑着一个身着红色嫁衣的女子, 后面跟着一群拜祭的百姓, 仿佛在举行什么拜祭活动。   见到眼前的景象, 沈皎心中一沉,向着旁边的卫赜问道:“前面是在祭祀?”   “应该是在祭河。”卫赜看到眼前的景象,亦是眼中充斥着愠怒, “曹县的人十分信奉河神, 之前我听说过,也下令禁止过, 却没有想到如此严重。”   “祭河?”沈皎看着上面被绑着的身着嫁衣的女子, 心中充斥着怒火, 嗤笑道:“拿什么祭河?无辜的女人孩子吗?”   “看来我今日少不得要做一回西门豹了。”沈皎说完后,便带人走了过去。   卫赜和暗彦等人,赶紧紧随其后。   “赜表哥,你让衙役过去, 先让这场祭河停止。”沈皎一边走一边吩咐道:“良器兄,你带着人去配合一下, 让场面不要乱,将为首的几人全部控制起来。”   卫赜点头,随即吩咐后, 任安郡的衙役赶紧上前,吴琼也立时应是, 带人赶紧过去。   因有着禁军武力存在和身着官服的任安郡衙役的威慑,虽然有人反抗,但场面很快就被控制下来,祭祀被阻止了。   这时沈皎和卫赜才走上前去,看着那几个身着巫袍的人旁边,还站着几个身着官服的人,更是怒从心来。   一旁的卫赜更是少有的在众人面前表露出如此的愤怒,怒斥道:“贾纪,你身为一县之长,不仅不加以阻止,反而跟着这些人助纣为虐,行巫蛊祸乱之事,你这是目无法纪,视朝廷法度于无物!”   不仅是卫赜,沈皎看着这群人中,那几个穿着官服极为显眼的人,亦是心中怒气横生。大齐有明律,任何地方的庙宇都是要被官府登记造册的,凡是没有被登记造册的,一律都是淫祠,大齐的官员除了国师一脉外,都不得行巫蛊之事,违者重处。   至于国师一脉,沈皎想到这里,不由有些沉思。国师是大齐最为特殊的存在,常年久居在观星台,闭门不出,处于一种既避世又隐世的状态。她虽然并不清楚国师的依据究竟是什么,许是和玄学有关,但绝不是和眼前这种害人性命的巫祸之事有官。   被称为贾纪的是一个有些胖的中年人,在看到卫赜后,身体明显一颤,特别是在听到卫赜的话和其冷然的目光后,身子更是忍不住地缩在一起,想到这位知府虽然年龄小,但是自来到任安郡后的手段,他的心中就冰凉一片,连忙颤着声解释道:“此事实在是不关下官的事啊,这是曹县百姓的共同所愿啊,下官只是在顺应民意,安抚民心啊。”   “百姓有时受人诓骗,作为大齐的朝廷命官,引导他们,教化百姓,回归正确的思想,这是你的分内之责,不然,要你这个县令和这么多的县丞,主簿,典史,教谕什么的有什么用?”沈皎怒道:“难道就是拿着朝廷的俸禄什么都不干吗?连身为一县之令的职责都不知道,当真是不配为官。”   说道最后,沈皎的语气森然。这个时候,将一切的罪责都推给百姓,极为让人不耻。身为县令,教化安抚百姓本就是其的分内之责,而眼下的这位曹县的县令贾纪,不仅不阻止,反而亲自参与,可谓是助纣为虐。令沈皎气愤的还有,不仅是贾纪一人,数完在场所有身穿官服的人,曹县的官员人数应该一个不少的全在这里了。沈皎看着正在被禁军救下来的女子,十五六岁的年纪,正是人生中最美好的年龄,就要被这般夺走圣命,而大齐的一个县的官员就是这场谋杀的见证者甚至是杀人凶手,这让她如何不怒?   曹县和章县一样,都是万人以上的大县,所以才有被称为县令的资格。而这样的两个大县的县令,居然都是如此成果,这让她实在的失望和愤怒至极。   贾纪看着一个十五六岁的毛头少年训斥自己,还言自己不配为官,本是想要反驳,但是又看了看自己的顶头上司卫赜处处以其为先,连站位都在其后面,显然这位的身份比其这个知府要高。所以,只能压下心中要反驳的话,老实地跪在那里不动。   沈皎说完后,努力压下心中的怒气,再次问道:“今日这个主意是谁出得?以活人祭祀时谁给你们这么大的胆子?这是在杀人害命不知道吗?”   沈皎说完后,有些人听到杀人害命吓得愣住了,却也有些人一点也不怵,那群身着巫师袍服,脸上画着奇异的花纹的人反驳道:“这位大人,我们怎么实在杀人害命了?我们是在帮春兰,让她成为河神的新娘子,去服侍河神。”   一边说着,还一边笑着道:“那可是去服侍神,是多么荣幸的事情啊。怎么能说成是杀人呢,这分明实在对春兰好。”   沈皎听到这人的言论,眼神微咪,眸光中闪着厉色。   那人看到沈皎没有接话,说得更起劲了,语气中闪着得意:“我们这不仅是在对春兰好,也是在对大家好,给河神送个新娘子,河神就不会犯怒了,不犯怒百姓才有好日子过,不是吗?”   其人说完后,其周围的那些个巫师打扮的人便开始附和起来,随后百姓中也有不少人开始议论附和。   “这是你们第一次拿活人祭河神吗?”沈皎冷然问道。   “当然不是。”那人以为沈皎改变了想法,更是得意:“每隔五年都会有一次,为防止河神发怒,每隔五年都会给河神送去童男童女服侍,或者是送去新娘子,不过这两年河神发怒,只能一年祭祀一次。”   “送去之后,水患可有制止?”沈皎冷冽的目光直射对面的人。   有没有停止是显而易见的结果,若是没有了,怎么还会有今天的祭祀。   “这是因为所选的人没有服侍好,所以河神才会发怒。”那人脸色暗了一下,高盛道,似乎是在谋取别人的赞同和附和来加强自己的底气。   “人是你选的吧?”   “这是当然。”   “既然从来都是你选的人,想必你更为能懂得河神的心意。”沈皎说道,然后对着身后的暗彦打了个手势,继续道:“你也说了,能够服侍河神是荣幸,所以将你送下去服侍河神不是更好吗?”   说完后,沈皎对着暗彦和吴琼道:“将他扔下去。”   然后转头对着开始叫嚷的巫师充耳不闻,继续道:“这样想必既能符合河神的心意,也能让你有这个荣幸。” 第186章 合谋   沈皎的话落后, 吴琼便直接将人拎起来, 原本其也是要反抗的, 但是其哪里会是吴琼的对手, 根本就没有还手的余地。   “属下领命。”吴琼将人拎起来后, 在得到沈皎点头后, 真的将其直接扔进了河里,令在场的人全都愣住,特别是剩下的那些个巫师, 全都害怕的瑟缩起来, 没有了刚才的嚣张悠闲之感。   便是卫赜也因沈皎的这一举动而愣了一下,他可算是知道了沈皎之前所说的要学习西门豹的意思了。   他想若是他可能并不会选择这个有些激烈高调的处理方式, 但是不可否认, 这是现在最为有效管用的方式, 那边的巫师不少都已经开始恐慌了。   “现在那位巫者已经下去服侍河神了,你们中有没有人想要了刚才那位做个伴,也要这个荣幸?”沈皎满意地看着自己的这个举动给那群巫师带来的效果,接着道:“若是你们不好好配合, 将实情全部道来的话,我会让你们都有这个荣幸的。”   那群身着巫袍的人, 听到沈皎话中的寒意,想到刚才被丢下河中的巫者,他们丝毫不怀疑沈皎话中的真实性, 绝不是吓唬他们这么简单。   沈皎的话没落多长时间,不少人就开始求饶道:“大人饶命, 大人饶命啊。”   “先将你们干得事都说清楚,若是有一句不实,我便会让你们荣幸地去侍奉河神。”沈皎厉声警告道。   沈皎的话落后,其中位处于前方的一人便颤着声说道:“大人,这不关我们的事啊,这全是师父,就是刚才被大人扔下去的徐来。”   “是他想出的主意,和县令大人一起,谎称要祭河,给河神选新娘子和服侍的童男童女,以此骗取大家的钱财。”自称是徐来徒弟的人,生怕沈皎发怒,赶紧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都抖出来:“要是洪水没有退去,或者又发生了水灾,他便声称河神对之前选的人不满意,或是其它的原因。”   “大人,这些事情和我们没有关系啊。”那人求饶道:“徐来收来的那些钱,都在他和贾大人他们那里,我们可是没分到一分钱呢!”说完后,其旁边的那些人都一起哀求起来。   沈皎没有理会这些人的哀求,从犯永远也是犯,而是将目光转向一旁的贾纪和曹县的众位官员,语气森然:“诸位可有什么要辩解的吗?事实确实如此人所说的一般吗?”   贾纪听到沈皎的话,身体更为颤抖和该恐慌,连忙否认道:“这和下官真的是没有关系啊!还望大人和卫大人明鉴。”说完将手指向一旁的那些身着巫袍的人道:“是他们,是他们,这全都是他们自己干得事情,如今事情败露,便想要诬陷给下官和曹县的官吏,下官们身为朝廷命官,怎会和这些贼人为伍?”   贾纪说完后,还对着沈皎和卫赜叩了一首,其身后的官员也紧随其后,高声道:“还望大人和卫大人明鉴啊。”好似真的受了冤枉一般。   贾纪扣完首起身的时候,尽管心中很是害怕,但还是要维持镇定。原本一个卫赜就已经够他应付的了,如今又来了一个行事和手段毫不逊色与卫赜的人,他的处境就更艰难了,特别是这个人的手段似乎和卫赜的手段截然不同,如果说卫赜的手段是让人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将人解决,那么这位还不知道名字的少年,就是绝对的明谋居多,手段迅速,让你根本意想不到。特别是其将徐来扔下河去的举动,他觉得这若是卫赜绝对不会如此做。这位,会让人充满从内到外的恐惧。   不过,由此的行事手段也可以看出,这位比卫赜还要有底气的多,其背景恐怕比卫赜更为难惹。这个时候只能低头示弱,除此之外别无它法。   “那你们身为朝廷命官,为何会出现在这个祭河之中,尔等对于身在这里可有什么解释吗?”沈皎对着贾纪问道。   对于沈皎的问题,贾纪随即一愣,有些无措,随后才有些结结巴巴地答道:“下官,下官,下官等人是为了维持这次祭河的秩序而来。”随后擦了擦头上的冷汗,道:“这大齐律有载,三人以上的集会,官府便要注意,如此大规模的祭河,下官等人生怕发生祸事,所以才会前来维持秩序。”   “那为何尔等不阻止此次事件?”沈皎对于贾纪的辩解嗤之以鼻,如此拙劣的谎言,再加上其心虚的表情和语气,实在是能让人一眼看穿。   “实在是之前百姓的意愿,下官等人也不好违背啊。”贾纪还是重复之前的说辞,将责任全部推脱到百姓和徐来等人的身上。   “如此说来,你对于徐来的事情并不知情,出现在这里也是为了百姓好,维持秩序。”沈皎慢声道,语气中的意味让人猜测不出,“那么你除了失察之罪,和教化失职之外,我也应当给予赞扬,全然为了百姓之心,功过相抵了。”   “正是如此,谢大人明……”贾纪欣喜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了。   “大人,草民手上有徐来和贾大人通信的证据,还有徐来和曹县所有官员分赃的账本证据,此事贾大人可是主谋!”原本和沈皎回禀徐来和贾纪合谋的人听到贾纪可能会功过相抵时,立时沉不住了,叫嚷道。   “是吗?”沈皎转头问道:“若有一句不实,我绝不会轻饶。”   “草民所说的句句属实,绝不敢有半句虚言。”那人赶紧道:“用新娘子和童男童女祭河,本就是徐来和贾大人他们一起搜刮百姓钱财中饱私囊而想出来的事情,他们才是主谋,怎么会和他们没有关系,他们定是打着徐来已经死了的主意,想要抵赖。”   “那些账本全都在徐来家中书房的书架上的第二个柜子中,大人取来一看便知。”   “好。”沈皎点了点头,立时吩咐道:“良器,可听清了,派人取来。”   “是。”吴琼点了几人,又找了一个领路的,几人骑马,来去很快,半个时辰左右就回来了。   期间沈皎和卫赜了解了不少百姓的想法,也看着贾纪等人在那人说完账本之事后面如死灰的表情。   待到沈皎翻看完证据后,对着贾纪问道:“可还有什么辩解没有?”   看着贾纪摊在那里无力说话的样子,沈皎也不理会,而是对着百姓道:“诸位,如今事情已经清楚,所以拿童男童女和新娘子祭河能让河神息怒之事根本就是无稽之谈,只是一场阴谋。”   “诸位想要曹县河水不再泛滥,河口不决堤的心情我也知道,想要祭河也无可厚非。”沈皎知道祭河是一件传统,这件事她不会轻易否决,但是祭河的方式需要改变。   “但绝不是拿无辜的人命来祭河。”沈皎厉声道:“我会奏请,以玉器祭河,朝廷会派出专门的官员负责此事。”祭祀从,来都不是神神鬼鬼的事情,子不语怪力乱神,祭祀,也只是对大自然的敬畏和尊重,对自己的反思而已,何来的这么多神鬼之事? 第187章 鬼神   沈皎看着旁边的百姓, 她不反对祭祀, 但是她不希望百姓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样不切实际的事情上面, 特别是寄托在鬼神之事上面。   对于鬼神之事, 也许是有了前世今生的事情, 又有了如今自己特殊的体制问题, 还有国师府的存在,她对于贵神之事虽然不像前世一般完全不信,但却也只是心存敬畏, 就像她人类敬畏自然一般, 只是一种敬畏,而不是教徒一般的尊崇。   特别是在面对像眼前这样关乎江山社稷的事情, 关乎百姓生计的大事, 这样的事情她不认为可以寄托在这样的神鬼之事上。虽然人定胜天这样的话, 她不完全认同,但是她认为自己的命运永远应该掌握在自己手中。一切所期望的事情,都应当靠自己的努力而实现。   想起之前她和卫赜一同和那些百姓的谈话中,她能够看出来, 就算出了像徐来这样的事情,这些百姓依旧相信河神的存在, 这样的想法是根深蒂固的,绝不可能是她短时间内能够破除的,他们只是认为是徐来欺骗了他们, 是徐来自己不懂巫术,但是河神依旧存在, 只是徐来不会和其沟通而已。   所以,她知道自己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改变这些人的想法,这是这个时代现状,百姓愚昧无知,是因为其接受的教育不够,是他们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不够。   从踏入山东的地界开始,她已经深刻认识到这个社会教育知识落后所带来的各种悲哀。现在与她来说,教育之事也应该尽快提上日程了。   虽然这不可能是一蹴而就的事情,但是就是再艰难,也要一步步去实现。   沈皎平复脑海中的那些想法,看着眼前的这些个百姓道:“诸位,关于祭祀的问题,朝廷都有一定的法度条例,且无论是道士还是僧人,都是要在官府备案的,否则便是淫祠,这是违法大齐律法的事情,希望诸位知道,不要行此等之事。”   “还有,关于大家关心的祭祀一事,我希望诸位明白,虽然朝廷让大家祭祀,但是绝不是让大家拿无辜人的命去祭祀什么河神河伯,这是极为荒唐的,更是在害人性命,是要被处以刑罚的,是要坐牢的。”沈皎高声道,有时候很多触犯法律的人,是因为其根本就不懂法,他们根本就对自己触犯了哪条法律不知道,所以才会没有一点害怕,这就是无知的可怕。   一旦当他们知道自己触犯法律会得到哪些惩罚时,就会有所收敛,甚至是谨言慎行。所以,她十分有必要和这些百姓说明这其中的利害。   “之后,朝廷会派专门的人过来,为诸位举行祭祀白山河的一事。”沈皎有些严肃地高声道:“我不希望以后诸位和此等巫邪之人为伍。”   “还有祭祀只是一种仪式,并不能让白山河日后不发洪灾,所以我想要诸位知道和认清一点,曹县的水灾一事只要诸位齐心协力,清理好白山河,自然就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而且会河梅渠一般成为富饶之地。”   有些时候,该讲的事情就一定必须要将明白。   “此次我和任安郡的知府卫大人前来曹县,一来是想要了解诸位受灾的情况,了解诸位现在过得如何?任安郡供给的救灾粮食,可有发给每个人手中?”沈皎缓和了些语气,温声道:“二来,就是想要勘探曹县的地理形势和白山河的情况,好尽快拟出修理白山河的方案来,一旦修好白山河,诸位便不会饱受这水灾之苦了,随之而来的还会有上好的良田等着大家了。”   沈皎看着自她说完后,看着身旁的百姓,不在意自己的话在他们心中产生了多大的影响,随后接续道:“所以,我希望诸位在以后修理河道上能够共同出力,将白山河治理为一条等给大家带来益处的河流。”   “还有,关于徐来和曹县官员欺骗大家,骗取大家钱财的人,都回得到严惩。”沈皎继续道:“介时当时骗取来的财物,也会退回到大家手中。”   听到这句话,很多百姓都立时高兴起来。他们不是眼瞎,看到徐来和其徒弟,以及贾纪等人心虚和狗咬狗的表现,心中都明白的很,但是对于他们的被骗取的钱财,却是从没想到过还有能够被退回来的可能,如今听到这个消息,一个个都欣喜地厉害。   “多谢大人。”一位老者走上前来,道:“在下之后一定会和百姓们尽心尽力修理白山河,不辜负大人的恩德。”   沈皎看着这位老者,走出来后,周围的百姓对其都身份信重的样子,基本上都闭上看嘴巴。老者看着便是有些威望的人,且自称在下,便是有功名在身。   “有老人家这句话,我也就放心了。”沈皎点头道:“要知道这不是什么恩德不恩德的事情,而是关系到大家切身生命的事情。”   “之前官员确实有人中饱私囊,如今已经被查处或者正是查处,曹县的官员也会被查处,这点放心,新的曹县县令之后便会上任,也绝对会带领大家将白山河治理好。”沈皎高声道。   随后,老者立时应是。   之后,沈皎又和老者咨询了很多问题。从中得知这位之前是一位举人,现在也是一村之正,所以才有如此的推崇。   傍晚十分,沈皎才准本返程,刚一离开人群,就看一位身着嫁衣服侍的女孩,被一对夫妻领着,走到她面前,一下就跪了下来,这一举动,让沈皎懵了一下,但是看到女孩身上眼熟的嫁衣依稀记得的面孔。   “春兰感谢大人的救命之恩。”说完后还叩了三个响头,直接道:“下半辈子一定要当牛做马报达大人。”   接着,其身旁的女人和男子也在明白,连忙跟着叩头。她让人搀扶起三人,温声道:“本就是我应当做得。”   安抚了几人几句,沈皎才离开返回任安郡郡城了。回去后,便立时写完两封信,同侍送往京中和齐州府。   而此时的齐州府,才是真正的暗潮汹涌。 第188章 圣意   端王静坐在座位上, 盯着手中的信件, 精美的信纸上, 笔力遒劲, 矫若惊龙, 下方的印章, 或者不能成为印章,而是玺印上,上印着天和宸瀚四个字, 写信的人显而易见, 是当今的天子无疑。   他实在是没有想到,他居然会在这个时候收到天和帝的密信, 更为重要的是, 从这封信上来看, 天和帝对于山东,特别是齐州府情况的了解,十分清楚,有些情况是他还没有来得及回禀的。显然, 帝王的眼睛不止他一人,其对于山东的情况了如指掌, 那些以为天高皇帝远,以为自己的小动作不会被帝王知道的人,全都打错了主意。有时候不是帝王不知, 而是因为出于全局考虑的放纵而已,若是真以为自己能瞒天过海, 就离结束也就不远了。   “来人。”端王对着门外喊道。   “王爷。”一位稍显尖细的男声从门外恭敬地走了过来,对着天和帝应道。   “万高,赵王可启程来齐州府了吗?”端王问道。   “回王爷。”名为万高的宦官回道:“昨日已经派人给赵王殿下送信,算算时间,赵王殿下明日方能启程回齐州府,两至三日才能来到。”   听到万高的提醒,端王揉了揉眉心:“这两日真是忙晕了头,连这个都不会算了。”   “对了,元嘉那边应该到任安郡了吧。”   “应该在昨日或者前日就到了。”万高看到端王劳累的样子,走过去,给端王揉起肩膀和头部。   有了万高的帮忙,端王舒服了些,往椅子上靠了靠,慢声道:“皇兄对元嘉的保护当真是无微不至,等元嘉从任安郡来到齐州府,这齐州的事情也会解决地差不多了。”   “皇兄这是不想要元嘉参与进这些事情之中啊。”端王感慨道:“他这是打算将元嘉当作纯臣培养啊。”不让元嘉插手到夺嫡这场浑水中去,特别是现在的情况越来越复杂,也越来越汹涌,但是这种保护真的能够起到作用吗?就算是元嘉现在不参与进这趟浑水中,但只要她有踏入朝堂的意思,就绝对躲不过这夺嫡的圈子。他倒是觉得他皇兄真的是有些关心则乱了。   对于现在的齐州府的现状,他不是没有办法,只是没有得到天和帝的具体指示和意思,圣意不明的情况下,他不敢贸然行动,所以才迟迟没有动作。杨叔达他不是没有证据,没有办法,而是他不知道天和帝对于燕王和晋王之间的态度,特别是其对于燕王自己进入夺嫡中的态度。如今,这圣意已明,再加上天和帝递给他的关于杨叔达的其它证据,足以将其撤职查办,所以,这齐州府,这山东的情况很快就会明了。   他会是下达命令的人,而这亲自动手的人,却不会是他,而是赵王,这是天和帝的意思。为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根据天和帝给元嘉的行程,等她到齐州府的时候,这些乱象,阴谋什么的都会结束。留下的只会是真正的对于治理地方的政策上的事情。   “皇兄对于元嘉的用心,比之对太子都不差啊。”甚至还多了几分父辈的慈爱和关心。   对于端王三番四次的感慨,万高只得道:“元嘉郡主几次救陛下于危难之中,陛下爱重也是常理。”   对于万高给的解释,端王不可置否,虽然这也是其中的一个原因,但绝不是他皇兄将元嘉培养到现在这个地步的最主要的原因。   他曾被谢太后抚养过两年,对于女子摄政他并不反对。特别是熙和军的重建和建立的功勋,更是令朝堂侧目。朝堂上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对女子入朝从军的事情不再抵触,但是同样的,也有些人却是反对越来越激烈。   而且,入朝和从军还不一样,那里是文人士大夫的世界,对于女子来说更是举步维艰。就算是有着帝王的支持,也是充满了荆棘,并不好走。不过,在他看来,依照元嘉的本事应是不会辜负他皇兄这些年来费劲心思的培养。   不过,这些暂时和他还没有关系。他现在的任务很快就会完结。   万高看着自家主子放松下来,心中一松。他从很小的时候救被送到王爷身边服侍,一路陪着王爷长大,后来又随着王爷出宫建府,一路走来,怎能不心疼自家的主子,这些天看着主子每日愁眉不展,日夜操劳忙碌,真的是担心,如今收到陛下的信,能放松下来歇上一歇,总是好的。   另一边,赵王也已经收到端王给他的信件,安排好了章县的政务后,便吩咐人尽快启程前往齐州府而去。他知道齐州府的事情马上就要了结,而端王叫他回去,定是为了让他动手。这是为了给太子立威,也是他前来主要目的之一。   任安郡   沈皎和卫赜第二日并没有再去下面的县中查看情况,起身后审讯了贾纪等人,得到他们意料之中的结果后,卫赜便写上奏疏送往齐州府去。   对于曹县的情况,他们都知道这并不是一个特例,而是大齐很多地方都存在的。   但是这样的情况只能被一点一点改变,不是着急就能解决的。   结束完这件事情后,沈皎突然想起一件事,对卫赜问道:“赜表哥对于男子出工的事情都有了安排,那对于女子呢?”一直以来她对于女子在这个时代的地位工作都十分关心,决定人的家庭地位的不止是人们的思想,还有着经济地位这个重要的原因。手中握着钱的,永远都底气十足。   她想要改变女子的地位,改变其的经济地位也是一个至关重要的步骤和方式。   “有能力的安排在各大绣庄,布庄做工,其余的有去学习种桑养蚕,织布等事。”卫赜说道:“阿皎放心,都给她们安排好了出工的活儿。”   沈皎点了点头,道:“这个时候能让这些女子学会一些手艺,于她们来说也算是一件幸事。”   “我们去看一看。”沈皎对着卫赜道。   随后,在卫赜的带领下,她们来到了一处绣庄之中,里面有不少女子坐在绣案前,静静地安谧地绣着自己的自己手中的绣活,旁边还有几个年长者的绣娘来回指点着。   在沈皎她们走进来的时候,一位女子上前招呼道:“几位公子想要买些什么,我们这里的绣活可是任安郡最好的,要什么都有!” 第189章 绣娘   沈皎听到女子的话, 笑着问道:“听闻这里能够定制绣品, 不知是怎么个收费的方法?”沈皎拦住了一旁要道出身份的任安郡的衙役等人, 笑着和女子商谈着。   “不瞒公子说, 您这可是找对地方了。”女子一听这句话, 立时来了精神, 连忙道:“咱们整个任安郡也就我们店里能够定制这绣品了。”说道这,女子的声音顿了一下,看了沈皎一眼, 发现其身上的穿着虽然有很多是她不认识的布料, 但是仅仅是她认识的两种,都是异常华贵的料子, 可不是一般的有钱人家能够穿的起的。   这才放心地说道:“这定制的费用自然是高一些, 不过看您的穿着也不是差钱的人儿。”女子笑着奉承道。   “不过, 这定制有定制的好处,您可以指定绣娘来绣。”女子看对面的人听到价格高,没有任何变色的样子,赶紧请沈皎几人进了屋内, 奉上茶后,便说着这定制的好出来。   “怎么个定制方法?”沈皎没有砰桌上的茶杯, 而是继续和女子说着话:“这绣样是我来出还是你们来出?”她虽然基本上没有动过女红,但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一些基本的常识她还是清楚的。   “这一看您就是经常定制这绣品的人。”女子没想到这男子还有清楚绣品门道的人。   “不过是为了给家中的长辈准备贺礼, 去过几次绣庄而已。”沈皎附和着女子几句。   “一看您就是个心细体贴之人。”女子听后笑着打趣道:“那您以后的娘子可就有福了。”   她本以为只不过是一句玩笑话,却没想到自己话一落, 就被一旁人高马大护卫模样的人呵斥了:“什么娘子,胡言乱语,不知所谓。”   女子吓了一跳,她之前不是没有遇到过一些贵人,也说过这样的话,本以为是句奉承,却没有想到会引起其随从这么大的呵斥。   沈皎看了看旁边的吴琼,无奈喊了声道:“良器。”她知道吴琼在忌讳什么,但要是换个角度,不正是说明她的男装十分成功吗?   沈皎觉得周围有一道目光设在自己身上,望过去后,发现卫赜正注视着自己,嘴角勾起,眼中含着笑意与打趣,意味深长。沈皎想起女子的话,轻咳一声,错开目光。她虽然自己不介意,可是她忘了还有一个在意的,若是多出个异性的情敌,她觉得自己的良心上就有些过意不去了。也许是先爱上的人会处于被动局势的原因,在她和卫赜的这场情感中,卫赜的付出要比她多。而她对感情的反应迟缓,付出的比之卫赜少了许多。她自认不该在这个上面再给卫赜找情敌了,假想敌也不应该存在。   卫赜看着沈皎躲避的目光,嘴角的弧度更大,眼中蕴含的笑意更深。   “是属下冲动了,还请公子恕罪。”吴琼恭身道。   “是下属无礼了,还望掌柜恕罪。”沈皎收敛心神,笑着道:“还未请教掌柜的如何称呼?”   “公子说笑了,是我口舌笨,冒犯了。”女子知道自己一定是刚才的话犯了什么忌讳,才使对方的下属有了这么大的反应,虽然这位公子不计较,但是她不能装作不知道,赔罪是必须的。随后才答道:“我夫家姓廖,人称一声廖三娘,您这么称呼我就成。”   沈皎听后点头,女子出嫁后冠以夫姓,排行也随着丈夫的排行来。   “三娘子可否介绍一下这要定制绣品的过程究竟是什么样的?”沈皎将话题拉回到一开始关心的问题。   “回公子的话。”廖三娘介绍道:“我们绣庄的绣品共分两类,一类是成品,就像这房中挂着的这些,客官可以直接拿走,这其中价格会根据绣品的质量定价,一般价格均是低些,但是却也有价格奇高的,这些均是那些成名的绣娘拿到我们店里寄卖的,我们抽取一部分座位寄卖的费用。”   “还有一类就是公子要的定制了。”廖三娘接着道:“这成品就算是绣娘的技艺再高超,也总是有不合乎客官心意的地方。所以,就有了这定制的做法。”   “这定制也分两类,一类是客官自己拿着图样来的,我们绣娘只负责绣好。还有一类就是客官没有图样,根据客官的要求,由绣娘自己描绘图样,送给客官看,客官可要求绣娘修改三次,修改好后,才由绣娘绣成。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是由客官和您看中的绣娘自己谈,但是我们会双方各抽取一成的银子,毕竟也不能让我们白白的忙前忙后不是?”廖三娘最后笑着道。   能够接定制活儿的绣娘,都是那些手艺极好的。对于一个绣庄来说,手艺好的绣娘才是她们生存的根本,这些绣娘的本事也大,若是被对手抢了去,她们才要后悔莫及的。   “那客官您是?”讲清楚了,廖三娘便问了起来。   “绣图的样子我有。”沈皎明白廖三娘的意思,“但是我这幅图,不是一个人就能完成的,我想要见一见你们这里那些技艺娴熟的绣娘。”   廖三娘听到沈皎的话,便知道这是一个很大的绣活,依照这个绣活的量,她们得到的银钱也是不少的,立时欢喜地去找人去了。   不一会儿,就看到其带着十几个绣娘走了过来。   随后廖三娘将她们一个个擅长的方面介绍给沈皎,有的还拿着成品展示出来,可见对于想要得到这个生意的迫切之意。   “工钱是怎么收的?”沈皎对着那位被廖三娘称为其店里最好的绣娘问道。   “回这位公子。”绣娘是一位二三十岁左右的妇人,“这就要看您要绣的绣品是多大的,有什么要求,要求的技艺不同这价格自然也不同,还有要求的时间等等,还有若是绣品大一些,少不得要徒弟帮忙,这也是要算在一起的。”   “那挂在那里的衣裙,若是用上好的锦缎绣成,大概需要付多少?”沈皎指了指旁边一套华美的女子衣裙,上面的牡丹花活灵活现,美丽非凡,俨然不是凡品。   “那是我们绣庄现在最贵的一套衣裙,若是由奴家来做,所有的费用加在一起,大概要一百两左右。”女子答道。   沈皎点了点头,只那件衣服的布料就不是凡品,除去布料的花费,一个绣娘会收大概三十两以上,这对于一个女子收入来说,可以算得上是非常之高了。 第190章 活计   沈皎听后点了点头, 养蚕织布绣花, 这基本上是这个时代大部分女子的全部手工艺能, 当然除了这些还有种地养些家禽做饭等等, 但是能够挣到钱的还是前这三样。   虽然辛苦, 但是依旧是这个时代最能够让女子赚到银钱的正当职业。   “你的徒弟都跟你多久了?”沈皎问道。   绣娘以为沈皎对于自己徒弟的手艺不放心, 介绍道:“还请公子放心,我的这几个徒弟都已经跟我三四年了,手艺虽比不得那些大家, 但也能够独立刺绣了, 还算能看,您要是不放心可以看一看她们的绣品。”   沈皎对着其点了点头, 随后廖三娘便和其一起呈上了几幅绣品, 虽比不上眼前这个师父绣的, 但却也还可以。   “您要是不放心,奴家还可以请之前已经出师的徒弟帮忙,只是这价格却是要另算的。”女子怕沈皎不满意,紧接着说道, 毕竟这样一件大活儿,与她们绣娘,特别是她们这样小地方的绣娘来说并不容易接到,所以自然是谁都想要接到的。就算独揽不了,分一杯羹也是好的。   沈皎点了点头, 有何绣娘聊了聊,这个行情也算是知道了。一般情况下, 绣娘要多长时间出师,一部分看悟性,一部分看勤奋。这条路对于大部分的女子来说,若是专研下去,养活自己,补贴家用,甚至是养活一两个子女都是不成问题的。若是做好了,养活一家人,让其过上富裕的生活都是呃可以的。   虽然这个确实需要一些天分,还要有一个好的师父,家中能够让其在这个上面花费时间,拜师学艺是需要时间的,而在这个时代的平民百姓家的女儿,谁不是自小就要做农活照顾弟妹的,又怎会让其在家浪费几年时间去学一门不能补贴家里的手艺。毕竟等手艺学成了,女孩也该嫁人了,一般的家庭是不会同意的。   所以,让女子依靠绣活这门手艺确实能在一部分女子身上行得通,但是大部分的确是不行的,剩下的就落在养蚕织布上面了。这三样技能是一个连锁的生产链,大齐的现在本就是一个男耕女织的时代,前两者只要稍加推行就是可以的。如此,女子学会一门手艺,能够给自己带来不一样的改变。   这中间的推行虽然会遇到不少问题,比如桑榆之树的栽种怎样不侵占农田等等。但是无论有多少困难,对于她来说都是必须克服的。   “绣图我会明日让人送来。”沈皎说道,之后又点了几个还不错的绣娘作为图的绣者,之后又付了押金,看着廖三娘高兴地样子,仿佛不经意地道:“听说官府安排了不少灾民中的女子在这里跟着你们学艺?”   “我们东家心善,确实应着官府的号召,收留了一些灾民在这里帮忙,不过您放心,她们也多是做些粗活,您这样的绣活,绝对轮不到她们碰,您尽管放心。”廖三娘以为沈皎担心其绣品,所以连忙解释道。   “那她们平日里都做些什么?”沈皎笑着,一副好奇地模样。   廖三娘刚刚做成了一桩大生意,所以对于沈皎这个主顾,很是耐些,解释道:“除了做些粗活外,就是教一教她们一些最基本的绣活,当然我们也有不少师父看到有天赋出众的,也收为徒弟。大多数除了做些基本的绣活外,就是帮着纺纱织布,还有的被安排学习裁衣等,也都各有各的活。”廖三娘说到这,眼中闪过一丝骄傲,“我们是绣庄不假,但是纺纱织布,像我们织出的最好的布匹,在任安郡可是极受追捧。”   “向您这样金贵的绣品,依照她们的手艺定然碰不到,您不必担心。”廖三娘劝道。   绣庄对于灾民的安排,她还是比较满意的。毕竟绣庄凭的是手艺吃饭,普通的百姓在这方面的欠缺是肯定的,能给灾民一个栖身之所,给这些女子一份活计,让其自食其力,确实令她满意。至于这能不能学到手艺,绣庄已经给她们提供了一个机会,能学到多少就是个人的事情了。   “赜表哥,去后面,我想要亲眼看一看,问一问。”沈皎对着卫赜道。   卫赜听后,吩咐人将守在绣庄旁边的衙役进来,表明身份,在廖三娘和绣娘们震惊的目光中,朝着后院走去。   沈皎走在路上,看着吴琼欲言又止的样子,笑着道:“良器,有什么想要说得?尽管说就是不必有什么顾虑。”   “公子,您真的有东西要给她们绣?”吴琼纠结地道:“这外面再好的绣娘,也多是宫中选拔时剩下的,您要制什么大幅的绣品,回去做不是更好吗?”他原本以为元嘉郡主只是为了私访,了解绣庄对灾民的安排,才跟廖三娘聊了这么长时间,以生意为饵,确实没有想到元嘉郡主真的有东西要让绣娘绣。   沈皎看着吴琼不解和纠结的样子,笑了起来:“良器,人家在我们身上花了这么长的时间,难道我们让其白做工不成?”   “给她们些钱不就行了,您给的定金,也足够她们这一会儿功夫的前了。”吴琼理所当然的道。买卖被就是一个你情我愿的事情,若是件件都能成,就不会有买卖不成仁义在的说法了。   “今天我们为什么来到这里?我们脚下的这座绣庄?”沈皎听了吴琼的话,摇了摇头,转头问道。   “这不是公子要看绣庄中对于灾民的安排吗?”吴琼答道。   “没错。”沈皎点了点头,对吴琼解释道:“整个任安郡给男子出工机会的人家不少,但是给女子活计的却只有这家绣庄。”这也是令她最为感到悲哀的地方,这个时代即便是在灾荒的年代,给男子和女子活下去的机会都是不一样的。   “我让她们绣的这件绣品,日后会有很大的用处,这对于她们绣庄来说也是一种荣耀,这算是对其换个方法的嘉奖吧。”至于绣什么,她心中已经有了成算,可是无论绣什么,只要是以官府的名义出资而绣,这幅作品就会给这个绣庄带来荣耀。这样的荣耀,希望会给女子增加更多机会。   之后,沈皎看望了在绣庄中做活的灾民,虽然辛劳,但是却还是眼中带着笑意,做事也是勤勤恳恳,在绣庄中也并没有受到刁难,生活的很好,这一点令她很是欣慰。 第191章 形象   “你们在这的工钱是怎么算得?”沈皎对一个正在纺纱的学徒女子问道。   “回大人的话。”那女子回道:“没有工钱, 但是管两顿饭。”   沈皎看着女子回答的时候脸上露出笑容, 很是明白。本就是学徒, 跟着人学本事, 便是丰年时正常的学徒也没有多少钱。山东又是如今的现状, 能一日吃上两顿饭已经算得上非常好的了, 便是任安郡有的人连一日一顿都吃不上。   之后沈皎又问了一些人,因着灾民大部分都是学徒,所以基本上都是管饭但不发工钱的。除了极个别的两个本来就会这行的, 现在已经和其绣庄中原本的人待遇一样了。绣娘的工钱她之前大概有了了解, 但是纺纱织布这一行确是了解不多。   “你们这织布纺纱的如何算工钱?”沈皎问道。   “回大人的话,我们是按照自己织布的数量拿钱。”一名织机前的女子答道:“多织多得。”   沈皎点了点头, 按照计件发放工钱, 确实是最合理的方式。沈皎看着眼前的织机陷入沉思, 虽然她前世不是工科生,但也是知道历史的,纺纱的机器在历史上有一次质的飞跃。至于那件纺纱机是如何改良的,她只记得是将其竖起来纺纱, 至于其它的她却是记不得了,也不知道了。但是她相信大齐的能工巧匠这么多, 定然能想得出来正确的方法。   之后沈皎和卫赜又问了一些问题后,正要离开,便见一位四十岁左右的男子快步走了过来, 对着卫赜拜道:“草民见过卫大人,见过……这位大人。”其看了一旁的沈皎不知怎么称呼, 于是选了一个通用的称呼。   “廖举人请起。”卫赜笑着道,然后转头对沈皎介绍道:“重光,廖举人是这间绣庄背后的东家,最是心善不过,此次任安郡受灾,廖举人从粮食到钱财,可是捐献不少,对任安郡此次的贡献也是很大的。”   廖举人听到后,赶紧摆手道:“卫大人说笑了,在下不过是尽自己的一点微薄之力,当不得卫大人的如此赞誉。”随后又紧接着告罪道:“之前下人眼拙,不识得是卫大人大驾,所以在下得知消息有些迟,怠慢卫大人和这位大人之处,还请两位降罪。”   “不知者不怪。”沈皎笑着摇了摇头,赞道:“倒是廖举人对于此次任安郡的帮助,堪为众人之楷。”   沈皎一边说一边打量着这位廖举人,比之其余的商人,这位身上有着明显的儒雅之气。由此也是可以相信,这个时代虽然有像章县苗文伟那样的恶商,也有廖举人这样的仁商。   沈皎卫赜同廖举人客气了几句,临走前,沈皎对着廖举人道:“我在贵庄定制的绣品,请绣好后送到卫大人那里,绣样我近几日会派人送来,一定要绣好,绣的传神。”   “大人放心,在下明白,一定让绣娘们拿出看家本事,将这绣品绣好。”廖举人应道。   之后,沈皎和卫赜才返回住处。   书房中   卫赜看着沈皎坐在桌前绘制着一幅人像图,待其落完最后一笔后,卫赜递上茶水道:“阿皎,辛苦了,歇一歇吧。”   “多谢赜表哥陪我作画,这么长时间,因是无聊了吧。”沈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她在这里作画大概用了两个多时辰,卫赜也在一旁替她研磨,陪着她两个多时辰,从未离开。   “只要能在阿皎身边,没有一刻是会无聊的。”卫赜一双眼眸含着笑意沈皎,很是认真的赞道:“再说,一直只张大人说阿皎书画两方都有不小的造诣,前者我见过不少次,但是后者我却是第一次见,阿皎在丹青方面的造诣远超于我,这幅河神图当真是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元嘉将河神的样子改成这样,是有用意的吧?”卫赜看着眼前这副虽然还没有上色,只有底稿的河神图,很明显能够看到其和大齐现存的所有的河神图不一样的地方。   “大齐的河神图偏向威武不凡,甚至是有些凶神恶煞之感。”沈皎想到她这些天,特别是在曹县内看到的当地河神的雕像,都是这一类的,如此,河神从雕像上就已经被百姓所害怕,认为其是一个凶神,不敢触怒。虽然她不了解其它时代和地方的河神是什么样子,但是曹县河神的样子确实容易让百姓产生极大的敬畏,甚至是害怕之感,这也是那些巫蛊祸乱的骗子一说河神发怒,就容易被百姓相信,且骗来钱财的原因之一。   “我这两天查阅了不少资料,也会议其不少关于河神的事情。虽然《九歌》中描写其偏向于是一位风流公子的形象,这也是从古至今为什么有这么多的人喜欢拿女子祭祀的原因。不过《庄子秋水》中却是一位值得称道的人物,虽有着望洋兴叹,贻笑大方等等的典故,但是却也有着事后虚心求教,即使改正的行为。”沈皎解释道:“所以,《庄子》中的河神也是一个值得称道的人物,也是有着君子作风的,喜用女子和孩童祭祀绝不是他的作风。”   “所以阿皎便将其画成一个目露慈悲,有着儒雅风范的形象。”卫赜看着上面的河神画像道:“阿皎是想要以这种方式改变百信心中河神的形象,让河神以慈悲,君子之风的形象存于世,信奉其的百姓会因着这种形象,跟随改变其内心的想法,从内心抵触以活人祭祀这种血腥的事情。”   “不错,我的这点想法,一下就被赜表哥看穿了。”沈皎点头道:“从那天和曹县百姓的谈话中,我能够听出来曹县的百姓对河神极为信仰,短时间内根本无法改变,所以我只好另辟蹊径。”沈皎道:“我打算让人在百姓中传送《庄子》中河神的形象,然后待朝廷派人来主持祭祀时,奏请用这幅图中制成的绣图祭祀,让这样的绣图在百姓中流传开来,潜移默化地改变其内心的想法,以图减少无辜者的死亡。”一个人心中有信仰这是应该的,是可以的,但是这个被信仰者是什么形象,就至关重要了,他会引导人们的行为想法。   她在短时间内不可能去除那些神论,所以只能引导百姓口中神的形象,减少极端的祭祀行为,这是她这两天思考的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了。 第192章 启程   “阿皎这可谓是用心良苦啊。”卫赜感叹道, 这样的方法, 虽然不会立即出现大的改变, 但是若是能长期下去, 潜移默化之下, 定然会得到想要的效果。   “若是我, 定然是想不到如此好的方法的。”卫赜真心地赞道。他这句话说得是真的,若是换成他,虽也有解决的方法, 但是绝不是这种温和的, 能够从根本上改变这些人的想法,只能压得了一时。   沈皎对着卫赜客气了几句, 然后道:“这两日我会尽快完成这幅图, 到时还请赜表哥将其送到绣庄那里, 等到朝廷派来的祭祀过来后,请赜表哥将其交给他们。”   “本就是我分内之事,阿皎这么说便是见外了。”卫赜笑着打趣道,随后便对着沈皎道:“这些事情阿皎放心便是, 《庄子》中关于河神的传说,我回去后便着手改编, 让人传出去。”《庄子》中的原文对于普通的百姓来说,难懂地很,而且既然要传颂这种形象, 《庄子》中的那些典故肯定是不够的,而且其对于元嘉所要的河神的形象, 还需要其它的事迹进行塑造,所以他必须要进行改编,甚至是新编。   对于这种事情是否冒犯神灵,他并不介意,人对于未知的事物心存敬畏,但不代表他真的相信世界上有鬼的存在。都说这个世界上最接近鬼神的便是国师府,但是根据卫家现存这么多年,对于国师府也是有着一定了解的。国师府中的国师,精通易经占卜,天文星象,而天文星象又和山川地理,雨水节气相辉映,和所谓的鬼神之事根本就是毫无一丝关系。敬畏和不相信在他看来,并不是互相矛盾的存在,特别是对于鬼神的态度上。   所以,他对于捏造河神的形象性格,没有半点心理负担。   “如此,就辛苦赜表哥了。”对于状元出身的卫赜,在写出几个故事这种程度的事情上,不过是再简单的事情了,沈皎觉得不知是处于对卫赜能力的信任,还是出于对其整个人的信任,她觉得有其在,她放在这个上面的心就安下好多了。   卫赜之后和沈皎又讨论了一下具体的事宜,待这些都结束后,卫赜看着眼前的女孩,比之之前长大了,也长开了不少,也越发的吸引人的目光了。想到这些时日的相处,在算算日子,原本美好的心情又变得空落落的。   “阿皎接下来的两日有什么安排?”卫赜问道。   “我观任安郡的舆图上,似乎还有一条主要的河流,明日过去看看,也好为未来大规模修整做准备。”任安郡的主要河流,一共三条,虽然其它的河流还有很多,但是规模并不大,影响的村庄和河运也不大,并不需要她在如此紧的行程中去这样的地方。   “后日,我打算现在安置灾民的住所去看看。”沈皎接着道。她去过了任安郡灾民工作的地方,但是对于其真正生活的地方,却一次也没有去过,所以这最后一日,便是时间再紧急,也要去那里看一下,救助有没有到位,一看其真实的生活便知。   三日后,一辆由百人护卫的车架,从任安郡出发,向着齐州府的方向驶去。   沈皎坐在车架中,想着最后两日在任安郡的查看,并没有出乎她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任安郡对于灾民的救助十分有序有效,也安排了专门的医者看诊,所以还算是不错的。   但是即便为官者做得再好,终究是受时代的条件所致,对灾民能够救助的东西终究是有限的。因着有着前世的记忆,前世那些重大灾情后百姓得到怎样的救助她虽然了解不多,但是比之现在可谓是天壤之别,所以她真的觉得自己有着极大的野心,她真的想要将大齐在她的手中走向过度,让大齐的百姓在未来更快更早地过上那样的日子。   她真的觉得来了一趟山东后,她的内心真的受到了极大的触动,野心也在不断地增加,有时她都觉得自己是可笑的,是痴心妄想的,但是人总要有梦想不是?   这时,车厢外暗彦地声音响了起来:“公子,端王爷那里来信了。”   “递进来。”沈皎更赶紧收敛心神,对着暗彦道,她等了许久的信终于在她到达齐州府前给她送来了。任安郡离齐州府不远,也就是一天左右的路程,她昨日告别的卫赜启程,今日傍晚前应该就能到达齐州府了。   想到卫赜,沈皎的眼中闪过一丝思念,这一别,不知还有多长时间还能再见面,一至两年都是有可能的。   但是她万万没有想到,这场的分离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不过这却是后话了。   不过,当打开信件的时候,沈皎的心思就完全静了下来,将信件反复看了两遍后,才递给了暗彦道:“彦先生,你也看看吧。”   “是。”暗彦看完后,对着沈皎道:“公子,看来齐州府混乱的局面已经结束,情势很明朗了。”   “山东的局势是明朗了。”沈皎不可置否,但是朝局的局势却是更加复杂起来了。   “杨叔达和山东漕运衙门包括漕运使杨万里等人都已经被撤职查办,由端王爷亲自主理,赵王也具体督办。山东现在的政务都已经交由左参政张敬宗张大人负责,右参政马文本辅佐,山东赈灾的事宜已经在有序推进,各县的河道也已经开始重新勘察。”暗彦说着现在齐州府的情况,“到时公子到齐州府,行事也会更加成为方便。”元嘉郡主毕竟是女子,在官场上没有官职,行事本就不方便,这个时候齐州府的制度清明,又有端王护着,与元嘉郡主的安全和行事上来说会方便一些。   “也许吧。”沈皎叹了一口气,虽然现在将这次水灾的罪魁祸首中的几人全部问责,山东的制度看着是清明了,但是单看这任命,她只能说朝堂真正的夺嫡之争由此才能算是真正展开。   燕王,开始真正地为自己动手了。   但是,帝王的心思最为难测,依照她对于天和帝的了解,虽然他要用燕王来辅佐晋王,来磨砺太子,但是却是没有让其自己单列一阵营和太子对峙的想法。   至今,京中都没有传来天和帝对晋王的处置。   只是怕到最后,有些人会空欢喜一场。 第193章 身份   齐州府的门前, 一辆庄严华贵的马车从午时左右便停在城门口, 周围有很多士兵护卫, 似乎在等着什么人。   随着天色渐晚, 车内的人似乎等待的有些着急, 对着外面问道:“前面派出去的护卫, 可有回消息?”   正在这时,一个人骑马从城门前径直驶来,下马回禀道:“启禀殿下, 公子的马车现在距齐州府还有不到十里。”   “可算是来了。”马车中的赵王听到这个消息, 脸上立时露出了笑容,原本因紧张而微微有些僵直的腰背放松下来。他倒不是对等人有意见, 而是实在是担心这位表妹的安全问题, 特别是在现在这个灾荒的地方, 灾民上山入伙开始成为匪患已经是太正常不过了,虽然他相信禁军的能力,但是架不住寡不敌众的情况。他相信,要是这位出了什么问题, 他父皇绝对迁怒所有的人,他也不例外。而且, 他和元嘉十几日的相处,感情也算是深厚了起来,自然是发自内心的担心这位表妹的安全。   半个时辰后, 一辆由百十人护送的车架驶入城门。   “重光一路辛苦了。”赵王早在一刻钟前就下了马车,在吴琼和暗彦等人行礼后, 对着沈皎道。   沈皎在见到赵王后,也连忙从马车上下来,拱手道:“劳烦七表兄久等了。”   赵王和沈皎两人客气了两句后,便由赵王的人做指引,两辆车架朝着端王所在的住所中驶去。   “元嘉给五皇舅请安。”沈皎对着上首一身亲王服饰,面目严肃的男子请安道。   端王看着眼前的外甥女,一身男子装扮,行着拱手礼,没有半点女气,行礼时举手投足间行云流水的动作,十分好看,一身温润的气质,如同谦谦君子一般。若不是他认得人,否则他定会以为这是哪个世家重点培养出的子弟。   只这份气质,便能看出他皇兄培养其的用心,再想到自来到山东以来他见到的这位外神女的手段,他觉得他皇兄对其的培养都赶得上当年对太子的教导了。   “元嘉快起。”端王赶紧将其扶起道:“这些日子多亏了元嘉,这一路行来真是辛苦元嘉了。”   “本就是元嘉分内之事,五皇舅客气了。”沈皎起身,在端王的示意下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和端王客气道:“以后还要请五皇舅多多教导元嘉。”   端王看着元嘉一副真诚的样子,嘴角勾起,他是皇子,从宫中到朝堂,这么多年,谁是诚心谁是假意他还是分的清的,他眼前的这个外甥女确实被教养的很好,谦虚懂事也知进退,对待他这个长辈,用得是教导,而非照顾,这个语言的措辞,怎能会不让人心生好感?   “你放心,这山东还有你五皇舅呢,你想要做什么都只管做就是,只要是该做的。”至于不该做得,他相信他这位外甥女也不会去做。   “元嘉谢过五皇舅。”沈皎起身,恭身真诚地谢道,有了这句话,她在齐州府甚至是整个山东的行事会方便很多,顾及也会少很多。   “元嘉之前和皇舅舅说过,想要和张敬宗张大人学习一下河道治理。”沈皎将自己来齐州府的最主要的目标说出来。   “这个没有问题,皇兄之前和我说起过。”端王也知道这个外甥女在方面的想法,但是一想到其的身份,还是迟疑道:“但是你的身份……”元嘉虽然身份尊贵,但是终究不是朝廷命官,再者修理河道这样的事情,是会经常性的外出勘察的,带着一个女孩子终究是不便的。   “既是跟着张大人去,元嘉也不可能向其隐瞒我的身份。”想隐瞒虽也隐瞒地了,但是行事上会非常地不方便,毕竟张敬宗是负责人,她会有很多问题和其探讨,请教,再者据说张敬宗的性格有些孤僻古怪,她十分有必要其表明身份,“但是其他的人却是没有必要了,来之前,皇舅舅给我准备了一份身份文牒,是沈家的旁支子弟,靠着家里的关系,荫封了一个工部水部里一个从七品的小官,被工部指派下来协助。这个身份应当不会有人怀疑。”大齐有很多荫封的官员,向她这个年纪的,虽然有些小,但是若是家中有关系,也未尝不可。这个身份虽然会令一些文人瞧不起,但是却也不会有人敢明面上找她麻烦,这与她来说便足够了。   说完后,沈皎示意一旁的暗彦将身份文牒拿出来,“彦先生,将身份文牒拿出,请五皇舅过目。”   一旁的端王听到这句话,眼中一震,才转向一旁的暗彦,待看清其的样子后,心中极为震惊,他实在是没有想到他皇兄会将这位派到元嘉身边。若说这些各皇子和大臣不知道暗彦是谁,是正常的,但是他却是清楚的,主要是因为他曾经因为前楚王一事和暗卫合作过一次,涉及到纯王余孽的事情,他的皇兄自然是不会交给下面的官员督办,虽说皇族的事就是国事,但是对于他们这些皇子来说,这同样是他们的家事,所以当时全程由他督办,而他皇兄还派了暗卫辅助他调查事情,当时领头的就是这个暗彦,在那之后,他却是再也没有见过。不过,就算是真的有见过,相信以这位的隐匿功夫,也会向现在这般,明明已经在他身边呆了这么长时间,他也没有一点察觉。   端王接过暗彦呈上来的身份文牒,看了之后,没有异议。天和帝亲自准备的身份,自然是样样俱全,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来,而这份身份文牒,即便是假的,但帝王说它是真的,它既是真的。   “彦先生,咱们可是有好多年没见了吧,想不到会今日在这里见到你。”端王对着暗彦感慨道。   “王爷还记挂着暗彦,是暗彦的荣幸。”暗彦从容道。端王没有见过他,不代表他这么多年没有见过端王。   一旁的沈皎看着暗彦和端王的寒暄,并不见怪。端王是天和帝最为信任的皇弟,认识一两各暗卫并不奇怪,但是看端王对于暗彦的态度,更让她明白暗彦在暗卫中的地位绝对是不会低的。   倒是一旁的赵王,看到端王和在他看来一直是沈皎下属的暗彦寒暄倒是有些惊讶,他之前也知道元嘉对其颇为倚重,但是对其的来历却是不知,也没有问过,却是没有想到其会和端王叔认识。而且,看端王叔对其的态度,俨然是十分客气看重的。想必这位的来历定然非凡。   赵王看着眼前的这位表妹,其出来这一趟,从护卫的禁军,到吴琼这个出色的青年将领,再到眼前这位来历非凡的暗彦,这些人手是谁安排的,不言而喻。想到这,他不仅有些醋意,他出来一趟,他父皇除了嘱咐一番,也没见给他派什么厉害的人手。   不过,这也仅仅是有些醋意,他十分清楚他自己的身份和地位,也知道有些东西是强求不来的。再者,他和元嘉现在的关系极为不错,所以很快就恢复了自然。   这边,端王和暗彦也仅仅是明面上客气了两句,就不再说什么,毕竟所处的身份不同,无论是避嫌还是别得,都没有什么可以聊的。   对于暗彦的身份,端王从始至终也没有点明,若不是太过震惊,失态了,他也许不会和暗彦相认。不过,见到暗彦真的是太让他震惊了,他若是记得没有错,十几年前的暗彦就是暗卫中前五名的首领,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应该只高不低。所以,看到其唯元嘉之名是从的时候,他真的是心惊的有些失态了。   收回心神后,端王客气了两句后,便和沈皎谈起了之前的问题,道:“张敬宗的性子难搞得很,若是不直接以身份相压的话,估计你要跟着去的想法不是那么容易实现。”想到张敬宗,端王皱了皱眉,若是其真的知道变通,也不会到处收到排挤。而且以其的性子,估计是不会想要带一个女子,而且是一个身份尊贵的郡主去勘察河道的,毕竟这在大部分官员眼中都是见极为可笑的事情。   “张大人那里,元嘉已有打算,五皇舅不必担心。”沈皎笑着道:“过两日我会前去拜访张大人。”   “你有打算就好。”端王点头,既然元嘉已有打算,他也不便再说什么,“有什么需要,尽管和我说,不要客气。”   “多谢五皇舅。”沈皎笑着应道。   “你今日赶路也辛苦了。”端王道:“先回去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情,我们明日再说。”   “是。”沈皎起身应是,一日赶路确实让她有些疲惫,“多谢五皇舅关心体恤,那元嘉就先告退。”   端王点头,又嘱咐了两句,然后指着赵王道:“让你表哥带你过去,好好休息。”   沈皎和赵王应是后,才纷纷退下。   之后,沈皎在赵王的带领下走进了一个十分雅致的院子。   “时间匆忙,准备不足,还请表妹见谅,有什么需要的,不合心意的只管告诉我,我派人给表妹重新修整。”赵王走到门口,就不再动,笑着道。在往前去,便是女儿家的闺院,他不适合再走了。   沈皎笑着道了谢,又问了对暗彦等人的安排,才带着轻风细雨和阿新走了进去。 第194章 得知   院子中, 除了沈皎自己带来的三个婢女外, 端王和赵王生怕照顾不周, 也是派了许多个人过来, 丫鬟婆子都有, 沈皎粗略看了看大概也得有三十多个人, 这才京中对于一个大家族的姑娘来说,却也只是平常,对于她这个郡主来说, 这些人确实只能算得上是勉强, 虽然她本人不在意,但是想到赵王和端王话语中对此事深深的歉意, 好笑地摇了摇头。   这两位生怕在这些物质上委屈了她, 招待不周, 这其中的各种原因都有,她也不想去探究。   “你们听细雨和轻风的安排,屋里没有吩咐,不得乱进。”沈皎对着众人吩咐道。然后才进了屋里。   随后细雨和轻风安排好了人, 然后将带来的行礼收拾好,才进了屋里。   刚进屋, 便看到沈皎正在考教一旁的阿新,却也并不惊讶,这些日子这样的考教实在是再正常不过。   “会写多少个字了?”沈皎笑着问道, 然后指着旁边书桌上的笔墨纸张,“写来我看看。”   “是。”阿新脆生生地应是, 比之之前的黝黑消瘦,怯懦不堪。现在的阿新已经被养的十分可爱,皮肤白皙了不少,本来就十分不错的五官也精致好看了不少,眼中也没有了以前的害怕怯懦,开朗了许多,在沈皎面前也可爱放开了,很是有小姑娘的活泼开朗,这让沈皎欣慰不少。人总是要看得开,向前看,不然又有什么意思。   之后,沈皎看着阿新写在纸上有些歪曲的字迹,虽然不好看,但是却也能看出其是很用功的,毕竟阿新才学了几天,能写成这样已经不错了。   沈皎看后鼓励道:“不错,能会写这么多字已经十分不错了,可见你这些天确实是用功了。”之后,沈皎又指导了阿新一下写字。   待两人结束后,轻风和细雨才来回禀。   “郡主,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您要洗漱休息吗?”轻风和细雨看着四周没外人,又是在行馆的闺房中,便照着原本已经习惯的郡主称呼着。   “先不忙。”沈皎道:“先将我之前在任安郡准备好要用的东西,拿出来,我再审查一遍。”   “还有,虽是进了这齐州府,进了五皇舅的行馆中,但还是小心点为好。”她的身份在这里依旧不遍被人知道,不利于她行事。   “是,公子,奴婢明白。”轻风和细雨齐齐应道。   “端王和赵王请彦先生转达一声。”沈皎吩咐道。天色已晚,她现在不便过去,请暗彦过去才能显得尊重一些。毕竟,端王是长辈。   “是,奴婢明白。”轻风应道。   一旁的阿新听到轻风的称呼,不禁一愣,久久没有回神。她虽然一直都知道救她的公子不是男子,而是女子,但确是一直都不知道其的身份,只是知道其身份必然是尊贵的。后来,她见到了赵王,之后,轻风和细雨两个姐姐也开始和她讲解了朝中的爵位官位,她也记住了不少。但是她从没有想到救她的主子,会是一位郡主。   沈皎看着阿新楞楞地样子,恍然明白这孩子一直不知道她的身份,对着一旁的轻风和细雨道:“将阿新带回去,和她好好讲讲公主府和梁国公府的事情,将我的身份爵位也和她讲明白。”山东诸事已经完结的差不多了,有张敬宗在,治水之事也已经提上日程,她在山东也呆不了多长时间了,所以该告诉这个孩子的,也要尽快告诉她,让她提前适应身份。   “是,奴婢明白。”轻风应道,然后将一旁有些傻愣愣的阿新,按住行了个礼,将其带了下去,细雨留在一旁侍候沈皎。   轻风带着阿新下去后,看着这孩子还没有缓过神来,便将其交给一旁的小丫鬟,让她们带阿新下去,先让其冷静一会儿,然后便一个人去将沈皎要的东西找出来,送进屋中后,才来到阿新的身边,看着其还是有些楞楞的样子,笑着捏了捏她的小脸蛋,问道:“怎么还没缓过神来?”   “轻风姐姐。”阿新被捏的回过神来,害羞地看着轻风:“公……,不,是郡主。”   轻风看着小姑娘不知道怎么称呼了,笑了笑,道:“主子虽是郡主,但是却是亲王的礼制,封号元嘉,尊称一句殿下也不为过。”   “不过,因着郡主这个称呼用得时间久了,大家也就习惯了这个称呼,不称主子殿下了。”轻风和阿新解释道,然后看着小姑娘有些疑惑地眼神,轻轻拍了怕手道:“你现在称呼公子就好,进了京后,便称呼主子为郡主。”   “我明白了。”阿新点了点头,明白究竟要怎么称呼后,却又忍不住问道:“那主子的身份?”说完后,又担心道:“我是不是不该问?”   “现在也是你该知道的时候了。”轻风道:“之前一直瞒着你,是因为你刚来,对一切都不熟悉,没有过这方面的接触,现在给你讲了这么多礼制,相信你应该能明白。”至于其它的原因,却是没有说的必要了。   “不过,日后在郡主身边侍候,却是要谨言慎行,不然闯下什么大祸,不仅自己性命不保,还会牵连主子。”轻风郑重地嘱托道。看郡主对阿新的看重,日后定然是在郡主身边侍候的,这点一定要讲清楚。   阿新赶忙点了点头,应是:“主子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一定好好的,不给主子闯祸。”   轻风看着阿新郑重地保证,笑了笑,应了生好。这样才不负郡主对其的栽培。   随后便和阿新讲起主子的身份来:“郡主出身显赫,是当朝淑惠长公主和梁国公之女,一出生就被圣上破例赐为郡主,且赐下富饶的封地,连封号和名字也是一同赐下,这可谓是无上的荣耀了,要知道即便是宗室的女孩,也会等到及笄,出嫁前才会被赐予封号。而嫡公主之女也最多只能被封为县主。至于封地,更是要看帝王的圣宠,不得圣宠的公主,有时也连封地都没有的,更不要说宗室女和宗室出女。”前朝且不看,就是当朝,圣上的公主本就不多,但不得圣宠的三公主永宁公主却也是没有封地的,这也是永宁公主至今都在婆家有些底气不足,只能借着晋王的身份虚张声势的原因。   “还有,主子的爵位虽然名义上是郡主,但是早在主子在不满三岁救驾后,便被圣上下旨郡主的礼制待遇一律形同公主,而在去年,郡主的礼制又升为与亲王等同。”轻风解释道:“因着淑惠长公主的原因,所以才没有改变主子郡主这个爵位的称号。”从古至今,还没有母女一个爵位的说法,女儿不和母亲一个爵位,这是孝道的问题。   “之前轻风姐姐和细雨姐姐和我说过,在本朝,嫡公主的礼制与亲王想同,那是不是郡主的礼制和嫡公主一样?”阿新想到轻风将亲王两个字讲得有些重,显然是刻意强调,想到之前自己接受的知识,有些迷茫疑惑地问道。   “不一样的。”轻风道:“之前这个问题,我也是在礼部给郡主做及笄礼的礼服时,听说的,当时礼部将郡主的礼服呈给陛下御览时,被陛下训斥了一番,让礼部将礼服上的绣案全部换成亲王所用地九章华纹,玉佩,玉圭,一切都以亲王的礼制打造。”这也是令当年所有参加郡主及笄礼的人最为震惊地一件事情之一。也是那个时候,京中的众人才意识道帝王所说的礼同亲王,是真的礼同亲王,而不是和嫡公主的待遇一样。   “亲王和嫡公主虽说在礼制上一样,但是却也有很多根本的差别……”轻风慢慢道,这其中的差别可不小,比如爵位的承袭等等,“这些你以后跟在郡主身边自然就会明白。”说到底,她也十分不清楚这其中最重要的意义究竟是什么,但是帝王这么明确的表示,总是会有打算的。虽然她不清楚,但是跟郡主来山东这么长时间,便是她再傻,也能隐隐约约猜出一些来,但是不能说出,看出和说出是完全不同地两个概念。   “接下来,我再跟你讲讲郡主的一些其它事情。”轻风换个话题道:“郡主是今年六月及笄的,这十五年,郡主一共救驾三次,圣宠无双。”   “另外,郡主和一般的贵女不同,郡主从小在崇文馆进学,拜当朝大儒,崇文馆大学士张大人为师,所思所虑也不是后宅中的那些个小事。”轻风嘱咐道,这一点对于侍候郡主的人必须要明白,与元嘉郡主来说,在后宅那些个贵女眼中天大的事情,在郡主眼中都是不知费心的小事。   “所以,你平日里要替郡主多留心府中的事情。”虽然郡主不关心,但是她们这些做奴婢的却是要替郡主把好关。   “所以,现在我再和你说说淑惠长公主府和梁国公府是事情。”轻风接着和阿新慢慢地讲道。说道二房的时候,轻风皱了皱眉,接着道:“二房的二太太和三姑奶奶,你要特别注意一下,三姑奶奶前些年嫁给了三姑爷,三姑爷是新科进士出身……,三姑奶奶出嫁后,经常思念娘家,回国公府探望。”她是下人,不能议论主子,即便是三姑奶奶这个出嫁女也不行。   提起这位三姑奶奶,轻风的心情便不怎么好。三姑娘在出嫁前,作出是事情太多,再加上其的性格,也不讨长辈的欢喜,因此在亲事上一直不顺。这不是谁在中间拦着,淑惠长公主便是再不喜欢三姑娘,也是给国公爷,二老爷和大姑奶奶面子的。二太太想要三姑娘高嫁,在三姑娘禁足结束后,选了不少世家大族的子弟,但是二老爷和老太太都说,结亲不是结仇,以三姑娘的性子嫁到世家大族根本就是结仇一般的存在,特别是二老爷,极力反对,再加上也没有几家的夫人相中三姑娘,所以最后只能听从二老爷的安排,三姑娘嫁给了寒门出身,得中二甲进士的三姑爷。但是三姑娘嫌弃三姑爷的家世不好,一直闹腾,不肯好好过日子,整日往国公府跑。   要她说,也亏得是现在这位三姑爷的家世不好,以三姑娘的性子这么闹腾,以国公府撑腰,没有事情,要是换作那些个世家大族,早就被修弃了,这真的是在结仇。   “三姑奶奶回府后,见到郡主有时会酸两句,你注意一下,尽量将她挡在门外就好,不要让她打扰郡主。”轻风说道。   这边,轻风和阿新讲述着,另一边,沈皎在书房中细细修改着自己手中的方案,她要说服张敬宗这样的人,也只能靠这些了。 第195章 拜访   之后两日, 沈皎修整了一下, 然后和端王汇报了一下章县和任安郡, 特别是任安郡的情况后, 然后在第二日给张府递了拜帖过去, 以端王的名义。她要想要敲响张府的大门, 却还是要借用端王的名义,这件事她之前和端王说过,端王也同意了。   虽然她是会和张敬宗表明身份, 但是却不是让她的身份广为人知,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她相信, 只要她敢以自己的名义拜访张敬宗, 可能第二日元嘉郡主身在齐州府的消息就会传遍整个齐州府。   特别是现在的齐州府, 势力依旧混杂,她没有必要冒这个险。   再者,端王贵为王爷却也是钦差,张敬宗是新进的山东掌权人, 端王上门拜访,算得上是朝廷和天和帝对其的看重, 也是对其这些受得苦的安抚,这本也是在端王计划中的事情,日子也定在这两日, 她这件事也只是顺便而为,算不上她借端王的名义, 只能算得上是蹭一下拜帖而已。   第三日,沈皎一早便起来,收拾好自己,换上一身这些日子惯穿的男装,用过早膳后,朝着端王那里走去。等到她到端王那里时,端王也时刚刚收拾好,见过礼后,赵王便到了,今日前去张府,赵王是主动愿意加入的,之后,三人各自乘着自己的车架,朝着张府而去。   张府因着之前收到端王过府的消息,张敬宗领着府中的子弟早早地便候在了府门前。   待车马停住后,沈皎最先下去,紧接着便是赵王,最后才是端王。待端王走下马车后,张敬宗带着府中子弟的请安声便响了起来。   端王叫起后,当众赞扬了张敬宗几句,便在张敬宗的引领下进府。   因着今日过府的只有她与赵王端王三人,所以她落后与赵王走在其身后,但依旧迎来了不少人惊奇打量和若有所思猜测的目光。便是张敬宗看到她也是皱了皱眉。沈皎倒是不在意众人的目光,照常地往前方走去。这样的目光,她在京中见得太多,早就习以为常了。   进入主厅后,端王和赵王被奉于上首,张敬宗下首,沈皎倒是没有下坐,而是和张府的其余子弟一般站在一旁,不同的是,张府的子弟站在张敬宗身后,而她站在端王身后。   端王和张敬宗寒暄了几句,又鼓励了张府的几个后辈,便让他们退去。   亲王过府是一种荣耀,带领家中所有子弟迎接是礼制,因为端王不只是亲王,也是钦差,代表着圣意。而为表示对大臣的看重,鼓励赞扬一句大臣家中的子弟,也是惯例,这是一种荣宠的体现,若是来了兴致,也是可以考教一番的,但是端王今日显然没有这个兴致。   在张府中的子弟全都退去后,屋中只剩下了四人,张敬宗本一位端王要和他谈公事,却是没有想到,端王笑着对其介绍起人来:“张大人,本王跟你介绍一个人。”   “张大人,这位是元嘉郡主。”端王指着自己身旁的沈皎对着张敬宗笑着道。   “元嘉见过张大人。”沈皎笑着对张敬宗拱手道。   “臣参见郡主,请恕臣眼拙,没有认出郡主,怠慢您之处,还望恕罪。”张敬宗在端王的解释下愣了一下,回过神后,赶紧行礼参拜道。   他在京中几年,怎么可能没有听过元嘉郡主的大名。不过真正打过照面的机会却是没有几次,一则他是外臣,元嘉郡主是女眷,二则他在崇文馆授课的时候,元嘉郡主一直跟在张博钧几个大儒身边学习,再者他在崇文馆讲学的时间也不多,所以基本上没有见过面。他见到元嘉郡主仅有是几次还是参加宫宴的时候,元嘉郡主的位置在万众瞩目的圣上身边,参加宴会的每个人都印象深刻,但是也正因为元嘉郡主的这个位置,却也没有人敢直视。   毕竟除了后宫的娘娘,和皇家众人以及重臣,何人敢直视圣上,更何况是在那样的场合?所以,他对于元嘉郡主的样貌真的不熟悉,以至于真的没有认出来。   之前他还疑惑端王身边跟着的少年是谁,什么样的想法都猜了一遍,但是却也从没想到会是元嘉郡主。这并不是说元嘉郡主长得像男子,说实话,这位郡主的容貌说一句皎若秋月,端丽冠绝,但是其身上的气质却是温润大气地很,一身男装仿若一个世家公子一般,这身的气质,却是让他不禁想起了一个人。   他觉得眼前的元嘉郡主却是和卫赜像极了,不是容貌,而是举手投足的气质,非常之像。   “本就是我不请自来,叨扰张大人,哪有怪罪张大人的道理?”沈皎赶紧道。   张敬宗起身后,看了看眼前的沈皎,又看了看一旁的端王,他实在是不明白端王带元嘉郡主到张府找他是干什么。若是给元嘉郡主找玩伴什么的,也是应该带去后院,而不是在这里。   他自认也只有这样一种可能。就算是他对自己府中的子弟再满意,但也不能亏着心说他家的孩子能比得上京中那些个大家族精心培养的继承人,而他也只是一个三品官,就是元嘉郡主再是已过及笄之年,还没有定亲,他也不敢这样胡思乱想。   所以,他只认为这是元嘉郡主来山东寻医游玩,在齐州府住上两日,想要找个姑娘陪同解闷,毕竟之前也有贵女做过这样的事情。但是,他不明白,端王将元嘉郡主带到他面前来是什么意思?难道不是应该去后院吗,重要的这位郡主还着一身男装。   面对张敬宗疑惑的眼神,端王没有说话,而是将目光看向一旁的沈皎。   沈皎明白端王的意思,接下来就是她自己的事情了。   “元嘉之前进过章县,也去过任安郡,然后在到现在的齐州府,现在对各府郡的河道情况也算是有个了解。特别是章县,我在那里呆了将近二十多天,勘灾,河道之事也是略有了解,也有不少自己的思考。”说完后,沈皎将自己袖中早已准备好的方案拿了出来,然后道:“后来在任安郡看到过出自张大人之手的梅渠,深感敬佩,所以元嘉想要像张大人多多请教学习,望张大人成全。”   沈皎说完后,将手中的纸张递给了一旁张敬宗。   张敬宗皱了皱眉,道了声:“不敢。”后,才接过沈皎手中的纸张,细细阅读起来。 第196章 相信   张敬宗看着手中的内容, 原本皱着的眉头, 慢慢松开, 眼中的神色也越来越认真。   沈皎看着张敬宗来回翻看了两遍, 眼眸中透着认真与郑重, 便知道自己准备的东西入了这位张大人的眼, 她离达成自己的目的不远了。如此,也不枉费了自己的一番功夫整理修改这些资料和方案。   “恕臣冒昧地问一句。”张敬宗神色有些复杂的对着沈皎道,在看其点头后, 才问道:“这些是郡主自己写的吗?”不是他不信任元嘉郡主的本事, 但是元嘉郡主也才刚刚及笄,这样的文章便是在工部多年的老臣都不一定能写得出来。   张敬宗问完后, 便立时有些后悔, 他知道自己的这句话有歧义, 但他也不是怀疑元嘉郡主,只是有些不敢置信而已。但话已说出,他也不知道如何解释。   沈皎看着张敬宗纠结而不知所措的样子,笑了笑, 道:“我明白张大人的意思。张大人应该也知道,我师从文斋先生,先生亦曾对治水之事有所研究,但和张大人不同,师父多是对史籍中的治水之事十分清楚, 授课时亦使我受益匪浅。”文斋先生是她师父张博钧的号,每次想到这位师父,她便能想到一句话,那便是读史可以使人明智,身为史学大家的张博钧,对史书中描绘的治水,治农,治蝗等等之事都了如指掌。但是唯一的缺点,也就是和张敬宗不能相比的是,她的这位师父在实践上的经验不足。不过,这也是个人的侧重点不同,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她的师父在理论上的经验十分丰富,这也是她能够写出这些东西最基础的一点。   “之后,我亦曾跟在梁老先生跟前受教。”沈皎笑着道。   “前工部尚书任成书任老大人?”张敬宗搜索了一下自己知道的人,也只有这一人能对得上号。   “正是任老大人。”沈皎点头确认道:“任老大人在乞骸骨后,我曾在其面前受教几日,获益匪浅。”任成书便是她舅祖父梁知的前任工部尚书,一生在治农,治水等方便专研甚多,可谓是当世的佼佼者,但是年纪已高,已经乞骸骨,因其年龄确实已大,又为一生为朝廷立下不少功勋,造福很多的百姓,所以天和帝赐下其从一品的荣养官职。   在这位老大人还没有乞骸骨后,她那段时间曾经对水利之事十分感兴趣,不仅在御书楼中查找不少这方面的书籍,还拜托卫赜寻找,最终被天和帝知晓,便让她去拜访任老大人,虽然这位老大人年事已高,无法再操心工部的诸多事宜,但是却也是精神得很,教一个弟子的功夫还是有的,所以她有着师父张博钧的教授的理论基础,又有着任老大人的实践解说,她才能够在呆在章县的时间中,不仅处理好勘灾,救灾事宜,还能勘察河道,并想出具体的解决方法。这些是她前面积淀多年而得到的成果。   特别的任老大人给她在治水方面的教导,更是她能写下这篇方案最为关键的因素。   一旁的张敬宗听后,原本疑惑纠结的目光变得温和起来,“原来郡主是任老大人的学生,怪不得能做出这样的方案,这其中的有些观念确实是和任老大人想同。”在治水这一方面,任老大人可谓是他的前辈了,他受其影响也是很大的,他也确实没有想到这位郡主会学习这方面的知识。和大多数任想的一样,他本以为圣上让这位郡主拜张博钧这位大儒为师不过是想让元嘉郡主有一个大儒弟子的名号,给郡主的身份添上一层彩而已,亦或者是别得什么,但是总归是逃不过张博钧的这个差事就是哄小女孩玩儿,教其一些诗句,有些才情,当个才女罢了。   就算是后来,身为大儒的张博钧屡次夸奖元嘉郡主这个弟子,众人也都以为其是受了陛下的威迫,为元嘉郡主扬名而已,即便是后来元嘉郡主在万寿宴,深受重伤的情况下,让众人对其的印象大为改变颠覆,但是却也没有人会想到这位金尊玉贵的郡主会对治水,治农,这些工部重事了如指掌。虽说农事是国之根本,工事也是重中之重,但是在世人眼中,士农工商,这两者终究是要排在士的后面,所以若不是元嘉郡主亲自找到他面前,他是绝对不会想到有一天一个士族贵女,皇家郡主会对水利农事感兴趣。   “臣看了郡主的这份关于章县的治水方案,有些地方想要和郡主探讨一下。”张敬宗拱手道。   沈皎点头,笑着道:“还望张大人不吝赐教。”她知道,张敬宗的考教来了。   “郡主在这上面列举了章县很多河流的治理方案,总体来说是以章渠的为主,是这样吗?”张敬宗问道。   “不错。”沈皎点头,这是经过她反复思考过的结果,“章渠连接南北两方,是水上至关重要的枢纽,而章县的很多河流也是其的支流,章县的很多百姓都是章渠两岸的漕户,所以,在我看来,章渠的问题不仅关乎治水之事,更是关乎国计民生,所以整个章县的治水便是围绕其而展开的。”   “这确实不错。”张敬宗点了点头,随后却是紧接着问道:“可是正是因为章渠在漕运中的重要,所以同时也会和当地的百姓发生很多问题。这民与官争水的问题,不知道郡主有什么考虑?”   自古以来,治水是为了什么,一是为了百姓能够少受这洪水灾涝之苦,二便是为了这农田灌溉之事。而后来随着时代的发展,才有了这漕运之事的出现。   可正是有了漕运的出现,民与官争水的事情便也随着一同出现。出现这个现象,实在是不可避免的问题,要保证漕运,便要有着固定的水位,且这个水位不可能低,但是一旦遇到干旱的时候,问题就出现了。百姓的地中干旱,需要引水灌溉,而井中的水不够,也麻烦,河流两岸的百姓便会打上这河流的主意。   正是因为这个现象,朝中有过明确的规定,百姓不得使用漕运重要河流的水灌溉,但是真是到了那个地步,很多百姓都会冒着杀头的危险去做。   所以,将灌溉农田的用水和漕运之间的关系处理好,是治理河道的重中之重,也是最为艰难的部分之一。 第197章 答允   面对张敬宗的这个问题, 沈皎并不慌张, 笑着解释道:“这个问题我也有过考虑, 章渠地处白河正游, 水源充足, 所以我打算将章渠分为内外二河, 内河主要用于百姓灌溉农田,外河主要用于漕运之事,将这二者分开, 将会使民与官争水的可能减少到最低。”这样的结果是她慎重考虑后的结果, 也是章渠的位置造就的,若是章渠的水流不充足, 她是绝对不会选择这个方案的。   “郡主的这个想法, 在下佩服。”张敬宗听完沈皎的想法后, 很是感慨得道:“之前臣也是想过如何平缓争水的问题,既能保证漕运的正常通行,又能保证百姓的正常灌溉之用,但是终究是没有两全其美之法, 本想要奏明朝廷制定明确章渠这种重要河道的用水之法,考察后, 制定一个统一的标准,不过,今日听完郡主的想法后,我觉得自己这个想法确实不用了。我的方法不过是治标不治本,郡主之法才是治本之法, 从源头上便解决了这个问题。”   沈皎听完后,有些诧异,心中也明白张敬宗果真是这方面的大家,居然会选择从律法上进行说明河解决,这样的想法也是十分超前的。大齐虽然也有水法,但是却是不完善的,听张敬宗的说法,这是想要修法的意思。   “章渠只是一个特例,能够有这种内外河分流的做法,但是这样的方法不是每个河流都适用,或者说是大部分的河流都不适用,所以争水的问题依旧存在,张大人的想法才是能够规定此事的保障。”沈皎郑重的道。她说这句话不是在为了去跟随张敬宗一起去考察,而讨好张敬宗,或是场面话的客气,而是基于事实的说法。她之前也有类似的想法,但是终究是没有实践的经验,不敢乱做举措。   张敬宗看着沈皎在自己赞扬其而否定自己后,没有自骄自傲,而是能认真分析事实情况,倒是让他更为满意,看向沈皎的目光也更加温和赞扬。   “此事还请张大人准备好后拟个折子,若是时间紧急,本王也可代为上奏。”端王看到两人讨论到这个问题,便知道这个重新制定和完善水法是一件势在必行的事情,便接着道。毕竟山东的治水之事已经提上日程,最多三日便会全面展开,提前做好律法方面的事情,也好让这场治水之事更加顺利一些。   “臣谢过端王爷,不过此事需要从长计议,此事不可操之过急,山东治水之事过后再主持此事,才能使水法有更多的依据,到时若遇到困难,还望端王爷能够相助。”张敬宗知道端王是会错自己的意思了,只能婉转得表达道。不过他最后说许是要端王帮助也是诚心诚意的,毕竟端王递奏疏到圣上那里的时间比他这个三品官会少很多。谁都不能保证他到时奏明水法之事时,会遇到什么阻碍和麻烦。   “是本王操之过急了。”端王听后点头道:“这些日子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张大人可以来找本王。”至于会不会帮,却是要看事情的本质是什么了。   张敬宗又到了谢。之后,在端王的同意下,又和沈皎讨论起其手中的方案来,特别是关于泄洪防沙等问题上的讨论,让沈皎获益匪浅。   赵王看着两人忘我地讨论,特别是张敬宗的很多观念,他根本就是听不懂,而元嘉呢,却能很快跟上,而且还总能提出一些令人耳目一新的观点,关于这一点的认识,他不用听得懂,只需要看元嘉话落后,张敬宗的欣喜且十分感兴趣的表情就知道了。   他看看自己,不禁有些自嘲,他比元嘉大上好几岁,却是很多事情上都不如元嘉。他突然觉得他父皇比起他来说,更为倚重元嘉也是十分正确的。   赵王看着沈皎从容地和张敬宗讲解着自己的想法,被直接指出错误后,也不羞恼,反而认真思考,和张敬宗请教,被质疑也不生气,一同商讨最正确的方法,可以说两个人在对待这套方案,十分的严谨。这样的态度,他自认他是做不到的。从小到大的身份让他这个皇子养成的傲气,是不会允许一个人如此质疑和指责的。不只是他如此,换成任意一个大齐的皇子,便是如今的端王叔,也是这个脾性。   其实,他也是不明白,元嘉也是和他一般的待遇长大,甚至比他受到的荣宠更大,按常理来说,也应该同他差不离的,但是结果显然不是这样。   若是沈皎知道赵王的想法,确是会告诉他,她自己的脾气便是再大,也不允许带到关系国计民生的大事中去,这是原则的问题。再者她前世的生活,被批评不过是一点小事,根本就不值什么。   赵王看着眼前的沈皎,不禁想起其之前的话,他父皇究竟给了他这个表妹什么样的培养,连任成书这位老大人都被请去给这位表妹讲课,若说之前令元嘉幼时拜张博钧为师还能被众人自欺欺人道一句帝王的宠爱,或是溺爱,但是任成书的事情一出,便会让人明白这究竟是宠溺还是重视。   其实,他有时候在想,若是他有他父皇的这份重视他是否也会让他自己现在和元嘉一样,不过,这也就是想一想,他一来觉得他承受不起他父皇的重视,一来是身份的问题,他可没有晋王那般想要出风头的想法,而且皇后和太子对他和母妃十分照拂,他觉得自己这辈子能混到端王叔这般他便满足了。二来是他自己的原因,他不觉得自己有那个性子能够学这么多的东西。这也就是想想罢了。   这样的场景一直持续到傍晚,他们还在张府用了顿饭。   结束后,沈皎对着张敬宗笑着问道:“张大人,不知过几日后的山东勘灾之事,我可不可以参与?”这个时候,直切主题才是最好的不是吗?   端王和赵王都没有想到沈皎会问得如此直白。   沈皎看着张敬宗有些纠结的样子,知道他的想法,便道:“若是顾及我的身份问题,这点张大人不必担心。”说完后便将自己的另一份身份文牒递了过去。   最终,在众人的目光下,张敬宗点了点头。 第198章 燕王   “只不过介时有不便的地方, 还望郡主能够明白, 早做准备。”张敬宗点头后, 继续道。既然元嘉郡主能够拿出官凭来, 他也没有阻止其前去的理由, 再者, 他内心里也是希望能有一个对治水之事明白的人在一旁协助商讨。但是,这治水之事终究是辛苦,不然就不会有三过家门而不入的事情了。而且元嘉郡主是女孩, 又是从小养尊处优的, 据说身体还不好,他说这些话, 是希望其能够全面考量, 最终决定是否前去, 而不是盲目前往,最终与人与己都麻烦。   “张大人放心,我既然敢和您说,便是有了充足的打算的, 必不会给诸位添麻烦。”沈皎笑着道。   “郡主考虑清楚就好,我这里是没有意见的。”张敬宗答道。   决定好这件事情后, 与沈皎来说今天的任务便是完成了。另一旁,端王和张敬宗又客气了几句后,三人才离开。   不过, 两日后,参与这次治水之事的官员的名单下达, 沈皎当时正在端王那里,打开名单,却在上面看到了一个她没有想到的名字。   “五皇舅,卫大人身为任安郡的知府,应是不能擅离治所的吧。”沈皎皱眉问道。   “这是陛下亲自点的人,也是张敬宗要的人。”端王解释道:“前些时候张敬宗亲自跟我说,他与宣远在任安郡一同治理梅渠时,合作身为默契,宣远也是对治水之事颇为精通,所以亲自点了宣远的名字,随后我上书陛下,陛下也是亲自御笔亲批同意的。至于任安郡的事情,这段时间由同知通判等人代理,应是不会有事的。”   沈皎听后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说什么,她确实没有想到和卫赜的这次分离会这么短,过几日后就会见面了,这倒是意外之喜。   随后,沈皎又和端王说了些事情,搞清楚治水上的官员的身份后,才离开了端王的书房,回道自己的房间。   “公子,京城的传信到了。”暗彦在沈皎的书房前,禀道。   “彦先生,请进。”沈皎从深思中回过神后,对着门口应道。   “可是皇舅舅的圣意到了?”沈皎问道。   “正是。”暗彦回道,随后将手中还没有开封的书信递给沈皎。   沈皎打开书信后,看完后,皱了皱眉,正想说什么,就听到外面轻风的声音响了起来:“郡主,公主府的家信到了。”   “拿进来。”沈皎放下手中的信,对着外面的轻风道。   “是。”轻风应道。   沈皎拿到信后,便示意轻风退下。   淑惠长公主府的家信共分为两个部分,一个是她阿娘淑惠长公主对她的关心,另一个则是她阿爹梁国公隐晦得向她在书信中暗示京中朝局的变化,再结合天和帝书信中的意思,她也算是明白了天和帝的圣意究竟是什么了。   按照她父亲信中的意思,京中晋王因御前失宜,惹得圣上大怒,被责罚闭门思过,连上朝的资格也被剥夺,并且罚俸一年,尽管大家都知道这是因为什么,但是圣上始终没有明发圣旨,将山东的罪过放在晋王身上。   在晋王被责罚的同时,燕王也受到圣上的斥责,但是却依旧可以拥有上朝的资格。   对于这样的结果,众人有些摸不着头脑。连她的父亲,都有些揣测不出圣意来,所以这封信亦是有询问她圣意的意思。沈家虽是纯臣,但是若是连圣意都不明,恐怕就不是纯臣,而是蠢臣了。   不过,她却是知道天和帝如此做,不过是真的在慢慢舍弃晋王而已,但是却也是一种保全。天和帝虽然不是一个慈父,但对于儿子却也是有着为父的责任的。晋王今日的结果,虽也是他自己的选择,但也是天和帝这个父亲在背后推波助澜。天和帝虽然对其失望至极,但终究是不忍心,让晋王的结局太过悲惨,所以选择让其隐退。这是他这个父亲,给予晋王这个儿子最后的机会,若是晋王选择放手,也许会被降爵,但却是会平安得度过一生。但若是不甘心,最后的结果便不好说了。所以,天和帝这是在给晋王一个选择的机会。   至于燕王,天和帝定然是知道了燕王在此事上的推波助澜,其实大家都知道,以晋王的能力他绝对做不到面面俱到,山东之事也隐瞒不了这么久,况且晋王的胆子也没有大到这个地步。所以,山东的事情背后究竟是什么,连和从前到后的布局,可以看出,燕王的心思究竟是如何缜密的。   燕王一早便知道晋王的做法,山东各官员的倒台是必然,所以以图让杨叔达杀去张敬宗,之后杨叔达也被查处,到时整个山东所有的高官,不是被刺杀身亡,就是被查处,唯一剩下的只会是马文本一人,到时整个山东多半会落到马文本手中,进而便落到燕王自己手中,整个计划可谓是布局缜密,但是却坏在了张敬宗那里,因着卫赜的早有防备,杨叔达没有刺杀成功,所以才有了后来马文本迫不得已劝说杨叔达投靠的原因。   但是无论燕王做得多么缜密,却终究是逃不过暗卫的调查,天和帝知道,她也知道。天和帝斥责燕王是因为这个原因。   而没有让燕王和晋王一样不上朝,则是天和帝终究是下定了决心,舍弃晋王这个磨刀石,改用燕王了。对于燕王这个聪明人来说,绝对能看天和帝在这方面的用意,此刻与他来说,喜绝对大于悲,多年来的筹谋终于实现,燕王现在绝对是狂喜得状态。   正如沈皎所想,此时的燕王确实十分高兴,因着天和帝的斥责,他虽然可以上朝,但是却不便出门,但是燕王的府中比之前的安静却是多了几分吵闹。   燕王坐在主位上,喝着手中的美酒,看着府中歌舞姬妾的表演,却是燕王王府中少有的样子。   “王爷。”一位十分美貌的歌姬看到燕王兴致十分不错的样子,大胆得走上前去,娇生喊道,身子也倚靠在燕王身上,看到燕王没有排斥的样子,更加欣喜,她到燕王府一年多,还是第一次见燕王亲近女色,不由更加欣喜。   一旁的燕王看着怀中的美人,伸手一搂,将其抱入怀中,然后对着剩下的歌姬舞姬摆了摆手,让其退下,只留怀中的一人。   春宵苦短,一室旖旎。 第199章 解决   清晨, 燕王起来后, 看着床榻上不着寸缕的女子, 正害羞地看着自己, 眉头一皱, 很是清楚昨晚发生了什么。起身穿好衣服, 稍微整理后,便对着门外喊道:“来人。”   女子见到燕王和夜里完全不同的样子,虽然也是有些害怕, 但是想起自己可能是被燕王宠幸的第一人时,这样的担心便又放下了。京中的人都知道燕王殿下出府两年,还没有王妃, 主要是燕王殿下痴情, 想要给自己找一个两情相悦的王妃, 说是要倾心想待。此句话一出,京中很多贵女都倾慕与燕王,而陛下听后也没有说什么,但是却也是没有催促, 所以燕王殿下至今未婚,听闻也婉拒了皇上和皇后赐下的教导人事的宫女。所以, 她觉得自己会是被燕王宠幸的第一人,而哪个男子不会对自己的第一个女人宽宥几分,她不求什么, 便是一个侍妾的身份都比她现在的歌姬身份好上百倍。   女子看着外面有人走了进来,连忙抓起旁边的被子, 害羞地遮掩自己不着寸缕的身体,羞涩地看向一旁的燕王,希望能得到其的怜惜。   但是燕王却是连看都没看一眼,对着来人道:“将她待下去处理了。”说完,不顾女子惊恐地求饶声音,继续道:“还有,昨日的事情,一个字都不能传出去。”   “是,奴才明白。”一个内监似的声音立时应道。说完后,便立时将女子拉出来,然后托了下去。看着眼前这个惊恐害怕的女子不停的求饶,而燕王无动于衷的样子,这样的场景,他已经见过不少次了。从一开始还有一丝的同情之心,到后来的麻木,冷眼旁观。其实落得这样的结局,又怪得了谁呢?若不是自己起了攀龙附凤的心思,爬了床,也不会要了自己的性命。   燕王在女子的求饶中,眉头更加皱起,心中的厌恶之情也更厉害。他心中最好的王妃人选,早已有了打算,他也维持了自己这么多年的形象,断不可因为一个卑贱的女人断送一切的。   内监见到燕王眼中的冷冽厌恶的神色,心中一紧,赶紧将正在叫嚷的女子捂住嘴,拖着其走下去。   “处理地隐蔽一点,不要让人发现。”燕王冷声吩咐道。   “是,奴才遵命。”内监赶紧应道。   两人出去后,燕王才觉得耳边终于清净了。不禁揉了揉眉心,他现在虽然让他父皇放弃了晋王,选择扶持他,但是和太子相比,即便他精心布局这么多年,在朝中的势力依旧想差甚大。   所以,他的婚事,将是他获得朝中势力的重要筹码,为此他费劲心思给自己维护名誉。与他来说,心中最为理想的王妃人选是元嘉郡主。无论是沈家的势力,还是元嘉自己的圣宠,若是元嘉嫁给他,那么他和太子的势力将会达到平衡。   娶元嘉为王妃,也不是他异想天开。他和元嘉的年龄想差不大,他的名声不错,至今府中也没有侍妾,是皇子中唯一一个和元嘉适龄的皇子。他父皇对元嘉这么宠爱,给她尊贵的身份,对女子来说,加入皇家会是其身份最为尊贵的选择。所以,在他看来,以他父皇对元嘉的宠爱,定然不会让其在身份上成为一个臣妻,众皇子中又只有他一人的年龄最为合适。所以,他对于娶元嘉为妻颇有信心。   但是,就算如此,他也没有绝对的把握,毕竟圣心难测,他至今都不清楚他父皇对于元嘉的打算究竟是什么样的。另外,还有沈家,以沈家惯来的中立态度,八成是不会允许将元嘉嫁给他的。还有他那个嫡亲的姑母淑惠长公主素来和卫皇后关系很好,估计也不会同意。   不过,这桩婚事,在他看来,只要他父皇点头,元嘉自己同意,其余人再大的意见,还能不尊圣意,而淑惠长公主和梁国公也应该会遵循女儿的意见。   所以,他只要让他父皇同意,再让元嘉倾心与他,这事基本上可成。以前他居于晋王之下,怕晋王猜疑,不敢将这个心思表露出来,与元嘉始终保持距离。现在晋王已经成为弃子,他也不需要再掩饰了,只待元嘉回来,他便会行动,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相信自己无论是容貌还是才学地位都不比任何人差,元嘉便是再和平常少女不同,但到底是刚刚及笄的少女,又有哪个少女不怀春呢?   而对于这样的少女,哪个不有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幻想,所以,若是他要娶元嘉,他的身边不能有侍妾。退一万步讲,就是他娶不上元嘉,他的王妃也会是一个世家贵女,他的身边也断不会有像刚才那个污点似的歌女的存在。   内监进来后,便看到燕王坐在床上思索地样子,看了看天色,只得轻声道:“殿下,该上早朝了。”   “都处理好了吗?”燕王问道。   “殿下放心。”内监回禀道:“昨晚府上一名歌女失足落入井中。”   “剩下的人也都封口了。”内监道:“殿下放心,绝不会有人外传。”其余的歌女舞姬人数太多,不可能全都灭口,但是这些歌女舞姬本就是府中拳养的,全都是依靠燕王府生活,不会有人乱说的。   燕王也明白这个道理,人数太多,肯定会引人猜疑,点了点头后,起身道:“更衣。”   “是。”内监赶紧应是。   两日后   以张敬宗为首,由工部和山东官员共同组成的官员,前往山东各处查看修整河道。   沈皎跟随着张敬宗走在河边,丈量着河流的宽度,研究这当地县志中记载的河流的洪水记载,观察地形和河流走向,查访百姓,询问河流的具体情况,研究水纹特征,最后讨论拟好修理的方案,拟好后讨论,发现问题,在考察核实,然后讨论重修方案,如此反复,每一个方案都至少是经过十次以上的推到重来的。   这个山东的河道最重要的就是章县的章渠,其余的地方河道虽也重要,但是终究不像章渠那样有这么多的漕运用途,而章渠的修理,张敬宗也是基本遵循她的方案,只是在小的方面进行了调整,是方案更加完善,弥补了她很大的不足之处。   可以说,这次跟随在张敬宗身边让她获益匪浅。   勘察修整整个河道之事,历时长久,非一日一月之功,沈皎跟着张敬宗完成最艰难的部分,便返回齐州府,毕竟,她跟随在张敬宗身边一是为了丰富自己的见识和关于治水方面的知识,还有更重要的就是了解整个山东河道的具体情况,为之后朝廷在治水的国策等方面能够提供正确的见解和方向。   这段时间,山东之事也基本了结。她也跟随端王一同回京。   临行前的一天,沈皎看着自己屋中坐着的卫赜,耳边回荡着他刚刚落下的话,脸上有些微热。 第200章 利益   卫赜看着沈皎脸上的红晕, 眼中满是温柔的笑意, 虽然没有回答, 但是这不就说明一切了, 但是亲口得到承认却是会更加心定。他不是患得患失的性子, 但是在元嘉面前, 他却对自己没有了信心。   “阿皎,待我调任回京,嫁与我可好?”卫赜起身, 走到沈皎的座位前停下, 保持着合适的距离,微微弯腰, 和沈皎保持平视的样子。   沈皎看着近在咫尺的卫赜, 双眸中满是真诚与爱意, 心中一震。不过,多年来被天和帝的教导的理智至上很快就占了上风,“赜表哥,我们谈一谈吧。”   没有答应没有回绝, 面对这样的结果,卫赜已经很满意了, 若是阿皎会一口答应他,就不是他认识的阿皎了。愿意谈,就意味着他的机会很大。   “阿皎请说。”卫赜退回原位, 做好。他知道元嘉对他不是不喜欢,但是她终究有着很大的顾虑, 正好他也有一些话想说,他们之前确实需要好好谈一谈,这样方能解开彼此的顾虑。   “赜表哥应该能看出来,我不可能像平常的妻子一样在家中相夫教子,操持家务,我不会是一个好母亲,好妻子。”沈皎平静地说着未来可能发生的事实。她未来的道路已经选好,她不会放弃。但是这样的路,必然就会对家庭有所失职,也很不符合这个时代对于女子的要求。   这些天,在和张敬宗一同在山东各地辗转时,也是幸亏有了卫赜在她身边,让她少了很多麻烦,比如她女子的身份,虽然女扮男装,但是终究有些不便,这些全靠卫赜和张敬宗替她遮掩,她这趟出去,明面上只是一个小官,不好带婢女过去。平日里,卫赜对她的照顾无微不至,才能让她不被生活琐事烦恼。   从认识卫赜到现在,卫赜对她真的是关爱备至,将她真正地放在心上呵护,这些她能够感受的到。说实话,对于卫赜她真的也是喜欢,心动的,但是,这些若是和她选择的路,有冲突的话,她会舍弃前者。她觉得,在这点上她终究是自私的。   “是不是好妻子,是我说了算得。”卫赜毫不在意地摇了摇头,“阿皎何必以平常人的标准来论断自己,阿皎是世间独一无二的,阿皎能够愿意嫁给我,便是我最大的荣幸了。”   “至于孩子,孩子本就是父母双方共同的责任,我相信若是我和阿皎的孩子,会明事理的,我相信,阿皎所给予孩子的教导必然比任何母亲都不同,会让他们更加优秀。”卫赜说道,这不是违心的奉承话,而是事实,依照阿皎的学问,比之他这个状元郎也不差什么,必然会让他们的孩子更加优秀,“还有,若是没有时间陪伴孩子是失职,我也许会和阿皎一样失职。”   说到这,卫赜叹了一口气,对着沈皎道:“阿皎,我们不要纠结于这个还没有发生的问题上,每个问题都有每个问题的解决方法,而特殊的情况也应该特殊对待。阿皎你的未来是不同与平常人的,所以不要拿平常人的想法和标准来要求自己。”   卫赜继续道:“至于主持家务什么的,不是还有女官吗?再不行还有母亲,这些不过是一些小事。”   听了卫赜的回答,沈皎没有回答什么,而是继续陈述事实:“你是卫氏的嫡长子,而我不会是一个合格的宗妇。”   “但是阿皎的影响岂是普通的宗妇可以比的?”卫赜笑着道:“卫氏的宗妇一是为家族传承,二是为教养子女,三是为交际各世家,安抚宗族,调节内宅妇人的矛盾。”这其中第一点不必考虑,一个人便是再忙,也是要有时间祭祀先祖的,至于第二点,刚才已经讨论过。   “若是阿皎担心这第三点,却也没有必要,让阿皎做这些事岂不是屈才了?”卫赜毫不在意地说道,之后在沈皎的目光下继续道:“阿皎要做得的事情远比这些重要的多,岂能因小失大?至于交际世家,若是一个人,一个家族绝对的强大,这一点便没有必要了,以阿皎的身份去交际那些妇人,也会让他们惶恐的。”这便是身份的悬殊带来的结果。   “至于其余的事情,换个人做也是可以的,嫁给我,阿皎可以不必顾及太多,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卫赜说道最后给出自己的承诺。安抚宗族等等的事情换个人做也没有什么,只要这个人信得过,处事公正就好,其实将这些事情交给宗族的宗妇,一是传统传承,二也是为了树立族长和宗妇的威信,而阿皎不需要这些,她的威信也足够立得起来,且比任何人都足。   “若是我想要做得事情和卫氏一族的利益产生冲突呢?”卫赜的话刚落,沈皎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卫赜,她想要知道对于这件事卫赜心中最根本的想法。前面的那些都只是小事,或者说只是态度和观念的问题而已,而这个才是她所顾及的核心。   “赜表哥知道,我想要干什么,我现在所做的一切努力不过都是为了为入朝做准备。”沈皎不待卫赜回答,便接着说道,这也是她第一次直接承认说出自己要入朝,有些时候还是要将所有的事情摆清楚好,“我所代表了谁,赜表哥应该十分清楚,君权和世家之间的争斗从未停歇,和卫家的利益发生冲突不可避免,对于这些,我想要听一听赜表哥的内心究竟是怎么想的?”   她位属于天和帝的阵营,代表着君权,卫赜是大士族卫家的嫡长子,代表着世家,虽然现在世家已经落没,但是却也依旧不容忽视,天子和世家的争斗一直都存在,只是对抗的强弱不同而已,但是从未停歇。   现在天和帝信任卫家,这没有错,但是不代表天和帝和卫家之间没有争斗,当然比起卫家,颜家和天和帝之间的矛盾更为多一些。晋王不只是之前天和帝给太子的磨刀石,天和帝有时也利用晋王来消弱世家的实力,只是晋王无所察觉而已。   天和帝是信任卫家,但是不代表天和帝这个君王和卫家这个大士族之间不存在争斗。即便是日后太子登基,卫家身为太子母族,也是如此,这是君权和世家之间基本上不可避免的矛盾。   她真的想要知道卫赜的会是怎样的回答。 第201章 自信   沈皎静静地看着卫赜, 等待着他的回答。只有知道了卫赜关于问题给出的答案, 她才能知道他们之间有没有谈下去的必要。   而且这个她相信卫赜今日敢站在她面前, 说出求婚的话, 就不可能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被沈皎注视着的卫赜, 终是缓缓一叹, 脸色不便,温和地说道:“这个问题我之前也不止想过一次,现在我便能给出阿皎答案。”   “我不认为阿皎会和卫家之间存在什么争端冲突。”卫赜看着自己的话落后, 沈皎微微皱眉, 眼中不认同地样子,解释道:“这句话不是我心存保留, 说得假话, 此话真的是我内心的想法, 也是我娶阿皎最坚实的依仗。”   “卫家和阿皎之间,不存在冲突。”卫赜再次重复道。   沈皎看着卫赜坚定地语气,心中疑惑,君权和世家之间若是没有冲突, 那这几千年来那些个争斗岂不是一场笑话?但是她看着卫赜的样子,也不像是敷衍她, 并且卫赜对她十分了解,若是在这个问题上敷衍与她,口不对心, 她也不是傻子,他们之间更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请赜表哥解惑。”沈皎对着卫赜请问道, 她倒是有些好奇,卫赜得到这个答案的依据是什么。   “自古以来,君权和世家的争斗,不过是对权利和利益之间的争夺,也是一种彼此的制衡。”卫赜分析道:“我知道阿皎对于现在的大齐有着一些想法,想要做变革。”他和阿皎一同长大,对于阿皎的想法,理想他多少能猜测出一些。   沈皎点了点头,卫赜对她确实十分了解,她确实对于现在的大齐的一些制度存在不满,在很多事情上想要做改革,比如首当其冲的就是大齐的教育问题,这个想法她一直都存在,特别是在进入山东后,她真的明白知识,科技,创新对于一个朝代的重要性,而实现这些的最基本的问题,便是教育的问题。而教育是一个国家发展的根本,教育一旦被普及,一些令人头痛地问题便会迎刃而解,比如以生者祭祀河神这样残忍荒唐的事情,发生地几率便会减小。   现在的大齐国立强盛,应是有财力支持她做此事的。所以,她做此事最大的阻碍不是朝廷,却是世家。   何为世家?世代为宦之家。何为士族?时代为士之族。而一个人如何能够为官,为士?在大齐除了荫封和被皇帝破例恩赏外,正经地便只有两条路,一条是科考,另一条是从军,依靠军功一步步累积。而这两者之中,前者多为世家牢牢把持,其中以卫家和颜家这连个大士族为例,就以卫赜中举的那一年说,卫家中榜者十三人,颜家二十人,共三十七人,而那一年中被录取的进士同进士加在一起,也不过就只有一百二十人不到,卫家和颜家加在一起占据三分之一还多,而这一次中,对于卫家来说还是出进士最少的一年,此次之后,卫家的现任族长,卫首辅又重新整顿家中子弟,三年后的那一场科举中,仅卫家一人就占据三十多人,和颜家的加在一起,足以占据所有人数的一半,再加上其他高门望族的人,可以说,整个一届的殿试后,重磅的人八成左右都是出身高门望族,寒门出身的能有二成就十分不错了。   而这个世家和高门望族,能够取得这样的成绩,是源于他们一代代地积累和传承,有着丰厚的底蕴积累,家中书籍积累丰厚,特别是像卫家和颜家这两个大士族,颜家她不清楚,但是卫家藏书的丰厚程度,她一直都有领教,冷多在御书楼中都找不到的书,卫家书楼却是有收藏。还有卫家的教书先生,每一个都是进士出身,这样的阵容岂是一般的私塾,书院能请的起的?便是高门望族这样的大家族都做不到。   她一旦要大兴教育,受到打击的只会是这些高门大族和世家,她来之前,已经让人开始着手去试验活字印刷和改进纸张了。这也是前两年,她才发现,大齐的印刷还只存在于雕版印刷的时代,所以她问了天和帝要了两个能工巧匠,已经在着手置办此事了,且进展不错,她相信等她回去,结果也就应该出来了。虽然活字印刷已经存在很大弊端,但是却也十分不错了。有了它,书籍的传播速度会加大,成本亦是会降低不少。   再加上她极力推进教育,但是这样以来,因握有书籍而自傲,并因书籍和所受教育的领先而在科举上取得大半壁江山的世家和高门望族必然会受到威胁,长此以往,势必会导致这些大家族在科举中所占的比例越来越小,如此以来,各个家族中入仕的人减少,家族的势力便会越来越减弱。   所以,她推行这些东西,最大的阻碍者必会是世家和高门望族,而这些大家族中,又以卫家为最。所以,她是真的对卫赜的说法好奇和疑惑。   “我相信,以阿皎的品性,推行的政策,虽然会触动不少人的利益,但应是利国利民的。”卫赜笑着,他对于眼前人的性格和想法很是了解,阿皎有着对百姓的怜惜和爱护,这是一个上位者最为难能可贵的地方,然后继续道:“我相信即便是卫家的子弟在这样的情形下,没有了快人一步的优势,但也应该会是平等的,如此,也就够了。”   “卫家能够传承至今,虽然凭借的是卫家的积累,但是每一代的卫家人也在给卫家奉献,创造着。卫家能够存在至今,是仰仗卫家子弟自身的品质,他们自己的努力。我们传承着卫氏一族的族风族训,若是一昧地只想凭借卫家先祖一代代留下的威名,而不思进取,又何颜敢说自己是卫氏子弟?”   “再者,有些变革的到来是必然,不是阿皎,在一段时间之后也会是别人。”卫赜继续道:“若是卫氏真的不思进取,衰败是必然,怨不得任的何人。”   “卫氏的族人有着和天下所有子弟一争的勇气和实力,卫氏的子弟不会惧怕任何的变革,不然便枉为卫家人。”卫赜说到这,语气中充满着强大的自信。   “所以,我说卫家和阿皎之间不存在什么冲突。” 第202章 提醒   沈皎看着面前的卫赜, 在说道卫氏一族时语气的自信, 以及他得到这个答案的理由, 这却是她从来没有想到的。   卫赜对于卫氏一族有着强大的自信, 也有着平常人没有的胸襟和气魄。他对于卫氏一族的倒是看得开, 但这不是对卫家的不在乎, 而是对卫家更在乎。只不过,这种在乎,比别人看得更高, 更远而已。   她相信, 若是卫氏一族没有在新的变革中存活下去的力量,依照卫赜的能力也是会为卫氏一族重新谋划一条新的出路。而谋划这条出路的前提, 是卫氏一族不能在这张竞争中保持现在的势头。不过, 依照她看, 卫赜对于她的选择二已经有所猜测,就不会没有对策。   卫赜身为卫氏一族的嫡长子,定然不会让卫家在他手上走向落没。   卫家作为一个传承几百年的大士族,就像卫赜所说的那样, 他们至今能够在朝堂上有着一席之地,而且这地盘还不小, 他们所以来的不全是先祖留下的家业,更多的每一代卫氏子弟赜自己的打拼。   而这一切,依赖的是卫氏一族对族中子弟从小到大的教导, 和族中子弟多年来所遵守的族规族训,这是卫氏一族的族风使然。就像卫赜所说的那样, 卫氏一族的子弟即便没有现在这样的超出跟多人在入仕上的优势,在科举上的便利,但是也最起码有着很平常寒门子弟一样的公平,这样公平,有机会,凭借卫氏一族的族风,卫氏子弟自己的努力,他们便不会衰败。   反之,若是卫氏子弟自己不争气,衰败是迟早的事。变革是早晚的事情,没有她,也会有别人,所以,卫氏一族的未来究竟如何,看得是卫氏自己的选择,而不是变革如何。   “赜表哥,所思所想,阿皎佩服。”沈皎赞道。   “当不得阿皎这句赞。不过,我在此嘱咐阿皎一句。”卫赜摇了摇头,轻声劝道:“阿皎志向远大,稳重缜密,但是却也要小心,我卫家虽能在这件事情上看开,但是不代表其余的人均能看开。”   沈皎听到此话后,抬头看向卫赜。   “阿皎莫要忘了从九品中正制转为科举制背后的凶险,前隋的炀帝……”卫赜说道这,便没有说道这,点到而止,他相信自己话中的意思,阿皎定然是明白的。   前隋存在的时间短暂,炀帝也是史上著名的荒淫之君,但是事实上的炀帝却也不是人们口中如此的荒淫,他真正的谥号是明帝,明者,有日月同辉之义,炀帝这个称呼还是唐□□所起,历史上对于其的说法众说纷纭,但是他为后世做出了两个不可磨灭的巨大贡献,是无可争议的,一个是至今正在使用的运河,不过也因此让百姓徭役太重,苦不堪言,这也是隋朝覆灭的直接原因,另一个就是影响至今的科举制度。   前隋的而亡,虽有着炀帝的个人原因,但也绝不止于此,炀帝废除九品中正制,而创立科举制度,使得上品无寒门,下品无世族,这个几百年由世家把持的官制慢慢废除。虽然科举创立后,到现在,依旧是世家子弟是科举中的大部分,但是寒门子弟的晋升之路却也有了,朝中寒门出身的高官,也在日益增多,这便代表着科举制度给了天下所有的寒门子弟机会。即便这个机会很小,但是却也是有了希望。   特别是这两年天和帝当政后,对于寒门子弟更为看重几分,比如和卫赜一同中榜的二甲头名冯锐,天和帝对其甚为看重,这些年来极力栽培,可以看出是当作未来肱骨之臣培养的。   所以说,科举制度对谁的危害之大,无疑是世家,炀帝创立科举制度,无疑是跟世家的一场博弈,而这场博弈的结局,是前隋覆灭。这个原因在前隋的灭亡中占有很大的比例。   科举制度便是炀帝为了制衡世家而想出的提拔寒门子弟的方法。   卫赜在此时提及前隋的炀帝,便是要提醒她要小心世家,在和世家的对抗中要慎之又慎,不然后果甚大。   “多谢赜表哥提醒,其中利害我心中明白,做事必然会三思后行。”沈皎对于卫赜给她的这个提醒心中一暖。卫赜身为当朝两大士族的嫡长子,能给她做出这个提醒,她真的十分感动。   “你心中有数就好。”卫赜对于沈皎十分了解,知道她心中有成算,又有天和帝在最后把关,也就不再多说。   之后,对于这个问题,卫赜也就不再提起,随后将话题拉回道原本的话题:“所以,若是阿皎对于自己和卫家之间的关系,大可不必担心。至于我自己,阿皎应当了解,我对于阿皎日后的选择是支持的。而家中父母祖父祖母那里,阿皎也不必担忧,也不必担心,一切都有我。”   至于那些个什么不纳妾,唯你一人的说法,卫赜却是一个字没有题,沈皎也没有问关于这方面的任何一个问题。不为别得,只卫赜这些年,身边没有一个人的做法,便足以说明一切,也是最好的证明,远比任何空口的承诺都有效,值得人信服。   再者,对于沈皎自己来说,她对这方面的担忧并没有平常女孩这么多。她是郡主之尊,礼比亲王,从礼制上来说,她可以有着一正妃四侧妃,这还不算其余的妾室,这些都是亲王的礼制,不过因着她的女子,这侧妃妾室什么的不好有,她也没有养面首的兴致,但是她这个亲王礼制的郡主未来的仪宾,最起码要向驸马一样。而本朝的驸马是不可纳妾的。   所以,她与这方面的担忧并不多,一来她有这方面的自在的身份权利,二来她信任卫赜的人品,三来她相信以自己的身份,卫家都是明白人,孰轻孰重明白的很。   而卫赜话中的意思,她也明白,卫赜这是在明确表示,日后卫家没有人会为难自己,她想在朝堂上的施展卫家也不会阻拦,而卫赜则是表明他对于自己走朝堂这条路明确的支持态度。   “多谢赜表哥。”无论她们最后能不能成,她对于卫赜对她的心意都是感激的。   不过,话落后,沈皎在卫赜期待的目光中,依旧没有应允,却是道:“赜表哥,你知道的,我们之间的婚事,不仅是我自己,亦或是沈家和卫家之间说得算得。”   “我知道。”卫赜点头,沉吟道:“还有圣上,还有朝局。”这才是这场婚事最大的阻碍之处。   “赜表哥也知道。”沈皎点头,之后道:“我,若是出嫁,最起码会是三年之后。”三年,卫赜已经二十三,他等的起吗?亦或者说,卫家愿意让他等的起吗? 第203章 点头   沈皎看着眼前的卫赜, 比起她还是一个刚刚及笄的少女, 卫赜无疑已经由一个少年变成了成熟的青年, 更加稳重。   她现在只有十五岁, 但是大齐贵女晚嫁, 便是她的大姐姐也是十七八岁才出嫁的, 在大齐,贵女越晚嫁,代表着她们的地位越高, 在家中越受宠, 这和魏晋时期比较类似。   而她的母亲淑惠长公主对她出嫁的年龄也是十八岁,用她母亲的话说, 女儿家金贵, 男子若是真心, 岂会这一两年的功夫都不愿意等。但是她和卫赜之间不一样,卫赜年长她四岁多,如今已经等了她四年,三年后, 卫赜便要等她长达七年之久。而卫赜身为卫氏一族的嫡长子,若是晚婚, 子嗣也会来得晚,下一任的嫡长孙很有可能便不会是他的子嗣,这样与他在卫氏一族的地位巩固并不好。   至于她为什么会选择晚嫁, 倒不是什么金贵不金贵,受宠不受宠, 这些体现地位的原因,毕竟,她的地位和圣宠早已被印在人们心中,不需要再做什么过多的表现了。   而她选择晚嫁的原因,是基于她理想与计划,离她准备进入朝堂的时间越来越近,一旦她进入朝堂,短时间内便容不得她分心去处理别得事情。她给自己三年的时间,做一个初步的打拼,这三年内她最起码要在朝堂中立稳脚跟。不然,朝堂的情况瞬息万变,她根本应付不来。   若她是个男子,可能好一些。但她是女子,刚一进入朝堂,便会被人紧紧地盯住,只要她犯一点错误,那些人就会咬住不放,她这些年来的努力和计划将会全部覆灭。   而她又和熙和军这些女军不同,她们长期在外,而军队虽然看不起女子,也若是拿出足够的实力也会让他们尊重。军队,多是直性子,也是一个最为尊重实力的地方。   但是朝堂又是另一幅样子,这些人更为喜欢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个个都是老狐狸,一个人有着很多副面孔。稍微分散一点心,她可能就会跳入别人给她准备的圈套中,也可能将敌人错交成朋友。   所以,不如朝堂的她,需要一个缓冲阶段,这是她和天和帝之前商量好的。但是,若是按照这个想法,她和卫赜的婚事将会被推迟很长时间。她能等得起,但是卫赜不一定能等得起,卫氏族人也不一定等得起嫡长子迟迟不成婚,没有子嗣传承。   她是自私的,她对卫赜的考虑太少。在这段感情中,卫赜的付出远比她多得多。   当然,这些都是建立在她们能够成婚的前提下,但是她们之间的婚姻不是由她们自己说得算得。这需要天和帝来点头。   卫家是后族,沈家是纯臣,两家扎根于朝堂多年,一个是文臣,一个是武将,天和帝真的愿意这样两个家族联姻吗?   亦或者说,沈家和卫家的这场联姻,是朝堂,也是一个帝王最为忌讳的存在,就是纯臣和参与夺嫡的后族联姻,可谓是大忌。这样的情况,只有可能是帝王快要老死的时候,对于自己看重的继承人加码的一种安排。而现在天和帝身体康健,三年后也不会出现什么问题。所以,这样的情况真的是不可能存在。   对于自己的婚事,她其实也不知道天和帝是怎么想的。不过倒是卫赜的婚事,她对于天和帝的态度很是奇怪。按照常理来说,卫赜的这个年龄做到这个官职,真的是几十年都难处一人,曾经晋王派别的人,见到卫赜走的太快,曾经参过卫赜,理由也很独特,便是卫赜至今也没有成家这一条。   不过,这个理由也算是正常。圣人言:“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齐家要在治国之前,虽然这句话用在这里有些惹人意义,但是却也不能说错。对于这个参奏,天和帝倒是十分不在意,并明确质问,卫赜不齐家,可有影响到他的政绩表现,答案当然是没有的。就这么一句话,众人便知道天和帝对于卫赜成没成婚并不在意。   这也是令她奇怪的地方,其实这么多年,她能够看出,天和帝对于卫赜这个后辈是喜爱的,也是关心和看重的。但是一个长辈若是真的关心一个后辈,便不会连他的终身大事都不关心。别说是卫赜,就是一些普通的勋贵子弟,到了年龄,天和帝也是要问上一问的,一来是他有公主和皇子需要婚配,二来是他也是要知道各个府邸联姻的动静。所以,这一点倒是让她挺奇怪的。   所以说,她对于天和帝的态度和心思真的是一头雾水,对于她们两人的婚事也是真的没有底。   “别说是三年,便是五年我也是等得起的。”卫赜在阿皎说完后,笑着道:“能娶到阿皎已是我的荣幸,何况只是短短三年。”   “至于,卫氏族中的事情,阿皎更不用担心。”卫赜笑着解释道:“五年前我就和祖父表明过心意,祖父也都已经同意,有祖父在,再者有我这些年为卫家做出的贡献,卫氏的族人不敢有什么意见。”   沈皎喝了一口茶,品味其中的含义。不敢有?不是不会有,卫赜的意思很明白,他有足够的能力让卫氏族人不敢干涉他的婚姻。   “而我在卫氏一族的地位。”说到这,卫赜一顿,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若是我的地位要靠婚姻巩固,那我在卫氏族中的地位也快没有了。”在卫氏族中,他有能力压得下所有的人,让他们不敢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卫氏从不压着任何人的仕途,但也不会让他们生出不该存在的野望。   “至于陛下那里……”卫赜说道这,微微一叹,这也是他现在最为忧心的地方,不过,“阿皎,我们还有三年时间,只要我们的初心不变,阿皎依旧愿意嫁给我,这件事便交给我,我不会让沈家受到牵连。”   “所以,阿皎都交给我好吗?”卫赜温柔地看向沈皎:“阿皎,嫁给我好吗?”   沈皎听着卫赜的承诺,听着他温柔的说出最后一句话,慢慢闭上眼睛,仿佛陷入了沉思。   卫赜也不催促。   许久,沈皎才睁开双眼,对着卫赜微微一笑,点头道:“好。” 第204章 怒气   沈皎坐在马车中, 看着就在眼前的京城大门, 高高地矗立在眼前。距离她离京到现在已经一个多月了, 想到临别前, 卫赜在她点头同意后, 高兴地像小孩一样的神情,她突然知道为何人总说爱情是甜的了。现在她的心中却是有着一样的感觉。   京城的城门前,守门的士兵看到眼前由百十人护卫的车架,心中一紧, 眼前的这些护卫一看就不是普通的护卫, 他在京中守城门这么多年,这点眼力还是有的。虽然, 这辆马车中没有任何家族标识, 但是马车的用料和做工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能够用的。再加上这些护卫, 他便知道眼前马车中的人,绝对身份显赫。   所以,他在马车行驶到眼前时,赶紧上前恭身行礼。   不待他说话, 便见前头的护卫,将身份文牒递给了他, 打开后,士兵大惊,连忙恭身请安道:“参见元嘉郡主。”随后将文牒双手递了过去。   前头的护卫将身份文牒拿走后, 车队便上前使去。   刚一进城门,便见一队禁军向着他们始来, 为首的一位他们都认识,正是禁军副统领海审,只间这位禁军副统领上前后,对着车中的沈皎道:“郡主,圣上宣您即刻进宫。”   车中的沈皎听后,点了点头,对着海审道:“有劳海将军了,我这就进宫。”她进京没有同端王一同,而是单独回京的,因着人少,而端王同时要押送山东的一系列犯官进京,行程很是耽误,所以,她没有和端王一同。如此,也比端王能够早到京城两日的时间,而这段时间,她也是要准备很多的东西,离她进入朝堂的日子真的是快了   她今日进京的消息,她只告诉了天和帝一人,连家人都没有告诉,所以,城门前并没有人前来迎接她。之所以,没有告诉家人,是她知道父母兄长每日都有事情要忙,实在是没有必要劳师动众,让人来迎接她,耽误公事。   只是她没有想到,她刚一进京,便见到海审。她以为就算是天和帝要见她,最起码会等到她回家休息一晚,毕竟进宫是个累人的事情,她一路赶路,天和帝一般会让她歇上一晚,这是对她的一种疼爱。   但是,今日这么急切,却是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山东的事情,她和端王已经将所有的事情,事无巨细地在奏疏中讲清,前几日也应该到了天和帝手中,就算是天和帝想要知道这其中的细节,也不会急在这一时。她倒是不明白,天和帝宣她这么急进宫,究竟所谓何事?   “海将军倒是来得巧,我刚一进京城的门,海将军便到了。”沈皎打趣道。   “却也真的是巧了。”海审听到沈皎的话,点了点头,说道:“这也是末将运气好,陛下让末将赶紧前来,若是郡主已经回府,便让末将去府中接您。若是您没有进城,便让末将在城门前等您。”   说道这,海审还是笑道:“所以说,末将运气好,刚到这就见了您,既不用费力折回公主府,也不用在这耗时。”说道这,海审觉得自己用错了词,有些尴尬地笑了。   这奉圣命迎接郡主,怎么是耗时呢?   沈皎当作没有听到,换了一个问题,问道:“海将军是刚刚才接到的圣令吗?”   “正是如此,属下接到圣令后,片刻不敢耽误,便赶紧前来了。”海审答道。   沈皎点了点头,和海审客气了两句后,便不再说话,陷入了沉思。天和帝知道她今日进京,若是让她直接进宫的打算,昨日就会吩咐下去。而这种刚刚才下达圣命,让海审即刻前来,显然是临时的决定。只不过,不知道遇到了什么事情,会让天和帝这么着急地宣她进宫。   不过,既然想不明白,她也索性不去再想,在车中闭目养神起来,连日的赶路让她确实有些疲倦,接下来还不知道要面对什么事情,她要有足够的精神去面对。   等马车停下,沈皎睁开眼睛,下了马车后,看着眼前的宫门前停着一顶小辇,旁边,站着的是天和帝身边的胡喜,如此,她便知道天和帝对她的态度不便,如此,心中放下了两分,对着上前给自己行礼的胡喜,赶紧扶起,关切道:“胡阿叔快起,您怎么亲自过来了?”从紫宸宫到宫门可不近,胡喜年龄渐大,年轻时因着护着天和帝,腿脚也不是很好,平日里又要伺候天和帝,这样的跑腿的事情他已经很久不做了。   “一个多月未见郡主,老奴心中甚是挂念,想要早一点见到郡主,所以便过来了。”胡喜笑着解释道。他看向沈皎的目光中露着关心,这位小郡主是他看着长大的,说句僭越的话,他真的是将这位郡主当作晚辈疼爱。他在宫中大半辈子,见过的人不知多少,对他示好的人,也不知道有多少,但是能让人感到舒心的便只有眼前的这位小主子了,他能够感到这位主子是真的关心他,而这种关心不是刻意的示好,而是一种对待平常人的,让人舒心的态度。在这位郡主身上,他真的从没有感到过任何歧视轻蔑的目光和态度,仿佛对待他只是对待一个平常的阿叔一般。再加上元嘉郡主救驾,对他也是恩情。   “我也想念胡阿叔。”沈皎笑着道:“阿叔腿脚不好,以后这样的事情还是让别人来吧。”   沈皎和胡喜客气完后,才对着身旁的轻风说道:“你和我一同进宫,细雨带着阿新一起回府,禀明母亲。”   这个时候,家中最多也就只有淑惠长公主和两个嫂子在家,她的父兄应该还在当值。   吩咐好后,沈皎也不敢耽搁,坐上小辇。   下了辇轿后,胡喜上前扶着沈皎,轻声低语道:“陛下心情不佳。”   “多谢胡阿叔提点。”沈皎轻声感谢道。两人的声音很小,也就是他们两人能够听到。   “陛下说过,您来到后便直接进去,不用通传。”胡喜打开门道。   沈皎道谢后,刚一走进殿门,便看到听到天和帝的声音:“可是元嘉回来了?”   “元嘉给皇舅舅请安。”沈皎连忙道。虽然天和帝对着她压抑着怒气,但是能让天和帝动这么大的怒气,想必事情不会小。   特别是她在天和帝身边,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天和帝的暗卫首领。 第205章 逼宫   沈皎看着天和帝震怒的坐在御座上, 下方的暗影半跪在地上。   天和帝在沈皎进来后, 身上的怒气渐渐收敛, 努力让自己变得和蔼起来, 关心地问道:“一路舟车劳顿, 身子可还吃得消?”若说, 这趟外甥女出去,他最担心的不是外甥女的能力,而是外甥女的身体。接连几次, 因为他, 在鬼门关走了好几圈的人,便是再精心调养, 身体不能和正常人一样。   “皇舅舅亲自指派太医跟着, 元嘉一切都好。”沈皎笑着道, 虽然中间因为水土不服,舟车劳累,再加上她的身子比正常人更虚弱些,倒是小病过一段时间, 但是却没有什么大碍,所以, 也没有必要在这里提起,免得亲人担心。   天和帝知道外甥女贴心,一贯是报喜不报忧, 所以也就顺了她的孝心,不再追问。反正他太医, 暗卫,禁军都派去了,到时一并叫来问一下结果就出来了。   “你呈上的奏疏,朕都看过了,山东的诸事朕都已经清楚。”天和帝看着眼前还没有来得及换掉,一身男装的外甥女,沉稳温润地站在自己面前,赞道:“这趟出去,看来长进了不少,最起码比之前沉稳了,奏疏也写得有理有据,脉络清晰。特别你写得关于民间祭祀河神一事的解决方法,确实是一个良策。”   “多谢皇舅舅夸赞。”沈皎笑着,一点也不谦虚地接受了天和帝的赞扬,一副骄傲的样子,不过倒是不惹人厌烦,反而有几分孩子气,惹人喜欢。这副样子,倒是惹得天和帝失笑,用手虚点了沈皎的头,笑骂道:“你啊,刚夸你沉稳,你又来作怪。”   跪在下方的暗卫首领暗影,听到天和帝的笑声,心中舒了一口气,虽然天和帝的震怒和他自己或者说是和他们暗卫的关系不大,但是帝王发怒时,他出现在这里,很有可能臣为被牵连的对象。   不过,幸好元嘉郡主一来,帝王便不再震怒,他真的十分感谢元嘉郡主,让躲过一劫。不过,这也让他对元嘉郡主的圣宠和其在帝王心中的地位有了更深的认识。能让天和帝在盛怒时,因为一个人,而收敛怒气的人,在这个世上,以他对这位帝王的了解,他觉得也就只有两个人,谢太后和眼前的这位元嘉郡主了,而卫皇后算是半个。   从将暗彦调给元嘉郡主,到后来直接将新选拔的四个暗卫直接赐给元嘉郡主,这样的情况便是太子也没有的待遇,在本朝,也只有谢太后身边有两名暗卫保护。暗卫一直以来只听命于龙椅上的帝王,便是谢太后身边的两名暗卫对谢太后也只有保护的指责,而无听命的职责。但是,暗彦和那四名暗卫却不同,他们被天和帝直接赐给了元嘉郡主,奉元嘉郡主为主。其中,除了暗彦因为其特殊的本事,在暗卫中还有供职,其余的四人已经有名无实了,他们只用听命于元嘉郡主一人,连暗卫内部的命令也不用理会。   所以,以上的种种更是让他明白这位郡主在天和帝心中地位。   这边,暗影舒了一口气,而另一边,沈皎心中亦是放松了许多,毕竟天和帝震怒,整个气氛中都充满了压抑。现在,气氛倒是缓和了不少。   “不过,你的这个方法倒是对于民间的一些类似的巫邪之类的祭祀等事,这个方法都适用。”天和帝思索了一下道。除了正规的庙宇,大齐承认的祭祀方式,其余的祭祀均是巫邪之事。打着祭祀的名义,行恶事者不再少数,但是百姓愚昧,却是极为信服这些事情,屡禁不止,所以一直没有得到很好的解决方法。如今,元嘉倒是给他提供了一个新的思路,既然律法和镇压上已经阻止不了,那就从思想上彻底改变他们。   “皇舅舅深谋远虑,见微知著,元嘉佩服。”沈皎笑着道。   “行了,被吹捧朕了,你想出这个主意的时候就一定是打的这个主意。”天和帝笑骂道。   对于天和帝的这句话,沈皎不可置否,她却是奔着这个方向走的。   对于听不听沈皎的答案,对于天和帝来说,并不是十分重要,笑着坐在龙椅上,面带笑意,和之前的严肃完全不同。一点也看不出刚刚震怒的样子。   沈皎看到天和帝的怒火已经消得差不多,再看看地上已经跪了很长一段时间。对着天和帝笑着道:“皇舅舅,暗影大人已经跪了不少时间……”   听到沈皎的话,天和帝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暗影,“既然郡主为你求情,你就起来吧。但是你要记住,以后该盯紧的地方便可都不可松懈,不然下可就是跪一跪这么简单了。”   “是,属下谢陛下恩典,谢郡主为属下求情,以后定然会慎之又慎。”暗彦谢恩后,又对着沈皎一行礼,真诚地表示感谢。若不是元嘉郡主,他还不知道要跪倒什么时候。   天和帝听后点了点头,然后对着沈皎道:“叫你来,有件事想要告诉你。”说道这,天和帝叹了一口气,眼中带着愤怒也带着悲哀。   “暗影,将你得到的消息和郡主说一遍。”说完后,天和帝往椅子上一靠,揉了揉眉心。   “是。”暗影应道后,对着沈皎道:“郡主,暗部得到消息,刚刚得到消息,晋王连和禁军副统领安源,计划在三日后……”说道这,暗彦稍微顿了一下,瞥了眼一旁的天和帝,缓缓吐出两个字:“逼宫。”   听到这句话,沈皎也总算是知道天和帝的愤怒和眼中的悲哀来自哪里了。正当她想要说话时,只听见胡喜走了进来。   “陛下,刚刚兴庆宫来人,太后娘娘已经从兴庆宫起驾,朝紫宸宫来了。”胡喜禀报道。   天和帝听后,问道:“可有说明太后前来的理由吗?   “没有。”胡喜道:“只知道,太后是带着晋王妃一同前来的。”   胡喜的话落后,沈皎和天和帝皆是露出诧异来。太后一时心血来潮看看儿子到还是正常的,但是带着晋王妃一同前来便不正常了。特别是在得知晋王想要逼宫的时候。 第206章 揭发   天和帝在胡喜说完后, 眼中闪过一丝探究, 晋王妃的到来他却是没有想到, 但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能请动太后陪其一同过来, 为得什么很是能猜出一二。   “元嘉, 同朕一同去迎接一下你外祖母。”天和帝对着下方的沈皎道:“你不在的这些天里, 你外祖母可是担心你的紧,这一听说你来了,就一刻也不愿意耽搁, 前来看你了。晋王妃也是有心, 跟在一旁孝敬太后。”   沈皎明白,这几句话, 更多的是说给胡喜听的, 也是让胡喜对太后带着晋王妃前来的原因, 有了最合理的解释,天和帝这是在封口。谢太后思念外孙女,孙媳妇晋王妃正好进宫请安,在一旁服侍, 一同前来,不过是为了侍候太后, 毕竟,谢太后年龄一日日见长,下人再服侍得尽心, 也不如孙媳妇贴心不是?   “是元嘉不孝,劳外祖母记挂担心。”沈皎行礼, 接着天和帝的话道:“累得外祖母前来。”   天和帝笑着道:“这趟回来,可要好好陪陪你外祖母。”   “这是自然,元嘉在外对外祖母也想念得紧。”沈皎想到威严慈和的谢太后,眼中满是孺慕,说道这,沈皎又看了眼天和帝,笑着道:“元嘉也想念皇舅舅。”   天和帝听到这轻咳一声,看向沈皎的目光更加柔和,道:“好了,先同朕一同去迎接你外祖母吧。”说完后天和帝便对着下方的暗影摆了摆手,暗影随之很快得隐匿起来,然后便带着沈皎走了出去。   至于胡喜,早在天和帝的话落后,便明白了这位自己从小到大伺候的帝王的圣意,赶忙吩咐下去。   等天和帝带着沈皎走到紫宸宫外,谢太后的凤辇也到了。   “给母后请安。”天和帝对着谢太后请安道:“您这知道元嘉回来了,真的是片刻都等不及,朕还说一会儿带着她过去给您请安呢。”   沈皎赶紧上前给谢太后行礼。   谢太后看到外孙女一身男装站在那里,一瞬间没有回过神来,但是听到天和帝的话,瞬间回神,她知道这是天和帝在和她统一口径,这个宫中看似被她和天和帝牢牢把控,其实背后有多少人是别人的眼线,不是他们不知,而是没有必要拔掉,宫中就是一个互相利用的地方,擅于利用也是别人安排在自己这里的眼线,也是宫中常用的手段,特别是对于帝王,有侍候一些不便明说的目的都可以通过这种方式达成。可以说,天和帝这里各方的眼线,天和帝心知肚明,她也知道不少,留着这些人不过是别有用意罢了。不然,帝王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这却是皇帝的不是了,明知道哀家想要见元嘉,还留她这么长时间,这不是成心想要我跑来一趟吗?”谢太后顺着天和帝的话,笑骂道。   “是儿臣的不是,在这里给母后赔罪了。”天和帝赶紧接道,然后上前亲自扶着谢太后,走进紫宸宫中。   因着晋王妃的存在,正殿倒是不适合再进,便进了早已收拾好的偏殿中。   进入偏殿后,天和帝才屏退众人,只留下胡喜一人在殿内伺候。   “皇帝。”谢太后坐下后,也顾不上一旁多日想念的外孙女,先谈正事:“哀家今日带晋王妃过来,是这孩子有事情给你禀报。”   谢太后话落后,一旁的晋王妃连忙走到天和帝的面前跪下叩首。   对于面前跪在地上不起来的晋王妃,天和帝心中了然,但还是问道:“哦?晋王妃有事皇后与母后禀告才是正理。”   按照规矩,女眷都应是由皇后这个一国之母来管理,特别是晋王妃,除了的有品级的王妃,皇后更是婆母,所以晋王妃若是有事应当先禀报皇后,由皇后处置,而不是越级到帝王面前。   对于天和帝这样几近于责备晋王妃不懂规矩的说法,晋王妃倒是没有被吓倒,依旧跪在那里没有起身,连叩首的样子都不变。天和帝没有让她起来,便是存着让她不起来的意思,她今日既然选择来到这里,后面所说的事情更加重大,她可能连性命都保不了,但是为了她的孩子,她就得撑下来,这点责备算得了什么,就算是要了她的命才能争取到一线希望,她也心甘情愿。   “儿臣此事事关朝堂,事关大齐的江山社稷,所以才去扰了皇祖母的清净,请皇祖母带儿臣来亲自和父皇禀明情况。”晋王妃对着天和帝道,心中终究是害怕,话语中带着颤抖。   “朕倒是要听一听,晋王妃所说之事究竟是合适?还能事关大齐的江山社稷。”天和帝问道。   听到天和帝的话,晋王妃索性也不绕弯子,直接道:“儿臣要向父皇揭发晋王意图在十日后连和官员一同逼宫之事。”   “你是如何得知此事的?”天和帝听后连脸都没有变色,喝了口茶后问道。   一旁的谢太后,看到天和帝镇定的样子,便知道天和帝一早便知道晋王之事了,瞥了一眼天和帝后,在天和帝赔罪和讪笑中,将目光转移,到一旁的外孙女的身上。皇帝越来越大,已经不需要她辅助了,晋王之事看来早已有了消息和打算,所幸她也乐意如此。   谢太后看了看早在进门后,便被自己拉在自己旁边的外孙女,顿时心疼起来,她的阿皎比之前黑了,也瘦了。出去这些天,真的是受了不少苦。这些年,随着年龄渐大,精力已经不足,但是不代表她糊涂了,不知道元嘉这趟出去是干什么去了。   她的这些后辈中,她最喜爱的便是元嘉,不只是因为血缘关系,因为元嘉身上带着的盛世之兆,救了她儿子三次性命,更是因为元嘉是与她最像的人,虽然像,但是却又是不一样的。   而一旁的沈皎,却是将目光放在了一旁的晋王妃的身上。多年前,天和帝赐婚安乐侯嫡长女和晋王,这场婚事也使安乐侯和晋王紧紧地拴在一起。不过,京中的众人也都知道晋王宠妾灭妻,但是安乐侯府至今都是没有态度,仿佛不知道一般,置若罔闻。   至于这件事的主要被谈论的中心的晋王妃却也是从始至终不发任何一词。对于这样的情况,京中众人皆以为晋王妃是因为被晋王胁迫不得不保持沉默的。   不过,她却是不那么以为,比起外面的人知道的却是多出不少。比起何妃,晋王妃对于皇后这个嫡母,却是更加亲近恭敬。何妃和三公主永宁每次挑衅卫皇后的时候,都从未见过晋王妃。甚至是有些时候,晋王妃站在卫皇后一边。   她还记得,天和帝在几年前的万寿宴上,晋王对不满很多上,在下面和晋王妃抱怨时,而一旁的晋王妃却并不理会,可见晋王妃对晋王也没有什么兴趣,甚至是有些不耐。说实话,晋王妃确实与安乐侯府的选择不一样。   “是儿臣在晋王身边的眼线告诉的。”晋王妃咬着牙说道。在自己丈夫,特别是一个王爷身边安排人手,却又告知天和帝这个父皇,真的是……。她本以为等来的是天和帝的怒火,却是没有想到什么都没有出现。   “晋王是你的夫君,夫为妻纲,怎么会来朕这里揭穿晋王?”天和帝在晋王妃的担心中,威严道:“还有若是萧昊逼宫成功了,你岂不是更进一步?”萧昊是晋王的名字,现在天和帝都不叫萧昊为晋王,或者是排行类的而是直呼名字,态度不言而喻。 第207章 晋王妃   更进一步是什么?王妃是正妻, 若真是晋王登基, 晋王妃便是正宫的皇后, 一国之母。这是很多女子梦寐以求的事情。   沈皎看着眼前的晋王妃, 她还记得天和帝让卫皇后给晋王选妃的时候, 那个时候还是安乐侯府大姑娘的晋王妃, 在那场赏花宴上大放异彩,显然本身就是奔着晋王妃的位置去的。不过,这也是她极为不明白的地方, 既然打算嫁给晋王, 那又为何和晋王的选择立场不同,这不是互相矛盾吗?   沈皎看着下方的晋王妃, 虽然因为天和帝的这几句话, 身子颤抖起来, 但却始终没有失态。   晋王妃听到天和帝的这几句话,心中颤抖,连忙叩首道:“回禀父皇,这三纲五常, 先是君为臣纲,才是夫为妻纲, 这顺序不可乱,儿臣先是陛下的臣民,其次才是晋王的妻子。”天和帝问她的这些话, 她知道只要她面对帝王揭发自己的丈夫,就必须处理好这个问题, 所以她想了很久才想到这个答案。   不过,即便有这个答案,她也终究只是站了个大义,若是被外人知道,恐怕会被旁人说她背弃丈夫。而这样的做法,在民间估计浸猪笼都是轻的。但是,谁让她嫁入了皇家呢?这天下的纲常还能大过君纲不成?   至于她从宫中出来后,会不会背后遭人谩骂,这首先要让她有命能活着从宫中出来不是吗?至于她的做法会不会败坏安乐侯府女儿的名声?晋王妃想到这,内心嗤笑,她从被送进宫被要求得到晋王妃的时候,就已经还了安乐侯府的生养之恩了。   晋王妃看到自己说完这些话后,天和帝没有说话,心中缓和了些许,继续道:“晋王生出忤逆之心,身为臣子,儿臣怎敢不报。儿臣这辈子不敢奢求其它,只求自己的两个孩子能够平安顺遂的长大,安乐一声,儿臣万不敢有其它诛心的心思,只求陛下几日后能够看在血脉亲情的份上,饶过两个孩子。儿臣任由陛下处置。”   沈皎知道晋王妃孕有一子一女,女儿碍于宗室女的规矩,一般要到出嫁前,最早也是要在十岁之后才能请封,当然皇帝宠爱,令赏的不算。至于这位晋王和晋王妃所出的嫡子,却是至今都没有爵位,没有请封世子。要知道,这位嫡子可是晋王的嫡长子,如今已经年满七岁,请封世子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满面有人传言,晋王之所以迟迟不立世子,是因为他的宠妾章氏前两年也生了一个儿子,晋王极为疼爱,据说是想要立这个宠妾的儿子为世子。对于这件事,沈皎觉得以晋王那个偏听偏信的性格,倒是极有可能的。据说,当年章氏撺掇晋王为自己请封侧妃,其中有一点就是仗着自己已经有了身孕。但是晋王的子嗣不少,论资排辈,怎么也到不了章氏不是。   如今看来,晋王妃是一个极为能够看清楚局势的女子,最起码比晋王要能看清楚的多。晋王身边如今没有燕王给其出谋划策,可谓是昏了头,连逼宫这样的蠢招都能想出来。以为联合一位禁军副统领就能逼宫成功,当真是愚蠢至极。   禁军统领的英国公世子谢离统领,掌控禁军十几年,一个副统领能控制多少人?晋王若是指望着这些人发动宫变,显然不太现实,晋王毕竟在朝堂上历练多年,便是再差劲,也不可能这么天真,所以,她倒是觉得晋王应该还是有别得准备的。   正当沈皎再想这个问题时,天和帝看着下方的晋王妃恭谦的跪在地上,道:“你先起来吧。”   “谢陛下。”晋王妃心中一喜,虽然天和帝没有许诺她,但是最起码也没有继续怪罪她,也没有再继续怀疑她说晋王逼宫的话,认为这是荒唐之言,如此,与她便是一个不错的开始。   她来之前最怕的情况就是天和帝不相信晋王会逼宫,索性,在这个上面她没有遇到任何阻碍。   “关于此事,你知道多少?”天和帝问道。   晋王妃起身后,听到这句话赶紧答道:“儿臣知道晋王想要与禁军副统领安源,安乐侯还有京城副指挥使黄绩等十余人三日后在子时发动宫变。”晋王妃说完这句话后,天和帝的眼中闪过一丝厉光。   沈皎也是一愣,她如今算是知道为什么晋王敢有这个底气发动宫变了,原来除了安源这个禁军副统领外,还有一个京城副指挥使。不过,她记得京中的指挥使应该是天和帝的心腹镇南侯才是。镇南侯战功累累,可谓是天和帝的心腹大臣,其和英国公世子谢离一个为天和帝守京城,一个为天和帝守宫门。并且,和谢离一样,京城的兵马应该不会能让一个副指挥使控制的机会才是。   “他倒是会找好时候。”天和帝听到这个消息后,嗤笑一声,语气中含着无限的寒意。   “陛下,这是儿臣所知道的和晋王密谋的官员名单,请陛下查验。”晋王妃看天和帝看向自己,连忙将自己事先准备好的东西递给天和帝。   一旁的胡喜接过后,呈给一旁的天和帝,天和帝将名单看完后,对着一旁的沈皎道:“元嘉也看看吧。”   “是。”沈皎接过后,仔细看了上面的名字,上面的人员名单没有任何意外,全都是原本晋王一系的支持者,不过,令沈皎稍微欣慰的是,上面没有看到她那位舅祖父的名字,看来她那位舅祖父还没有昏过头,只是不知道她这位舅祖父没有参与的原因是什么,要知道那位可是舅祖父对晋王信服支持的很。但无论因为什么原因,梁家之事不让她父亲忧心就是了。   “具体说说,你还知道些什么。”天和帝对着晋王妃道。   “是。”晋王妃应道:“晋王打算,让黄绩在宫变的时候控制京中的兵马不发生异动,另外派出五千兵马配合安源。三日后,正是安源值守,由他派出亲信,来守宫门,放那五千兵马进宫,然后这时宫中黄绩的亲信在里面接应,而京城的大门这个时候由黄绩看住,任何人不得放出,而前往京中大营报信的官员也应被安扣押,安源定会对此事置之不理,京中大营的兵马并不会护驾,皇宫便全部落入晋王的手中。”   “除此之外,黄绩还会派出兵马前去太子府,赵王府中,也是如此。”派去兵马干什么,不用想都知道。没有道理在发生宫变后,还留个太子妨碍自己继位的道理。   “他倒是好胆量。”天和帝面上全是寒意,说完后,却是看向一旁的晋王妃,“这些事我随后会查证。”   还不待晋王妃欣喜天和帝相信自己,耳边却又想起的了天和帝的问话:“不过,此事你是如何知道的?”晋王和晋王妃的关系又不是特别亲密,比起晋王妃,据他所知,他的这个儿子似乎更加信任自己的宠妾章氏,虽然安乐侯是他的左膀右臂,但是这位儿媳和安乐侯府的地位也并不高,所以,即便安乐侯有参与,也不会告诉晋王妃,至于晋王,就更不可能了,   “陛下恕罪。”晋王妃听到天和帝的话后,赶紧下跪请罪道:“儿臣不敢欺瞒父皇,此事是儿臣从章氏那里得到的消息,她的院子中有几个儿臣的耳目,下人言到章氏最近几日很是高兴,甚至妄言自己不日便会成为……贵妃。”说道这,晋王妃有些颤抖,她和安乐侯关系不睦,和晋王之间即便孕有一子一女,但是夫妻之间的情分也是少得可怜,能得到这个消息自然不是晋王和安乐侯告诉她的,那么,只能是她自己打探来的。   但是这手段终究是有些不光彩,晋王再不是,那也是天和帝的亲子,这段时间,即便是大势所趋,天和帝也在尽全力保他,这样的事情,很多人都看得明白,只有晋王自己看不懂,而他身边的人即便是看懂了,但是也和晋王一样不甘心,晋王不甘心自己失去了夺嫡的资格,而这些人不甘心自己这些年自己投放在晋王身上的心血白费,就算是现在改换阵营,太子那里是不用想了,而燕王那里也是要重新开始,而燕王主意又大,也不一定对他们有没有心生嫌隙,特别是有这样的天赐良机,又都想要捞一个从龙之功的,有退无可退的,都想要搏一把。   “之后两天,儿臣命人打探晋王在府中的动向,又收买了晋王身边的下人,将晋王殿下所见的人和所谈的话报于我,虽是密谋,但是晋王殿下……,”她真的只能说她的那位夫君不知是蠢还是太过自信,真的是在府中一点都不谨慎,密谋时居然会让下人留在身边侍候,自以为都是自己的心腹,不会背叛自己,殊不知这几个人中有两个是她一早就安排好的人,原本是想要在平日里和晋王的一些冲突时,让自己占些先风,但是却也是没有想到会在这个时候出现了大用处,给她的孩子争取一线生机。   至于晋王有没有可能逼宫成功?她觉得除非是上天瞎了,才会出现这样的结果。这京中尽在天和帝的掌控之中,特别是他们这样的王府之中,天和帝的耳目遍地都是,晋王又是这样的性子,怎么可能成功?   就算是成功了又如何?以晋王的性子,若是他继位,只怕会更加宠信章氏,到时候别说是皇后了,怕是连性命都不保。 第208章 庇护   所以, 比起在晋王继位后, 自己屈辱而死, 倒不如现在为自己和两个孩子争取一线生机。若她真的成功, 那么她的两个孩子即便日后没有什么前程, 但是也会平安富足的度过一生, 这样便足以。   晋王妃后面的话没有明说,但是在场的人哪个不明白。天和帝甚至嗤笑道:“就是这个样子,还敢妄想其他, 若是真将这祖宗基业交到他手上, 估计不出一年,这大齐的江山就要易主了。”   “看来晋王这些年被吹捧的太厉害, 连自己有几斤几两都不知道了。”晋王自己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但是他要是不清楚, 那他这龙椅早就换人做了。他从没有想过要晋王继承大位,若真是有这么个想法,估计他要愧对列祖列宗了。   沈皎听到天和帝的话,嘴角一抽, 虽然她也这么觉得,但是天和帝身为父亲, 这么嘲讽自己的儿子,可见是气得狠了。她能看出来,天和帝对晋王一开始就没有保有多大的希望, 那些看重什么的,都是晋王自己给自己脸上贴金。晋王没有自知之明不是一天两天了, 她之前便知道,晋王曾经在私下和一帮拥护他的人说过,天和帝最为宠信他这个儿子,太子之位也属意与他,之所以立皇后所出的三皇子为太子,不过是碍于嫡出这个规矩,天和帝心中更愿意立为太子的是他。晋王自己认为太子坐上这个位置,凭借的不过是中宫嫡出这个身份,和卫家的支持,和太子本人无关。   对于这个说法,晋王自己似乎深信不疑,她却是当作笑话来听的。她有时候觉得晋王不是自信过度,也不是自欺欺人,甚至不是蠢笨看不清局势,她有时候觉得晋王似乎有些妄想症。当然这些说法,不过是晋王自己在酒后私下里说得,但是依旧被传播了出去,因有着之前晋王身边有韩王善后,所以,知道的人不多,她算是一个。至于太子知不知道,她就是不知了。   她觉得即便是太子知道,也不会在意。事实摆在那里,他的能力也摆在那里,只要不是眼瞎,和晋王那般的人,都能比较出来,他定然懒得跟晋王计较,和晋王计较,只会令自己的格调降低,与太子来说,实在是没有必要。   “儿臣只知道这么多,一得到消息后,便赶紧进宫来了。”晋王妃将情况说完后,对于天和帝讽刺自己儿子的话,她丈夫的话,仿佛没有听到,只是给自己的两个孩子求情道:“只望陛下能够看在骨肉亲情的份上,饶过华儿和阿钦。”   说完后,晋王妃便叩首在地上,长跪不起。她不敢奢求自己的性命,她知道即便是君臣大义占据上风,估计也没有哪个人愿意公爹喜欢告发自己的儿子的。   天和帝看到下方的晋王妃,问道:“你是个慈母,若是为臣,也会是个好的臣子,你既是慈,也应当知道幼子没有母亲的苦难。”对于晋王妃,这个儿媳算是他和皇后选出来的,当时王家还没有出事,磨砺太子的话,他选择的是勇王和现在的韩王两个同母兄弟,没有想到晋王的可能,不为别得,当时他真的是瞧不上晋王的性子,实在是太不行了。只是后来没有人了,他才选择了晋王。   所以,一开始给晋王选妃时,他选择了安乐侯嫡长女,安乐侯他瞧不上,但是安乐侯嫡长女的外祖父却是他曾经的太傅,对于这位太傅,一生为他付出了太多,在先帝的刁难面前屡次为他进言。后来,太傅的女儿加入安乐侯府,他曾经听闻,安乐侯府也曾因为他不受先帝宠爱,害怕被波及的缘故,对太傅的嫡女很是冷落。后来,太傅因先皇责难去世,死前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自己的嫡女,曾托他照顾,但是他那个时候正属于最苦难的时候,根本就顾不过来,后来,他听说太傅的女儿因难产去世,所以,他虽对安乐侯府发过难,安乐侯也被降爵,也就不曾理会过安乐侯府。他觉得毕竟太傅的外孙女是安乐侯府的嫡长女,他又给了太傅一家尊容,太傅的外孙女后来也交由他的师母,也就是太傅的夫人抚养。   直到后来为晋王选妃时,他才注意到其的出身,想着跟太傅做个亲家也是好的,太傅家中这一代又没有适龄的女孩,所以便选择了眼前的安乐侯嫡长女为晋王妃,本想着太傅的外孙女,又由师母教养长大,性子肯定好,他只是指望着这个儿媳平日里能够对晋王的性子有所帮助,但是没有想到他的这个儿子居然会宠妾灭妻,他已然觉得对不起太傅了。   “你是个好的,和你外祖父一样,忠君之心可见,你不必思虑其它,这些年晋王所做所为荒唐,你也受了委屈。你今日一片忠君之心,朕看在眼里,你放心,你永远是皇家的儿媳,是王妃,华儿和钦儿也是朕的孙儿,这一点无论如何也不会改变。”天和帝承诺道。太傅一生为他呕心沥血,临死前唯一放心不下的女儿他没能兑现承诺护好,他的儿子愧对人家的外孙女,他也没有过问,没有道理人家冒着生死危险,一片忠君之心,让他弃之如履。   眼前的这个儿媳,看得明白,识大局,虽然他直到她背后的那些个小心思,但是不肯否认,晋王妃是忠君的,这就足够了。晋王之事,她从没有参与半分,平日里也是谨守本分规矩,他也不会亏待了他。至于两个晋王妃所出的嫡孙,和他血脉相连,被晋王妃教导的很好,和东宫所出的几个孩子玩得也不错,完全没有因为晋王的原因而出现过不和。对于这样的情况,他乐意见到,他一早也就直到晋王妃的打算。   嫡尊庶卑,嫡子继承,这是他太傅一生坚守的东西,他的外孙女这样也不为怪。   “朕记得华儿也应该有七八岁了吧。”天和帝看向一旁的谢太后不确定道。   谢太后没有回答,天和帝不知道,她也不太清楚,她连天和帝的皇子,也就是她的皇孙,她都记不得每一个具体多大了,更何况一个曾孙女,虽然也疼爱,但是年纪大,记不得也是真的。   “哀家记得华儿不小了吧。”谢太后看向一旁的晋王妃含糊道:“应是有九岁了吧。”   “回皇祖母的话,华儿今年九岁。”晋王妃回道。   “那等这件事了去,赐华儿县主爵位吧,任何人也不会小瞧了她去。”到底是他的孙女,他没有多少感情,但是也是为他们考虑的,“至于阿钦,既然他跟阿铄玩得好,那两个人亲近些也无妨。”晋王是晋王,孩子是孩子,他们的母亲做出了正确的选择,给他提供了不少有用的线索,省了不少事情,他也会满足晋王妃所求,他给了两个孩子安排,能做到什么地步就看他们日后的选择了。   “儿臣谢父皇大恩。”晋王妃听后大喜,对着天和帝的称呼,也换回了原本的“父皇”。她的选择是正确的,她感谢自己的外祖父和外祖母不仅给了她庇护,还给了她教导,让她明白什么是必须坚持的,什么是对得。   “起来吧。”天和帝将地上的晋王妃叫起。晋王妃谢恩起来后,一旁的谢太后起身道:“既然这事情都了解清楚了,哀家便带着晋王妃回去了,不打扰你们了。只是阿皎,今日午膳定然要去哀家那里用的。”   “是。”天和帝笑着送谢太后出去,“儿臣定然将元嘉给您送去。”   沈皎又笑着逗趣了几句,一同将谢太后送出殿门后,谢太后不让他们再送,她和天和帝便返回了正殿之中。   “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天和帝看着沈皎有些疑惑的样子,直接道。   “是。”沈皎笑着,也不客气直接问道:“皇舅舅,若是我记得没有错的话,这京中的指挥使应该是镇南侯才是,黄绩一个副指挥使怎么可能让京中大营的全部人马都听命与他?不过,我看皇舅舅似乎并不意外,可是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吗?”特别是天和帝说晋王选的是个好时机的时候,显然并不意外。   “确实如此。”天和帝点了点头,“前几日,镇南侯因骑马时摔了下来,腿受了些伤,所以告了半个月的假,在府中修养,所以这京中大营的事物便由几个两个副指挥使轮流代管。”   沈皎点了点头,表示明白。这京城的副指挥使,除了黄绩外,便是这吴羽的父亲吴辽了,副指挥使的官名是京城都指挥佥事。这些年,吴辽一直担任此官职。   “黄绩善于专营,三日后估计是他值守,所以才敢动的这个心思。”天和帝说道:“京城大营五万人马,他能调动的估计最多也就只有一万人。”   一万人,也是不少了。京城的军队,除了京城大营的五万兵马,禁军有十万,十五万人马护卫京城,若是安源真的能够控制禁军的人不理会,这逼宫倒也是有些可能。   可是安源,真的能控制禁军多少人,以她看,最多也就是一万人,她表舅英国公世子谢离的治军手段她还是清楚的。   “三日后,禁军中可是安源值守?”沈皎问道。   “不错。”天和帝点头,所以,他才说晋王的这个时机找的不错。   如此一来,到也是直到晋王的这个计划哪里来得了。只不过,打量着连个亲信值守,好为自己大开宫城门,为自己省去不少事,又有人接应,才会选择在那一日动手。   “皇舅舅,事情已经清晰。”沈皎对着天和帝道:“不知您打算如何?”现在事情明了,重点在于天和帝究竟是如何打算的?是将一切掐灭在源头,还是让其成为既定的事实再动手?   “朕给了他机会,原想要保全他,可是他自己不珍惜,朕也没有办法勉强他。”天和帝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中既带着寒意,也带着失望,“让下面准备好,且由他去吧。”   “至于最后,再说吧……”天和帝说道最后,声音小了很多。 第209章 劝慰   沈皎知道天和帝终究是被晋王伤了心, 虽然天和帝是用晋王来给太子做磨刀石, 但是却也是真的在做个合格父亲。在有这个打算之前, 晋王也是一个极为得天和帝喜爱的皇子。不为别得, 只为晋王是他登基后的第一个孩子, 其意义终究是不大一样的。   天和帝虽然算不上是一个慈父, 但是却也算得上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了。天和帝的几个皇子中,长子身体孱弱,他也是经常召太医垂问, 因着其身体无法参与朝政的机会, 所以存在感很低。但是其余的几个皇子,天和帝真的是给了他们最好的教养, 也是让他们每个人都有进入朝堂的机会, 虽然这个机会带着其它的用意, 但是不可否认,若是真的有能力,只要有机会,就能够翻身。   对于这几个进入朝局的儿子, 虽然天和帝有着自己的打算,看着他们给自己寻找阵营, 引导着他们争夺,抢夺。特别的是对于晋王和和燕王,天和帝看出了两个人的野心, 给了他们希望,让他们去争, 去抢,去夺,以此来给太子做磨刀石。虽然看着是天和帝别有用心,造就了两人的结局,但是这又何尝不是他们心中先有了野望,若是真的没有野心,就会像赵王和韩王一样,定然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所以,他们今日走到的这个结局,不过一切都是他们的选择而已,也怨不得旁人什么。天和帝虽然有错,但是这主要的过错依旧是他们自己。   更何况,天和帝虽然算不上是一个慈父,但是其也算是不错的了。在晋王闯下滔天大祸后,依旧选择保住他一命,她之前听到天和帝对于晋王的处置就明白,天和帝是打算保下晋王的,虽然会降爵,会剥夺他竞争储位的资格,但是也算是给晋王留了个后路,只要他不生事,应会衣食无忧的度过一生,这算是天和帝对这个儿子的愧疚吧。   沈皎看着天和帝有些悲凉的神情,身上少了些帝王的威严,多了些平常人的落寞。这样的天和帝沈皎真的是很少见,正在沈皎想要劝说时,却听到了天和帝的声音:“重光,你说这是不是报应,朕为了保住晋王,背弃了山东的百姓,如今,却是被晋王背弃了。”   晋王造成了山东这么大的灾难,百姓死伤无数,流离失所,而他为了一己之私,保住自己的儿子,换来的却是自己儿子的背叛。   这何其可笑?   对于天和帝这样的感叹,沈皎一愣,她是真的没有想到天和帝会说出这样的话。是不是报应,她不知道。但是天和帝这样的做法,确实是对不起山东的百姓的。不过,从个人的角度来说,沈皎十分理解天和帝的做法。天和帝既是君,也是父亲,天和帝的想法她多少能猜出一些来,天和帝觉得是自己一手将晋王推向夺嫡的漩涡之中,是他一手将晋王推向深渊,所以对于晋王天和帝带着愧疚之心,所以不愿重处这个儿子。   这样的决定,他辜负了百姓,却换来了一个这样的结局,任谁都难以接受,特别是对于一个有着当明君志向,有着开创盛世的帝王。   “每个人的决定都是他自己的选择,有时你即便不给他提供这样一个机会,他依旧会做出一样的选择。”沈皎对着天和帝劝道:“比如燕王殿下。”   沈皎说完后,便对着天和帝请罪道:“元嘉妄言,还请皇舅舅恕罪。”   “你说得是事实,没什么不对的。”天和帝摆了摆手,他本来确实就没有想过要给燕王上位的机会,“现在就我们爷俩儿个,难道元嘉还给皇舅舅说那些虚的不成?你只管说自己的真心话,皇舅舅想听。”   “现在,能给朕再说说真心话的,也就只剩下你了。”天和帝自嘲的感叹道。   “不必顾及,想说什么直说就是。”   “是。”沈皎点头,随后道:“若是一个人没有这样的想法和念头,无论您怎么给他希望,他都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就比如赵王和韩王。而如燕王,您自王家的事情后,基本上算是明确了燕王没有夺嫡的资格,可是燕王殿下的野心却是从没有停止过,这些年一步步精确的布局,以晋王为遮挡,发展自己的势力,这些相信皇舅舅也清楚。”   虽然有人说过,“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常言人皆应有上进之心,但是她却觉得不想当皇帝的皇子却是也可以是个好皇子,可以有着上进心,比如做一个好臣子,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为百姓谋福祉,这些都是一个皇子的上进心。皇位的争夺腥风血雨,危险无比,但是那万人之上的地位却是很多人心中梦寐以求的。   特别是那些皇子,出生在最尊贵的家族,生活在权利的中心,从出生到长大,身边无时无刻不再告诉你权利和地位的重要。那近在咫尺的龙椅,是很多皇子的梦。但是,真正能坐到那把龙椅的又有几人?有些人从始至终都怀有这样的梦想,沉醉在通往美梦的路上,不愿回头;而有些人在美梦后,认清现实,并会找到自己想要走的路,从美梦的路上返回,拐弯,选择适合自己的那条路。   而晋王和燕王就属于前者,而赵王和韩王则属于后者。   无论是哪一种选择,她都没有看法,持保留意见。   “所以,皇舅舅不必太过自责,若是晋王心中没有夺嫡的想法,那他无论如何都不会进入这场争斗中的。”沈皎劝道。   “至于晋王因着参与到夺嫡之中,而做得那些错事更是晋王自己的选择。”沈皎继续道:“晋王为了扩大自己的势力,选择了最为错误的方式。”   “您再看看太子殿下,就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来。”沈皎宽慰天和帝道:“在处理山东官员的时候,赵王殿下秉公执法,没有一点徇私,或是因私废公的行为。”   “所以,皇舅舅不必过分自责,这些事情都是因人而异的。”沈皎看到自己说道太子的时候,天和帝缓和了一些。   “太子,确实是不错,被皇后教养的很好。”天和帝感叹道。   沈皎没有说话。她现在不宜再附和了,若不然便会让天和帝觉得她是在位太子说话。说实在的,她并没有这个意思,不过是为了宽慰天和帝而已。她现在这样说,天和帝不会有任何想法,但是若是她再附和天和帝,这意思便不对了。   其实,若是说实在的,天和帝的这些个皇子中,也唯有太子有储君之风,虽说燕王心计颇深,但是却用得多是些阴谋小道,而太子却多是明谋,在她看来,在官场上,虽然阴谋不少,但是明谋才是关键,才最能让人敬服。   而成为一个储君,一个帝王,明谋才是正道。   虽然这和两人的身份有一些关系,但是身份也是关键,虽然也许有些不公平,但这就是现实,是必须要面对,而不是逃避的事情。   在她看来,若是燕王还不改变,还是多用一些阴谋取胜,只会让他在朝堂上更加得不到那些德高望重的人的支持了。   而太子,虽然从参与朝政至今,也犯过错误,到现在一个越来越被朝堂认可,享有极高威望的储君,有的绝对不止是嫡出的身份和卫家的支持,更要有着努力付出和胸襟。单是胸襟和耐心这一点,太子就比众皇子都强。   在天和帝将晋王一步步扶持起来的时候,让晋王在朝堂上风头无两,荣耀无比,风头差点都压过他这个储君的时候,太子并没有表现出急迫来,将天和帝交办的差事老老实实的办好,踏踏实实地走着自己的路,对待晋王的态度也一如平常,面对晋王的挑衅也是一笑了之,处处尽显兄长风范。不结党不营私,没有刻意打压晋王,依旧能让自己的风采威望稳稳压晋王一头,这是相当不易的。若是换成别人,真的是很难办到。这样的胸襟,耐心,气魄,岂是常人能够达到的。   而对于山东的事情,太子更是要求赵王秉公处理,不携带任何党派之争,对于晋王党羽在山东的罪行,如实回禀,没有任何的添油加醋,想要以此来铲除晋王,这样的胸襟,确实是少有人能办到。要知道,这些年,晋王对太子的挑衅可是从未停止,这两年甚至是越来越厉害,想要自己取而代之的心思,可谓是满朝皆知。   在这种情况下,太子还能够选择如此处理,真的是让人佩服。所以,私心来说,天和帝的这几个皇子中,在她看来最符合储君之位的,还是太子。   也正是因为塔子的这些做法,朝中越来越多的臣子选择支持太子,天和帝对太子也是更为满意和看重。   “你说得对,看看太子就知道。”天和帝点点头,说完后叹了口气道:“罢了,晋王的事就看他自己的选择吧。”   “至于晋王妃那里,以后,朕会让皇后多照顾几分。”天和帝说道。毕竟是有功于他,有功与朝堂,便是看在太傅的面子上,他也不能亏待了去。   “晋王妃之勇气,决断,忠君之心让人敬服,不输于男子。”沈皎赞道。对于晋王妃的决断,她真的是佩服的,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出决断,将晋王的所谋打探清楚,然后进宫朝天和帝禀明,为自己和两个孩子谋一条出路,这样的决断,在这个时代真的是少见的,是需要魄力的,毕竟这可是违背纲常伦理的。说真的,她真的很是佩服晋王妃。当断则断,还有勇气来为自己和孩子谋出路,这样的女子,便是很多男子都比不上的,实在是让人佩服。   天和帝点了点头,他给晋王娶这妻子,就是希望晋王能够和晋王妃呆在一起时间长了,晋王的性子能够改善一点,却是没有想到晋王会宠妾灭妻。他的打算是全都落空了。   “晋王妃确实给提供了不少有价值的东西,朕不会亏待她和华儿与阿钦的。”天和帝说道:“若不是晋王妃,朕倒是不知道黄绩何时成了晋王的人了。”   对于黄绩其人,沈皎了解的不多,但是朝堂上拥护晋王的武将中确实没有听到过黄绩的名字。   不过,这也完全说明,对待任何人都不能小瞧,晋王便是再如何,手中也是有着自己的底牌的。 第210章 初心   黄绩此人, 她的了解不多, 只记得此人似乎是有家世的, 而且比起其他的几个副指挥使或者是相同级别的武官, 黄绩的年龄算得上是小的。   虽然武将不像文官那样需要论资排辈, 而是以功勋来论官职, 若是有功绩,年轻一点也没有什么。但是让人疑惑的是,黄绩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功勋。   “元嘉若是记得没有错的话。”沈皎对着天和帝疑惑道:“依照黄绩的资历和功绩, 应是没有资格做到京城副指挥使的吧。”要知道, 便是吴辽跟随着她的父亲,战功卓著, 年龄也比黄绩大上一些, 也只是和黄绩平级。   “黄绩此人善于钻营, 上下口碑都不错,和军中的一些将领关系不错,朕原本是打算将其许配给你文安姨母的。”天和帝答道,这样的人在军中也不在少数, 但是为什么黄绩能够在这个年龄混上这个职位,其中定然是有原因的。   “说起来, 黄绩的位置还是你文安姨母亲自来朕面前求的。”天和帝说道这眼中一暗,“朕原本想着文安的日子这些年过得也不易,想要在以后给她赐婚的时候, 多些体面,所以也就同意了, 朕本是想让黄绩在那挂个空值,却是没有想到……”   如此,沈皎才是明白了这其中的关键。先帝当年的公主并不止她母亲淑惠长公主一人,她母亲行三,另外还有五个姐妹,其中有两个因为在先帝时期帮着纯王,做下不少错事,并帮着纯王等人犯下大逆不道之事,已经被天和帝贬为庶人,圈禁起来了。剩下的三人,两位嫁到了外地,京中就只剩下她母亲和文安长公主。   她这位文安姨母,和她母亲淑惠长公主感情甚好,先帝时期便一直站在天和帝和谢太后身边,所以颇得天和帝优待。不过,她这位文安姨母身为公主,金尊玉贵,应该是一生顺遂的。文安长公主的生母和谢太后之间的关系十分不错,就如同现在的淑妃和卫皇后之间的关系,所以文安长公主又年纪最小,淑惠长公主对这个妹妹也是极为疼爱。后来,天和帝又在夺嫡之争中胜利,文安长公主便成了除了淑惠长公主外,最为尊贵的公主。   但是即便是身份尊贵,但是这位在婚事上却是极为不顺的。文安长公主已经两嫁,但是一次遇人不淑,驸马心中另有他人,拳养外室,文安长公主如何能忍得下,一剑斩杀了外室,驸马也是被文安长公主一剑斩得不能人道,并与其和离,另一次却是极为不幸,本是恩爱夫妻,两人孕有一女,可是天灾人祸,要了这位驸马的命,文安长公主只能寡居在公主府,这些年也一直没有再嫁,一直独自抚养女儿。天和帝和谢太后怜惜文安长公主母女可怜,特地赐给了文安长公主独女康寿县主的爵位。   这些年来,文安长公主一直没有再嫁,谢太后和淑惠长公主,以及文安长公主的母妃温太妃觉得文安长公主和前任驸马感情极深,思念故人,便一直没有忍心逼着文安长公主再嫁。所以,这次文安长公主愿意再嫁,忘却伤心事,谢太后和温太妃几个很是高兴,便是天和帝也是如此,所以文安长公主想要求个体面,天和帝也是答应的。毕竟,京城副指挥使这个职位当真是极为体面的,况且这个职位并没有多少实权,京中大营的兵马全部都被镇南侯控制的很严,又有吴辽从旁协助,黄绩只是挂个空值,却是没有想到黄绩真的有这个胆子,和晋王一起谋事。   “他倒是会钻营,可是这次却是钻营错了地方。”天和帝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冰冷。   “只是不知道你文安姨母对此事究竟是知道多少?”对于黄绩,天和帝没有多少想法,这样的任处置按规矩处置了便是,但是对于文安长公主……   沈皎看着天和帝晦暗不明的神色,知道他的心中所想,这件事若是文安长公主是被蒙蔽的还好说,只能说是文安长公主识人不清。但是若是文安长公主也参与进了晋王的这场逼宫之中,只怕天和帝会寒了心的。   “暗影这里最近有些忙,你文安姨母的事情,就交由你来办吧。”天和帝对着沈皎说道。   “是。”沈皎起身应是。   “这也该到了午膳的时候了,别让你外祖母等急了。”天和帝和沈皎又说了些话,嘱托了些事情,便对着沈皎拜拜手道:“明天继续到朕这里来。”   “是。”沈皎看着天和帝有些疲倦的神色,不再请天和帝同去谢太后那里。对于一个帝王,有时候独处会是平缓心情,自我调节的最好方式,他们不需要太多来自外人的安慰,若是连这点自我控制的能力都没有,又怎么受得住朝堂的风云变动。   “元嘉告退。”沈皎说完后,在天和帝的摆手中退去。   刚一出门,便见胡喜走了过来,对着沈皎道:“郡主,辇轿已经备好。”   “有劳胡阿叔。”沈皎笑着道。   随后沈皎上了辇轿后,一路朝谢太后的兴庆宫走去。   沈皎到了兴庆宫后,在谢太后的关怀中,用了午膳。   午膳后,谢太后坐在上首,神色有些严肃,看着眼前外孙女道:“出去这么多天,瘦了不少。”眼中满是心疼,她的这个外孙女,身体孱弱,这趟出去,真的是瘦了不少,可见是吃了不少苦的。   还不待沈皎接话,安慰谢太后,便又听着谢太后又道:“这次,你是去了山东了吧。”   “是。”沈皎直接答道,来之前,天和帝在她来之前似乎有所预测,特意嘱咐过她,她现在的事情都可以告诉谢太后,所以她没有什么顾虑。   “这趟山东之行不易吧。”谢太后看着沈皎说道。   “确实不易,但也是收获颇多。”沈皎没有否认,这趟山东之行,虽然安全无虞,但是山东官场错综复杂,她光是理清和看清山东官场的各系官员派系,便用了好久。特别是中间身为山东右参政马文本的身份,隐藏颇深,她也是调查了好久。若是不知道山东官员的这些个身份,又岂会知道这背后涉及的朝中每个人的心思和打算,特别是这背后策划许久,隐藏最深的燕王。   更重要的是,这次她真正的了解了百姓,了解了官场等等,对于这个时代的生产发展百姓的思想都有了一些认识。发现了很多的,以前她从没有想过的问题,很多很多。   当然,她也是长了不少见识,收获了不少,特别是跟着张敬宗出去的那段时间,虽然日子有些苦,但是却也让她真的收获不少。“不历州县不拟台省。”真的不是随便说说的,实践的经验真的是特别重要。   “觉得苦吗?”谢太后再次问道。   “说不觉得苦是假的。”沈皎笑着道,面对谢太后的问话,她没有任何要说假话,场面话的想法,“您也知道,我从小锦衣玉食惯了,出去难免有时候风餐露宿的,一开始确实是有些不适用的。”从上辈子到这辈子,她基本上没有受过什么苦。上辈子,科技发达,虽然她的家庭生活条件只算得上是普通家庭,但是也是家中的娇娇女,根本就没受过苦。再加上那个时代科技发达,生活富足便捷,便是这个时代的帝王在跟多方面也比不上,哪里有多少苦可受?这辈子在大齐,她又是身份尊贵的郡主,金尊玉贵的,更不会有什么苦受。所以,说真的是,在开始的那几日,她确实有很多地方不适应。但是,最终她都受了过来。   “后来呢?”谢太后听到外孙女没有拿假话敷衍她,眼中更是带着慈爱与笑意。   “后来,发现人是需要对比的。”沈皎说道:“当我进入山东看到那些逃荒的灾民,每个人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只靠着自己的两条腿走在官道上,前往能被接纳的地方。那个时候,我突然觉得自己每日在马车中,即使颠簸,但是却是比他们好太多了。”   所以说,人真的是需要对比的,只不过不同的时候要选择的比较对象不一样。当然,若是比较的对象选错了,结果肯定更糟糕。   “去了山东这一趟,阿皎对自己的将来的可有想好?”谢太后问道。她想要知道,这一趟山东之行,眼前的外孙女有没有想要改变自己未来的想法?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沈皎看着谢太后,坚定地答道:“横渠先生所言,亦是我所愿。”   谢太后看到外孙女一双明眸中坚定不移的眼神,便知道这确实是她心中所想,道:“这条路很难走,便是横渠先生自己也没有做到。”不是不想去做,而是实在是太难了。这几句话说得意气昂扬,但是做起来太难了。   “无论是何艰难,阿皎初心不改。”沈皎直言道。这世上万般皆有可能,她相信自己。   谢太后看着这样的外孙女终究是没有再说什么,因为她知道她这个外孙女不会再改变了。   “这些天,我一直在想一件事。”谢太后叹了一口气,对着沈皎说道:“当初我同意你去崇文馆学习是不是正确的。”她当初送外孙女去崇文馆,根本就没有让她进入朝堂的打算,而是为了让外孙女的见识更广阔一些,这样心境也能更开阔一些,不拘泥内宅,为了内宅那点小事烦心。但是,却是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第211章 五点   这确实是偏离了她原本对于外孙女的预想, 而且超出太多。   谢太后看着眼前的外孙女, 这身上的气质和风度, 比闺阁中的姑娘完全不同。她不由想起自己十五六岁的样子, 当年的她, 自认也是众位姑娘中极为出色的, 但是她自认那个时候的她绝对没有胆量能够将朝臣说得哑口无言,更说不出以横渠四言为目标的话来。   她那个时候,和大部分的贵女一样, 每天想得都是如何打扮自己, 或是赏花游乐,打马球什么的, 然后再被母亲逼着学学管家理财之事, 最愁也是最向往和期待的便是自己的婚事。那个时候的日子, 和自己入宫以后的日子比起来,真的是无忧无虑的。其实,每个女人回想起自己一生的时候,最开心的时光便是闺阁时光。虽然姐妹间会为了一些事情斗嘴生气, 但是欢乐也是很多。出嫁后,更是守望相助。   这是她们那个时候的生活, 可是她的这个外孙女呢?接受着和皇子一般的教养,从小到大,女红管家什么的一点都没学, 反而是治国之道学得十分不错。女儿家的烦恼基本上从未听她说过,反而满心思的是百姓, 是大齐。   说起来,这个时候的女孩子,也不只是她外孙女一个,她的那个侄孙女也算是一个,只不过前者的路会走得更加艰难罢了。   “你们这代的孩子,比我年轻的时候厉害的多。”谢太后笑着说道:“我那个时候最多也就是打打马球,虽然也是武将的女儿,但是这上战场的事情却是从没有想过。”   “可是阿晴做到了,她带着一群女儿家投身军中,护卫大齐,立下不少军功。”谢太后想到自己那个已经成为武官的侄孙女,不由感慨道:“对于这些巾帼英雄,我很是敬佩,她们是我们女儿家的骄傲。”   沈皎没有打断谢太后的话,听着谢太后继续道:“阿晴这样的想法,这千百年来未尝没有人想要去实现,但是真正成功得又有几个,平阳昭公主算一个,昭阳烈公主是一个,剩下的也就是现在重现建立的熙和军了。”   “但是,阿皎。”谢太后对着沈皎陈述着事实,“你的这条路可比阿晴难走多了。她的那条路还有旧可循,武将也只是以军功就可以服众,但是你不一样,文官的路是不一样的,有时候便是你做到宰辅,也依旧有太多的人不服,男子尚且如此,更何况女子。”   谢太后回想着自己以前的摄政日子,轻嘲道:“当年,为了能活下去,我也是被逼着,只能摄政来保全我们母子的性命和地位。那个时候,我记得很清楚。”   “一开始,我真的不懂,那些人欺瞒我就像是欺瞒一个瞎子一样容易。”谢太后回忆道:“后来我花了半个月的时间,才基本上算是搞清楚这中间的弯弯绕绕。但其中那些决策的对错,我依旧不清楚,朝堂上的那些人各自都有自己的理,我对很多事情都不熟悉,根本就不知道她们到底谁是对的,到底该听谁的,完全是被他们所左右,有时候,我明明知道他们是错的,是在欺瞒与我,但是我却无法反驳,那种感觉真的是太难受了。”   “不过,我相信阿皎应该是不会向我这样的。”谢太后笑着说道:“你皇舅舅对你的期许远大,应该是很早前就开始给你讲解朝堂了。”   “是。”沈皎点头应道。   谢太后听后接着道:“当时我花了几个月的时间终于算是全部上手,但是虽然算是知道了怎么决策,怎么反驳,怎么做出正确的决策。最为让人恼怒的是,你明明做出了最正确的决定,但是他们就是因为你是女子,看不起你的决定,想都不想地给你直接否决,在一些文官心中,女子出现在那个朝堂上便是不对的,特别是以皇后身份摄政,而不是因帝王年幼,以太后身份摄政的女子,更不应该出现在这个朝堂上。”   “这样,你的政策便无法实行,便是你有天大的抱负,也是无计可施。”谢太后说起朝中那些人,眼中满是讥讽:“那些人可谓是冥顽不化,迂腐之极,幸运的是,这样的人在朝堂上终究是占少数的。又有你外□□父和你舅外祖父立在那里,那些人才算是老实,我才算在朝堂上立住。”   “可即便是在明面上服你,那些人背后里依旧是会骂我牝鸡司晨。”那些年,在她背后骂她的人,可谓是什么话都敢骂的出来,比牝鸡司晨还难听的也有,多得是。   “我的这条路走的艰难不易,我尚且是以后位摄政,还如此,况且是你呢?”谢太后对比着自己,也对比着谢晴:“你和谢晴是完全不同的两条路,熙和军在大齐建国后就有,所以女军之事只是重建,而不是本朝首创,况且本朝文官和武官分开,武官不摄政事,对于那些大家族的利益威胁下,他们只要没有什么谋反之心,便不会反对的太厉害。但是文官不同,你的出现会打破他们固有的平衡,甚至威胁他们的利益,他们又岂会轻易答应。”   “便是阻碍不了陛下,但是在你未来的为官路上,不知会下了多少绊子等着你,而你和外祖母还不一样,我当时是后位,是君,而你只能做臣。这样的你,会更加艰难。你知道吗?”谢太后说完后,目光转向沈皎。   而沈皎却在谢太后紧盯着的目光中,摇了摇头,从容道:“阿皎不认为自己的处境会比外祖母当时更加艰难。”   “一来,外祖母当时并无任何参与朝政的基础,而我已经接触朝政很多年了,特别是这两年,皇舅舅给了我不少事情练手,朝中的事物我皆是了如指掌。”   “二来,外祖母当时内忧外患,内有先帝和罪妃窥视,外有朝臣不服,而朝中能信任的人并无多少,得用的人更少,外□□父和舅外祖父也是武将出身,能帮到外祖母的地方并不多。而我不同,皇舅舅身为帝王,却是会扶持我,但这一点,我和外祖母的处境便不同。”   “三来,我和外祖母被迫摄政,十分匆忙不同。为这一刻,准备已久,该预想到的,我基本上都会有所准备。”沈皎笑着道:“不瞒外祖母,当年阿晴在万寿节上要求参军的时候,下面那些人的神情决定我还都记得,那些个反对厉害的我也记得,我一早就想到他们,必不会让他们成为阻碍我的绊脚石。”   至于怎么将这次绊脚石挪开?她介时自由自己的办法。虽然这些人只会是反对她进入朝廷的一小部分人,但是有个词叫做“杀鸡儆猴”,便是非要动这些人,她也是有把办法的。这些年,她从没有停止发展过自己的势力,当年天和帝给她的四个暗卫,已经为她培训出了不少的人。以前她打着天和帝暗卫的注意,但是现在她觉得自己的这些个部下发展的也还不错。这些人,是她手中的底牌,也是她敢今日朝堂的底气之一。   “四来,有熙和军重建在前,有在这些年的出色表现,向世人证明女子的实力,所以,朝臣中的那些个中立之人,至少不会和以往一样激烈反对。所以,我的时机还算不错,必外祖母当年好上不少。”   “五来,我这次前去山东,也是做出了一些政绩的,以此将其作为我进入朝堂的敲门砖,要比外祖母当年好上不少。如此,能够证明我的实力,让他们在这点上闭嘴。”   “有此五点,我觉得我必外祖母当年易上不少。”沈皎总结完后,端起手旁的茶水,润了润喉咙,接续道:“至于外祖母所说的我会触动他们利益这件事,我完全同意。更明确的说,我触动他们的利益极大,但是再如何,我也会实行下去,即便是有天大的阻碍,对百姓好的,对大齐好的,该实行下去的,都必须实行下去。”   “至于君臣的身份问题。”沈皎说道这,不是很在意:“我觉得我位比亲王的身份够高了,足够压得下那些个朝臣了,谁还敢明面上对我不敬不成?至于在背后,他们是怎么说我的?我又听不见,根本就没有意义。”   “我只要在明面上能够压得住他们就行。每个人都不是尽善尽美的,被人议论理所当然,只要自己的对的,又何必在意别人对自己的说法呢?”沈皎说到这,轻笑道:“反正他们又不敢在当着我的面这么说,和这样的小人计较,岂不是自降身份?若是他们真的敢指着我骂,我倒是佩服,当然,若是指着我骂,那他们就更是同女子计较,又岂是君子所为?”   谢太后听到沈皎最后的话,笑骂道:“你的这张嘴啊!横竖都是你的理。”虽然她也觉得外孙女的话是对的,身为男子只要是敢谩骂女子,便不是君子所为。   “事实本就是如此,这是他们给自己的君子定义,既然自诩是君子,就应当遵守君子的风范。”沈皎笑着接话道。   “今日听了你这五点……”谢太后叹了一口气,道:“阿皎,你比我看得明白。” 第212章 回府   “您今日给我讲这些, 不正是想让我看明白这些?”沈皎看着谢太后, 笑着说道:“朝堂上风云诡谲, 但是真正的孰优孰劣又岂是一眼就能看明白的?有时候看着自己似乎的劣势, 但是却是优势, 有时候看着是优势, 确实劣势。”   “就像现在的我和从前的您一样,都是进入朝堂,看着我比您当初难上许多, 但是却是未必, 您是从毫无基础,和根基, 到最后全面把控朝堂, 和先帝一争高下, 正说明说明一件事,有志者事竟成。”   “您以女子之身和先帝在朝堂上角逐,最后获胜,这更是说明女子在朝堂上的建树不一定会比男子差。”沈皎笑着道。   “这世上的规则从来都是用来打破的, 只有打破后,才能改变, 才能发展,才能完善。”打破规则不然不易,但是却一直有人在不断地实践, 而她,也想要做这个实践者。   “外祖母老了, 已经没有当初的那股劲了。”谢太后看着眼前侃侃而谈,句句皆是有理有据,让人深思的外孙女,目光欣慰,感慨道:“你能说出这些话,日后你进入朝堂,我也不必担心了。”   “外祖母哪里老了,和阿娘站在一起看起来就像是姐妹一样。”沈家走到谢太后的旁边,靠在谢太后怀里。   谢太后将沈皎搂在怀中,听到外孙女逗自己开心的话,不由笑了:“你这个嘴跟抹了蜜似的,外祖母要是真的和你阿娘像姐妹,那还不成了老妖精。”   “本来就是的,阿皎说得都是真的,不信你问问阿娘。”沈皎表示这真的是真的,谢太后虽然已经不小,但是保养的很是不错,和四十多岁的人似的。虽然她阿娘显得更年轻,但是这相差十岁左右的姐妹也是有的,不是吗?   “你啊。”谢太后用手指了指沈皎的额头。   被沈皎这么一打岔,谢太后的心情好上了不少,对着怀中的外孙女,温声道:“阿皎,今日的这番谈话,倒是让我前些天以来的顾虑打消了不少,原本我觉得你选择这条路,多半是你皇舅舅一厢情愿,亦或者是崇文馆的这些日子,将你的心养大了,也养的胆大了,不知道这朝堂的凶险等等。”   沈皎知道谢太后这是婉转的说法,不客气地说,估计朝堂一大部分人知道她想要入朝,都会骂她一句不知道天高地厚,自以为是,更难听的话八成也是有的。   “所以我这些天来,真的是有些后悔同意你进入崇文馆学习。”谢太后继续道:“不过,今日的这些话,让我的这些后悔的想法全部打消,就今日你的表现来看,你有足够地能力进入朝局。”   沈皎知道谢太后这是支持她的了,心中很是欣喜,这是被认同的喜悦。   “所以,阿皎日后也要如此,不要让外祖母后悔当初和现在的决定。”谢太后定定地看着沈皎,缓缓说道。   “愿倾我全力,不辜负外祖母所期。”沈皎起身对着谢太后一礼,郑重地道。   淑惠长公主府门外,沈皎看着在外面迎接自己的大嫂和三嫂,连忙道:“怎敢劳烦两位嫂子在此?”   “妹妹一路辛苦劳累。”大奶奶乔氏笑着道,然后和永安郡主一左一右伴着沈皎朝公主府里面走去,沈皎在两人中间,觉得被两个美人真心实意嘘寒问暖的感觉真的很不错。   “妹妹这一身打扮,当真是俊俏极了,让人见了便心生欢喜,你要是穿着这身出门,还不知道要迷倒多少小姑娘呢?”永安郡主看着沈皎一身男装的样子,打趣道。   “如何,可是迷倒三嫂了没有?不知我这一身比之三哥哥如何?”沈皎笑着反问道,她和永安郡主的相处习惯,本就是如此。   乔氏也这些年也是见过两人笑闹的场景,并不奇怪,这是在一旁看着永安郡主在小姑子的话落后,双颊微微泛红,害羞的样子,不由笑了起来。   对于小姑子和弟妹的亲近,她不觉得有什么,她本就是长嫂,所谓长嫂为母,自然就应当担起长嫂应付的责任。她嫁入沈家,公婆慈爱,丈夫爱重,小姑子和妯娌都是极好的性子,从不与她为难,她又生下了长子嫡孙,她有时候都觉得自己的命真的是很好,嫁到了这样一个家中。至于小姑子更喜欢和永安郡主说笑,她不觉得有什么,她是长嫂,若是换成笑闹的对象是她,她反而有些放不开。   “大嫂。”永安郡主看到乔氏笑了,不依地抱着乔氏的手臂告状道:“元嘉出去一趟,这嘴真的是更厉害了,你可得帮我,可不能笑话我。”永安郡主觉得自己的功力在不断的退化中,这原本她还能和元嘉打个平手,最近这两年元嘉这方面的功力在突飞猛进,她已经快招架不住了。   乔氏无奈的看着两人,在看看一旁的沈皎,发现一身少年装扮的少女站在那里,她觉得那句“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用来形容眼前的人再合适不过。和永安郡主不同,她嫁过来的早,见过很多次元嘉郡主穿男装的时候,不过,那个时候元嘉郡主还小,后来,等到永安郡主嫁过来后,元嘉郡主年纪日大,男装便很少再穿了。小时候雌雄莫辨的漂亮,如今,穿上这男装,丝毫没有任何阴柔的感觉,被人一眼便能看出是女扮男装,反而有着一种沉稳大气,和浓浓的书卷气,风姿特秀,皎如玉树,萧肃清举。   虽然不知道小姑子这身打扮回京,但是却也没有多嘴,对着笑闹地两人虚点了一下,然后关心起小姑子的身体来。   乔氏和永安公主关心完小姑子后,便对着沈皎道:“今日原是林家来人议亲的日子,母亲正在国公府,并不在府中,不过,已经派人前去和母亲回禀了,不过想来一时脱不开身,得到消息后,我们也是才赶回来。”   “林家?”沈皎想了想问道:“可是威远侯府?”   “正是。”乔氏点了点头,压低声音道:“是林家的二公子和你六姐姐的婚事。”   “倒是一桩喜事。”沈皎笑着道。   “大奶奶,三奶奶,郡主。”只见一位侍女走了过来,回禀道:“殿下请郡主洗漱后,和大奶奶和三奶奶一起前去梁国公府。”   “劳母亲分心了。”沈皎道:“我换身衣服后便前往国公府,给母亲和老太太请安。”   “殿下说郡主不必着急,您酉时前到就好了。”侍女接着道。 第213章 见面   “我知道了。”沈皎应道后, 对着一旁的两位嫂子道:“大嫂, 二嫂, 容我先去洗漱一番。”   “你一路辛苦, 赶紧去吧。”大奶奶乔氏道:“之前已经吩咐过了, 琼华院里也都准备好了, 你到院子里就能洗漱。”   沈皎和乔氏道了谢,然后和两人告别后,便前往自己的琼华院中而去。沐浴更衣后, 沈皎任由轻风给自己束发, 然后问道:“今日,林家来的是谁?”   “回郡主, 林家的老太太, 威远侯夫人和威远侯世子夫人都来了。”细雨回道。虽然她们比郡主回府不过早几个时辰, 但是也知道郡主回来后一定回问这件事,所以该打听的都打听好了。   沈皎又问了一些威远侯府的情况,这边轻风也给沈皎梳妆好了,然后细雨将衣服捧了出来, 换好衣服后,沈皎便离开了琼华院, 和乔氏和永安郡主一同前往旁边的梁国公府。   “妹妹,虽是家中老太太有意和林家议亲,原是想让这两人互相见见, 不过这也不好太过刻意,所以也是请了几个亲近的人家过来, 一同热闹热闹。”乔氏和沈皎解释了现在梁国公府的情形。   “再者,和林家虽是有意,但也只是相看,这婚姻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也不能成婚的人彼此嫌弃,反倒成了冤家。”乔氏笑着道:“今日国公府中请了几个亲近人家,又正值这秋季,府中的菊花开得又好,索性做个小的赏菊宴,玩闹一番。男子在前头,由五少爷领着,后头由你六姐姐领着,一同玩乐一番,也是有趣,你过去也算是松快松快。”   沈皎笑着点头应道,她明白这和林家的婚事是双方互相有意,不过还没定下来,今日想让两个当事人见见面,却也是不仅如此,前头六姑娘的嫡亲兄长五少爷亲自作陪,也未尝不是在考察这位林家二公子。虽说私下里让两人在长辈的看顾下建个面也是可以的,但是未免有些刻意,一旦传出去,便知道这是在互相想看,成了还好,但是若是不成,毕竟对姑娘家的声誉不好。所以才选择了这样的方式。   不过,她还是不明白,她阿娘叫她过去干什么。和林家议亲,又不关她什么事情,再说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她出京寻医,她回来也没有几个人知道,再者,便是她在时,家中举行宴会,她出席的次数也是很少的,所以,她不去又不是什么失礼,或是不重视林家的举动。还有,她今日回府,她母亲怎么可能不让她在府中休息,这显然不符合常理。   想不通淑惠长公主为什么叫她过去,她索性也不去想,她母亲找她的事情,一般都不是什么紧要的大事,到时候自有应对的方法。再者,这些年她母亲想让她出席宴会的心情非常急迫了,为得是什么她也清楚。所以,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她现在真的没有闲心顾及这个。   当下最紧要的事情,是晋王一事,和牵扯进去的文安长公主。调查文安长公主一事,她必须尽快着手去办,时间紧迫,真的是刻不容缓。   乔氏说完后,便不再打扰她,她知道小姑子一路赶路,很是累了,介绍完情况后,便不再言语。沈皎知道乔氏这是给她一个清净,让她能够缓缓精神,很是感激。   说起文安长公主,她印象中的文安长公主是一个爽朗明艳的女子,脾气张扬,爱恨分明,能做出将驸马一剑斩得不能人道的女子,这个世上又能有几人?平日里对待晚辈却是极为爱护的,性子洒脱,皇族的公主和宗室女们有些对其极为向往。   至于向往什么?沈皎记得自己曾经听一位县主说过,宗室女就应当如文安长公主一般,既有身份做依仗,若是所托非人,还不能痛快了结,还要如平常女子那般忍气吞声,那还要这尊贵的身份,要这爵位干什么?当时这些话,有不少宗室女跟着叫好。   对于这些话,她是赞同的。对于文安长公主,她也是敬重的。   文安长公主第一段姻缘虽然所托非人,但是第二段婚姻却是夫妻琴瑟和鸣,恩爱非常,不过也许是上天嫉妒,第二任驸马因疾病而终,文安长公主悲痛不已,多年来独自抚养独女长大,不再出嫁。   不过,文安长公主的性情却是没有变的,依旧开朗,因着和淑惠长公主的关系好,所以经常出入府中,平日里也爱出席和举办些宴会,用她的话说,府中只有她和女儿两个人,寂寞清冷,所以要多往人群中凑,才会感到热闹。   “今天文安姨母来了吗?”沈皎对着一旁的大嫂乔氏问道。   “来了。”乔氏虽然奇怪小姑子会问这个问题,但是也没有多问,而是直接答道:“文安姨母此时应该正和母亲在一起。”   沈皎对着乔氏道了谢,然后又说了两句话,马车便停了下来,两人下了车后,便看到三太太带着几个姑娘在门外迎着,见到沈皎进门后,忙见礼后,将沈皎请了过去。   沈皎进门后,看到除了老太太,淑惠长公主,与文安长公主,其余的人全都站了起来,对着她行礼。   “参见元嘉郡主,郡主寿康长乐。”自打元嘉郡主几次救驾身体不好后,应着天和帝的圣意,所有人给元嘉郡主的请安语都换成了这类祝福元嘉郡主康健的吉语。   “诸位请起,不必多礼。”沈皎叫起后,有一些身份低的人又对着她身后的永安郡主侧身请安。   随后沈皎才来到老太太,和淑惠长公主面前,请安行礼道:“给母亲,祖母请安,这些日子让母亲和祖母担心了。”   淑惠长公主看着女儿明显瘦了的样子,很是心疼,但是也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和老太太一起叫了起。   沈皎起身后,又对着淑惠长公主下方的一位穿着华丽,眉眼开朗的妇人道:“元嘉给文安姨母请安。” 第214章 女子   “快起来。”文安长公主连忙起身扶起沈皎, 她虽是长公主, 但终究不是嫡长公主, 只是和郡王品级相同, 和亲王相比却是要差上一层。因着辈分的问题, 倒是不用请安什么的, 但是若是被元嘉这个位比亲王的人行礼,却也是不能托大,受了全礼。   “今日你回来了, 你康寿表妹刚才听到时可是高兴坏了, 她可是整天念叨你。”文安长公主指着一旁的小姑娘,笑着道:“怎么你元嘉姐姐来了, 你还不好意思了不成?”   “元嘉姐姐。”十三四岁的小姑娘, 十分娇俏, 走到沈皎面前行礼道。   沈皎看着眼前的女孩,不同于文安长公主的洒脱明艳,康寿县主是十分文静的性子,这一点上, 据一些人说,和其父亲有些像。据说文安长公主的第二个驸马是一个当年的新科进士, 文质彬彬,康寿县主和其颇像。   “康寿妹妹好。”沈皎笑着回道。   “好了,想必在这里呆在陪我们说话, 也是无趣。“淑惠长公主对着两人道:“前头你六姐姐那里正举行诗会呢,你们也一起去热闹热闹。”   “是。”   “是。”   沈皎和康寿县主应是后, 便一同走了出去。临走前,她还特意注意了一下屋内的众人,虽然她和内宅的妇人不太相熟,但是和沈家亲近的几家还是清楚的,这其中仅有的几位还坐在一起,一看就是一家人。如此,她心中也算是有了数了。   不过,在她和康寿县主一同走出时,她发现康寿郡主身后还跟着一人,一开始她以为是康寿郡主的侍女,但是看了一眼其身上的衣服料子后,沈皎才发现这人绝对不肯能是侍女。   但是就算是知道了又如何,她身份高,不需要在意这些,既然对方不愿意自报家门,她便不会去问,对方愿意跟个侍女似的呆在后面,她又何必多此一举。最重要的是,文安长公主和康寿县主也不和她介绍,她又何必过问,当作不存在就好了。   “元嘉姐姐,找到神医了吗?你身体调理好了吗?”康寿县主关心地问道,一片真诚地看向沈皎。   沈皎安抚地拉着小姑娘的手,回道:“并没有找到,但也许是出去一趟,心境开阔了些,身体也好上不少。”沈皎按照和天和帝一早就准备好的说法说了后,看到小姑娘十分心疼她的样子,心中一暖,但也觉得自己有一种欺骗小孩子和关心自己的人的罪恶感,随即转移话题道:“这次出去,带回来不少东西,虽然不值什么钱,但是到底胜在有特色,花样多,回头便将妹妹的那份给你送去。”她哪里有什么神医去寻,不过是她离京的借口罢了。见到小姑娘这个样子,只能转移话题。   “谢谢元嘉姐姐。”康寿县主高兴地道谢道。   “元嘉姐姐这次出去都去了哪里?”康寿县主一听到这个话题,果然来了兴趣,一双眼睛亮晶晶地问道:“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元嘉姐姐跟我说说好吗?”   “好。”沈皎看着小姑娘兴致勃勃地样子,笑着应道。她虽然没有特意游览山东,但是跟着张敬宗到处勘察,也是走过很多地方,再加上些语言润色,便将小姑娘完全吸引了过去,听得津津有味的。   “外面就是比京城有意思的多。”康寿县主听完沈皎讲完一个故事后向往地说道,说完后又一脸失落地道:“我也想要出去看看,可是阿娘不会允的。”   文安长公主只得了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是看得比眼珠子还重,虽然自己性子洒脱,但是这洒脱可带不到对待女儿的事情上。对待康寿县主,文安长公主可谓是万般呵护小心,只因康寿郡主早产,这身子有些虚弱,康寿康寿,这意思不言而喻。这些年精心调理已经好了不少,但是永安长公主也不会同意自己女儿出远门游玩,再者以康寿县主和身体显然也不适合这样舟车劳顿的日子。   沈皎正要安慰几句,便听到一个声音插了进来。   “长公主这么做是为了县主好,您可不要错怪了长公主的一片慈母之心啊。”   沈皎听到后,眉毛一挑,朝着声音的来源处看去,打量着这位一直跟在她们身后,敢在她和康寿说话时插嘴的姑娘。而且,这话中的意思当真是极为有意思的很啊。若说不是故意这么说的,她可是不信的。   “我只是在说事实,何时怪阿娘了?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康寿县主显然也听懂了女子话中的歧义,皱眉道。   沈皎知道康寿虽然性子文静,但到底是县主,文安长公主的独女,但也绝不是可以随意糊弄的。小孩子哀怨自己不能出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也绝对没有怪罪父母的意思,要是这女子的话被传出去,康寿定然会被指责不孝,怨怪母亲。不孝的罪名多大,大家都清楚。若说这个女子不是故意的,她的绝对不相信的。   沈皎将目光转向一旁的女子,发现其在康寿话落后,居然有些委屈的红了眼眶,一副委屈的要哭泣的样子。   “县主误会我了。”女子带着哭声道:“我不过是想要给您讲明白长公主的苦心,何曾有别得意思?”   说完后便真的哭泣起来。   这个发展方向,沈皎倒是没有想到。她这些年不在内宅,倒是也没有见过这样的事情。但她不得不说,这个女子的手段还是有些稚嫩,比之宫中的那些个宫妃们还是有些差距。不过,看着女子这般委屈,一滴滴泪水从眼中落下,柔弱极了,这让沈皎想起前世一个词语,她觉得白莲花说得大概就是眼前的样子了。不过,这朵白莲花比起宫中之前的何贵妃,现在的何妃这还是有些差距。   沈皎看着一旁康寿被这副样子气得脸颊鼓起,显然十分烦躁和厌恶的,似乎早就见过。   “我又没有说你什么,你就开始哭,好像是我欺负了你的样子,每次都是这样。”   “县主,您何必这般咄咄逼人?”女子哭着辩解道:“元嘉郡主一直说着外面的好,您听了想要去,可外面如此凶险,岂是闺阁女子该去的?长公主不允您去,您还是心生向往,我不过是劝着您不要因此事和长公主只间闹了别扭,生了母子情分就不好了,何时有别得意思?”   “我不过是为县主着想罢了。”说完便不再说话,依旧哭着,声音比之前更委屈了几分。   沈皎听完这句话后,眉头更是皱了几分。她们现在所处的地方已经基本上到了园子里,原本在园子里游玩的姑娘和公子听到这里的动静都围了过来。现在的样子,摆明了像是她和康寿欺负了这个女子,很多不明所以的人开始议论起来,特别是一些少年更是毫无顾忌得说着一些康寿县主仗着身份欺负人的话。她看着一旁的康寿县主被气得厉害,却不会反驳的样子,安抚得拍了拍小姑娘的手,对着身旁细雨看了一眼。   细雨应是后,走到女子面前问道:“敢问姑娘是哪家的姑娘?” 第215章 黄三   细雨这句话落后, 正在哭泣的女子立时愣住, 周围的人也愣住了, 他们实在是没有想到这当事人连对方是谁都不清楚。这要是连对方认都不认识, 还管人家母女的事情, 那便属于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   特别是一些贵女们也都开始小声地议论起来。   “那哭着的姑娘是哪家的?”   “不知道, 这三人中,只认识康寿县主,另一位姑娘也不认识。”被问的女子摇了摇头, 表示不知道, 但是品评道:“那两位姑娘看着面生,但是康寿县主身边的姑娘穿着的是似乎是今年蜀地新进贡的蜀锦, 还有衣服上的图案似乎看着也是宫绣, 身上的配饰看着比康寿县主还要贵重些。”   旁边的姑娘们听到这位的话, 不由思索起这位的身份来。若是别人说她们还不信,但是这位是礼部侍郎家的女孩,每年的贡品都是要从礼部过的,平日里又对绣艺极为感兴趣, 所以她们还是相信她说的话的。再者,她们又不是瞎子, 能看得出来这位身上的首饰虽然不多,但是件件都是稀世珍品,特别是其身上挂着的玉佩, 一看就不是凡品,雪白无暇的玉上还带着淡淡的粉色, 这样的玉她们当真是没太见过的。   “至于另一位,衣服料子上倒是没什么特别的。”不过都是正常官宦人家的贵女打扮,没有什么能看出的其身份来的。   众人听到这话后,都知道了这身份的高低问题。   正当她们猜测两人身份时,那边便有声音响了起来。   女子也没有想到细雨上来问的就是这句话,但是反应也快,立时委屈道:“家父是京城副指挥使,我姓黄,在家行三。”   沈皎听到这个介绍后,眼中一闪,她倒是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黄绩的女儿,还是在文安长公主的女儿康寿县主的旁边。这绝对不是巧合,看样子这之中倒是有不少事情。比起这些,这位黄三姑娘倒是不怎么重要了。   “原来是黄三姑娘。”细雨看了看一旁的沈皎,见自家主子没有任何吩咐,便知道这是让自己看着处置的意思。她知道自家主子对于这样的事情不耐烦,而且看郡主的样子似乎是在思索别的事情。看了看眼前的这个女子,行了一礼道:“不知您为何委屈到这个地步,不过奴婢想说的是,这在众人面前哭泣有失姑娘仪德。”   “你自然知道自己是奴婢,有怎么敢和我们姑娘这么说话,你这是在以下犯上。”黄三姑娘还没有说话,其身后的婢女便立时指责起细雨来。   细雨却是没有任何生气,反而从容地笑着道:“我虽是奴婢,但也是皇后娘娘册封的正九品女官。”至于后面的话,她却是没有再说起,她是元嘉郡主身边的贴身侍女,自然是有品级的。再过不久,她和细雨便会成为从八品的女官,虽是只有半级之差,但是待遇却是完全不同的。对此,她们万分感激郡主。   正九品的官员,在京中这样的地方多如狗,恐怕连宰相府门前看门的都不如,更不会被这些世家公子姑娘们放在眼中。但是若是女官就大不一样了,能用得起女官的贵女,只有宫中的贵人,在外的,便只有出嫁的公主,便是宗室的郡主和县主身边都不一定会有,就是有也都是有品级的教养姑姑,而不是未出嫁的姑娘。比如康寿县主身边就有一位有品级的教养姑姑,是文安长公主自己母妃要来的,只不过没有跟来罢了。   细雨后面的话没有说完,但是大家也都是明白,她这是在回答黄三姑娘那位侍女的话,都是奴婢,但是却是截然不同的。她有女官,即便只是九品,但也不是白身,更不是的像寻常人家奴婢一般是奴籍。论起自身的身份来,她有品级在身,而黄三姑娘虽是官宦之后,但却也是白身,是民女,她在众人面前自称奴婢,却绝不是她们能够使唤的对象,更不是一个普通的奴婢能够随意呵斥的。   “至于黄三姑娘这位婢女的有些话,我也是认同的,正所谓上下尊卑,尊者说话的时候,确实是没有位卑者插嘴的地方。”细雨继续道:“我家郡主和康寿县主正在叙旧,又那里是黄三姑娘能够随意插嘴的地方。”   “您恕罪,是婢女不懂事,我代她向您赔罪。”黄三姑娘也是没有想到,只以为是一个元嘉郡主身边寻常奴婢的女子,竟然身上还有品级,并牙尖嘴利的厉害,这话中的意思很明白,这是在说她不懂尊卑。说道这,眼中一暗,她的计划却是有些打翻了,康寿县主她还不放在眼里,对于这位元嘉郡主她打听了好久,都只听说这是个好性子的,却是没有想到是她小看人了。   “今日是我的错,我不该在郡主和县主说话时插嘴,但是我真的是一片好心啊,不想被县主和郡主误会了。”   细雨看着其依旧是这副样子,心中厌恶。这样说一句话就哭,让人以为是别人委屈了她似的,勾起人的同情心,特别是一些男子,这样的姑娘哪里有任何大家小姐的教养。   “既然黄三姑娘知道自己错了,那么还有什么可委屈的。”细雨脸色不便,从容道:“再者您今日所言,皆是不知礼,不知尊卑的。”   细雨不待黄三姑娘接话,直接不紧不慢地说道:“第一,你身为民女,臣女,私自议论当朝长公主和县主之间的事情,这便是不知尊卑,皇家公主之事,岂容你妄议?”   “第二,你随意在两位尊者面前插话,不知请示,这也是不知尊卑。”   “第三,永安长公主和康寿县主是至亲的母女,你随意妄加评判母女关系,这是不知礼。”   “第四,康寿县主本只是陈述事实,你却是恶意揣度,说出县主怨怪长公主的诛心之言,这是陷,县主与不孝之中,后又搬弄是非,让众人误会,现县主和郡主于不义之中,县主不过是问了你一句是何意思,你便哭泣起来,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让众人皆以为是郡主何县主欺负了你。这是诛心之行为。”   “第五,黄三姑娘的这副样子和性情,当真是有失风范和仪德,望黄三姑娘自重,好自为之。”   细雨说完后,便退了下去,站在沈皎的身边,不再言语。   众人也算是听明白了事情的始末,看着黄三姑娘依旧十分柔弱的站在那里,但是脸色已经十分不好看了。大家也都知道这位女官所说因是对的,看向黄三姑娘的眼光中带着些不善。   正在这时,从园子里走来两队人,一边是女子,一边是男子,一位身着红色衣裙的少女看到沈皎,很是惊讶,欣喜地喊道:“九妹妹。”   “六姐姐安好。”沈皎笑着点头道。 第216章 关系   随着六姑娘的到来, 再加上细雨何黄三姑娘口中郡主的称呼, 众人也都知道了这位就是元嘉郡主了。虽然都是京中贵女, 但是由于元嘉郡主基本上从不出席宴会, 她们却也是只闻其名, 却是很少见到。   即便是元嘉郡主的及笄礼上, 淑惠长公主广撒请帖,她们中也有不少人受邀,但是那日圣人在, 前排自然没有她们这些人的份, 所以即便是就站在眼前,她们也根本就不识得这位元嘉郡主, 并且根本就没有往这方面想。一来京城皆知元嘉郡主出门寻医, 至今未归的事情, 二来她们也从没有想到元嘉郡主会出现在这样的宴会上。   她们原本猜测康寿县主身边的是哪位王府的宗室郡主,却是没有想到会是这位。既然知道了身份,若是不行礼请安便是不敬,所以在六姑娘叫出九妹妹后, 不知是谁开了头,请安的声音便开始在园中陆续想起。   沈皎对着六姑娘身后的沈家姑娘们问好后, 又对着一旁的吴雅安笑着道:“安表姐好。”   “给郡主请安。”吴雅安赶紧笑着回礼,她虽是养在沈家,但是何沈家的姑娘终究是不同的, 不是一个姓,便不是一家, 沈家的姑娘对着元嘉郡主在外面可以行家礼,但是她在众人面前却是不行,特别是在其已经成为亲王礼制后,她更要郑重。不然,在外人眼中她就是不知礼的表现。   “诸位请起。”沈皎叫起后,对着吴雅安点了点头。   “六姐姐,这位黄三姑娘怕是不适宜在沈家停留,让人去祖母和母亲那里通知一声吧。”沈皎对着六姑娘平静地说道。   “我明白。”六姑娘看了看一旁的这位黄三姑娘,美人垂泪,很是惹人怜惜。她刚刚只是听到侍女说此处有人争吵,便赶紧前来,因着离得有些远,所以来得有些迟,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她这位九妹妹既然吩咐了她就会照办,虽然不明白这位是什么来头,敢招惹她九妹妹,不过单是这位黄三姑娘在她举办的宴会哭泣这事就让她心中极为不爽了。   在主家的宴会上哭泣,就是这过程跟主家没有关系,主家也有招待不周的罪过。真的很是让人厌烦。   一旁的吴雅安听到沈皎和六姑娘的对话,看向一旁的黄三姑娘,说实话,她还是来到这个世上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女子,娇弱柔顺,惹人怜爱,一身月华白的衣裙更是衬得她纯洁柔弱。看着旁边一些公子对其一副垂怜心疼的样子,便知道这位走得是什么路子。   虽然在大齐,白色不是忌讳的颜色,这件事也是她后来跟着沈家的女学学礼,才知道的事情,东晋时期甚至有穿白色的婚服,这是和鲜卑人尚白的风俗有关,虽然后来各朝崇尚的颜色不断改变,但是白色并没有成为只有丧事才能穿的颜色,所以平日里也有不少女子有一些白色,月华白的衣裙,但是多是和别得衣服一起搭配,很少有人会穿得一身月华白的衣服。   吴雅安觉得这位黄三姑娘的这副样子,嘴角一抽,确实有些像小白花似的,这打得什么主意,内宅的女子一看就明白,她能看到自己身边的一些贵女看这位的样子已经带着鄙夷了。   她从自己穿越来的第一天就知道,虽然她在这个世上的身份不是特别的高,但也是要比大部分人好上太多。她寄居在梁国公府,是沈家对她的慈善,她学会满足,不要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不然会摔得粉身碎骨。   她要是想要装成黄三姑娘的样子,她自信要比这位好上不少,但是她也知道若是这样,沈家绝对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地。另外她也觉得这个装成这个样子,还不够她自己恶心的呢。要扬名,想要给自己找一门好亲事,便要走正道。她庆幸自己从来选的都是正道,所以才有今日在沈家的地位,有老太太的看重。她现在虽比不上沈家的嫡女,但也能和沈家的庶女一样得到沈家的庇护了。   “这位是黄三姑娘是跟着皇家老太太一起来的,而且是文安长公主一同领进门的。”吴雅安站在六姑娘身旁,和六姑娘与沈皎低声说道。六姑娘之前招待宾客,实在是太忙,不曾注意,但是她在一旁协助的时候,还是注意到的。   “黄家老太太在这里正好。”沈皎不在意得答道:“省得麻烦。”   正好什么?六姑娘和吴雅安都明白,正好说明情况,让黄老太太赶紧将人领走,省的麻烦她们沈家再派人过去分说一番。   “至于文安姨母那里,让细雨过去。”沈皎说完后,对着康寿县主说:“康寿妹妹也派个人过去吧,姨母也好放心。”   “元嘉姐姐想得周到。”康寿县主说完后,便点了一个人过去。   如此,六姑娘和吴雅安也就放了心,有康寿县主派人过去,相信文安长公主也不会觉得她们说得是谎话,不好收拾,毕竟这黄家是文安长公主带来的。今日如此,虽然她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今日之事文安长公主面上不会好看是定然的。   “细雨,请黄三姑娘离开。”沈皎摆手吩咐道。   “是。”细雨应是后,便指挥着一旁的侍女,将黄三姑娘带了下去。   沈皎看着园中的众人,笑着道:“刚才之事,惊扰诸位,很是抱歉。”   “听闻刚才诸位在举行诗会,我这里有前陈顾均先生字帖一幅,便拿出来做个彩头,此次期待诸位有佳作现世。”沈皎笑着道。   “让郡主破费了。”一位青年说道:“这顾均先生可是前陈大儒,他的字帖可是价值千金,郡主这般重彩,我等必是使出浑身才华,也是要争上一争的。”   此后又有几个人出来附和,言顾均先生的字帖如何珍贵,又说让郡主破费了等等的话,对于刚才之事绝口不提。一个女子,就算是惹人怜爱,又怎么比得上圣宠在身的元嘉郡主呢?   只有一个站在沈家五少爷沈长丰旁边的男子,看着黄三姑娘被迫离去的样子闪过心疼,但是却是不敢说话,又被沈长丰拉到了园子里作诗-。   沈皎看到园中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仿佛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便让六姑娘带着人先离开了,然后又和旁边的康寿县主一边说话,一边跟上众人。   “好了,事情已经处理好了,咱们小康寿就不要不开心了。”沈皎拉着一旁还有些不高兴的康寿县主道,然后沈皎又说了一些话,将小姑娘逗笑了。   随后才道:“对了,说起来,你和黄三姑娘怎么会在一起?文安姨母怎么会带着黄家过来?”仿佛不经意地问着。 第217章 英雄救美   “我看她似乎对你有些敌意, 今日之事似乎是刻意为之?”沈皎问道。   康寿县主听到沈皎的这句话, 娇俏的小脸气得鼓了起来, 气愤道:“本来就是她故意为之, 这些天她处处对我防备, 给我找麻烦, 若不是我不想要破坏阿娘和黄大人……”小姑娘说道这,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不敢继续说下去。   沈皎却是没有假装没有听到, 而是直接指出:“听外祖母讲, 文安姨母似乎和京城副指挥使黄绩黄大人好事将近,如此可要恭喜姨母了。”   康寿县主见沈皎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反而松了一口气, 想起沈皎刚刚又帮了自己, 心中更为亲近,对着沈皎道:“这事已经提上日程,所以阿娘才会带着黄老太太和黄三姑娘一同过来,混个脸熟, 省得日后不认得罢了。”   “原本阿娘并不想带黄老太太过来,可是无奈黄大人再三恳求, 阿娘才答应了。”康寿县主说道,随后抱怨道:“说是那位黄三姑娘已经到了年纪,但母亲早逝, 但性子怯弱,黄大人觉得这是常年不出去交际的缘故, 便请求阿娘多带其出来长长见识。”   “阿娘耐不住黄大人的再三请求,便同意了。就说是我和其交好,将黄三姑娘作为我的玩伴儿一同带出去,也算是是名正言顺。”   “可是这位黄三姑娘不知是怎么想得,每日挑我的错处,说一些让人误会的话,你说她一句,她就开始哭,搞得向我欺负了似的。”说道这,康寿县主脸上极为厌恶和气愤,接着道:“今日的事情也不是只发生了一次了,若不是元嘉姐姐在这,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都这样了,你怎么不告诉姨母?”沈皎安抚地拍了怕小姑娘的手,问道。以她对文安长公主的了解,她对自己的独女爱若珍宝,怎么可能看到独女受委屈。   “我不想要让阿娘因为我和黄大人的事进行不下去。”康寿说道这,眼中一暗,私下头,声音有些晦涩,“阿娘这些年因为我的缘故,没有再嫁,一个人孤零零的,她为了我牺牲了太多,如今我已经不小了,不能再拖累阿娘了。阿娘好不容易有了再嫁的想法,我不能破坏了。”   “黄大人是个好人,对阿娘很好,对我也很好,虽然他女儿有错,但是黄大人人很好,对阿娘好就行了。”   沈皎看着眼前的康寿县主,懂事的小姑娘总是让人心疼,谁又能够想到被文安长公主和温太妃千娇百宠长大的小姑娘,一点也不骄纵任性,反而懂事得令人心疼。   不过,有时候小姑娘虽然懂事,但也太单纯了,想法有些简单,也不一定是对得。   “你怎么就知道黄大人是个好人?”沈皎仿佛好奇得问道。   “因为黄大人救了我和阿娘,对我和阿娘有救命之恩。”康寿县主对于沈皎的反驳不加思索得回道,随后凑到沈皎耳边,压低声音对着沈皎道:“那日我和阿娘礼佛,路上遇到贼匪,身边的护卫根本不敌,若不是遇到黄大人,我和阿娘就危险了。”这件事情知道的人很少,一般人她也不会说,但是元嘉姐姐今日帮了自己,康寿县主现在已经将自己完全依托于沈皎了,她觉得现在元嘉姐姐是最值得自己信任,最能帮助自己的人。   英雄救美的故事,沈皎这才能明白,她这位文安姨母究竟是怎么和黄绩扯上的关系,这个答案当真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她是想都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黄大人当时为救母亲还受了伤,后来……”康寿县主没有接着往下说,但是这往后的剧情大家都能猜的出来。   这英雄救美,还为美人受了伤,,便是当时没有意思,这后来一来二去,美人心怀愧疚,英雄在温柔体贴会说些,便是这当朝的长公主都招架不住,自然这“英雄救美”的下一句,“以身相许”便出现了。二人一个丧妻,一个丧夫,更是没有任何阻碍,顺理成章。   更何况文安长公主一直一来姻缘不顺,对美满的姻缘应还是抱有想法,所以遇到黄绩,这种向往又出现了,所以才有了现在想要三嫁的意愿。   “康寿,姨母最在意的是你。”沈皎对着康寿县主的耐心劝道,想要摆正小姑娘的想法:“姨母若是知道你因为她的事而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心中会更为难过的。”   以她对文安长公主的了解,康寿就是文安长公主的命根子,那一点对婚姻的想法怎么比得上自己的命根子。   “可是……”   沈皎不待康寿县主再纠结什么,接着道:“你以为你这样做就是为姨母好了?”   “先不说黄大人的问题,只说他的这个女儿,若是文安姨母真的下嫁到黄家,他的这个女儿对待姨母,就像对今日的你一样,到处败坏姨母的名声,惹得姨母生气,便是对姨母好吗?”有这么一个难缠的继女,与文安长公主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再者,黄大人都为了自己这个女儿求姨母了,可见是爱重这个女儿的。到时姨母和黄三姑娘发生冲突时,黄大人会如何选择?”沈皎和小姑娘分析道:“不管他如何选择,长此以往,他和姨母之间还会剩下什么情分。”   “这还只是黄三姑娘一个人,好不知道黄家其他人是什么样子。”其实,她最想说的话是黄绩是什么人才是最为重要的。   这场英雄救美,究竟是真的,还是刻意而为?文安长公主带着康寿出去礼佛,走得定然是官道,前往京城的官道上可从没听说过会有什么贼人出没,若不然这京兆府下面的几个县令早就不用干了。   沈皎看着康寿县主再自己说完后,一脸无措的样子,楞楞得道:“元嘉姐姐,我是不是做错了。”   “无碍,你也是为了姨母好,孝心可嘉,但是你还小,想得事情难免简单些,回去和姨母说清楚就好了。”沈皎拍了怕小姑娘的头,安慰道。   自古以来,婚姻结的都是两姓之好,从不是简单的两个人之间的事情,而是两个家族的事情。小姑娘还小,想得事情太简单,自然不明白这婚姻背后的方方面面。   “好了,这些事情回去再说也不晚,你还小,不适合想这么多,现在去看看那边的诗会吧。”沈皎拉着小姑娘道。   等沈皎带着康寿县主到时,这边已经正在讨论诗会的主题了。 第218章 诗会   沈皎过来后, 六姑娘便连忙请沈皎坐于上首。   沈皎也不推辞, 在坐的这些人中, 只有她的身份最高。而她的身份, 除了自己的长辈或是天和帝与太子过来, 便是那些皇子来, 她也依旧能坐在上首。   将心情依旧有些不好的小姑娘拉着坐在自己身旁,然后对着下方的众人道:“刚刚诸位讨论到哪里了?”   “刚刚大家在讨论以这次的诗会以什么为题?”六姑娘笑着答到。她是这场宴会的举办者,所以这话她答最为合适。   沈皎听后, 似乎很是感兴趣得向众人道:“那诸位可是有结果了?”   “因有些分歧, 还没有结果。”一位青年回道,说完后又对着沈皎拱手道:“既然没有结果, 郡主又在这时过来, 这题不如就如郡主定下?”   因着大齐风气开放, 贵族男女也可在一起作诗,不必避讳,只需要分席就好。   沈皎看着眼前的这个青年,知道其是有意在讨好于她。对此她也不在意这些人究竟是什么心思, 从小到大,她见过太多, 不在乎这些人的心思,在这个以皇权为天的时代,讨好一个圣宠无双的人实在是再正常不过。有时候讨好的人并没有什么坏心思, 只不过是畏于皇权罢了。   对于青年的提议,沈皎不可置否, 点了点头,问了之前定下的题目有哪些,思索后,看着园子中满园的菊花,笑着道:“今日是赏菊宴,不若以这秋菊为题吧,也算是全了这宴会的名头。”   沈皎看着自己的话落后,众人议论纷纷的样子,却是继续喝着手中的茶水。   “郡主,这以秋菊为题,未免太过简单了些。”一位青年站起来对着沈皎拱手道:“这样的诗,在座的谁没做过几首,找一个好的誊上去不就好了,这题目简单,如何展现我等的才华,不作也罢,还望郡主换一个。”   此人的话落后,下方想起了一堆的附和声。纷纷请求让沈皎换一个题目,沈皎坐在上方能够感觉到很多人眼中对她的轻视。   “自古以来这咏菊的诗不知凡几,但是能够千古传颂的又有几首,所谓大俗即大雅,但是再我看来,这最简单的却也是最难的。诸位是以为自己所做的咏菊诗是可以比得上古人,还是可以千古传颂?”这简单的,最普遍的,写得人多了,作品多了,这出彩便更难了。以咏菊为题,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   “至于刚刚所说的,将之前做好的誊抄上去。”沈皎放下手中的茶水,继续道:“第一,这是在即兴作诗,做这个举动的,便非君子所为,而我相信在坐的诸位都是君子。”   沈皎的话落后,刚刚说话的青年立时连红了起来,原本还傲气的青年,现在低着头,头仿佛能被埋进地里。   “至于第二,便是誊抄上去的又如何?只要是自己写得,能够拔得头筹,只能说明你自己私下里比别人更努力,有这个才情,有准备的人,总不会吃亏。”沈皎笑着道:“当然,如果你不想当个君子的话,良心在自己誊抄后不会受到良心的谴责。”   沈皎的话落后,便再也没有人有异议了,全都开始下笔写起诗文来,这边沈皎也让人开始燃香计时。   看着下面的少男少女各自奋笔疾书,沈皎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似乎很是悠闲,她觉得自己这样放松的时候却真的是很少的。但是她却是心中装着事情,半刻也放松不下来。   对于文安长公主的事情,虽然今日有意想不到的收获,但是却也依旧错综复杂。只是不知文安长公主是被黄绩蒙在鼓里,还是真的参与进去,当真是不好说。   看着一旁的小姑娘,到底是年纪小,一会儿就忘记了之前的糟心事。不过,对于文安长公主她觉得康寿县主的事情,将会是一个试探的绝佳机会。   “轻风。”   “郡主。”轻风应道   “去将这个交给彦先生。”沈皎将写好的东西交给轻风,“请彦先生即可探查。”   “是,奴婢这就去。”轻风应道。   试探是一方面,查探也是极为重要的,官道上出现劫匪,打劫长公主的座驾也是从未听过的。   吩咐完后,香也燃尽了,沈皎派人将下面的诗文全都收上来,叫着旁边好奇的小姑娘康寿县主一同翻看。   沈皎表示虽然她没有作诗的天分,但是跟在身为大儒的老师身边也不是白学的,这鉴赏的能力还是有的。不可否认,这个题目很是简单,所以每个人都写出了诗文,但是要是想要出彩也很难,多是千篇一律,没有亮点。   不过,这也是正常的,今日沈家的宴会,来的都是些少年男女,且来得虽不少,但是也不多,所以出现不了什么佳作。虽然没有什么可以称为佳作的诗篇,但是也算是差强人意。   沈皎从中选出了前三甲,然后将之前已经命人取来的字帖送给头名,虽不认识,但是看着却是一位大家贵女,很是激动的抱着顾均的字帖对着沈皎道谢回到座位后,不停地抚摸着手中的字帖,显然很是喜爱。   第二名是一位青年,坐在她五堂兄沈长丰身边,沈皎看着她五堂兄对其得到第二名很是满意,隐约记得这位的诗文上的署名是林,她也明白了这位的身份。便让人去取了一套上好的棋具作为彩头。不会高过顾均的字帖,也同样是价值连城。   第三名也是一位大家闺秀,沈皎便送了精贵华美的玉簪。   如此,这场诗会也算是圆满结束,沈皎算了算时间,觉得文安长公主和她母亲那里应该已经将黄三姑娘是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便带着康寿县主一同和六姑娘告辞了。   “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和六姐姐说声抱歉。”沈皎对着六姑娘歉意道。   “自家姐妹,有什么可抱歉的呢?”六姑娘拉着沈皎的手,笑着道:“你今日刚回来,一路劳累还没有休息,赶快回去歇息吧。”   沈皎和六姑娘道了谢,然后便将一旁的康寿县主领走。   六姑娘看着沈皎远去的背影,然后转头,看着众人送了一口气的样子,身上也是自在了很多,不由笑了。她九妹妹自己觉不出来,她们却是能够很清楚的感觉到,一来是她九妹妹身上有种威严,便是一直是温和的,带着笑意,也让人感到紧张。还有便是顾及这位的身份,每个人都收敛着,根本就不自在。   以前她觉得她九妹妹身上也有威压,但是却是被身上的文雅之气掩盖,而这次回来,这种威压明显了几分。   不过,与她来说,这位九妹妹性子,还有对待她们姐妹的态度一如从前就好了。   六姑娘朝园中看去,看到她兄长身边站着的青年,不禁红了脸。   而另一旁的沈皎,已经领着康寿县主来到了淑惠长公主和文安长公主所在的屋子中,屋内只有两位公主和其身边的下人,再无旁人。   沈皎领着康寿县主一进门,便看到文安长公主一脸怒火,而淑惠长公主也脸色十分不好。 第219章 承诺   “阿彤。”文安长公主一看到女儿走过来, 便也不顾仪态, 叫着女儿的名字, 将女儿拥在怀中, 自责道:“都是阿娘不好, 不该答应的, 这些天让阿彤受委屈了。”   “那黄三今日敢当众对你如此,可见平日里不知道怎么更厉害呢?娘的阿彤啊,平日里还不知道因她受了多少挤兑, 多少苦。”文安站公主抱着康寿县主, 看着自己的乖巧文静的女儿,想到之前人回禀她的黄三的所做所为, 心中便是一阵怒气和心疼。   “阿娘, 不生气。”康寿县主看着母亲怒气冲冲的样子, 小姑娘懂事的安抚道:“今天有元嘉姐姐帮我,我也没有受多少气。”   文安长公主听到女儿的话,眼中一暗,心中的怒火更盛, 今日没有受多少气,那便是平日里所受的气比今日厉害的多。   “今日之事, 真的是多谢元嘉了。”文安长公主对着沈皎道谢:“若不是你,今日康寿的名声还不知道被那黄三败坏成什么样子。”   “姨母这里的东西也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文安长公主知道这位外甥女手中的东西都是世间珍品,单看今日的这身打扮配饰, 头上的首师若是她没有看错的话,有前些年藩国上供的稀世珍品, 有内府局能工巧匠打造的,还有身上佩戴的玉佩,饰品,每一个都是大有来头,这身打扮,便是她的嫡姐淑惠长公主的打扮都比不上。   若是其他人,也许还能看上她这个长公主手上的一点好物,但是她这位外甥女,被今上宠的什么好东西没有见过,她手中的物件恐怕没有什么能入得了这位的眼。   再者,挽回一个女子的名声恩情对于一个未出嫁的女孩来说,可谓是极大,岂能是一些小惠就能比得了的。   既然没有东西能够换得了这个恩情,只能用别得方法。   “以后有什么需要姨母的地方,只管说。”文安长公主对着沈皎承诺道。   “姨母真是折煞我了,康寿是我表妹,黄三姑娘言语中也有涉及到我的地方,本就是我该做的事情。当不得姨母这样重的谢礼。”沈皎笑着推辞道。   文安长公主听到沈皎的话,并没有收回自己的承诺:“元嘉不必推辞,你对康寿的恩情值得这些。”她又不是不分是非,刚才来人的回禀中,她能够看出黄三就是冲着她女儿去的,元嘉只是被波及的,那句涉及元嘉的话,虽然是黄三有意为之,但是却也是受康寿的牵连。对此,她也是对外甥女感到歉意的。   “承诺当不得,只希望日后元嘉有事请教姨母时,姨母能够据实相告。”沈皎笑着道。   听到沈皎的话,文安长公主眉毛一挑,倒是有些诧异,会得到这个答案,虽然不清楚她和这个外甥女之间有什么可以谈得,值得她这个外甥女请教的,但是却也是点了点头。   虽然她和皇姐淑惠长公主感情身后,也常出入淑惠长公主府,但是对于这位外甥女,她却是了解不多,一般她来的时候,她这位外甥女基本上都不在府中。所以,若说熟悉,她真的对其了解不多,最多的也只是从淑惠长公主口中了解几分。   一旁的淑惠长公主没有打断文安长公主和女儿的对话,对于女儿的事情,除非必要,她一般都不插手,今日女儿对文安长公主有些反常的态度,她虽是不明白女儿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是也知道这其中必有什么缘由,不过也没有过问的意思。   “好了。”淑惠长公主对着现在依旧怒气冲冲的文安长公主道:“你现在也消消气。”   “事情已经这样了。”淑惠长公主沉声道:“现在是你要决断的时候。”   对于自己这个妹妹和黄家的事情她是知道的,或者说这是在宫中过了明路的,依照谢太后和温太妃的意思,是等这次山东的事情了结,就替文安办了这场婚事,对于黄绩这个人,虽然战绩不多,但是风评也还好,宫中也没有什么意见,但是却是没有想到黄绩的这个女儿的问题。   如今看来,这个黄绩的女儿小小的年纪,这心机怕是不容小觑啊。   淑惠长公主看着文安长公主在自己话落后,脸上十分难看的表情,对着文安长公主怀中的康寿县主招了招手道:“康寿,到姨母这里来。”   小姑娘感到自己母亲对自己松开了手,便走到淑惠长公主旁边,对着淑惠长公主行礼道:“姨母。”   “好孩子,这些天,你受了多少委屈都告诉你阿娘。”淑惠长公主抚摸着康寿县主的头,柔声说道:“你说出事实,才是对你阿娘好。”   “将事实都说出来,让你阿娘自己下决断好不好。”淑惠长公主温柔的哄着眼前文静的小姑娘。   康寿看着眼前的姨母,又想起之前表姐元嘉姐姐说的类似的话,看向一旁的沈皎。   感受到康寿县主的目光,沈皎带着鼓励的目光看向小姑娘。   很快,小姑娘点了点头,对着众人点了点头。   站在那里,慢慢得将这些天一来自己被黄三设计的事情和受得委屈全都说了出来。   沈皎能看到,康寿县主每说一件事,文安长公主眼中的愧疚和愤怒就增加一分,双手慢慢的攥起,青筋就快暴露出来了,长长的指甲都快嵌入手中了。   小姑娘说完后,淑惠长公主揉了揉小姑娘的头,对着文安长公主道:“可是有了决断?”   “皇姐给我一天的时间,我回去将这件事料理好,做个了断,后日便进宫回禀。”文安长公主握着拳头,沉声道。   然后看向淑惠长公主身边的女儿,对着淑惠长公主道:“这两日家中恐怕会不得清净,我想将阿彤放在皇姐这,还请皇姐能够帮我照料阿彤一二。”   “你放心,你只管去处理,阿彤便放在我这里,我这里正好没人陪,孤零零的,养了个女儿跟养个儿子没有什么区别,整日不见人影,有阿彤陪我正和我的心意。”说完,淑惠长公主将小姑娘搂在怀里,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虽然知道女儿有要是要办,但是最为一个母亲,被剥夺了带着香香软软的女儿出去炫耀的权利总会有些怨念。   被淑惠长公主哀怨的目光看着的沈皎,很快低下了头,这个时候,她还是没有存在敢的好。 第220章 改变   文安长公主听到淑惠长公主的话, 连忙道谢。   “你走的时候, 将黄家的人自己带走。”淑惠长公主提醒道。让文安长公主自己将人带走, 才是给文安长公主面子, 毕竟人是文安长公主自己带来的, 沈家直接将其赶出去, 才是让文安长公主丢尽了颜面。   “多谢皇姐为我保留颜面。”文安长公主谢道。虽然黄三是冲着她女儿去的,但是到底是在沈家的宴会上发得难,险些坏了沈家的宴会, 沈家没有将人直接赶出去, 便是给足了她面子了。   “那我便先告辞了。”文安长公主对着淑惠长公主告退,见淑惠长公主点了点头, 便带着人直接离去了, 走得时候还将康寿县主身边的一个贴身侍女带走了。   沈皎知道, 文安长公主这是让婢女和黄三对质,一来用不到康寿县主亲自前去,二来康寿县主年龄还小,不适于这样的场合。   “前面的事情怎么处理的?”淑惠长公主搂着怀中的小姑娘, 问着女儿,她到现在还不知道园子里的事情是怎么处理的, 不过,她相信以女儿的能力,不会存在什么困难。   “拿了顾均先生的字帖当彩头。”沈皎不在意得笑着道:“也算是珍贵, 另外……,女儿自信还是有这个面子的。”   有贵重的字帖当彩头, 再加上圣宠无双的元嘉郡主的面子,自然不会有人再有什么意见了。对此,淑惠长公主不可置否,这虽不是最好的处理方法,但是却是最方便有效的方法。   “听说前面是在举行诗会?”淑惠长公主不再过问之前的事情,转移了话题。   “不错。”沈皎点头,然后说了之前的前三甲。一旁的康寿县主也凑趣得说着自己看到的诗,兴致勃勃的样子。   淑惠长公主和沈皎看着小姑娘不像刚才那么消沉,心中送了一口气。沈皎这时候才发现,小姑娘对于诗词极为喜爱,还扭扭捏捏得说着自己做的咏菊诗,便是放在之前那些诗中也是不差的,要知道小姑娘比园子里的那些公子贵女可是要小上好几岁的。   沈皎鼓励了小姑娘几句,然后便对着淑惠长公主告辞:“阿娘,我那里还有事,晚上再去给您和阿爹请安。”   “你去吧。”淑惠长公主也不拦着,只是嘱咐道:“记得晚上要过来。”   “是。”沈皎应道后,对着旁边的康寿县主道了别,便离开了。   “去前院的书房。”沈皎吩咐道。   “是。”   书房中,沈皎对着下方的暗彦道:“彦先生,可是有了结果?”   “这才过了一个时辰,哪里能查清楚。”暗彦摇头道。   “是我太着急了。”沈皎叹了一口气道,然后看向下方的暗彦疑惑得问道:“那彦先生前来是因为?”她之前让暗彦派人前去调查,所以看到暗彦在这里,第一个想法就是结果已经出来了。   “属下这次过来,是因为之前咱们留在山东的人手已经传来消息,您之前让关注的山东之事已经有了回信。”暗彦答道。   “是吗?”沈皎惊喜地问道:“是哪方面的事情?”   “一是井灌之事,留在任安郡的人传来消息,公子提出的井灌之事已经被当地的百姓应用于农田灌溉之中了。郡主走后,卫大人便派人去南方请了不少制作水车的匠人,又请了不少当地的百姓,村正,里长等共同商议,十几日便有了成果。”说着,暗彦便一边将手中的信件递给沈皎,一边说道:“现在证明,井灌一事在任安郡确实可行,且效果十分好。”   说到这,暗彦语气十分欣喜,对着沈皎道:“此事的功绩多是归于郡主,有了这个功绩,郡主进入朝堂就又多了一份保障。”   “嗯。”沈皎看完手中的信件,脸上露出了欣慰的表情,“我果真没有看错人,短短十几日,赜表哥就能将井灌之事研究出来。如此,百姓便又多了一种灌溉的方式,特别是对于北方的百姓来说。山东能行,想必北方的大部分地方都是可用的,灌溉的效率提高,想必这粮食的产量也会有所增长。能与于姓,于大齐有利,我也就心满意足了。”这才是她的初衷,至于前面的功绩什么的,她并不在意,她也没有想到井灌之事会进行的如此顺利。便是没有这井灌的功绩,她也有进入朝堂的把握。   她在看到百姓在农田上辛苦的劳作着,日子贫苦,她只愿尽自己的一份力让农事有新的发展,一步步改变农民的生活和劳作方式。   “还有一事是什么?”沈皎欣喜完后,问道。   “另一个便是人祭之事。”暗彦答道。   所为人祭,便是用活人祭祀之事,暗彦看到自己说完后,沈皎原本愉悦的神情,慢慢收起。他一直都知道元嘉郡主对于人祭的反感,如今看来,郡主对于人祭恐怕憎恶到了必须要将其取消的态度。   “因着郡主之前派人送去的画像,和编说的故事,由卫大人推动,已经在仁安郡各县传播开来,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传遍整个山东,在任安郡反响倒还是不错的,但是相信的,愿意接受的多是年纪轻点,很多年长的人却是冥顽不灵,跟本就不信。”   暗彦看着前方的元嘉郡主,在自己说完后良久,叹了口气。   “我早该想到的,一个想法被一个人影响了几十年,怎么可能因为几日变彻底改变想法。”沈皎道:“这样的事情也急不得,这得是至少两代人才能彻底改变这个想法。”等到人一辈辈的老去,新一代被他们影响的那些青年,慢慢变成老一辈,到时也就好了。”这样的思想上的变革,本就不是可以急于求成的,需要一点一点慢慢来。   之后,沈皎又和暗彦交代了关于调查文安长公主的事情,看了看天色,朝着主院中的淑惠长公主的正院中走去。   她记得淑惠长公主之前特意嘱咐她过来,便是有话和她说,果然如此。   她却是没有想到淑惠长公主会问起这个话题来。 第221章 心累   “今日在园中应该来了不少人吧。”淑惠长公主看着女儿说道。   对于淑惠长公主的这个明知故问的问题, 沈皎虽然奇怪, 但是还是回道:“确实, 六姐姐邀了不少人前来, 宴会办得也十分不错。”   “你六姐姐这两年在这方面越发的应对自如, 老太太教的十分不错。”说到六姑娘, 淑惠长公主夸赞道。自从六姑娘在当年中帮了自己女儿后,淑惠长公主对于六姑娘还算是不错,虽比不上当年的大姑娘, 但是也是现在姑娘中的头一份, 很是亲近喜爱。淑惠长公主府和梁国公府中,有什么重要的宴会, 沈皎有事不便参加的, 都是有六姑娘待客。   “你六姐姐年龄也不到了, 老太太为此事操碎了心,最终才定下了这林家的二公子,也算是不错。”淑惠长公主笑着道:“这林家二公子虽是嫡次子,但是这嫡次子有嫡次子的好处, 虽不承袭爵位,但是作为嫡次子的妻子, 倒也不用为府中的琐事烦心,日子清净。再者,只要这嫡次子自己上进, 威远侯府还能不帮衬?”   淑惠长公主和女儿讲解着这中间的故事,沈皎虽然对这些事情平日里不怎么在意, 但是听得也算是认真,毕竟这事关六姑娘的终身大事,她和六姑娘的关系很好,自然是十分关心的。   “听老太太说,这林家的老二,似乎已经是举人了,来年便要下场了。打听的结果,都说林家老二高中不成问题,林家保证他们家老二必然会高中。但依着老太太的意思,先将此事定下,等到林家老二高中后再来迎娶。”淑惠长公主说道。   “正该如此。”沈皎笑着道:“正所谓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双喜临门才好。林家以这个保证求娶六姐姐下嫁,若是这个前提成不了,那岂不是骗婚?”不是他们势利,而是这是跟林家议婚的前提,沈家看重的是林家老二这个人的才学和能给六姑娘带来什么日子,六姑娘是沈家的女儿,沈家心疼自己的女儿,自然是不愿意让金尊玉贵养大的姑娘,嫁给一个没有前程,不思上进的人。没有前程,便意味着林家老二在林家的地位不高,这样连带着他的妻子也会被林家的人看不起。在外面交际时,妇人的地位待遇自然要随自己的丈夫地位而定。老太太自然不愿意捧在手心养大的姑娘被人瞧不起,受委屈。   老太太愿意将六姑娘嫁给林家老二,看重的就是林家老二的才学前程。   “倒也不是你这么个说法,你六姐姐是沈家嫡女,她的婚事自然是要慎之又慎。”对于女儿的说法,淑惠长公主虽然有些赞同,但是却也是纠正道:“若是嫡女的婚事不好,那么下面的庶女又能嫁给到什么人家呢?”   “林家的这位二公子多大了?”沈皎问道。向卫赜那个年龄成为两榜进士的,基本上是少之又少,一般情况下,成为两榜进士的,便是世家子弟,也是要及冠以后了。   “据说是去年及冠的。”淑惠长公主回忆了一下之前老太太和她说得情况回答着女儿的这个问题。   “这个年纪还没有议亲?”沈皎皱眉道:“家中可有通房妾室?还是有什么问题?”   淑惠长公主听到这句话后,震惊地看着自己的女儿,道:“这是你,你该问得吗?”看着女儿不以为意的样子,淑惠长公主觉得心真的很累,无奈道:“你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这样的话在我面前说说就好,在外面可不要说,这些话可不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该说的,对你的名声不好。”   沈皎也知道自己这话在这个时代的不妥,对着淑惠长公主应是。   “你说的这些事情,老太太焉能没有想到?”淑惠长公主解释道:“都打听清楚了,威远侯夫人管得严,林家老二没有什么妾室通房,至于为什么不成亲,威远侯府对于自家这个儿子,抱有厚望,不想让他在科举前分了心,所以才迟迟没有给他议亲。”   “威远侯府是武将出身,好不容易处这么个能读书的儿子,自然是要管得严一些,若是争气些,还是能帮威远侯府改换门庭的。”淑惠长公主道。   沈皎点了点头,威远侯府以武将起家,和沈家文武兼有不同,威远侯府一府全都是武将。而一个家族要想要传承下去,定然不可能一直只靠武将传家,需得文武兼备才好,不然只会被人说是粗人。而威远侯府的子弟,这么多年过去,似乎都没有什么会读书的人,所以好不容易出了一个林二公子,看得紧些,也没有什么。   “林家倒是看得清楚,给林二选择了咱们家。”选一个文官家庭出身的妻子,不是更利于林家这位二公子的仕途吗?   “你三叔如今也是从三品了,咱们家文物兼备,你祖母梁家家中也是清流出身,老太太家中也是,再加上你三婶婶家中,这也算是不少了。”淑惠长公主分析道:“再者,咱们府中更是圣眷浓厚,你父亲和你二叔极得你皇舅舅器重,他选择咱们不会比选那些清流之家差的。”   沈皎点了点头,除此之外,沈家还有她母亲这个天子胞妹在,圣眷极深,林家会这么选择也正常的。   “不说这些了。”淑惠长公主觉得这个事情有些扯远了,这话题岔的,摆她之前准备好的话,最关心的问题都给她岔没了。   “今日,除了这林家的老二,应是还来了不少世家公子吧。”淑惠长公主看着周围也没有外人,觉得直接挑明,这要是再这么下去,她指不定被女儿带到哪条岔路上呢。   “听老太太的话,都是青年才俊。”淑惠长公主心一横,直接道:“你今日可都见到了?”   “阿娘这是再受谁之托,给人相看?”沈皎疑惑道,随后抱歉地说道:“虽然我见是都见到了,但是没有认真观察过,不好评价。若是有这样的事情,阿娘以后提前告知我一声,我也好观察一下。”   听到女儿的这些话,淑惠长公主觉得特别绝望,这都暗示到这个份上了,还没有开窍?她觉得今日这场宴会定然白费了,她觉得心特别地累。 第222章 打消   “你觉得我这是在给人相看?”淑惠长公主不死心, 决定还是要再问一遍, 她希望自己刚才听到的是个错觉。   “难道不是?”沈皎皱眉问道。若不是这个, 她实在是想不出淑惠长公主叫她过去究竟有什么意义。   听到这个答案, 淑惠长公主心中绝望, 看着女儿满脸认真地看着自己, 一点也不像是敷衍自己,装傻的态度,不禁有些悲从心来。她实在是想不明白, 平日里聪慧无双, 一点就透的女儿,怎么在这个事情上不开窍呢?   难道是还小?可是这已经及笄了, 也不算是小了, 都是可以议亲的年龄了。   知道暗示没有作用, 淑惠长公主决定直接挑明:“当然不是。我事在给人相看举案,但是不是别人,而是你。”这要是不说到这个程度,淑惠长公主觉得今天是结束不了这个话题了, 不,应该说, 这个话题连开始估计都开始不了。   “阿娘,我还小。”沈皎听到淑惠长公主的话,嘴角一抽, 她实在是没有想到淑惠长公主会有给她想看的想法。眼看着淑惠长公主忧愁的看着自己,只能先搪塞道。   “也不小了。”淑惠长公主直接摆手道:“你今年已经及笄了, 也是能议亲的年龄了。这亲事是女子的第二次投胎,即便是你身份尊贵,也要慎重为之。”   淑惠长公主看着女儿完全没有这方面的兴致,只能耐着心讲解着这其中的重要性。   “沈家的男儿可以自己挣得功业,不用女儿家牺牲什么,所以你的婚事也不必为沈家做出什么退步。你喜欢什么样的儿郎,只要家世人品好,阿爹和阿娘也是同意的。”淑惠长公主语重心长地对着沈皎道:“这人是要挑的,再花上两年互相认识了解一下,到时也算不得是盲婚哑嫁。当然,两情相悦是为最好,便是做不到如此,也是要找一个能够相敬如宾的人。”   “再者,这京中优秀的儿郎就这么多,我和你阿爹也舍不得你远嫁。所以,这还是要趁早定下,免得到时候好儿郎都被挑光了。”淑惠长公主说道。   “所以,现在也还不算是早了。”淑惠长公主接续讲道:“你之前很少参加宴会,你忙,阿娘不说什么,但是你现在也不小了,这终身大事也是近在眼前了。我如何能不着急,平日里让你去参加宴会,你也不得空,今日虽然知道你一路劳累,我也是心疼,但是我若是这个时候不让你过去,指不定下次你白日在家中有空是什么时候呢。”   她不是不心疼女儿一路舟车劳顿,但是这次若是这次不叫女儿过去,下次还指不定到什么时候呢?   “是女儿不孝,让阿娘劳心了。”对于淑惠长公主的埋怨,沈皎也是心存愧疚。淑惠长公主慈母之心,一切所思所虑皆是在为她考虑。   “只是阿娘,我的婚事恐怕不是只有我和家中点头就可以了,皇舅舅那里也是需要同意的。”就算是没有卫赜,沈皎也绝对不会为自己的婚事操心,因为她的婚事,必然要得到天和帝的首肯。而到现在,她一直都不知道天和帝对于她的婚事究竟有什么打算。   首先,她知道她的婚事的对象定然不会是皇子。天和帝绝对不会让她直接参与进这场夺嫡之争中,所以,她才会觉得自己和卫赜的婚事万分艰难。   但是对于淑惠长公主要给她相看婚事一事,她一想到卫赜,总是觉得有些心虚。   “阿娘,我的婚事您不必操心,皇舅舅如此疼爱我,定然不会委屈了我。”沈皎安慰着淑惠长公主,自从她提起自己的婚事由天和帝做主后,淑惠长公主的心情便有些低落。   “再者我的身份在那里,我位比亲王,这天下,身份能越过我的又有几人?”沈皎安慰着自己的母亲:“所以,无论我嫁到哪家,谁又敢对我不敬,谁又敢怠慢了我?”   “皇舅舅一早就命人给我兴建郡主府了,一切皆按照亲王府的规格修建。”沈皎说道:“所以,日后我定然是会住到自己的府邸中的,这烦心事自然就会少了。”   “退一万步讲,便是我与那人关系不睦又如何?”   “按照礼制,我礼同亲王,亲王可以有一正妃四侧妃,那我也是可以有的。”   淑惠长公主听到这话,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她觉得她今天受得刺激真的太多,这心都快承受不了了。   “这话是你该说得吗?”虽然这话没有错,但是淑惠长公主觉得这话不该是由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口中说出来啊。   虽说皇室的公主郡主,彪悍的比比皆是。向文安长公主一剑捅得驸马不能人道的有,历朝历代的公主郡主蓄养面首的更多,但是这也多是成婚以后才有的念头不是?   还有,这蓄养面首的公主多是在私下养着,不过是取乐的玩意儿。但是这侧妃可不是,那可是有正经的品级的,是光明正大的身份。看着她女儿这个意思,若是和仪宾感情不睦,这让朝廷给自己册封个夫侍也是可以的。这女子光明正大的给自己纳妾,她女儿可能是有史以来第一个说出口的人。   淑惠长公主觉得她对自己女儿的一些想法,真的是低估了。   沈皎知道自己的这个想法,在这个时代用惊世骇俗形容都是轻的了,也亏得是她阿娘接受能力强,见惯了皇室的公主郡主们的彪悍作风,不然真的可能被她的这个想法给吓得晕过去。   其实,她说这个想法也不是用来忽悠淑惠长公主,而是在这次见到卫赜之前自己心中原本的打算之一。她不清楚卫赜对她的感情有没有因为这两年的天各一方,而慢慢淡薄,或是移情别恋。因为这都是正常的,少年时的青春懵懂很多人都只是一个懵懂,当时间这个最好的淡忘剂出现后,一些东西很快就会消散。   她当时再想,若是卫赜和她之间不可能的话。她就会选择这个想法。人生不是非有爱情不可,人生可以追求的东西有很多,若是她未来的仪宾真的不听话,她不介意自己纳个夫侍,替她料理后院。   “我觉得我和你阿爹,你大哥夫妻和你三哥夫妻都挺好的,你是怎么有这么想法的?”这一开始就开始计划婚姻不幸,这莫不是受了什么影响?淑惠长公主反思后,还是没有寻到什么由头,她是想不明白,这家里挺好的,怎么女儿会有这么个想法。若是她和沈邦靖关系不睦,女儿有这么个想法她还是比较能想明白的。但是她们家的这个情况,她却是想不明白了。还有,这小姑娘不都是向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情爱故事吗?   “这个,平日里见得多了……”对于淑惠长公主的问题,沈皎笑着低头,不自在地道。对于这个问题,难道她要说自己的年龄已经过了追爱的年纪了。   沈皎是随便找了个理由,但是淑惠长公主却是放在心上了。女儿平日里也就是家中和宫中两处转,便是这次出去,也不可能遇到这样事情,再者,这些话,一看就不是这一时半刻想得,而是一早就有的打算。   这家中和宫中两处地方,前者不是,那就可能是后者了。   淑惠长公主觉得自己改日需要进宫,看望一下自己的皇兄了。这全天下,妻妾最多的可不就只是这一位吗?她女儿的这些个想法,可不就是和她皇兄对于后宫的想法差不多吗?这若不是耳濡目染,言传身教,能有现在的结果吗?   淑惠长公主觉得自己发现了真相,但是这不值得庆幸,因为,这就算是找到了缘由,估计也改变不了她女儿的想法了。   沈皎看着淑惠长公主一脸绝望的样子,觉得这药有些下猛了。她本意是想要彻底打消淑惠长公主给她相看人家的事情,一来,是她已经和卫赜定情,她做不来这种再和别人相看的事情,便是被迫的也不行;二来,她接下来的事情将会十分之多,她没有心思可以分到这个上面来,没时间陪着淑惠长公主去应付这件事。   所以,才会说出这番话。但是,看着自己阿娘的样子,沈皎赶紧补救:“阿娘,你放心,我跟你保证,若是我的仪宾没有像文安姨母的第一个驸马那样,我是绝对不会有下面的想法的。”   “我在皇舅舅身边,青年才俊也是见过好多的,人我自会留意。”毕竟,这能凑到皇帝身边的才是真正的青年才俊不是?这质量,可比这什么个宴会的高多了。毕竟这有本事的,都忙得厉害,哪有这么多时间去出席宴会。   听到女儿的这几句话,淑惠长公主才算是送了口气,脸色好了不少。   “阿娘,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我的事情,而是文安姨母的事情。”见淑惠长公主脸色好看了不少,沈皎立时转移话题,“您这两日还是多照看一下姨母吧。”   “我知道。”提起文安长公主,淑惠长公主便叹了口气道:“你文安姨母的婚事也不知道怎么了,就从来没有顺过。”   沈皎又和淑惠长公主说了几句,才离开,回到琼华院中。   第二日清晨一早,她刚起来,便听到了文安长公主前来的消息。 第223章 心思   淑惠长公主看着面前明显憔悴了一些的文安长公主, 连忙关心地问道:“怎么一大早就来了, 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是我心急了, 打扰皇姐和姐夫了。”文安长公主也知道这么早来不对, 对着淑惠长公主抱歉道。   “你姐夫每日都这么早起练武, 没有什么关系。”淑惠长公主倒是不在意这个, 对着文安长公主忙问道:“到底是怎么了?让你今日这么早就过来。”   “我想让皇姐一会儿陪我进宫,我要禀明母后,皇兄, 还有母妃, 与黄绩的婚事作废。”文安长公主深吸一口气,说道。   淑惠长公主听到这句话后十分震惊, 但是看着文安长公主话中的坚定, 便知道她是下定了这个心的, 而且文安长公主眼中十分冰冷。   “这可不是闹着玩得?”淑惠长公主严肃道:“你之前禀明了宫中,礼部那里已经开始筹备,这婚事岂是说废就废的?”已经上达了天听,礼部已经开始筹备了, 已经算是铁板钉钉的事情,又岂是说取消就取消的。   “我昨日让你回去想清楚, 可不是让你想清楚要不要这门婚事,而是让你想清楚,你下嫁到黄家后要如何自处?”淑惠长公主说道, 她之前能看出来她的这个妹妹对黄绩有些感情,若不是如此, 也不会到天和帝面前给黄绩求官职,所以,她并没有想要拆散二人的做法。   “我只是想让你在黄家和康寿之间找到一个平衡,既不能委屈了康寿,又能让你过得舒心,有人关怀你,可不是让你意气用事的。”淑惠长公主劝道:“你是公主,你有自己的公主府,按照礼制来说,驸马是尚,而不是你下嫁。天地君亲师,你是皇家公主,她们还能大过你去不成?康寿是县主,她现在年纪小,但是也到了该自己立起来的时候了。你们住在公主府,只要康寿学着立起来,谁还能给你们委屈受不成?”虽然她很喜欢康寿县主,但是却也是觉得康寿被文安长公主护得太好,没有立起来,若是长此以往下去,等到及笄嫁人后,还不知道有多少委屈要受。   “阿姐说得,我之前岂能没有想过。”文安长公主说道这时,眼中闪过一片冰寒,“可是,那个黄三心计太深,确实是巧舌如簧,颠倒是非,黄绩对这个女儿实在是喜爱至极,对她的话深信不疑。”   “您是没有看到,我让人将昨日发生的事情全部给黄绩说得,但是黄绩只有一个反应,说我们误会了黄三,又说黄三最是善良不过,是我们多心了,虽是向我赔了不是,但是我又岂会看不出来,黄绩不过是碍于我的身份,才赔得这个礼罢了。”说道这,文安长公主愤然道:“黄绩已经被他那个女儿哄得不知道是非了,他那个女儿一哭,他便心疼的厉害,以为我欺负了她。还说不要让我把气往黄三身上撒。”   “不只是黄绩,昨日见了黄家的人,我算是看出来了,黄家的所有人都认为黄三是个纯良的,一个个心都向着她,容不得别人说她,有这样一个继女,早有这样一群不分是非,信人唯亲的亲人,这样的人家嫁过去,那我的康寿岂不是得在那受更多的委屈,便是我也是恶心的。”文安长公主冷声道:“这样的一家人,仿佛被黄三下了咒似的,一个个心全都向着她,容不得别人说她一句,若是我的驸马是这样一个不分黑白的人,我恐怕一天到晚都要作呕。”   “便是我能忍下又如何?”文安长公主想到自己的女儿,不禁愤然:“可是我不能让我的康寿因为我受这样的窝囊气。这些天,康寿已经被那个黄三败坏了不知多少名声,日后还能了得?若是真有一天康寿和黄三发生了争执,黄绩和黄家人都会没有是非的向着黄三,我的康寿是县主之尊,不是为了受这些委屈刁难的。”   “康寿是个好孩子,我知道她这些天为我忍下来不少。”   “但是我万没有让康寿为了我继续忍着的道理,我这一生也许就只有康寿一个孩子了,我只愿康寿能够康健长寿,生活无忧,平安幸福。”可是在黄家,这样的日子,她的康寿是绝对不可能有的,说不定还会被气得身体更加不好。   “康寿是个好孩子,她为你思虑良多。”淑惠长公主感叹道,然后将沈皎昨天告诉的她关于小姑娘的想法,和文安长公主说了出来。   文安长公主听后,眼角微湿,声音哽咽:“这个傻孩子,我这一生最重要的就是她了,她过得好,比什么都重要,我何时交过她委屈自己的道理。”   “皇姐,陪我进宫吧。”文安长公主对着淑惠长公主坚定道:“与黄家之事绝不是我的良缘,之前是我看走了眼,母后,皇兄和母妃那里,我要去请罪,要打要罚我都认。”   “你既下定了决心,我便陪你走这一趟。”淑惠长公主想起昨日和女儿的谈话,正好,她今日顺便可以和她皇兄好好聊一聊她女儿的事情,这错误要从源头掐灭不是。   “你先容我更衣。”淑惠长公主道,进宫没有穿常服的道理。   “多谢皇姐。”文安长公主见淑惠长公主答应后,赶紧拜道。   “有件事我还是想要问一下。”淑惠长公主问道:“那个黄三针对康寿,是想要踩着康寿为自己扬名,还是想要借机对付你呢?亦或是两者都有?”   “都有吧。”文安长公主想起昨日见到的黄三,皱眉道:“她那些个心思,皇姐和我也都能明白,不过是些小手段。打量着自己要有个公主继母,我又是这么个名声,觉得自己未来的日子在我手下讨生活不易,又觉得自己,身份尴尬,觉得我会因为康寿压着她,不会给她扬名的机会。再者有着康寿这个县主妹妹做对比,她的身份更是不如康寿。”   “所以,这是打算先下手为强,先败坏了康寿的名声,踩着康寿,想要自己上位。等到康寿名声被她败坏光了,我的名声又能好到哪里去。介时外面定然谣传着,我嫉妒成性,看不惯原配嫡女,苛待与她,我的康寿嫉妒姐姐,介时我们母女的名声就全完了,她这个原配嫡女还能得一个纯良无辜心善的名声。”   “她的打算也不过就是这些。”文安长公主分析道:“就这点心思手段,一看就知道,也就是能骗骗这些人,若是在宫中,怕是连普通的宫妃都不如。”这点心思,全都摆在明面上,在宫中根本就不够看的。   “她若是害怕这门亲事结成,我苛责与她,能让她父亲打消了这个想法,我也许还会高看她两分。”文安长公主不屑道。她是长公主,自然是不屑苛责一个原配嫡女,再者,她为什么要苛责与一个原配嫡女,她自认自己和其没有什么冲突,她的康寿又不改姓进入黄家,又不会和黄三抢什么。   淑惠长公主点了点头,由着身后的侍女给她更衣,一边道:“你是在宫中长大的,对这些事情一看就能明白,可是康寿呢,她被你保护的太好了,连自子保的手段没有。这惯子如杀子的道理,你应该明白。”黄三的这点手段在她们眼中自然是不够看得,便是她不了解黄三,也能猜出个大概,但是康寿那个小姑娘却是不一样了,根本就是不明白,便是明白,也不知道怎么处理。   “皇姐说得是,我都明白。”文安长公主点头道:“处理完这些事,我就好好教导康寿。”以前她还不觉得什么,一直觉得女儿还小,觉得自己能护着女儿不受委屈。可是事实证明,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她的女儿受了不少委屈,还没有反击的能力。她确实需要好好教教女儿了。   “你能明白就好。”淑惠长公主听后放心的点了点头,若是文安长公主还是以前对康寿的态度,只会害了康寿,索性现在悔悟也不晚。   “好了,我也收拾好了。”淑惠长公主对着文安长公主道:“一大清早过来,还没有用早膳吧,一会儿估计是没有时间用膳的,在我这用些再进宫。先让人去递牌子,用完早膳时间正好。”   “好。”文安长公主点头,她知道等一会儿等着自己的绝对是一场艰难的过程,所以也不推脱。   琼华院   “这是彦先生让属下代呈主子的。”扬灵将一封信递给了沈皎:“夜里,彦先生似乎发现了什么情况,但是已是深夜,不便打扰郡主,所以让属下呈给郡主。”   沈皎点头,接过信件。因着扬灵是女子,又是她的贴身暗卫,基本上是不离开她身边的。深夜暗彦不便前来,所以才会让扬灵转交。   沈皎打开信件后,看到上面的字倒是虽是震惊,但是也不意外,这时间哪有英雄救美这样的巧事,不过,黄绩的胆子也够大,居然敢自己豢养山匪。 第224章 私兵   “郡主, 殿下同文安长公主一同进宫了。”正在沈皎思索的时候, 细雨进门禀报道。   “知道了。”沈皎将手中的信件收好, 对着细雨道:“替我梳妆, 让人备车, 我一会儿要进宫。”   “是。”细雨应道。   等沈皎到紫宸宫时, 天和帝正好下完朝回来,看到沈皎打趣道:“你倒是会踩时间。”   “今日怎么来得这么早?”天和帝让人给沈皎赐座上茶后,笑着关心地道:“我昨日是让你来, 但是也没让你来这么早, 比出门在外这么多天,回来需要多休息。”   “多谢皇舅舅关心, 不妨事的。”沈皎笑着道谢后, 也不绕圈子, 而是直接道:“皇舅舅,昨日您让我调查文安姨母之事,已经有了进展,而且还有了不小的发现。”   听到这句话, 天和帝不禁有些惊讶,他本以为文安长公主之事, 能在明日有进展结果就已经很是不错了,却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如此想着,天和帝也便这么问了出来:“进展如此之快?”   “不过是机缘巧合罢了。”沈皎笑着问道:“皇舅舅可知文安姨母和黄绩因何相识?”   “朕不知。”天和帝摇了摇头, 他又不是后宫的那些个女人,他每天忙得很, 朝堂的事情都快忙不过来了,哪里有闲工夫去知道这些感情之事,即便这个人是他的皇妹。   “听你这话的意思,这中间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天和帝问道。   “文安姨母和黄绩相识是缘于英雄救美,在京城郊外,黄绩从劫匪手中救下了文安姨母和康寿表妹,所以文安姨母对其青睐有加。”沈皎直言道:“但是,这却是黄绩的一场精心布局。”   “劫匪?京城哪里来得劫匪?朕怎么没有听说过这件事。”天和帝听到后,很是震怒:“天子脚下,京城郊外居然还有劫匪作乱,这京兆府尹是干什么吃的?这劫持的还是当朝长公主,朕看这京兆府尹是不想干了。”这劫匪都能出现在京郊,还敢劫持当朝的长公主,按照这个程度下去,下一次是不是打劫的就是他这个皇宫,他这个皇帝了。   “还有,此事朕怎么不知?”这都作乱到这个地步了,他居然都不知道。   对于天和帝的震怒,沈皎明白,安抚道:“当时文安姨母带着康寿表妹,为了康寿表妹的名声着想,所以没有声张。事后,文安姨母也曾派人探查过,但是那群劫匪已经消失,无处可寻,查无可查,所以才没有禀明皇舅舅吧。”   毕竟,这康寿县主的年龄还小,曾遇到劫匪这样的事情说出去,对于女孩子的名声十分不好,所以文安长公主隐瞒也是最正常的。若是马车中没有康寿县主,文安长公主可能会大肆调查,但是有了康寿县主,她便多了很多顾及。   “至于京兆府尹,这件事情他虽也有责,但却也实在是怪不得他。”沈皎说道。   “这群在劫持完文安姨母后,消失不见的劫匪,却根本就不是什么劫匪,而是黄家豢养的一群私兵。”沈皎说道这,语气冰寒:“黄绩让家中的私兵扮演成劫匪,又打听好文安姨母的行程,自导自演了一场英雄救美的戏。”   “如此一来,黄绩便和文安姨母搭上了线。”沈皎说完后,看向一旁的天和帝,发现其眼中闪着寒光,道:“有着这救命的情分在,黄绩自是行动方便了很多,再加上其刻意引导,文安姨母动心也是再正常不过。”   “黄绩其心可诛。”天和帝在听到沈皎的话后,冷冷地道。   “黄家有多少私兵?”天和帝在说完对黄绩的判断后,对着沈皎问道。   沈皎知道,若说这黄绩在文安姨母上使用的手段让天和帝震怒的话,那私兵之事便是触及到天和帝的底线了,而且是每个帝王的底线。   “私兵一事,事关重大。昨日彦先生知道后,深夜便启程过去探查。”沈皎回道,这才是暗彦为什么今日没有亲自过来给她禀明情况,而让扬灵代呈的原因,更是她一早便进宫的原因。   “朕本以为老六不长脑子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却是没有想到低估了他。”天和帝觉得自己小瞧了晋王,“他这发动宫变也不是没有绝对的依仗,这黄家的私兵便是他的依仗吧。”   “应该是的。”沈皎点了点头,他们之前觉得以晋王的势力和兵力,他的做法是愚蠢至极,但是却是没有想到其不是愚蠢,而是后面有依仗有底气。   “朕原来还好奇,晋王这些年从山东贪墨的钱都用到哪里去了。”天和帝虽是笑着说,但是语气中的寒意能渗透人的骨子里,让人不寒而栗。   “如今,却是差不多知道了。晋王真是给了朕一个不小的惊喜呢。”   对于天和帝猜测黄家的私兵是晋王的,沈皎对此是认同的。养私兵是一件极为耗费银钱的事情,黄家只是一个普通的世家,哪里来得这么多的银钱来养私兵。有这个财力的,只能是黄绩背后的主子晋王。   “这件事,我会派人协助暗彦调查清楚。”天和帝说道。   “是。”沈皎应道。私兵之事可不是小事,兵权历来是权利的最直接体现,没有兵权的皇帝就像是傀儡一样,睡觉都不安稳。这还是官兵,名义上隶属于朝廷,但是私兵呢,是私人的所有物,哪里会听朝廷的命令。   因着大齐的□□就是因为私兵的巨大作用,才在当时的诸侯混战中取得胜利。所以,在建国后,对于私兵,大齐控制的十分严格。若不是得到特许的人家,豢养私兵,罪不容诛。   兵者,国之大事,晋王这是在触碰天和帝的底线。   “你文安姨母那里可有不对?”天和帝问道。   “没有,尚未发现。”沈皎摇了摇头,答道:“依照我看,文安姨母应该什么都不知道。”   “昨日文安姨母知道了黄家三姑娘对康寿表妹不敬,恶意构陷康寿表妹,好像已经和黄绩闹翻了,今日我来之前,文安姨母已经和阿娘进宫了,如今应该在兴庆宫中。”   沈皎说完这句话后,胡喜便进来禀报道:“陛下,太后娘娘那里派人来请您过去一趟,说是为了文安长公主的事情。”   “朕知道了,回禀母后,朕这就过去。”天和帝摆手道。   “跟朕一同过去吧。”天和帝对着一旁的沈皎道。   “是。”沈皎应道。   兴庆宫中,谢太后看着跪在地上的文安长公主,叹了一口气道:“罢了,起来吧,一会儿等陛下来了,你自己和他说吧。”   “谢母后。”文安长公主对着谢太后感激道,她知道谢太后这是同意了。   谢太后看着文安长公主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心中也不由送了一口气,看文安长公主的样子,应该被黄绩欺骗了,对黄绩参与进晋王谋反之事应该毫不知情。如此,她心中最大的担忧也就放下了。至于废除和黄绩之间的婚事,不过是小事一桩,这又没有下旨赐婚的,要解除也不过是一件小事而已。至于礼部那边准备的事宜,也不能浪费,这韩王和燕王也都到了成婚的年纪,准备的金银玉器之类的,也不会浪费。   只要文安长公主不参与进晋王一事中,其余的都好说。   一旁的温太妃看到谢太后的态度,也不禁松了口气。她的女儿贵为公主,本应尊贵荣耀,一生无忧,但是偏偏在这婚事上不顺。本以为这次好不容易算是苦尽甘来了,但是却又是差一点识人不清,误了女儿。   这桩婚事,已经上达天听,陛下和太后仁慈,给黄绩提了官职。但是如今这又出尔反尔,婚事作废,这是将陛下的圣旨当作儿戏,随意下达?若是天和帝和谢太后猜忌多疑,恐怕是要怀疑自己拿他们当猴耍呢?但是,给她一百个胆子她和文安也是不敢的。   庆幸地是,谢太后心胸豁达,对于文安又一向疼爱,同意了这婚事作废。   不过,她最担忧的还是陛下那里,她怕天和帝到时会震怒。   正当温太妃想着的时候,外面便响起了唱喏:“陛下驾到,元嘉郡主到。”   屋中除了谢太后全都开始恭敬地行礼。   待行礼后,天和帝对着上首的谢太后问道:“不知母后叫儿臣前来,所为何事?”   “为了文安的事情。”谢太后点到文安长公主的名字,便见文安长公主走上前,跪在了天和帝面前。天和帝连眼都没眨一下,似乎早有预料一般。   谢太后见天和帝没有反应,索性直接道:“文安请求和黄绩的婚事作废。”   “为何?”天和帝这才将目光放在了眼前的文安长公主身上,问道。   “之前不是还说心中甚悦吗?现在就不悦了?”   “臣妹之前确实心悦黄绩。”文安长公主也不避讳扭捏,直接道:“但是,那一是因为有救命之恩,二是我对其确实有着一二好感。”   “但是这些都不能成为让我接受康寿受委屈的理由。”文安长公主道:“再多的好感,也不能对一个是非不分的人产生,即便产生了,也不应该维持。”   “这些天发生了什么,让你有如此改变?”天和帝有些好奇地问道。   之后文安长公主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给天和帝讲了一边,在听到元嘉郡主时,天和帝意味深长地看了沈皎一眼。很明显,这件事背后有着沈皎的推手,估计以康寿的性子,没有沈皎的话,康寿对于这位黄三绝对是会继续忍下去的。至于目的是什么,不过是试探罢了。逼着文安长公主在短时间没做出选择,一个是进宫和黄家断绝关系,一个是继续忍气吞声,当然这立场什么的也就不言而喻了。   若是文安长公主今日不进宫,便意味着她真的可能和晋王一系有关系。介时,恐怕文安长公主就不会在兴庆宫分说,而是在紫宸宫中分说。 第225章 真相   被天和帝注视着的沈皎, 倒是没有诚惶诚恐的意思。若不是让她遇着个这样的好机会, 她也没有什么试探的机会, 对于文安长公主的想法也不会这么快的试探出来。   龙有逆鳞, 触之必死。而康寿县主就是文安长公主的逆鳞, 文安长公主对于黄绩抱着什么想法, 用康寿县主之事一试便知。   “是臣妹有愧陛下的好意,还请陛下恕罪。”文安长公主对着天和帝请罪道。   “你之前遇劫匪是怎么回事?”天和帝没有回答文安长公主是否同意废除婚约的话,而是问道:“你身为长公主, 出门难道没有带侍卫吗?”   “回陛下, 侍卫都是正常随行的。”文安长公主答道,虽然不知道天和帝何时知道的这件事, 为何会问这个问题, 但是却也是赶紧据实回答。   “那劫匪有多少人?黄绩带了多少人过去?”天和帝听后, 接着问道。   “劫匪的人数有多少,臣妹不太清楚,但是臣妹当时是带了五十甲士随行护卫的。”文安长公主想了想,摇了摇头, 接着道:“当时劫匪人多,将我们团团围住。但是当时的侍卫首领告诉我, 他们人数众多,他们只能冒死拼杀,让我和康寿趁机逃走。刚开始拼杀, 黄绩便带着人正好路过,很快那些劫匪就不敌逃走了。因着侍卫中无人死伤, 臣妹又碍于康寿的名声,所以便没有向任何人提起,只是派了人私下探查。最后的结果是那群人是一群流动的匪寇,已经逃窜到别处去了,无处可寻。”   “他倒是聪明,还知道给这些人编排这么个身份,倒是无处可查。”天和帝嗤笑道,虽是赞扬着黄绩聪明,但是眼中的冰冷大家都能看到。   仅从文安长公主的话中便可以看到,黄绩手中的私兵绝对不会少与五百人。要知道文安长公主的侍卫都是皇家的侍卫,虽比不上禁军,但是也不是那些乌合之众能够让其说出拼死搏杀的话,定然是其的人数绝对不低于二百人,再加上跟着黄绩一起来的,加在一起绝对不少于五百人。   五百人,可是不少了。足够干很多事了。特别这只是他们已经探查到的,这没有探查到的,还不知道有多少。沈皎能够感到天和帝身上的冷意比之前更重了。   文安长公主听到天和帝的话后,很是一愣,包括温太妃和淑惠长公主也是如此,只有谢太后只是稍感惊讶,很快就平静下来了。   “陛下,您的意思是,黄绩救了文安这件事,是他设计好的。”温太妃不禁颤声问道,在宫中生活这么多年,若是她现在还猜不出事情的真相,那她这么多年早就不知死在什么地方了。   天和帝将目光转向一旁的沈皎,道:“元嘉,将调查到的东西交给太妃。”对于这位从先帝时期就一直支持他长辈,他还是尊敬的。   “是。”沈皎应道。然后将之前暗彦调查的结果递给了温太妃。   温太妃这才将目光转移到沈皎的身上,她久居宫中,对于外面的事情不知道,但是这宫中的事情却也是知道的差不多的。元嘉郡主昨日回京,应是先进的宫,再回的家。这回到京中才一夜的时间,就将文安和黄绩的事情理清楚了,还调查到了真相。看天和帝的样子,这个真相绝对是元嘉郡主自己派人查到的。   虽然心中震惊,但是到底是宫中生活这么多年,温太妃很快稳住了心神,将东西从沈皎手中接过,很快翻看起来。   沈皎看着温太妃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直接气得差点站不稳。旁边的宫女见到温太妃的样子,连忙搀扶。天和帝和谢太后,也是赶紧劝着,然后吩咐人去请太医,生怕温太妃被气出病来。   沈皎心中不禁叹气。其实,她给温太妃的调查结果,还不包括黄绩豢养私兵的事情,毕竟这实属机密,还未调查清楚,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当时暗彦给她的两份文书,将私兵之事写在另一封上。可以想象,温太妃若是知道自己女儿差点嫁给了一个豢养私兵的人,定然会直接气得晕过去。   “我本以为黄绩只是是非不分,却是没有想到他心计如此之深,一步步设计谋划,连救命之恩都是捏造的。”温太妃被扶到椅子上做好,缓了口气才慢慢地道,看着跪在一旁的女儿,对着天和帝和谢太后恳求道:“陛下,娘娘,文安识人不清,是她自己的罪,她自己受,但是康寿还小,她在黄家定然不会好过的。求陛下看在文安迷途知返的份上,让文安和黄绩的婚事废除了。”   “太妃说笑了,朕记得文安和黄绩之间从没有过婚事,莫不是朕记错了?”天和帝温和得笑着道。只要文安没有参与到晋王之事中,他自然就不会在意这样的小事。再者,便是看在温太妃的面子上,他也不会看着文安往火坑里跳的,何况文安现在要自己爬出来,他更不会将文安摁在火坑里不出来。再者,文安会被黄绩找上,也是无妄之灾。   温太妃听到这句话后,喜极而泣,连忙对着天和帝道:“多谢陛下隆恩。”有了天和帝这句话,她的女儿就和黄绩,和黄家没有半点关系了。她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自然不想看着女儿再一次所托非人。她原想着,她就是拼着这张老脸和与谢太后天和帝之间多年的情谊,也要替女儿求得这件事。却是没有想到陛下会如此隆恩,这么快就同意了。温太妃心中很是感激,她觉得自己从一开始就没有选错追随的人。   “臣妹谢皇兄隆恩。皇兄万岁万岁万万岁。”文安长公主更是高兴地无意加复。   天和帝又对着文安长公主和温太妃宽慰了几句,便带着沈皎离开了。既然问清楚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就没有必要再继续呆下去了,他这边还有一堆事情等着处理呢。   待到天和帝离开后,谢太后看着被气得险些晕过去的温太妃温声道:“如今,你这心也安了吧。”   “多谢娘娘和陛下隆恩。”温太妃对着谢太后再次谢道。   “你我这么多年的情分,还说这些干什么。”谢太后嗔怪道,随后看向还在地上跪着的文安长公主道:“事情都解决完了,还不起来?一会儿仔细腿疼,赶紧坐下吧。”   “儿臣谢母后。”文安长公主赶紧起身谢道,然后坐在了淑惠长公主身边。   “此事,你们能够看清黄绩,和其撇清关系,还维持不晚。”谢太后感慨道。若是再晚上两天,等到黄绩参与晋王谋划的事情一旦出现,介时和黄绩牵扯不清的文安长公主也会难逃罪过,特别是黄绩现在的官职,便是仗着与文安长公主的婚事,未来的驸马这个身份得来的。   “是啊。”温太妃不可置否,她不清楚谢太后话背后的含义,只是道:“娘娘说的是,现在发现还不晚,若是等到了成婚之后才发现,介时便是再过不下去,也只是分府单过而已,名义上终究还是夫妻,怎么也断不开。哪能像现在这样彻彻底底地断干净,不牵扯半分。”虽说成婚之后有和离的说法,但是文安之前已经和离过一次,若是再和离一次,她觉得便是天和帝和谢太后能够同意,宗室那里也是要反对的。   对于温太妃理解错自己的意思,谢太后也没有反驳,只是顺着点了点头,看向文安长公主道:“此事也是哀家和你母妃疏忽了,对黄绩没有调查清楚,险些酿成大祸。”谢太后说完后,温太妃也点了点头。   当初文安来找他们说选中了黄绩做驸马时,她们都是派了人调查过的,但是也只是调查了黄绩在朝中和军中的风评,对于黄家只是粗略地查了一下,毕竟,文安就算是和黄绩大婚,文安之后也会住在公主府中,和黄家打交道的时候并不多,再者,文安的身份放在那里,黄家还敢有人对她不敬不成?再者,文安的性格也不是会吃亏的性子。所以,便也没有派人彻查。但是她们真的没有想到,被她们忽视的这一点,险些误了文安和康寿。   “不过,成了婚也是可以和离的,只不过名声上有碍而已,其他的不妨事。”谢太后对于温太妃道:“文安是皇家公主,背后站得是皇家,何必为了名声什么的,委屈自己,和一个令人恶心的人做夫妻。她背后站着的永远是整个皇室,不必委屈自己。”   谢太后这句话,让温太妃和文安长公主大喜,两人连忙对着谢太后叩首谢恩。她们都知道,谢太后这句话的分两何等之重,有了这句话,文安长公主日后便是再和离,只要理由正当,不是无理取闹,皇室便会站着文安长公主身边,成为文安长公主最坚实的依靠。   之后,文安长公主和温太妃又和谢太后说了一会儿话,两人便告辞离开。谢太后也知道两人有事,一个今日气得不轻,需要修养,一个要去处理和黄家的事情,再者两个亲母女之间总会有些私房话要说,所以也没有拦着,便让她们退下了。   此时房中只剩下了谢太后和淑惠长公主。   淑惠长公主看着周围没有旁人,才对着谢太后道:”母后,我昨日好不容易将元嘉弄去了赏花宴上,却是没有想到元嘉的想法似乎有些不对,……,有些偏颇。”淑惠长公主实在是不知道用什么形容女儿的想法了。   “怎么不对了?”谢太后很是感兴趣地挑眉问道。   “元嘉居然有娶夫纳侍的想法。”淑惠长公主看着谢太后在自己说完后,居然笑了,急忙道:“母亲,我说得是真的,昨日元嘉真的是这么给我说得,我不是在看玩笑。”   “我自然知道你不是同我开玩笑。”谢太后勉强收回了笑意,和孩子在一起时她很少用哀家这类的自称,她觉得这样才是一家和乐的氛围。   “元嘉这个想法倒是颇为大胆。”谢太后点评道。   对于谢太后的点评,淑惠长公主立时赞同道:“她这哪里是大胆,简直是胆大包天,这样的想法也会有。历朝历代公主养面首的比比皆是,若是她真的和未来的仪宾关系不和,我自然没有让她委屈自己的意思,养几个逗趣的玩意儿,图个乐子就是了。可是这哪有拿到明面上的道理,娶夫纳侍,这样的事,便是前唐的那位武帝也是没有过的。”一个女子临朝称帝够厉害的吧,前无古人,后面最起码自前陈到大齐也是没有的,这样一个女子养个男宠,虽也封侯,但是却始终没有光明正大的给男宠一个身份。   “武帝没有娶夫纳侍,那是因为她手中的江山是前唐的手中夺来的。她先是前唐高宗的皇后,才有了后来称帝的机会,她的权势是从李家这个夫家手中夺过来的,所以她有所顾及。”至于顾及什么,谢太后没有明说,但是大家也都知道。武帝虽然称帝,但是当时的李家宗室的人也都一直存在,没有公然给高宗带绿帽子的说法,介时惹怒了李氏宗族的人,与朝堂大局有碍。   “但是,元嘉不同。”谢太后和淑惠长公主分析道:“她日后无论做出了什么成绩,也是她自己的功劳,是在皇室和沈家的支持下做出的,和她所嫁的夫家无关。武帝也顾及着李家,但是元嘉又不用顾及别人。你皇兄说过,元嘉的一应礼制规制和亲王相同,亲王能有一正妃四侧妃,元嘉也能有。”   淑惠长公主看着自己母亲居然和女儿说得差不多,觉得自己原本的认识好像是个错误,她记得原来自己的母后不是这么教导她的啊。   谢太后似乎看出了女儿的想法,对着淑惠长公主道:“你和元嘉不一样,你便再是长公主,也是生活在内宅之中,但是元嘉不同,她日后不会困于内宅,你不要用看待内宅姑娘的想法去看待她。”   谢太后看着淑惠长公主似乎还转不过来,无奈道:“你将元嘉看作男子,看作是儿子,这一切不都正常了吗?”   “是正常了。”淑惠长公主点头道,男子纳个妾什么的最正常不过了,但是,淑惠长公主为难道:“可是元嘉终究不是男子啊?她这么个想法,外人要怎么评说她?”   “这便是她自己的事情了。”谢太后不在意得道:“以元嘉的性子,她既然能有这个想法,这后面的应对方法就已经想好了,你不必为这个操心。”   谢太后看着女儿依旧放不下心的样子,无奈道:“你想一想,元嘉从小到大做事哪次不是面面俱到,让你费过心。”   淑惠长公主听到这句话后,无奈得叹了一口气,女儿从小到大的事情确实美哟让她操心过,对着谢太后点了点头。   “母后,您日后让皇兄注意一下,元嘉毕竟还是个女孩子,不是男孩。”不要什么男子的想法都向她的女儿传播。淑惠长公主至今都认为,她女儿这个娶夫纳侍的想法,应该是她的皇兄教授的。   谢太后自然明白女儿的意思,嘴角一抽,道:“我清楚,回去和你皇兄说一说,让他注意一些。”她有的是个外孙女不是外孙,确实需要注意一些。 第226章 农事   兴庆宫中, 淑惠长公主和谢太后叙着话。而一旁的紫宸宫中, 天和帝也在和沈皎讨论着她这段时间在山东的见闻。   “从你回来, 到现在也已经一天一夜了, 都一直在为晋王的事情忙碌, 朕还没有好好问你关于山东之行的问题呢。”天和帝温和地道。   “你之前在给朕的回信中有写过自己过于山东之事的见解。”天和帝从御案上翻出之前沈皎写给其的信件, 说道:“这其中,你关于井灌之事和祭祀之事的看法,朕也都看了, 祭祀之事朕之前和阁中讨论过, 马上就会拿出具体的方案来。但是,这井灌之事却是尚需确定其的成效如何, 才能施行。”   “这是昨日送到我手中的信件, 是从我留在任安郡的人那里寄来的。”沈皎将手中的信递给了天和帝, 然后道:“其中有提到井灌之事的成效,皇舅舅可让工部派人前去考察。”   天和帝看后,点了点头道:“若是真的能如同这信中所说的那样,一夜可灌数十亩, 这便是有多了一样利国利民之器,介时朕定然要在朝堂上好好嘉奖你。”   说完这句后, 天和帝也不待沈皎推辞,而是点了点头,肯定道:“无需推辞, 这本就是你应该得的,赏罚分明, 这是为君者最因该做到的。”   “再者,你之前数次救了朕的性命,朕给你再多的荣宠,都只是单纯的圣宠而已。而这个不一样,比起救驾,这样利国利民之事,才会让你为你在朝野获得尊崇和名望。有了这些,接下来你步入朝堂才会更好走一些。”天和帝对着沈皎分析道。   听了天和帝的话,沈皎知道自己没有推辞的理由,笑着道:“元嘉谢皇舅舅恩典。”   “这井灌之事,还是要结合各地的实际情况而定,并不是任何地方都适应,各地的农事工具都应因地适宜才是。”沈皎对着天和帝提议道:“元嘉觉得皇舅舅应当对各地的百姓鼓励改革农具之事,激发在此方面的潜力,好让这天下的农事做出变革,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如此,大齐才能粮库充足,百姓富裕,国力昌盛。”   “不错,农事乃是国之基石,确实是最应重视之事。”天和帝赞许道:“你能有次看法很好。你现在这么说,应是有了具体的想法,那就说说看。”   “是。”沈皎应道:“元嘉觉得,第一,大齐应当明确对百姓在这方面的嘉奖,每个人做出什么样的共享,应当由专人核实后,按照其对于农事能做出的贡献的程度,分为不同等级,按照等级嘉奖,使百姓保持这方面的积极的心里。”   “第二,元嘉认为应该从各地引进良种进行培育。”沈皎说道,想到前世那几样小说中穿越种田女必备的几样东西,确实是解决这个时代温饱问题的好方法,不论是这个世界的外面是不是还和前世一样,她都要让人去寻一寻,试一试。这个问题,她前些年就有想过,已经派人出去过一趟,一步步探寻,她觉得终究能探寻到的。   “就像要培养优良的战马要从各地引进良马一样,农事也是一样,无论是咱们自己的百姓改良,还是派专人研究,这些都是必要的,但是这从外面引进也是需要的。”沈皎看着天和帝有些犹豫的样子,她知道天朝上国的想法一直存在于历朝历代的帝王心中,这原不是什么错误的事情,便是她的前世的这个时代,那个朝代也是威名赫赫的,是当时世界的佼佼者。而且,一个民族因该有自己的民族自豪感,若是一个民族的人对自己的民族都不自信,那么这个民族离灭亡就不远了。   可是,若是这种自豪感,多得让人没有了自知之明,没有了开放包容之心,不知道取长补短,那就是愚蠢自大了。   “皇舅舅,昔年的汉朝便是因为张骞出使西域,才带来了汗血宝马,为汉朝培育了优质的战马,为大汉军威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沈皎对着天和帝举着例子,看着其陷入深思的样子,继续道:“前唐亦是风气开放,不仅是从西域,从很多地方都是引进了不少良种,前陈,更是如此,占城稻便是前陈开始引进,后经过百姓改良后,更加适应于咱们这里的气候土壤,增产不少。”   “确实如此。”良久,天和帝终是点了点头,对着沈皎道:“只要是为百姓好,朕自是愿意的,这件事便由你先负责,有什么难处跟朕讲。”   “是,元嘉领命。”沈皎听后,欢喜地起身应道。如此,她命人出海也更会有了更多的支持。   “这是你怕是想了不是一两天了吧。”天和帝对着沈皎笑骂道:“你个机灵鬼,早就想好了此事,就是在这等着朕呢吧。”   “皇舅舅英明,元嘉的这点心思,您一眼就能看出来。”沈皎笑着应道。   天和帝又和沈皎玩笑了几句,才道:“你说得这些,从祭祀之事,到井灌,和农事这些,都拟好奏疏,调理清楚。和山东之事一同写清楚,等处理完晋王一事,你五皇舅和赵王也还回来了,到时张敬宗也会回京述职,朕会派人去敲打他,再加上他那个性子。介时,他会做你进入朝堂的敲门砖。”   听到天和帝的这些话,沈皎正了正神色,对着天和帝谢道:“多谢皇舅舅为元嘉考虑周全,皇舅舅放心,元嘉定会好好准备,不负皇舅舅期望。”   之后,沈皎又和天和帝说了些政事,看着天色不早了,才和天和帝告别,同淑惠长公主一同回府。   回府用过晚饭后,沈皎对着沈邦靖道:“多日不见阿爹,女儿甚是想念。”   沈邦靖听后,原本端着的茶杯的手一顿,对着沈皎道:“正好,我也想问问你这些日子出去有何长进,一会儿跟我到书房中去,我要好好考教你,看看这些日子有没有懈怠偷懒。”   “是。”沈皎笑着应道。   对于这父女二人的话,并无人插话,之后便当作没有发生一般,沈长冀和沈长映以及二人的妻子都是在关心着沈皎这些日子的生活,说着些趣话。   众人散后,沈皎和沈邦靖来到了书房中。 第227章 纯臣   沈皎跟同沈邦靖一同来到书房后, 沈邦靖看着眼前刚回来一天的女儿, 比之前更加消瘦了几分, 但是身上却是比之前更加沉稳了几分。   “瘦了, 却是也精神了。”沈邦靖对着女儿心疼道:“这段时间在外面受了不少苦吧。”   沈皎看着自己父亲说着前世每个家长对着久归的儿女都会说得一句话, 心中很是温暖。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有一种瘦是父母以为你瘦。这趟回来,虽然她身边的亲人都说她瘦了,但是她自己却是没有感觉道。   “女儿身边有这么多人护卫, 又有婢女在身边侍候, 物资供给每隔五日就会有人补给,最是新鲜不过, 哪里有什么苦会受。”   对于女儿的回答, 沈邦靖却是不以为意。他的这个女儿, 锦衣玉食的长大,从没有受过一点生活上的苦。就是前面几次的救驾受伤,也都只是伤在身体上,而在衣食住行这些上面, 却是更加精细。这些在外面的日子,便是再有人补给, 也不可能像在家中一样被照顾的细心周到。   但是看到女儿明显不想让自己担心的样子,沈邦靖也不好驳了女儿的这份孝心,点了点头后, 便转移了话题,直接问道:“今日, 重光想要和我谈些什么?”自从女儿有表字后,沈邦靖基本上就不再称呼女儿阿皎这个名字,特别是在谈正事的时候。阿皎这个名字,也就只有淑惠长公主这些内宅的女眷才会称呼了。   这倒不是父女之间生疏了,而是表字是一个人成年的代表。皇帝成年及冠可以亲政,而平常的世家大族中,成年便是可以参与到家族的决策中去了。   “最近这两日,还请父亲加紧对府中的戒备,特别是淑惠长公主府和梁国公府中的防卫一定要加强,切莫掉以轻心。”沈皎对着沈邦靖郑重道:“最好这两日府中的人都不要到处走动。”   “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沈邦靖听到女儿的话后,心中一沉,连忙问道。   “其余的话,我不便多说,但是还请父亲听从女儿的建议,但是也不要太过刻意,主要是约束一下府中的众人,不要随意出门,以防祸患的发生。”沈皎摇头,对于其中的缘由一字未提。   对于女儿没有提及其中的缘由,沈邦靖也没有生气。他知道他的女儿决对不会无的放矢,其定然是知道了什么他不知道的消息。且这个消息绝对不同寻常。   沈皎看着沈邦靖不说话,继续道:“还请父亲相信女儿,女儿是沈家女,绝不会害了沈家。”她知道,这些日子,有些安排定然是从前些日子就已经定好的,若是现在毁约,未免有些不好,但是在她看来,若是一个人的生命和安危比起来,这些都不算什么。   从天和帝这两日的态度上来看,天和帝是打算让晋王谋反的,只不过晋王不会成功罢了。但是这个谋反的过程一定是会有的。   对于天和帝这个想要亲眼看到自己儿子谋反的心理,她是明白的。一来是天和帝想要给晋王反悔的机会,这个机会一直持续到最后一刻。二来,只有谋反了,才能被定为谋反,处置起来才能更加没有争议,辩无可辨。天和帝这是在给自己和晋王一个机会,也是方便最后和晋王之间的了断。   所以,两日后,晋王谋反的现像一定会出现,到时难免会发生一些流血的事情,但是这个血,她不希望也有沈家人的。   “阿爹自是信你的。只不过觉得这个事情太出乎意外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沈邦靖赶紧摆手应道:“一会儿,我便让人吩咐下去,上朝的,下朝后便回府,不要出门应酬,女眷这两日都呆在府中,不要出门去参加什么雅集,诗会,马球会什么的,都呆在家中。之前的已经应邀的,便都称病不去。”   “虽然不清楚这两日究竟会发生什么,你也不便说,但是我还是想要问一句。”沈邦靖答应后,继续道:“阿皎认为,一旦事情发生,沈家应该如何应对?”   “阿爹在朝堂这么多年,对于朝堂之事了如指掌,对于沈家的定位走向从来都是没有差错的,女儿一直敬佩。”沈皎却是没有直接回答沈邦靖的这个问题,但是也没有像上次那样直接回绝,“女儿只知道沈家是纯臣。忠君爱国,忠纯笃实,当为纯臣。”   “阿爹一直教导兄长和沈家子弟,要做纯臣,一直走下去就好,不必为外物所移。”沈皎对着沈邦靖慢慢道。   对于女儿的暗示,沈邦靖明白。这是在暗示他,无论发生什么,只要是终于天和帝就好,其余的事情,什么都不要掺和进去。   “我明白了。”沈邦靖点了点头。   之后,沈皎和沈邦靖又聊了聊关于沈皎这些日子在山东的见闻。沈皎发现,不同人站在不同的角度看待事情的态度是不一样的。沈邦靖给了她一些新的观点和意见,这些让她获益匪浅。   天色不早后,沈皎便和沈邦靖辞别,回到自己的院子中。   第二日午后,沈皎还在书房中整理资料,写奏疏时,只见细雨走了进来,对着沈皎回禀道:“郡主,您之前让奴婢留意的事,现在有了消息。”   “文安姨母和黄家的事情?”沈皎抬头道。   “正是。”细雨回道:“今日清晨,黄家老太太带着黄三姑娘上门拜访文安长公主,但是被文安长公主直接拒之门外,连门都没有进,直接被晾在了街外。黄家老太太气得在府门叫嚷,黄三姑娘却是在公主府门外哭泣,其下的意思是文安长公主误会了她们,生气不肯相见,还折辱她们不让她们进门辩解,其言下之意直指文安长公主心胸狭隘,毫无皇室风度,惹得路人纷纷围观。”   “不过,这热闹也没有持续多久,公主府中便出来位女官,直接命人将人带到京兆府那。”说道这,细雨嘴角微抽,继续道:“罪名是妄议皇室。”她觉得文安长公主的这个理由真的是厉害,直来直去的,这连罪名也是连脑子不想要动的。这是摆明了告诉众人,她自己和黄家撕破脸的消息。   沈皎听后,也是笑了。文安长公主做事还是和之前一样,直来直去,不加掩饰。妄议皇室这个罪名,可大可小。这是摆明了告诉众人她已经厌弃了黄家,京兆府尹想必还是能在文安长公主和黄家之间做出一个要选择的。这个抉择不难,选谁,还是很容易的。   正在这时,只间暗彦的声音在门外响了起来。   “郡主,暗彦请见。” 第228章 暗桩   “彦先生一路辛苦, 这一日多可是查探出什么了?”沈皎请暗彦进来, 请其坐下后, 问道。   “回郡主, 黄绩的事情已经调查清楚。”暗彦恭敬地回道:“黄绩手下的私兵一共八百人左右。”   “八百人?”沈皎惊讶地看向暗彦, 道:“这远比我之前预计的多出一倍, 黄绩将这些人藏在什么地方的?”   “说来郡主可能不信,这八百私兵,黄绩只是将其放在自己的庄子里。”暗彦说道这, 很是感慨:“原先我们也没有想到, 在属下探知到这个消息时,属下也是不敢相信的。我们原本以为其会将这些私兵养在京城所辖的其余县城中, 万万没有想到, 其如此大胆, 会直接将其藏在京郊的庄子中。”   “黄绩倒是个人才,有这个胆量,晋王能够得到他,却也是十分得力了。”这京郊的庄子都是各个达官显贵所买, 所以平日里官府巡查很少,庄子上地方大, 可以容纳下八百人的衣食住行,再加上庄子上本就会种粮,这样平日里所需的粮食也不会需要太多供给, 是一个极为遮蔽的好地方。   “黄绩那个庄子的旁边都是什么人的地方?”沈皎问道,便是这八百人再能够在庄子中自给自足, 可是训练什么的,总会发出些声响,和平常农事的作息也是不同的。   “都是晋王一系官员的地方,旁人无法察觉,所以才瞒得这么严实。”暗彦回道,这些事情他之前也是事无巨细地派人前去调查过的。若不是都是晋王自己派系且信得过的官员,怎么可能到现在都是没有人发现。便是他,也是废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查到的。   “不错,如此才说得通啊。”沈皎点头道。   “除此之外,彦先生可是还有别得收获?”沈皎笑着问道。暗彦的样子,一看就是还有别得事情,且事关重大。   “郡主料事如神,此次探查黄绩手中的私兵,属下还发现了有另一队人马也在关注黄绩的这支私兵,而且看样子,应该很早就知道了,是人长久放在那里的暗桩。”   “既是长久的暗桩,便不可能是皇舅舅的人手了。”沈皎在暗彦的话落后,心中一肃,天和帝不会拿这种事情来试探和测验她的能力,而且当日她能看出来天和帝是事前绝对不知道晋王手中有私兵的事情的。所以不可能是天和帝的人手,可是晋王养私兵如此隐蔽的事情,还能有什么人会知道。私兵之事,关系重大,晋王除了信任的手下,根本不会让外人知道,晋王是骄矜自大,但也不是傻子,将这样掉脑袋,触碰天和帝底线的事情嚷嚷地到处都是。   且晋王能瞒得住天和帝,自然也能瞒得住其他人。这样的事情,非是亲信不可知,所以这个人手不肯能是身为晋王政敌的太子的人手。能算得上是晋王之前亲信的人,还要派人盯着私兵的,只有一个。   “燕王的人手?”沈皎蹙眉问道。   “正是。”暗彦低头答道:“因着晋王的计划就在这两日,所以庄子里的私兵动静比以往大些,一看就不同寻常,那些暗桩去报信时,属下命人盯着,见其进了燕王的府中。”   “此事皇舅舅那里回禀了吗?”燕王派人盯着晋王的人马,明知道晋王养私兵却不禀告天和帝,这个做法显然不符合燕王的作风。现在,燕王已经和晋王决裂,依照燕王凉薄的性子,是绝对不会替晋王隐瞒这样的事情。更符合他作风的做法是将私兵之事揭发出来,将晋王打入深渊,不得翻身,然后在天和帝面前卖个好。但是,燕王显然不是这个打算。   燕王的心思,她不了解。但是,依照现在的情况推测,燕王既然不可能烂好心替晋王掩饰,不让这私兵之事暴露于众人眼中,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燕王打算将这八百私兵化为自己的人马,永永远远得隐藏下去。   现在,燕王顾及也已经得到了私兵异动的消息。再以燕王这些年在晋王身边,埋下一两个暗桩并不难。这个时候,燕王恐怕是已经知道了晋王意欲谋反的消息了。只是不知道,燕王打算作何反应。   “昨日,属下发现此事的时候,暗影大人已经来了。”暗彦禀道:“当时派去跟踪的人,是暗卫和咱们手下的人各派了一个,此事,想必暗影大人现在已经禀报陛下了。”   沈皎听后点了点头,天和帝知道就好。   “咱们的人没有惊动燕王的人吧?”沈皎问道。   “并没有。”暗彦回道:“属下命他们都小心为上,没有被燕王的人发现。”   “那就好。”沈皎点头,吩咐道:“派人盯紧燕王府中的动静,小心些,切记不能被发现。”   “是。属下领命,谨遵郡主之令。”暗彦领命道。   “属下已经回禀完,这就告退,下去安排人手。”   “嗯。辛苦彦先生了。”   暗彦出去后,沈皎坐在书房的椅子上,静静思索,对于燕王的目的她倒是真的有些好奇了。燕王得知晋王谋反后的举动究竟会是什么?这些举动的背后目的会是什么?对此,她确实好奇了。   燕王,会做出什么举动呢?是隐瞒不报还是揭发晋王,她倒是期待地紧。   和沈皎想法相同的还有天和帝。   紫宸宫中,天和帝在暗影回禀完后,冷声道:“朕倒是要看看燕王究竟想要做什么?”   如今,他的这些个儿子一个个都大了,但是若不是现在的这些查到的消息,他都不敢相信他的这些个儿子,不仅人长大了,而且连这心也跟着长大了。之前他还没有别得想法,但是知道燕王的事情后,他觉得倒是可以用此事试一试他下面的这些个儿子的想法了。   “将晋王谋反的消息透露给太子,一定要隐蔽。”其余的皇子的想法,他都不太关心,但是他却是真的很想要知道太子会作何反应,希望不要让他失望。 第229章 寒心   这边, 沈皎将暗彦这两日查找私兵的过程了解后, 便听到外面轻风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郡主, 宫里来人, 说陛下传您即刻进宫。”   “我知道了, 进来替我更衣吧。”沈皎听到后, 脸色不变。她知道这个时候,天和帝叫她过去,一定是知道了燕王的事情。叫她过去, 一是商议此事, 二却是想要找个人倾诉一下了。   正如沈皎所想的那样,在到达紫宸宫中之后, 天和帝确实先是和沈皎感叹了一下自己的这两个不孝儿子, 说一下自己内心的伤心。   “朕自觉自己待燕王也是不薄的。即便是在王家倒台, 废除王氏后,朕也不曾亏待于他,将他交与无子的宫妃抚养,宫中也是没有人怠慢于他。”   “比起勇王, 朕念他年幼,没有因王家的事情迁怒于他, 没有让他幽禁在宫中,也没有在爵位上亏待于他,封地也是正常皇子的份例, 半点也不差。”   王家倒台之后,勇王就几乎是形同被废, 被幽禁在勇王府中,连宫宴都很少参加。过年过节的赏赐,也是比以往少了不少。昔日意气风发的勇王,如今只能在府中颓废到每日醉酒过日。比起勇王,燕王的待遇却是十分不错的。   沈皎对于天和帝的怒气是清楚的。其实天和帝对于自己的几个儿子都是有慈父的心思的,对勇王如此态度,未尝不是在保护他。勇王已经成年立家,但是脾气性情却是暴躁易怒,没有成为储君的可能,但是之前有王家支持的勇王,却是十分有夺嫡心思的。   当年朝堂上的勇王,比现在的晋王给太子的压力更大。勇王有强势的母族,自己身上又有着战功,这些都是现在的晋王所不及的。并且勇王和晋王不同,晋王是自己蠢,没有自知之明,自大傲慢,但是却将自己装得礼贤下士,平易近人。稍微还给自己包装一下,但是勇王却是连装都不愿意装,在朝堂上傲慢自大,什么人都不放在眼中。   特别是对于文官,勇王和王家人一样,因着身上有战功,武将出身,对于文官十分看不起身边的拥护者也多是王家这样的武官。所以当时得罪了不少朝臣,再加上自大的对太子爷十分不敬,所以也是将太子得罪的不轻。   其实,天和帝这样将勇王厌弃的态度,就是将其遗弃在朝堂之外,勇王再也做不得死。以后太子登基,这么多年,这些事情也就成了老黄历了,太子也不会在意,特意为难勇王了。   再者,虽然天和帝对勇王的态度和以往大不相同,但是每年过年过节该有的赏赐还是有的,未曾将其遗忘。   天和帝对于勇王都是如此态度,更何况对于燕王了。虽然是打着用燕王扶持晋王做太子磨刀石的功效,但是对燕王真的是从没有过半分苛待,更是给了其进入朝堂议事的资格。   就现在的现状来说,天和帝没有半点对不起燕王的地方。一个母家为罪臣的皇子,能有现在的待遇,真的是在历朝历代都是不多的。   就现在这个态度,换来的却是燕王明知晋王意欲刺杀天和帝,却是为了自己的私利而隐瞒不报。这是和晋王一般寒了天和帝的心了。   “如今,朕换来的都是什么?是他知情不报,为了他的那些个私心,不顾朕的生死。”天和帝说道这,语气悲哀:“也不知是朕这个父皇做得太失败,还是这一个个都是逆子,这龙椅的太吸引人了。”   “皇舅舅不要如此之想。”沈皎看着天和帝的样子,连忙劝道:“您不止有晋王和燕王两个皇子,您岂能以偏概全。先不说太子,便是韩王,自幼也没有被优待,如今却也是跟在太子身边,全心全意地为朝廷效力。”   “这倒是的。”听到沈皎提起韩王,年少时很少受自己喜爱的八子,天和帝的眼中倒是露出一丝温和来,“他和宁妃倒是安守本分,知恩图报的性子。这些年,皇后对老八和宁妃照顾颇多,如今老八和老七一样,也是一直跟在太子身边帮衬。不过,倒是忠正柄直的性子,这两年在御史台,也是有一参一的,是个好孩子。”   前两年,宫中一次妃嫔的大进位中,原本的恭嫔,被卫皇后进言,晋位为妃位,并且封号也从“恭”换为寓意好一些的“宁”字。   沈皎见天和帝这么说,心情也不像之前那样低沉了,心中放下不少。可是这时,天和帝的一句话,却是让沈皎震惊了,若不是她事先坐下,定然维持不住自己的身子。   “朕已经将晋王的事情告诉了太子,朕便是要看看太子会是和反应,是忠君敬父,来跟朕禀报,还是和燕王一样。”   “如今,想必太子已经得到消息了,再等上一等,便知道太子的心思究竟是什么了。”天和帝平静地说道,仿佛是说着一个无关紧要的话题。   “好了,今日你也不着急回去,这两日便在宫中安置吧,一块儿陪朕在一起,等等消息。皇后那里朕也让人通知了,一会儿你也过去请个安,自打你出去这两个月,皇后天天惦念你。”   “是,元嘉一会儿就去给皇舅母请安。”沈皎听到天和帝这么说,也知道这两日,估计一直到晋王的事情结束后,都不会出皇宫了。   “只是,烦请皇舅舅派人告知阿爹阿娘一声,另外我书房中还有一些东西,烦请皇舅舅让人取来。”虽是在皇宫中,但是这个奏疏还是要好好写得,晋王之事了结后,她的事情便会开始了。这个时候,她不可能因为晋王的事情,忽视自己的大事。再者,晋王之事,天和帝已经有了决断,沈家她也已经安排好了,她若是再在这个事情上耗费精力,便是因小失大了。   至于太子,就不是她能控制的了。不过,她相信太子应该会做出正确的决断。   “这些一会儿暗彦就会给你送来。”天和帝道。   之后,沈皎和天和帝讨论了关于对待晋王这八百私兵的处置方法,和两日后天和帝的安排。   而此时的太子府中,气氛却是异常的凝重。 第230章 顾虑   东宫   太子坐在主坐上, 静默不语, 双眉皱起, 眼中凝重。   下方坐着的不是别人, 正是当朝宰辅, 太子的外祖父卫逊。   “太子在犹豫什么?”比起太子的愁眉不展, 焦躁难安,年过半百的卫逊倒非常从容。   “外祖父,晋王谋反之事, 孤到底应不应该现在禀明父皇?外祖父可有高见?”太子问道。   “太子心中想必已经有了主意, 何必来问老臣?”卫逊没有直接回答,他知道, 太子叫他前来, 心中不可能没有主意。太子可不是之前的勇王, 更不是现在的晋王,太子从小聪慧豁达,长大后更是有其父天和帝的风范,是一位英主, 对于这么大的事情,心中不可能没有主意, 只是在犹豫罢了。   “外祖父知道,若不是此事事关重大,不能踏错一步, 孤也不会劳您过府商议。”太子叹了一口气道。平日里,卫逊是内阁宰辅第一人, 位高权重,也是他至亲的外祖父,虽然世人皆知卫家是他的母家,卫家站在他这边,但是卫逊和他之间,一个首辅,一个太子,为了不让天和帝猜忌,两人终究是避嫌居多,私下里的来往并不多。   他和卫家的往来,之前主要是和卫赜,亦或者是他舅父那一辈的人,这样既是人之常情,也不惹天和帝的眼。所以,这么多年,他私下里请卫逊这个外祖父的时候却是寥寥无几。这次若不是事情紧急,又事关重大,不得走漏风声,而他又一时拿不定主意,不然也是不会选择直接和卫逊见面的。   对于这一点,卫逊也是知道的。今日听到来人说,太子请他过府,他当时也是一愣,却也是知道有大事发生了。事情果然如此,晋王谋逆之事被太子得知,这样的大事,大得让他这个在朝堂上沉浮多年的人,都是有些震惊的。   太子心中犹豫的原因,他也能够猜出一二。心中叹了一口气,这个时候,太子可不能踏错路,不然这么多年的经营就会毁于一旦。   “老臣有一问,还望太子据实以告。”卫逊拱手道。   “外祖父请问。”太子见卫逊不打太极了,连忙应道:“您但问无妨,孤定然据实相告。”   “晋王谋逆之事,殿下可是能够确定消息无误?”卫逊问道。至于这个消息是怎么来的,卫逊并没有问,太子又不是糊涂的性子,这样重大的消息断不可能不核实再三,就信以为真。所以,这渠道估计也不止一个,太子得知消息的渠道,是太子自己的私事,他们便是再是一条船上的人,他便再是外祖父,也不能打听。毕竟,太子才是君。   “这是自然,孤已经派人核实,确实是真的。”太子肯定道:“外祖父是知道孤的,孤不可能拿这样的事情开玩笑。”   “这个老臣自然是信的。那么老臣再问,太子可愿让晋王的谋逆得逞?”卫逊再次拱手问道。   对于卫逊这样近乎于愚蠢的问题,太子倒是没有生气,他知道卫逊这么问定然有别得深意,只是道:“外祖父何必和孤兜圈子,直说便是。”   但是对于卫逊的问题,太子却是认真地答了:“孤自小是由父皇亲自教养长大,孤这身处理朝政的本事,也多是来自父皇。父皇继位后,亦是没有犹豫地直接立孤为太子。这些年,虽说先后出了勇王,到如今的晋王,以后还可能有燕王和孤争,但是这些年,再任何事情上,这些人从未越过孤。”   “后宫上,父皇也从未有过宠妾灭妻之举,对母后一直尊敬有加,相敬如宾。比起先帝时期父皇的处境,孤的处境简直是没有更好的了。”   “自古以来,哪朝哪代没有储位之争。若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孤还争不赢,那只能是孤自己无能了。”   太子的话,卫逊明白。天和帝这些年,确实没有任何对不住太子的地方,大家都能够看出来,天和帝即便是对晋王再宠信,比之太子,还是差了不知多少。天和帝从始至终,都没有动过废储的心思过。再者,太子的这一身本事,也是当年的天和帝言传身教,一步步带出来的。他能够看出,天和帝对所有的皇子中,对于太子的感情最为深厚。而太子对于天和帝也是有着很深的孺慕之情的。   而后宫之中,他的女儿身为中宫之主,从始至终凤印就没有离开过女儿手中。便是当年的庄贵妃在世时,也是不敢有所僭越。这其中固然有着女儿自己的本事,但是在后宫中,便是卫家再得力,手段再高,没有圣宠,依旧是十分艰难的。   若是作为一个老丈人,对于三宫六院的女婿意见可谓十分之大。但是若是这个女婿是一个帝王,他觉得便是历朝历代能做到天和帝这个样子的,也是不多的,已经让人十分满意了。   而这边,太子的话还在继续。   “父皇于孤,既是父也是君,所以,无论是出于孝道,还是出于臣子本分,孤都是不能看着父皇陷于危难之间。”   “再者,说句自私自利地话,父皇若是因为晋王遭难,与孤又有什么好处?”太子道:“父皇没有废储之心,孤的这个位子坐得稳得很。”晋王那样的举动,在他这里却是没有必要,他是光明正大的储君,何必走这条路。   “至于那些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事情,孤也是不会做得。若是先隐瞒不报,再来个勤王之功,这样的事情,孤是做不来的。”   “既然太子已经有了决断,要奏明陛下,却在这里犹豫不决,应是有顾虑吧。”对于太子的说法,卫逊点了点头,太子这样想,是个念旧的人,与臣子而言是好事。   “孤顾虑的不是别的,孤是怕父皇不信,介时这父子之情怕是会受到影响。”太子对着卫逊为难道。   这才是他至今踌躇,拿不定主意的原因。若是他的父皇不信,反而责怪他不顾兄弟之情,蓄意污蔑。便是他说得事情实现了,介时他父皇也会知道他在晋王身边安排人手的事情,到时给他恐怕是会落得一个心机深沉的形象。   而哪个帝王,会不忌讳心机深沉的太子呢?   这些,才是他的顾虑啊。 第231章 忠孝   对于太子的这些顾虑, 卫逊十分清楚, 也十分理解。   他们这些做臣子又何尝不是如此啊, 一举一动都是要考虑清楚是否会为帝王所不喜, 所忌惮。   “这便是要看殿下的心中究竟是偏向何处了。”卫逊看着两相为难的太子, 道:“其实殿下心中已经有所偏向, 只是不愿说出而已。”   对于卫逊的说法,太子不可置否,依旧没有正面回答, 只是道:“我自己还没有打狼而怕狗的道理, 只是我怕自己的幼虎没有自保能力,到时被伤, 后悔晚矣。”   太子的比喻, 卫逊明白。太子是将自己比成虎, 将晋王一是比成狼,而将自己告发的危害比成狗,至于这幼虎是谁,可大可小, 往小了说,指的是太子妃和两个皇孙, 往大了说,指的是整个太子一系。太子怕的是自己到时在天和帝面前吃了瓜落,被猜忌, 到时连累整个太子一系。   若是如此,还不如按兵不动, 有虎守着幼虎,狼也不会前来滋事。   “殿下,可是这狼从来都不是成群出没的,若是虎形单影只,介时也是保护不了幼虎的。”卫逊说完这句话后,太子陷入了沉思。   而一旁的卫逊却是做出了一个震惊太子的举动,竟然在说完话后,直接起身,跪在了太子面前:“殿下,无论殿下做出什么决定,陛下那里信还是不信,卫家当然誓死护卫太子妃和两位皇孙安危,卫家也会听凭殿下调遣。”   “外祖父快请起,您和卫家的忠心孤知道。现在事情还没有到这个地步,孤相信以父皇的英明,应是不会意气用事的,孤相信父皇。”太子一边扶起卫逊,一边道。有了卫逊的这句话,最起码他心中最为担忧之人的安危已经得到保证,他的后顾之忧也就少了大半。卫家的本事有些了解,卫家传承这么多年,不可能连自保的手段都没有,保住他的妻儿应该是可以的。如此,他也是能按照之前的打算行事了。   卫逊打从知道消息后,就明白太子心中是有顾虑,但是叫他前来,绝对不只是要他帮忙参谋此事,太子自小心中就有沟壑,无论什么事情都有自己的主意。叫他前来,太子爷更多的是为了这句承诺。   “正所谓父慈子孝,君仁臣忠,父皇为父慈,为君仁,孤也是理当为孝子,为忠臣。”太子说完这句话后,便外面吩咐人备马。   然后对着卫逊道:“外祖父,时间紧急,孤便不送您了,若是孤有不测,这东宫上下便托付给您了。”   “老臣领命,定不负殿下所托,殿下也要当心。”卫逊对着出门的太子拱手行礼道。   太子出了东宫后,直奔紫宸宫而去。   太子求见时,沈皎正在和天和帝探讨自己已经写好的那部分奏疏。天和帝的一番点播,让她受益匪浅。   听到胡喜禀告太子求见,沈皎明显感觉到天和帝身上的阴霾散去了不少,便是她的心也是放下了很多。   太子,终究是没有让天和帝失望。   “皇舅舅,我先去看望皇舅母去了。”沈皎对着天和帝告退,本是想要回避这父子二人的谈话,却是被天和帝制止了。   “不用回避,没什么不可以知道的。”天和帝不在意地说道,摆手让沈皎继续坐着。   “是。”沈皎也不便再告退,只是没有坐下,太子前来,一会儿行礼,哪有她坐着的道理。   太子进来后,对着天和帝请了安后,虽然诧异沈皎在此,但是也是温和地寒暄了几句。   “儿臣有要事禀报。”太子也不兜圈子,直接道。   天和帝看着太子看向一旁的外甥女,不在意地道:“直说便是,没什么是你表妹不能知道的。”   太子看着天和帝明知道自己要说朝政大事,还将元嘉这个表妹留在身边,不让其回避,心中也是明白,他这个表妹在他父皇心中的地位绝对不简单。   紧接着,太子也不犹豫,直接将自己探查到是晋王一事全部说出,然后将自己搜集到的证据全部交与天和帝。他又不是傻子,没有证据就是信口开河,没有人会相信的,他既然敢来禀报,就不可能没有证据。   太子将东西都上呈后,心中忐忑,焦躁难安。但是却是没有想到,他最后等来的却是这么一句话。   “你是个好孩子,晋王之事朕心中有数,此事不可外泄。”天和帝嘱咐完太子后,便对着太子和沈皎道:“天色也不早了,你母后这些天也常惦念你,一会儿你和元嘉一同给你母后请个安再走,都去吧。”   听了天和帝的这些话,沈皎和太子便一同告罪出了紫宸宫。   而太子出了紫宸宫,才缓过神来,他父皇最后的话,显而易见,他父皇是知道晋王谋反的事情的。仅这个消息,就让他惊出一身的冷汗来。   太子看着身旁的表妹,求证道:“元嘉,父皇可是早以知道此事?”他说出这一消息时,他身旁的元嘉从始至终都没有一点震惊,可见对于此事早以清楚。   “太子心中清楚,皇舅舅天子之尊,自是无所不知。”沈皎笑着道。天和帝让太子和她一同走,就是让她解答太子的一些问题。只是这说话的语言,还是要把握住分寸的好。   “太子表哥摒弃顾虑,忠君敬父,皇舅舅自然是最赞誉的,您莫要多想。”沈皎安慰着一旁的太子。让一个皇子直接去告发另一个皇子,在夺嫡之争中,可谓是大忌,一般的皇子是不会如此做得,太子有顾虑再正常不过。   虽然是安慰的话,但是听在太子耳中,却更是胆战心惊。他父皇夸他是个好孩子,一副欣慰至极的语气,元嘉说他忠君敬父,更是知道他心中的顾虑,而他的父皇显然已经知道晋王谋逆之事。这些零零总总地加在一起,让他不得不深思,他知道的这些个消息,是他父皇特意透露给他的。   如果他今日稍微踏错一步,选择了不进宫,这后果恐怕是他承受不起的。   他父皇,这是在试探他。   一想到这,后背的冷汗便往下流。   沈皎看着太子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更加不好看,只能安慰道:“这艰险已经度过,后面的路便会平坦多了。正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更何况太子表哥,什么都没有是失,不是吗?”   “您,应当朝前看。”沈皎说完这句后,便不再说了。静静地等着太子的反应。   “表妹说的是,是孤想差了。”对于沈皎的话,太子细细品味后,对着沈皎道:“还要感谢表妹开解,孤在此谢过。”太子拱手做了一礼,元嘉说得没错,此次之后,他父皇必然更加明白自己的忠心,更加信任器重于他,他的地位更加稳固。   “太子表哥客气。”沈皎避开太子的礼,连忙道。   随后,两人也不再提及这些事,一同朝着卫皇后那里走去。   和卫皇后说笑了一会儿后,沈皎便安置了下来。   随后的这两天,沈皎便一直在与天和帝的讨论教诲,以及卫皇后与谢太后的关怀中度过,日子很是平静。   紧接着,便到了第三日。 第232章 谋逆   天和二十四年八月六日子时, 原本紧闭的宫门大开, 一队队身着京都大营衣服的官兵驶入宫中。   随着这些官兵驶入后不久, 另外一队同样身着京都大营驻军的兵士亦是来到了宫门前, 与之前官兵打扮不同的区别是其左臂上绑了一个汗巾。与此同时, 原本宫墙上给先前官兵开门的禁军已经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另一队禁军。   “赵侯。”待兵士都驶入宫门后,只见迎面过来一对人马,为首的一位男子抱拳道。   “谢统领, 里面情况如何了, 陛下可还安好我可有来晚?”被称为赵侯的勇壮男子急忙问道。镇南侯姓赵,所以世人多称其为赵侯。   而宫内能够称为谢统领的人, 也只有禁军统领, 英国公世子谢离了。   “赵侯莫急, 您来得正好,宫中和陛下之前计划的那样,没有出现意料之外的情况。”谢离说着宫中的情况,让镇南侯的心放下了不少。   “现在晋王已经带人去了陛下的紫宸宫。”谢离说着现在的情况。因着天和帝的默许, 晋王的人马没有遇到一点抵抗,一路平坦地朝着紫宸宫而去。   “那我们可是先去护驾?”镇南侯看着谢离明知叛军已经到了紫宸宫, 居然不在陛下身边护卫,也是知道这其中必有缘由,心中也镇定多了, 只是对着谢离问着自己该做的事情。   “陛下和晋王毕竟是父子,其中还是有些话要叙的。再者, 陛下计划周全,身边也有人护卫,赵侯不必担心。”谢离知道,和自己提前一天知道不同,镇南侯却是比自己少知道半天,对于天和帝的计划安排也是比他知道的少些。这倒不是信任不信任的问题,而是宫中的问题比京中大营需要料理的问题更多,更加复杂,所以他才会被提早通知,提早过来料理准备。   再者,和镇南侯不同,他和天和帝从小一起长大,对于天和帝的心思还是能够猜出一二的,天和帝没有直接在晋王谋反之前就将其和其党羽拿下,一来是陛下不想要一个冤枉儿子,不慈的名声,事实发生后,一切的决断才能是名正言顺。二来想要看一看这个事实,三来,天和帝想要和晋王之间做个了断。   现在的天和帝要见晋王一面,以一个失败者的立场见晋王一面,也不过是想要听听这位晋王的心声。毕竟,人只有在最为得意的时候,才能无所顾及,畅所欲言。其实,要他说,这些根本就是没有意义,一个人若是从里子里就偏执了,他对于任何事情的看法就都是偏执的。而晋王,就是这么一个人。   “如此,我也是放心了。”镇南侯听后点了点头,对着谢离问道:“那我等接下来是?”   “先将宫中和十二卫中的谋逆之人清理干净,将宫外和宫中稳定下来。”谢离道:“这次不仅是宫中,东宫,各个王府,以及各位重臣的府邸,晋王都是派了私兵过去,为防止京中恐慌,还是尽快逮捕镇压的好。”   “此事陛下在圣旨中有令,维护京中安稳本就是我十二卫的义不容辞的责任。”镇南侯抱拳道。京中的驻军分为禁军和京中大营的兵士,而京中大营的兵士又因为被分成十二个卫属,而被称为十二卫。他本是想要将宫中的事情处理完后,再去料理宫外的事情,所以将人手都带了过来,却是没有想到天和帝会是这样的安排。   “京城中的事情,我禁军不便插手,再者宫中的事情繁多,我也腾不出人手,此事还要仰仗赵侯和十二卫的兄弟们。”谢离笑着道。再是关键时刻,也还是不要越过界的好,再者十二卫的人手足够处理这八百私兵的了。   “本就是分内之职,谢统领客气了。”说完后,镇南侯便点好手中的将领,各自领命而去。处理好宫外的事情,镇南侯才对着谢离抱拳道:“谢统领,这宫内,我等都不熟,如何行事,我和剩下的四卫听凭谢统领调遣。”京中十二卫,除了被黄绩带走叛变的三卫,还剩下九卫,京中大营不可无人驻守,所以他留下三卫驻守大营,又派了两卫维护京中安慰,所以手中只有四卫的人马了。虽然看着只有京中十二卫人数的三分之一,并不多,但是却绝对是人数不少了,比黄绩带走的还多了一个卫呢。   “那谢某就托大了。”谢离也不客气,他和镇南侯都是武将,本就是豪放直爽的性子,不过因着在朝堂上所以才小心了一些,既然镇南侯都说出这话了,他也不会推脱。再者此事事关重大,对于宫中,他确实比镇南侯熟悉多了,指挥起来也更加方便。   “如今,后宫之中,有太后和皇后两位娘娘坐镇,不会慌乱,守卫后宫的禁军都是咱们的人,现下晋王的人多是在前朝外宫之中。还请赵侯率领两卫从东面开始清剿叛军,我率领禁军从西面清剿,剩下的一卫守住宫门,任何人不得进出。其中若是有幡然悔悟的,也是可以留下性命,等候陛下发落。”谢离对着镇南侯道。   “好。”赵侯应道,然后对着谢离抱拳:“谢统领,那咱们紫宸宫门前见。”   “赵侯保重。”谢离也是回了一礼。   “谢统领也是。”随后,镇南侯便和谢离分开,两人各朝着东西方而去。   这边,谢离和镇南侯率兵清剿着叛军,一时间,宫中兵戈声,哀嚎声,遍布宫中。   而此时的紫宸宫中,气氛沉重。   昏暗的烛火照在天和帝的脸上,却是更显几分阴沉。天和帝看着眼前笑得张狂的晋王,眼中晦暗不明。   “父皇,没有想到吧。”晋王看着眼前穿着整齐的天和帝,和之前一样的威严丛生,虽然多年的积威一直都在,但是心中的恐惧终究是没有少了很多。   “您有朝一日会受我挟制。没错,就是我。恐怕您做梦都没有想到吧?”晋王虽是在笑着,但是阴沉布满了整个眼中,“从不被您看起过的我,马上就会继承皇位,坐上龙椅,将您宠爱的太子踩在脚下。太子又如何?最终都是我的阶下囚。”   “你恨我?”天和帝看着晋王问道,平静地很,仿佛在聊天一般,好像丝毫没有被现在的处境所影响。 第233章 恨意   晋王听到天和帝的这句问话, 却是直接笑了, 声音阴沉地仿佛能渗入人心一般。   “我为什么不能恨你?”晋王反问道。   “朕自问没有对不起你晋王的地方。”天和帝看着晋王回道, 语气平静, 完全不被晋王现在的这副样子所影响。   “虽然你的母族地位不高, 但是朕却也是给了你母妃妃位, 你从小的日子虽比不上太子,但也应该是独一份的。”天和帝说道,因着晋王是他登基后的第一个皇子, 所以, 他对于晋王的喜爱真的算得上是除了太子意外的头一份,何妃之所以能是现在的妃位, 以前的贵妃位, 也是孕育了四皇子的缘故。   “独一份?怎么可能?”晋王听到这个词, ,仿佛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当年的废妃王氏还在世时,勇王嚣张不可一世, 仗着王家,哪里看得起我?还有老九, 整个宫中都知道老九聪明早慧,颇得父皇青睐。后来,王家倒台, 勇王失了势,老九也失去了依靠, 不得不夹着尾巴做人。而老七呢,他从小和我不对付,不敬兄长,父皇那一次不都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又有严惩过他一次吗?”   “太子更不用说,有太子在的地方,您就没有正眼瞧过我们。”晋王愤恨地说道:“太子表面上装得正人君子,谁又不知道谁呢?只怕心里早不知道怎么算计我呢。这次山东的事情,太子可算是找到了我的把柄,父皇更是绝情,派老七过去。这次,他们二人还不知道怎么联起手来算计我呢,将那些脏水多往我身上泼两桶。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都得算是我的。”   “还有,父皇口口声声说着宠爱我,可是您对我的宠爱哪里比得上元嘉那个死丫头一点点。”晋王提起沈皎,更是恨极了,“您说您给我母妃妃位,可是我母妃原本是贵妃位,不过是得罪了元嘉一次,您就将我母妃降至妃位,到现在还没有恢复,让宫中众人笑话她至今,还有永宁,到底她和元嘉谁才是您的女儿,到现在京中众人都知道永宁因着得罪了元嘉不得您宠爱。”   “恐怕别说是永宁了,就连我们这些皇子,在您心中恐怕都比不上元嘉吧。”晋王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更加难看:“当年我看中了藩国进贡的一个软玉鞭,向您求赐,可是您没有答应,转头就将其赐给了元嘉那个死丫头,说是给她防身,她一个女子,整日在闺阁中,能用得着吗?这就是您说得疼爱,连一个软玉鞭都不愿意赐给我。”   “区区一个软玉鞭,能让你记仇至今?”天和帝对于自己这个儿子的心胸有了进一步了解,这样狭窄的心胸,为了区区一个鞭子,居然和一个女孩,还是当时一个没有及笄的女孩计较,真是让人失望。   晋王说得那个软玉鞭,他记得清楚,软玉鞭是当时的一个藩国所进贡,历年来各个藩国进贡的东西不知凡几,他之所以能够记得这个,还是软玉鞭确实是一个不错的物件。这件软玉鞭是据说是右特殊的玉石制成,鞭体能缩能伸还坚硬无比,据说能够抵挡大部分兵器的攻击,重要的是形制小巧玲珑,上面刻着不少花纹,一看就是为女子设计的,所以他才将这个软玉鞭赐给元嘉,他反正不能让自己儿子用一个女子鞭,被人耻笑。但是这个缘由,他也不打算告诉这个儿子了,毕竟就算是他现在告诉晋王这个缘由,晋王也会以为是自己哄骗他,不会相信的。   “你将自己和元嘉比,元嘉救了朕三次命,可是你呢?是想要了朕的命,你和元嘉有可以比的地方吗?”   “何妃的事情,朕现在可以告诉你,她每次隐瞒事情的真相,欺瞒于朕,对皇后数次不敬,这些朕都是一清二楚的。这些,别说只是将一个位分,就是直接废了她,都是轻的。朕之所以没有直接废了她,已经是看在你和永宁的面子上了。”虽然他很少过问后宫的事情,但是不代表他不知道,后宫的那些个阴私手段,他怎么会不清楚。再加上,出了王氏那样窥探他行踪之人,他自然不会对后宫掉以轻心。何妃的那些个龌龊事,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为了晋王和永宁,再加上没有触碰到他的底线,所以才留着她罢了。   “至于永宁,朕之所以冷落她,和元嘉没有什么关系。那是因为她自己的问题,朕之前冷落她,不过是想要矫正一下她那性子,她被你母妃养的骄纵跋扈,不分是非,蓄意滋事,本是想要严厉起来,掰正她的性子。但是却是没有想到,你母妃还是如此惯着她,她自己也不领情,没有任何改变,反而越发的变本加厉。就她的那个性子,朕冷待她,她还能如此肆意妄为,若是朕让她有了圣宠,估计她能够翻了天。”对于自己的这个女儿,天和帝真的是给了其不止一次机会,但是结果却是越来越让他失望。   说实话,对于晋王和永宁兄妹两个,他如今已经是心灰意冷了。   “如今,我也算是知道了你这些年以来,心里想得是什么。”天和帝看向晋王的眼中没有一点温度,语气也是冰冷至极:“你怨恨于朕,觉得朕对你这些年一直不公。如今,这山东之事,你自觉无法逃脱,想要先下手为强。你与父不孝,与君不忠,妄为臣子,便是朕杀了你,这天下也不会说朕不慈了。”   “呵,父皇还没有看清这局势吗?”晋王对于天和帝分不清局势的话,嗤笑道:“现在是您的命在本王手上,您若是写下退位诏书,将皇位传位给本王,本王还能留您一命,安度晚年,若不然,就不要怪儿臣罔顾人伦,弑父杀君了。”   “是吗?”天和帝看了晋王一眼,淡淡地道:“朕如今已经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这场闹剧也应该结束了。” 第234章 平乱   随着天和帝的话落后, 其身边便出现了一群身着黑色锦袍, 上锈花纹的男子。   “尔等兵士, 既非主谋, 前来也不过是军令难从, 现在缴械投降者, 幡然悔悟者,朕既往不咎,若是执迷不悟, 那便是死路一条。”说完后, 天和帝再也不看脸色大惊的晋王,对着身边的暗卫道:“好了, 开始吧, 动作利索点。”   天和帝的令下后, 紧接着其身旁的暗卫便开始行动起来。能跟着晋王进入紫宸宫的兵士,多数都是晋王的心腹,极少有缴械投降的,他们都知道, 天和帝的这句话,是让他们传给外面的那些被欺瞒参与谋逆的禁军的, 而不是眼前的这些人。   所以,他们行动起来也是十分利索的,不必顾及其他。殿中的黑衣人像是死神一般, 收割着叛军的性命。毕竟这些叛军,再是晋王的心腹, 再是训练有素,也绝不是这些暗卫的对手,再其面前几无反抗之力。   晋王被身旁的心腹护卫着,虽然害怕,但是暗卫再是厉害,却也是没有他带进来的兵士的人数多,在这些人的护卫下,晋王倒也是没有多少危险。   “父皇,便是这些暗卫武功再高,他们只有这么少数几十人。我有兵士近万人,他们根本敌不过。”晋王对着天和帝高呼道,但是若是认真听,却是能够听出其这是在隐藏自己内心的恐惧。   对于天和帝的暗卫会出现,他是早有预料,不然他也不会带着这么多人进入紫宸宫,这些,在他计划的时候,他身边的心腹都是提醒过他的。只是,他却也没有想到这些人的战斗力会是如此之强,以一敌十都是少的,说是以一敌百还差不多。他本以为这些人最多也只是会些邪门歪道,最多强悍些,那名声不过都是被传得有些神乎其神,他以为这些人最多也只是强悍一些,却是没有想到会是这般厉害。   看着殿内他带进来的这些兵士,一个个得倒下,而那些身着黑色锦袍的男子一个都没有受伤,连污了衣袍的血,都是他的人的,这让他如何不恐慌。   眼看着自己身边护卫的人越来越少,晋王的身子忍不住地颤抖起来。只有想着自己手中近万人的兵士,晋王才能勉强压住自己内心的恐惧。   对于晋王的怒吼,天和帝却是根本就没有搭理。只是坐在自己位置上,闭目养神,看都不看晋王一眼。   “殿下,大事不好,谢离和镇南侯正在率领人,从东西两方夹击,我们的人不是已经投降,就是已经倒下,殿下……”只间一个身着将袍的武将走了过来,身上带着血污,显然是刚从前面拼杀出来的。此刻,对着晋王几乎绝望得喊道。   “这不可能,安将军,不可能,我们计划周密,现在又是子时,谢离和赵清怎么可能在这里。”晋王听后,对着这位安将军不敢置信得怒吼道。   “殿下,臣护送您离开吧。再不离开,就晚了。”安源对着晋王悲戚得道。   “不可能,这不可能……”   “殿下……”安源看着眼前不相信事实,快疯魔了的晋王,喊道。   安源看着这样的晋王,和眼前血流成河的场面,他心中突然开始后悔起来。现在这样的晋王,哪里是能够成事的人,他觉得自己选错了主子。   这边,也容不得安源后悔,谢离和镇南侯赵清便会合在一起,带领军队杀进了紫宸殿中。   很快,晋王和其一系党羽,包括安源,都被擒住。   “臣护驾来迟,让陛下受惊,望陛下恕罪。”谢离和镇南侯对着天和帝道。   “辛苦两位卿家了。”天和帝叫起后,对着二人道:“外面的情况如何?”   “回陛下,前朝至紫宸宫的叛军都已经被清剿完。至于内宫情况,微臣和赵侯并不清楚。”说道这,谢离还是有一些担心的。虽说,今日护卫内宫的都是自己手下的兵,但是前朝已经厮杀成这样,就算是有谢太后和卫皇后坐镇,但是二人都是女子,又都没有兵权。内宫之中难免不会有人浑水摸鱼。   “内宫中,朕已有安排,你们不必担心。”天和帝对着谢离和镇南侯道。   这边,天和帝还没有说完话,便听到晋王在一旁狂笑道,仿佛已经疯魔了。   “这后宫本王也是派了人手的,还有东宫,端王府,闵王府,淑惠长公主府,还有那些个国公府,本王都派了人,就让这些人跟着本王一起陪葬,也是不错的。”   “对了,忘了告诉父皇,谢将军手下的钱逵也是我的人,现在内宫早以混乱一片,太后,皇后,现在可是不知道如何了,不,一会儿她们就会下来给我陪葬了。”   “陛下。”谢离听到钱逵的名字,也是一惊,钱逵虽不是特别重要的禁军将领,但手下也是有一二百人的,有这些人,后宫又多是女眷,虽然不能控制整个后宫,但是也足够酿成大祸了。   对于谢离的惊慌,天和帝却是镇定得很。   正当谢离想要请命去内宫清剿叛军时,便听到一阵脚步声,只见一个女孩带着一群兵士走了进来。   沈皎对着天和帝行礼道:“元嘉参见皇舅舅。”   “起来吧。”天和帝道。   沈皎看着面前的谢离和镇南侯赵清,点了点头道:“谢表舅,赵侯。”   “见过郡主。”谢离和镇南侯赶紧回礼道。   “内宫如何了?你外祖母和皇舅母可有受惊?”天和帝关心地问道。   “回皇舅舅,叛军钱逵及其手下已经被拿下,并没有闯入到兴庆宫和凤仪宫就被拿下,来之前,外祖母那里已经喝下安神汤,歇下了。皇舅母,也已经回到凤仪宫中,开始安抚各宫上下。”沈皎回禀道。谢太后年纪已经大了,就算是没有受惊,但是终究是放心不下,一直等到后宫安定,才歇下。   至于卫皇后,却是没有歇,也不可能歇,后宫如今嫔妃宫人受惊,都需要安抚,而且钱逵虽然拿下的快,但是也将宫中破坏了不少,杀了些许宫人,这些也需要皇后亲自处理。这些善后的事情,都是卫皇后的职责,就现在的情况来看,卫皇后今夜估计是处理不完了。   “至于何妃,之前带人擅闯凤仪宫后被拿下,如今被软禁在自己宫中,听后皇舅舅发落。”何妃为什么这个时候擅闯凤仪宫,目的不言而喻。毕竟,皇后这个嫡母不死,对于晋王来说就算是登基,也不会踏实。更何况,何妃早就巴不得要了卫皇后的命了。   “朕就知道,将内宫交在你手中定然不会出乱子。”天和帝看着谢离和镇南侯看着沈皎越来越震惊地目光中,对着谢离调侃道:“如何,这下谢卿可是放下心了吧。” 第235章 交好   镇南侯和谢离在天和帝的话落后, 虽然内心震惊, 但是在天和帝的目光中, 也只能硬着头皮接话。   “郡主果敢睿智, 临危不乱, 实乃有大将风范。”都这个时候了, 他们还能怎么说。   一旁的谢离说完后,看向一旁比起自己女儿明显单薄的沈皎,心中十分疑惑。他真的不明白, 天和帝让她们大赞元嘉郡主在这场叛乱中的英勇, 是为了什么,难不成要让元嘉郡主和他女儿一样去战场上作战不成。   别人不清楚, 他作为表舅还是清楚一二的, 元嘉郡主的身体虽然不是外界说得那样孱弱不堪, 但是却也是不怎么康健。之前的几次救驾,元嘉郡主的身体一直都不好,前些年,特别是冬季, 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要在屋里足不出户的。那个时候,就是他的妻子去拜访淑惠长公主, 元嘉郡主也只会告病,不出来相见,要知道平日里, 元嘉郡主对于谢家的亲眷都是以礼相待的。而最冷的时间,连崇文馆的课也是要请假一段时间, 身边更是太医从不离身。连这次,元嘉郡主要出门寻医,天和帝也是赐下了随身的太医。   这两年,虽说元嘉郡主的身体越来越康健了起来,但是和正常闺阁女子的身体都比不上。这样的身体,如何能上得了战场,恐怕还没到战场,就已经要了半条命了。   边疆苦寒,连他女儿那样从教和谢家男子一同操练的女子都十分不易,更何况元嘉郡主这样娇弱的女孩。   想到自己女儿当年在天和帝的寿宴上,说要从军,元嘉郡主拖着病体,出言相帮的场景,他还历历在目。他对于女子从军没什么想法,但是像元嘉郡主这样的娇弱女儿去从军,不是跟直接要了她的命一样吗?   虽然不认同元嘉郡主从军,但是谢离也不敢这个时候说出来,天和帝的心情今日因着晋王一事,一直都不好,见到元嘉郡主过来,才有了一丝改变,他实在是不想这个时候去招惹天和帝。   对于谢离和镇南侯的夸赞,沈皎回道:“不过是皇舅舅信赖,给外祖母和皇舅母搭把手,不让她们太操心罢了。内宫的叛军不过就只有这么一二百人,和两位将军在前面的拼杀比起来,不值一提,两位将军若是这么说,可就是羞煞元嘉了。”   谢离和镇南侯听到沈皎这么一说,赶紧道:“郡主谦虚。”   天和帝看着几人相处的不错,镇南侯对沈皎的印象很好,心中颇为满意。他之所以将内宫的事情交给元嘉,一来是谢太后年岁日大,虽说身体康健,但是天和帝却是不打算为这些事情劳心费力。至于卫皇后,虽说是他信任倚重,但是终究是内宫女子,更擅长的是在处理宫事上,不适合这样血雨腥风的场面。二来,他也是有意让元嘉身上再多些功勋,和镇南侯这样自己倚重的重臣处好关系,过两日,元嘉入朝,武将这方面也不会有太多的反对声音。   和文官不同,武将的心思更直一些,只要有真本事,他们都会认同,这也是熙和军在经历一开始的困难,再建立了功勋后,便在军中立稳了脚跟,这和武将的脾性关系颇大。虽说日后元嘉更多是处理朝务,但是也难免和武将打交道。特别是这个时候,反对的声音能小一些就小一些。   沈皎也知道天和帝是在给自己铺路,所以也是尽可能地给两人留下好印象。三人来回谦虚了两句,天和帝便问起了另一个话题。   “赵卿,将晋王压下去吧,幽禁在晋王府,不得踏出房门一步,让人前去查抄。”天和帝吩咐道。   “皇舅舅,晋王府中的事情还是移交给晋王妃主持吧。”沈皎想到晋王妃对着天和帝道。   “嗯。”天和帝点头。   一旁的镇南侯却是对沈皎的这句话疑惑了,想要对着天和帝再问,却是看着天和帝闭上了眼睛,只得对着一旁的沈皎拱手:“郡主?”   “赵侯爷,皇舅舅并未废除晋王爵位,所以晋王妃仍是王妃之尊,晋王府的子嗣,也是皇舅舅的皇孙,晋王妃明辨是非,忠君为国,皇祖母和皇舅母都甚为喜爱,赵侯爷在查抄王府的时候,要对晋王妃客气尊敬。”沈皎看着镇南侯似乎脸上有难色,接着道。   “晋王府中,赵侯只管查抄,晋王妃通透豁达,不会有任何阻拦。赵侯治军严明,相信不会有任何问题。”   这些话说下来,镇南侯才算是明白。总结起来就是一定要对晋王妃尊敬客气,军士不可蛮横,肆意滋扰。还有就是,听元嘉郡主话中的意思,晋王虽然倒台,但是晋王妃却是未必。只是不知道这位晋王妃做了什么,会令晋王这样谋逆的大罪都没有牵扯到她一点。   虽然不明白,但是镇南侯还是领了军令而去,他还是亲自坐镇为好,免得那些军痞子冲撞了这位晋王妃。然后,就压着还有些疯狂的晋王下去了。   “好了,谢卿也将宫内收拾一下,再过两个一个时辰,也该到了上朝的时间了。”天和帝看着外面的天色对着谢离道。   谢离在领命而去后,天和帝对着还站在那里的沈皎道:“好孩子,陪皇舅舅聊一聊。”   沈皎看着天和帝寂寥的背影,不知道晋王对天和帝说了什么,让这位帝王看起来十分落寞,一看就是伤透了心了。   “朕自觉自己已经对得起晋王了,却是没有想到他心中对朕有这么多怨念,他居然连朕在他和老七发生矛盾时不责罚老七都有怨怼。”   “朕又不是他一个人的父皇,老七也是真的儿子,他们之前那点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就闹得不可开胶,和着在他心中都是老七一个人的错,他就没有一点错?”   沈皎之前见过晋王和赵王之间闹事的时候,要她说,晋王的错处基本上更大些,天和帝每次的惩处在公正不过。而且,这两人似乎是天生的不对盘,之间的不和也多和熊孩子的品格有关系。不管是晋王,还是赵王,小时候都很有熊孩子的做派。   只不过,赵王矫正过来了,而晋王越发的变本加厉。   “兄友弟恭,他作为一个兄长都没有友爱下面弟弟的胸襟,哪里又能让弟弟恭敬他呢?”   “不管是老大,还是太子,老七不都是挺尊敬的?就是老四也老七也没有和他起过什么大的冲突。”   沈皎听着天和帝说着心事,她看自己也不需要安慰天和帝,只看这个样子,天和帝自己就能想开。   她觉得她自己还是当个垃圾桶,让天和帝尽情吐槽比较好。 第236章 乞骸骨   这边, 沈皎安静地当着垃圾桶, 时不时地附和安慰两句, 看着天和帝的情绪慢慢地恢复平稳, 而紫宸宫外也慢慢开始出现光亮。   “皇舅舅, 时辰不早了, 您该洗漱一下,到了上朝的时辰了。”沈皎看着外面的天色和旁边胡喜对她打得手势对着天和帝道。   “是啊。”天和帝听到后,叹了一口气, 感叹道:“时间过得真快, 这一夜过去了,这么多年也过去了。”他登基这么多年, 也养育了晋王这么多年, 是时候和晋王做出个了断了。   天和帝说完后, 也不待沈皎安慰什么,只是对着胡喜道:“胡喜,给朕更衣。”   “元嘉告退。”沈皎对着天和帝恭身道。天和帝前去上朝,她也不便在紫宸宫中再呆下去了。   天和帝摆了摆手, 便起身朝内间去更衣去了。   沈皎也退出了紫宸宫,从紫宸宫的殿门朝南望去, 便是前朝的太极殿,她知道今日的早朝,将会是一场权力的更迭, 也会是一场新格局的全面建立,更会是一场不见血, 却更加残酷的审判,而之后的几日,随着这场审判的结果,京中会更加的血雨腥风,去往的地府的亡魂也会增加不少。   “郡主?”旁边的侍女见沈皎不动了,对着沈皎轻声换道。   “走吧,回去。”沈皎重新迈动步伐,朝着前方走去。未来的她也会走入那个威严又血腥的地方,只是不知道她会走多久。   权力的争斗一直在继续,从未停歇,未来还会接着上演。在这场游戏中,只有成功者,没有失败者,因为失败者只会被人遗忘,再不提起。   而置身于这场漩涡中,于她来说,更要保持本心,明白自己想要什么,才不会迷失方向,成为权力的傀儡,任其摆布。   此时的宫门外,已经聚集了不少的朝臣。很多人似乎都受到了昨日的惊吓,三五成群的聚集在一起。虽然在这个时候多说多错,但是不明白真实的情况,更是会出祸及家门的大错。   只间这时一位老者从刻着卫家族徽的轿子中下来,便有不少人前去拜见。   “卫首辅,您可知出了什么事情?”只见一位明显和卫逊关系不错的大员,对着卫逊问道。   “宫门大开,宫门前禁军照常值守,守卫森严,严大人觉得能出什么事情?”   卫逊此话一出,很多朝臣都在心中暗骂一声老狐狸。他们这位宰辅首辅的嘴最是严,从不肯多说一句。   “可是昨夜?”   “昨夜之事陛下自有公断,陛下今日并未罢朝,诸位同僚,还是随老夫一同前去和陛下问安吧。”卫逊说完后,也不废话,便率先朝着宫门里面走去。   比起卫逊的沉稳有度,和卫逊一个年纪的工部侍郎梁知却是浑身战栗,眼前一黑,幸好被一旁的沈邦靖扶住,才没有一头晕倒在地上。   “嘉绩,多谢了。”梁知抬眼看到旁边的沈邦靖,感谢道。沈邦靖,字嘉绩。   “舅父可是要挺住,陛下的旨意尚未下达,结果未必如舅父设想的那般糟糕。”沈邦靖轻声安慰道。昨日的事情一出,看着来路不明的私兵想要包围公主府,沈邦靖就知道前几日女儿让自己事先防范究竟是为何了。   就是因为事先有着防备,沈家才没有出什么大事,损伤的都是些皮毛。不过,他也不敢做得太过明显,若是和其余的几个府邸比起来,损伤的太少,陛下定然会猜忌他的女儿,他还是不要给自己女儿惹麻烦的好。   在后来打听到镇南侯亲自带兵将晋王押进府中,并且将晋王府围起来。大家便都能够猜出究竟出了什么事情了。   在意识到这些后,他第一个担心的便是自己的女儿,第二个担心的便是他的这个舅父了,他年轻的时候,他的舅父,还有他的外祖父对他器重培养,梁家对他身份不错。   他的这个舅父,一生谨慎,也是位好官,却是没有想到到了晚年为了那一点子孙的前程,一步错步步错,这期间,他再三劝导也不听,一意孤行,最终到了今日这个局面。   “您自打山东之事,陛下降罪于您后,便和晋王断了联系,这些事情陛下都是知道的,晋王昨夜所做之事,和您并没有任何关系,陛下不是是非不分之人,不会因为此事降罪于您的,这点您尽可放心。”沈邦靖扶着梁知一点一点朝太极殿迈去,这一点也是他最为庆幸的一点,幸亏他这位舅父因为对晋王一党在山东的所做所为知道后,极为痛心,便和晋王之间断了联系。   “我这些年做得这些,也足够报答晋王当年对我提携之恩了。”梁知对着沈邦靖感慨道:“之前晋王行事我也只是知道其中的一二分便是多的了,像昨夜这样的事情,我便还是晋王的人,也没有我知道的份儿。”更何况,他现在和晋王之间没有联系了呢。   他自己不得晋王信任器重,他一直都知道,不过,他也不想要这些,他这辈子就是想要做到尚书之职,能有个像上任工部尚书一样,乞骸骨后,能有个从一品的荣养官职就足够庇护下面这些不成器的子孙的了,这就够了。   之前的山东之事,他也知道晋王的人贪,但是历朝历代的河道官员哪有不贪的,他是万万没有想到晋王的人会贪到这个地步,而且贼胆极大,根本就是不顾百姓,不计后果。   但是这些辩解都是没有用的,朝中都知道他的晋王的人,若说他不知道这些内情,恐怕没有什么人信,所以他也从来没有辩解过什么。不过,也没有什么可以辩解的,那些都是在他的蓄意纵容下贪的心安理得的,本就是他的错。   他现在只希望,他犯得错不要将梁家全部卷进去。   “嘉绩,若是今日有什么,希望你看在你外祖父的面子上,对梁家搭把手,不求别得,只要不要让梁家覆灭,这就够了。”梁知对着沈邦靖哀求道:“舅父求你了。”   “我知道了。”沈邦靖对着梁知道:“若是陛下震怒,我会想方设法给梁家留后。”不是他不念旧恩,而是这些年他对于梁家的回报也是不少了,再者,若是真的诛三族,能留下一个孩子也是要使出万般手段的,哪里又容易了。   “不过,我觉得还远远没有到这个地步。”沈邦靖却是觉得梁知的操心有些过度,“陛下从来没有迁怒的习惯,最是喜欢就事论事,从无攀扯前事,但是,若是陛下没有责罚您,您……”   对于沈邦靖看过来的目光,梁知却是明白了。   “我会乞骸骨。” 第237章 废除   “奉天承运, 皇帝敕曰, 朕承诸先祖弘业二十年矣, 于兹兢兢业业, 体恤臣工, 惠养百姓, 维以治安天下,为务令观。皇六子晋王,不法祖德, 不遵朕训……, 纵容母家,蓄意妄为, 搜刮民脂民膏, 致使山东百姓流离失所, 苦不堪言……,事败之后,纠结党羽谋逆,欲弑朕于紫宸宫中……, 若以此不仁不孝之人为王,恐祖宗大业被其毁坏, 百姓流离,今告知诸位臣工,废皇六子萧洋为庶人, 即日起前往皇陵为先祖守灵,忏愧己身。”   天和帝在身旁的胡喜将圣旨宣读完后, 看着下方的朝臣言情百态,道:“昨日诸位臣工受惊了,是朕养出了一个不孝子,对不住诸位了。”   “臣等惶恐。”天和帝说完这句话后,下方的朝臣立时对着天和帝受惊道。   “虽然萧洋弑父不孝,但是晋王妃却是个好孩子,若不是晋王妃忠君体国,将实情告知太后,朕恐怕命不久矣。”天和帝接着道:“晋王妃的尊位不会改变,依旧是正一品的王妃之尊,赐封号忠。忠王妃嫡子萧钦封为顺阳郡王,忠王妃便领着子女住在顺阳王府,不用去和晋王一起守皇陵。”   天和帝自废了晋王后,便一直直呼晋王的本名,可见是确实对其没有一点想要为其复位的心思了。   天和帝的此话落后,朝臣心中也便都明白了这位晋王妃,不,应该是忠王妃了,凭借着这个功劳,惠及子女,不仅不会被晋王连累,地位还会更加稳固,日后谁都怠慢不得。   “陛下仁慈。”朝臣再一次附和道。   “接着宣旨吧。”天和帝对着一旁的胡喜接着道。   紧接着,胡喜拿出另一份圣旨,上面写得是对跟随晋王一起谋逆的党羽的惩处。   上面安乐侯府,黄绩,安源等人赫然在列。   说起安乐侯府,忠王妃还是安乐侯府的嫡长女,不过,原本的晋王这个夫君出事都没有连累忠王妃,更何况忠王妃只是安乐侯府的出嫁女,更不会连累忠王妃。   比起这些朝臣心中的想法,站在队列中的梁知却是没有想这么多,全神贯注地听着天和帝的圣旨中念到的被查处的晋王党羽的名字,看着一个两个的朝臣被当场托下太极殿,他的心一直吊着,直到“钦此”二字从胡喜嘴中说出后,梁知的心中才舒了一口气。   随着这些旨意下后,龙椅上的帝王显然有些疲惫,便退了朝。   在大部分朝臣都从太极殿退出朝着宫外而去,梁知却是直奔紫宸宫而去。   “胡公公,烦请通禀,我想要求见陛下。”梁知对着门口的胡喜恳求道。   “我这就去通禀一声,梁大人在这等一会儿,不过,陛下今夜一夜未睡,有些疲惫,只是不知会不会召见梁大人。”胡喜有些为难道。   “我也知道陛下疲惫,不该打扰,但是只求公公通禀一声,成与不成我都会感激公公。” 梁知再次恳求道。   胡喜看了一眼梁知,也是看出他是真的有事,也不再犹豫,便朝着殿中走去。说实话,他是从小伺候天和帝的,自己主子自己也是心疼,这一夜未睡,他自然是希望自己主子能够好好休息一下,但是却是也知道任何事在国事面前都要靠边站。   很快,胡喜便出来了,道:“梁大人,请吧,陛下召见。”   “谢胡公公。”梁知欣喜道。   “梁卿求见,所为何事?”天和帝对着梁知叫起后,问道。   “臣奏请陛下,臣乞骸骨。”   “梁卿年岁尚且不大,还没有到了乞骸骨的年纪。”天和帝翻看着手中的奏疏,漫不经心地道。   “臣已经年过五旬,近日以来,身子日渐不好,以臣的身子,若是再担任要职,恐怕会耽误公事,国事,臣自知年纪已大,无力再继续任职工部侍郎一职。”   “不过是五旬,哪里大了,前任工部尚书郑大人,似乎是六旬有余才告老回乡,赵卿还年轻得很,何必这么急?”   梁知知道,天和帝所说的是他上一任的工部尚书那位老大人,因着工部历来就不是个吃香的,所以工部的历任尚书年纪都比较大,他这个年纪算是历任里面比较年轻的了。   但是,他和那些人怎么能一样?   “臣这些年自知自己罪孽深重,结党营私,纵容下属,欺上瞒下,肆意妄为,山东之事有半错是臣所犯下,臣自知无颜面对山东百姓,无颜面对陛下。”说道这,梁知已然早已跪在地上,声音哽咽,羞愧难当。   “你的罪责,朕之前不是已经处置过了吗?”对于这位工部侍郎梁知,他还是了解清楚的,其实这位的胆子并不大,更是没有安乐侯那样的胃口,萧洋和其党羽都贪了不少钱,但是这位却是个奇葩,没有拿到半分钱。工部之中,晋王安排了不少心腹进去,这些人便是对着梁知也多是欺瞒不报。   但是对于山东之事,梁知有着不可推卸的过错。   “臣自知陛下宽容,对臣从轻发落。”   天和帝对于梁知的话,不可置否,他确实是念着梁知之前对朝廷的功劳,从轻发落,也仅仅是官降两级,罚俸两年,虽也是不少,但是也不多。   “臣愿意将半数家财,捐于朝廷,用于山东的赈灾。”   “另外,臣年事已高,臣的长子和次子与臣言愿意侍奉臣回乡养老。”   天和帝明白梁知的话,这是要替长子和次子辞官。   “罢了,你既然去意已决,长子次子也孝心有加,朕也不能不让他们尽孝,你们交接好手中的事,便回去吧,折子明日在朝堂上奏上。”天和帝看着梁知道。   “臣谢陛下恩典,给臣体面。”梁知知道,他的这个决断没有错,他让梁家全部辞官归隐,舍弃半数家财,天和帝念在他前些年对朝堂的贡献,念在他识时务,给了他最后的体面。   他已经年过半百,比起罢官,还是自己辞官更有体面。至于他的两个儿子,本就是两个六品小官,也没有本事,更没有前途,这官做不做都是一样。   而且陛下让梁家人不准参加科举,只要他的孙辈争气,考中进士,有本事,梁家还有再复起的可能。   其实,他也明白,陛下之所以能够答应的这么快,更多的是因为他这样做,是中了陛下的意,陛下不想让接连处置跟着晋王谋逆的党羽,让朝中人人自危,乱了朝堂的人心。   他的这步棋终究是走对了。 第238章 哀求   晋王府, 主院。   “王妃, 大难临头了, 这可如何是好?王爷犯下如此大错, 妾身们可是要怎么办呢?”一个个年轻貌美的青年女子跪在晋王妃的身边, 哭泣着, 哀愁万分,语气中满是害怕和无助。   晋王妃看着眼前这些晋王,不, 应该说的庶人萧洋的妾室, 平日里都仗着宠爱,根本就不将她这个王妃放在眼中, 如今, 大祸临头了, 便都哭到她面前。   以前,她也是见过这些人在她面前哭泣过的,当然,这些人每次在她面前哭泣, 都少不了萧洋。本就长着鲜花儿一样的貌美女子,哭得梨花带雨的, 将男人的怜惜之心瞬间激起。紧接着,萧洋便开始对她这个王妃训斥起来,不管她是对是错, 反正总是她的错。   如今,现在可好了, 萧洋犯了事情,废除爵位,贬为庶人,被罚去寿皇陵,按照律例,她们这些妻妾都应该一同前。可是,如今她立了功勋,自己的王妃之位不因为萧洋的被废而废除,不仅被保留了下来,更是有了自己的封号“忠”。这天下的王妃,能有封号的多数都是死后的哀荣,可是她不同,她的封号不依靠丈夫,是自己挣得的。她的这步棋没有走错,天和帝给了她和自己的子女庇护,她在也不需要依靠丈夫而活了。   依照她如今的身份,再加上她和皇后与太子妃的关系都不错,她走出去只会比之前更叫人尊重,任何人不敢因为她丈夫被废,母家获罪而小看她。她的日子只会比以往更加好过,更加快活。   如今这些人看着她尊容起来了,便想要只望着她救她们,庇护她们,她还没有这么好性子,让这些对她下过毒手,想将她从王妃的位子上拉下来,想要了她的命,难道如今她还要救这些人不成?   她知恩图报,但是也没有以德报怨的习惯。   “我可是救不了你们,陛下圣旨,哪里有我说话的份儿。”忠王妃喝了一口桌子上的茶,看着下方的这些人,漫不经心地道:“你们这些都是和萧洋情比金坚的人,若是这不能共贫困,哪里能看出诸位的情比金坚呢?”   忠王妃此话一出,下方的人哭得更加厉害,之前还只是哽咽,如今却是丝毫不顾及形象了,有不少人都开始嚎啕起来,哪还有半点美感?   “王妃,求您给妾身们一条活路吧。妾身们日后给您当牛做马,任您处置,只求您看在往日的情……,不,是请您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留下妾身吧。”她们和忠王妃之间哪里有什么情分可言,只有仇怨。   “怎么,之前你们一个个不都是说对王爷情比金坚,忠贞不二,无论贫穷还是富贵都至死不渝的吗?”   “可是如今王爷不是王爷了,只是庶人萧洋了,尔等这便是要不记得之前的诺言了吗?”这一个个真爱的话,她听得都烦了。   “章氏,你可是萧洋最为宠爱的妾室,怎么,如今萧洋成为庶人,你便不记得你之前每日在我和萧洋面前说得那些誓言了吗?”忠王妃将目光放在这群人中比较靠前的一人,即便是时至今日,脸色惨白,神情憔悴,头发有些批散,但是依旧能够看出其确实是一个绝色佳人。   忠王妃看着这位显得无助的章氏,柔弱无辜的很,但是谁又能够想到,在昨天这位还和萧洋一同跑到她面前,说了一番老一套的情话,再耀武扬威一番。   章氏听到忠王妃的话后,便知道了忠王妃绝对不可能放过她,以己度人,若是将忠王妃和自己的位置对调,她非得将平日里和自己作对,对自己下毒的人千刀万剐,已解心头之恨。   “好了,时辰也差不多了,一会儿便有人来接你们去皇陵,如今,我也不在你们身边碍眼了,你们该恩爱的,便好好恩爱。”忠王妃看着又在自己面前哭得人厌恶的一群人,漫不经心地道:“便是你们求着我留下你们,我也不敢,若是我留下你们,岂不是让你们做一个背信弃义之人?”   “来人,将她们都带下去,莫要误了时辰,让赵侯久等。”天和帝圣旨,命镇南侯赵清督办此事。   “是,奴婢遵命。”忠王妃身边的人,看着自家主子没有心情应对这些人了,很是麻利地将这些人带了下去。   “去将华儿和阿钦叫过来,我有事情吩咐。”忠王妃对着身旁的人吩咐道。   “是”   很快,只间一个八九岁大小的女孩和一个比自己小上一些的男孩子一起走来,一举一动都很是照顾幼弟,颇有长姐风范。   “给母亲请安。”两个孩子行礼道。   “和自己母亲哪还有这么多的虚礼,快过来,让母亲瞧一瞧。”忠王妃带着笑意嗔道,将两个孩子一左一右揽在自己旁边坐下。   忠王妃问了两人的饮食起居后,才对着自己的两个孩子温柔地道:“如今家里出了大事,你们现在虽也小,但是我却是不打算瞒着你们。”   “你们父亲谋逆,如今已经被废。”比起年纪尚小一些的弟弟,已经九岁的小姑娘虽然不知道谋逆究竟会是怎样的大过,但是也知道这个大过若是换作平常的人家,早已抄家灭族。   “母亲?”萧华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忠王妃将女孩拉进怀中,安抚着:“叫你知道,不是为了让你们担心,而是让你们能够分清是非对错。”   看着儿子和女儿疑惑担忧地表情,忠王妃接着道:“你们父亲的事情,不会牵连到咱们,你们尽可将心放下来。”   “这些事本就是你们父亲的错,他这些年一步步走错路,为了一己私欲,不顾百姓疾苦,如今眼看就要东窗事发,你父亲走头无路,便选择了这条路,如今这是他应得的下场。”   “还有,母亲之所以能够保全你们姐弟和母亲自己,知道是为什么吗?”忠王妃不顾旁边那些心腹的阻拦,直接将真相说出:“那是因为你父亲谋逆之事是我告发的。” 第239章 欣慰   “王妃, 两位主子还小, 您何必给他们说这些事情呢?”一位看着是忠王妃心腹的管事妈妈听到忠王妃的话后, 连忙对忠王妃劝道。   “他们已经不小了, 都是已经入学堂的年纪了, 特别是阿钦, 日后是郡王,咱们府中唯一的男丁,不仅要独立门户, 还要进宫, 和太子的嫡次子作伴,若是连明辨是非都做不到, 如何能够撑起门户?”忠王妃不再意地摆了摆手, 又抚摸着女儿的头, 道:“还有华儿,阿钦已经被封为郡王,陛下当初便许诺我册封华儿为郡主,想必这两日懿旨便会下达, 宫中也要常去,若是不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被有心人利用,那才是祸事。”   “还有,我虽是华儿和阿钦的母亲, 但是萧洋毕竟是华儿和阿钦的亲生父亲,左右都是双亲, 若是因着这件事,心中横着一根刺,这终究是不利于我们只间的母子关系。”萧洋虽然混蛋,对她所出的两个孩子,也向来没有什么好脸色,但是终究和两个孩子终究是骨肉至亲,是他们的生父,即便萧洋是庶人,他们日后若是对其不好,也是会被人指责不孝的,这中间的度必须要拿捏好,不然会出问题。   还有,与其这件事被别人挑开,还不如她亲自告诉他们,跟他们解释清楚,将这根刺彻底拔除。   “阿娘是什么样的人,父亲是什么样的人,我再清楚不过,阿娘这样做,都是为了保全我和弟弟,我们都知道。”萧华靠在晋王妃的怀中,比起弟弟,她最是清楚自己那个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她父亲从来没有关心过她们姐妹一次,她父亲心中心心念念地都是自己的那些庶子庶女,对于她们两个厌恶万分,连他弟弟的世子爵位都不肯请封,或者说,她父亲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将弟弟立为世子。   若是说一句不孝的话,她的父亲根本就是配不上她阿娘。她们姐弟两个也根本对这个父亲没有半点敬爱之心了,这些敬爱之心早就在其一次次的偏心中消磨殆尽了。她母亲如今从她父亲这个牢笼中解脱出来,她还是蛮高兴的。   “比起父亲,我更想要母亲和弟弟好。”   “好孩子,我知道这些年你受委屈了。”忠王妃安抚得搂着怀中的女儿,她知道女儿这些年受了委屈,萧洋对华儿从来都是不喜的,华儿和府中的庶女发生冲突,萧洋从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处罚的总是自己的女儿。   “以后不会了。”忠王妃抚摸着女儿的发顶,温声道。   “阿娘,如今我已经是郡王了,可以保护阿娘和姐姐了,以后我不会再让阿娘和姐姐受委屈了,便是父亲也不行。”萧钦看着姐姐有些哽咽的样子,坚定地道。阿娘和姐姐总是以为他还小,都瞒着他,其实他都知道,知道自己的阿娘这些年受得委屈,知道阿娘被逼得只能退守在主院,府中的中馈之前都已经被逼得交了出去。   “好了,阿娘知道你的孝心,你如今大了,阿娘也不便抱你了,你坐在一旁,听阿娘说。”说道这,忠王妃就有些幽怨了,这两年儿子是越来越大了,越来越懂事了,却也是不像小时候那样可爱,让阿娘抱在怀中了。   “你们父亲所行之事,实为大逆不道,你们要知道,忠君体国,方为臣子本分,你们虽是皇族,但是也是臣子,这一点,阿钦要牢记,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不可对圣宠有任何置喙,不可心生不满,你父亲便是没有这样的心态,计较太过,乱了神智,积怨在心,你万不要学他。”   “你皇祖父是明君,太子殿下也是,只要你宠辱不惊,明辨是非,忠君体国,自有你自己的前程。”   “你现在已经是郡王了,但是你父亲所犯之事还是会牵扯到你们,虽然敢当面说闲话的也还是会有人的,你要记住,这个时候你定然不要与这些人起正面冲突,你只要记住我之前的话,告诉这些人为臣者自当忠君体国,陛下圣意,不容任何人置喙。”   “父子之情,夫妇之情,都大不过君臣大义,若是有人指责你不孝,看着父亲受苦,你便拿这些回他们。还有,萧洋终究是你们的父亲,每隔半月,或是一月,你便和华儿一同前往皇陵看望他,既是做给外人看,也是全了你们的父子和父女情分。”虽然她憎恨萧洋,但是却不能让她的两个孩子和她一样憎恨自己的父亲,一来天和帝不会喜欢不尊父亲的孩子,二来也不利于两个孩子的名声。   半个月或是一个月去看望萧洋一次,既不会往来过密,让人觉得他们帮着萧洋起复,也不会让人参奏两个孩子不孝,拿这个说事。   “若是有人拿你们是逆臣之子说话,那就告诉他们,你们是忠臣之子,你们也是母亲的儿子,陛下为嘉奖我,特赐封号为‘忠’。”忠王妃殷殷切切得叮嘱着,这个世界上捧高踩低的小人比比皆是,即便是她现在还立在那里,还是有人觉得她们母子三人没有了依靠,想要踩她们一脚。   “最后,也是母亲正想要说得,比起敬爱丈夫,我觉得明辨是非,敬爱君上更大,不是母亲看不起你们父亲,而是你们父亲那个样子,实在是做不成君王的,若他成为君王,那倒霉的不只是我们母子三人,还有这天下的百姓。”   “不管你们日后怨恨母亲也好,若是让我再重新选择一次,定然还会是这个结果。”若是天和帝昏庸无道,晋王精明贤达,她还会仔细权衡一番,但是现在的这个情况却是没有什么要再考虑的。   “母亲,我明白,若是有人拿母亲将父亲谋逆之事告诉皇祖父一事说母亲不顾三从四德,或是其他的一些话,儿子会告诉他们什么是君臣大义,忠君比忠夫更重。”萧钦对着忠王妃郑重道。他虽然年纪不大,但是皇家的孩子哪个不早慧,特别是他这种不得父亲喜爱的。   今日母亲所说的话,他虽然有些还不是特别明白,但是“忠君体国”大于一切,他是听明白了。母亲一切都是为了他好,一片拳拳爱护之心,他都知道。   “比起父亲,儿子更愿意是现在的这个样子,母亲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儿子和姐姐,我日后定然会护着您和姐姐,不叫您和姐姐再受半点伤害。”   “母亲今日的教诲,儿子一定会牢牢记住。”   忠王妃看着眼前的小少年,年纪不大,一脸认真地说出这些大人都不一定能想出来的话,说着自己的诺言,欣慰地笑了。有这一子一女,可不比有一个糟心的丈夫强百倍万倍?   有这两个孩子,她今生再无他求了。 第240章 林二   随着梁知乞骸骨的奏疏被恩准, 朝中的人心很快被稳定住。   随着宫中逐渐安定, 沈皎便和天和帝告辞, 返回家中。   “你身上可有受伤?这两日过得怎么样?”淑惠长公主抚摸着眼前的女儿, 似乎是在确认女儿是不是完好无损。   沈皎看着淑惠长公主紧张的样子, 和眼角的泪水, 安慰道:“皇舅舅英明神武,宫中又有镇南侯和谢家表舅保护,哪里有什么危险, 女儿没有受伤, 外祖母和皇舅母也都安好,阿娘不要担心。”   “倒是我不在的这两日, 家中一切可好?谋逆的那些军队可有伤害府中?”沈皎将淑惠长公主安抚好后, 对着一旁的父亲沈邦靖问道。   “都好, 府中损伤并不大,家中亲眷更是没有人受伤,你祖母倒是受了些惊吓,喝了安神的汤药, 如今好多了,你一会儿过去请个安, 也是尽孝了。”   “女儿明白,一会儿就过去。家中安好,我便放心了。”沈皎笑着点头道, 她正好也有事情和老太太说。   “你这些天也劳累受惊了,去和你祖母请个安, 便回去休息吧。”淑惠长公主心疼地道,宫中可比府中危险多了,就算是没有受到惊吓,也是很劳累了,应该好好休息。   沈皎笑着应下,然后告退,直接朝老太太那里去。   “老太太,郡主来了。”   “赶紧请进来。”老太太听到惊讶后,赶紧说道,随后对着一旁服侍自己尽孝的六姑娘道:“扶我做起来坐正。”   “是。”六姑娘赶紧将老太太调整一下坐姿,然后拿一个厚厚地垫子垫好。她明白,元嘉郡主和她这个亲孙女不同,她祖母要慎重一些,不能落了礼节。   “给祖母请安。”沈皎行礼道,然后对着旁边的六姑娘点头道:“六姐姐好。”   “九妹妹好。”六姑娘笑着回礼道。   “快起来。”老太太连忙叫起后,对着沈皎问道:“赶紧坐下,郡主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可是有什么事情?”   “刚从宫中回来,听父亲说祖母病了,所以前来探望祖母。”沈皎笑着坐下道。   “不过是受了些惊吓,喝了两日的安神汤,已经好多了,没事的。”老太太笑着道。到底是年纪大了,身体不比以往,如今已经基本大好了,只需再安心静养一日就能全好。   “今日过来,除了是为了探望祖母,元嘉还有一件事想要和您说,此事事关六妹妹,还请您……”沈皎说完后,看了一眼屋中的侍女。   老太太立时明白了意思,对着屋内的众人道:“你们都下去,只留柳妈妈一个人在这里。”   随后众人应声退下。   “柳妈妈是我的陪嫁,自小伺候我,郡主可放心。”老太太对着沈皎道。   “九妹妹,你说事关我,究竟是何事?”六姑娘着急地问道,她这位九妹妹说是关她,而不是事关五房,那么只可能是一件事。   “可是你六姐姐的婚事?”老太太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六姑娘和威远侯二公子的婚事基本上已经是落定,当日的宴会结束后,六姑娘没有意见,威远侯府对六姑娘也甚是满意,此事便落定,两方交换了信物,基本上算是定下了,只待择了吉日,另行订婚。   如今,听她这位九孙女的意思,这其中有事?   这样她如何能够不着急,林家是她千挑万选选中的人家,这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此事事关六姑娘的闺誉。   “祖母不要着急,此事确实是事关六姐姐的婚事,但是也不是很难解决。”沈皎说完后,也不卖关子,直接对着老太太道:“想必原来的京都副指挥使,现在的逆臣黄家您应该知道。”   “黄家我自然知道,他们家的三姑娘我至今也是记忆尤新的。”黄家三姑娘差一点破坏了六姑娘的宴会,更是当场得罪了她这位身份尊贵的孙女和文安长公主母女,她想不知道都难。   “问题就出现在这位黄家的三姑娘身上,据说这位黄三姑娘有不少蓝颜知己,林家二公子就属于其中之一,还颇为痴情,如今黄绩谋逆,黄家被抄,不过,黄三姑娘在牢狱之中却是没受什么苦,这其中就属这位林家二公子出的力气最多。”   “他竟敢如此?”老太太听了之后险些喘不过气来,幸亏一旁的六姑娘和柳妈妈安抚,才顺过气来,六姑娘听了沈皎的话后,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原本明媚的双眼中尽是愤怒,双脸通红,显然是气得不轻。   “林家的家教竟然如此,他们这是私情,威远侯府竟然将这样的儿子拿来骗婚,简直是岂有此理?”老太太愤怒地道:“我当时问过威远侯夫人,她说这个林二一心扑在读书上,心中并无他人,如今看来,这不仅是有了心上人,而且还是心头肉啊。”这不顾林家前程,敢私下里接济逆臣家眷的,可见这位林二将黄三放在了心上,心疼极了。   “老太太莫气,六姐姐和威远侯府的事情并没有过明路,事情并非没有回旋的余地。”沈皎对着老太太安抚道:“此事的错在林家,只要拿捏住此事,和林家好好理论,定不会威胁到六姐姐的名声。”   “还请郡主明示。”老太太知道,她这个孙女既然这样说,就定然是还知道了什么,已经有了成算。   “对于黄家的判决基本上快下了,除了黄绩和黄家的部分男丁死刑外,黄家三族的其余男丁全部流放三千里,五代之内不得参加科举,黄家女子全部充入奴籍或是成为官妓,据说这位黄三姑娘原本是被充作官妓的,但是林二似乎愿意花大价钱将其换成奴籍,此事还是机缘巧合之下查到的。”沈皎想起自己知道这件事的起因,还是忠王妃告诉她的。   当时,忠王妃抱着高兴的心态去看安乐侯的人,无意中看到一个年轻的贵公子看望黄三,八卦之心顿起,便一时好奇让人查了一番,林二办事又不是很隐蔽,一查就能查出,结果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沈林两家议亲的事情很多人都知道,忠王妃也不礼外,所以便将此事告诉了她,她自然要好生核查,没想到这个林二当真是个痴情人,真的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给黄三改户籍。   此事,是忠王妃是在向她示好,她自然得要记住忠王妃的这个人情。此事也是因缘巧合,不然她恐怕是注意不到的。   “这个时候,黄三还在狱中,我们并无实据,若是两人不认,或是林家只是说并无此事,或是二人没有私情,我们到时反而会连累六姐姐的闺誉。”   老太太点了点头,她明白沈皎话中的意思,若是到时候被林家反咬一口,说沈家污蔑,他们再将林二的事情全部派人抹平,再说沈家背信弃义,六姑娘心胸狭隘,善妒,介时六姑娘的名声可就完了。   “这婚事必然要退的,郡主可是又什么好主意?”老太太问道。   “要我说,不如现在不必理会林二,让他想要做什么便做什么,黄家的事情最多再过一个月便会了结,老太太在这期间,拖住林家,绝对不能定亲,介时便让林二将黄三接在身边,如同外室一般,我们手中才有了实在的把柄,为了保全林二,林家也不会说什么,我们换回信物,林家和六姐姐,和沈家之间自然是什么都没有,不是吗?”沈皎说完后,便看向一旁的老太太笑着道。   这样的主意,虽然有些优柔寡断,费时费力,但是却也是保全六姑娘闺誉最好的方法,容不得她不仔细。   当然,最重要的是,她想要知道威远侯府的意思。时间一长,林家不可能不知道林二的这件事,林家究竟是想要做什么?林二此举,是威远侯府不知情,还是威远侯府默许的,这些她都要了解清楚。 第241章 六姑娘   若是威远侯府不知情, 是真心想要和林家结亲, 那么威远侯是想要和沈家一样做个纯臣。   若是不是, 那便是心中有了打算, 听说威远侯的嫡亲弟弟, 现任的官职便是之前黄绩京都副指挥使之前的官职, 黄绩虽然军功不是特别显赫,但是也是有不少的,而且人缘不错, 也有一帮对其很是拥护的下属, 据说威远侯的这个弟弟接手的并不顺利,接济黄三是不是林家为了收拢下属的心而做得, 这些她都要清楚才行。   “从事真的是多谢郡主了, 若不然你六姐姐的姻缘就不好说了。阿姗,   快点谢过你九妹妹。”老太太拉着沈皎的手,眼角含着泪,真心地感谢道。若是她的阿姗便真的跳进火坑,再难出来, 而且这个火坑是她新手推阿姗先去的。   “请九妹妹受我一拜。”老太太的话落后,六姑娘连忙收拾好心神, 对着沈皎拜道。   “六姐姐这是做什么,本就是一家人,都是分内之事。”沈皎连忙将六姑娘扶起, 对着老太太和六姑娘道:“六姐姐自小照顾我,我自是希望六姐姐能够姻缘美满, 幸福一生。”   “婚姻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心中另有他人,可以明说,禀明父母,求娶心上人便是。”六姑娘对着沈皎道谢后,坐在沈皎旁边,说着自己的气愤:“当初那位黄三姑娘可是并未落魄,以黄家的身份,她自己也是嫡女,和威远侯府结亲虽然身份上不是很相配,但是只要是林二肯为心上人奋力一搏,又有什么不可以的?”黄家虽然和威远侯府不是特别的门当户对,但是只要是林二自己坚持,成功地可能性极大。   “林二实在是欺人太甚,我也是梁国公府嫡女,又不是非他林二不可,事先不是没有问过他,是否有爱慕之人,他皆说没有,也点头了这件婚事,事后,却是和黄三姑娘藕断丝连,简直是背信弃义,自诩君子,却是连一个欺世盗名的小人都不如?”   六姑娘气愤至极,她又不是嫁不出去,她名声满京城,虽然父亲不是特别能干,但是她现在也是国公府的嫡女,淑惠长公主这个大伯母又对她照顾有加,她根本就不愁嫁。她祖母想要她嫁给林二,主要是林二才学不错,又是次子,嫁过去后不用管家,自己过自己的小日子,清净自在。若不是冲着这一点,便是侯伯府第承爵的世子她也嫁的,何必选择林二。   沈皎看着六姑娘不是一昧地怨恨那位黄三姑娘勾引林二,而是能够看清林二的种种不是,甚为满意,这才是沈家的姑娘。   “六姐姐能够看清这一点,可见祖母也无需担心太多。”沈皎感受到老太太和六姑娘看向自己的目光,笑着道:“六姐姐能够明辨是非,追本溯源,看清林家二子的本来面目和劣性,不是一昧地谴责黄家那位三姑娘,可见明辨是非,祖母教导有方,只凭这个,六姐姐嫁到哪里,嫁给谁,都能够过得很好。”   老太太听到这句话,原本的愤怒和忧愁消散了不少,看向自己一手养大的六姑娘,欣慰地笑了。   六姑娘听到沈皎的这些话,更是直接笑着嗔道:“你这刚刚及笄,就嫁啊嫁的,羞不羞?”   打趣完后,六姑娘才对着沈皎叹了一口气道:“刚刚听你说,那个黄三姑娘身在牢狱之中,还能有这么多的豪门公子接济她,再加上当初宴会上的一出,我自是知道这位恐怕颇有些手段,但是正所谓一个巴掌拍不响,若不是林二自己私德不修,又哪里会和其牵牵扯扯,有私情呢?”   “六姐姐是个明白人,在哪里都能将自己的日子过好。”沈皎看向一旁虽然欣慰但是还是有些忧愁的老太太,道:“过些日子,等对这次谋逆之事的处置都过去后,皇后娘娘要在宫中举办宴会,邀请名门官眷,诰命夫人,贵女和青年佳俊前去参加,介时六姐姐的事情也应该能够处理结束了,到时,六姐姐也去散散心,也许祖母的心事就不用愁了。”   这年头,大龄的未婚青年全部都集中在皇家了,赵王,韩王,燕王,还有五公主,可把皇后娘娘愁坏了。先说赵王,前些年,自己是个纨绔子弟,吃喝玩乐样样精通,对于女色,却不是怎么上心。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正经的差事,肯上进了,干得还不错,淑妃娘娘总算是放下心,儿子终于能拿得出手了,这儿媳妇才能找到更好的不是。   至于韩王,却是一向低调,宁妃依靠与卫皇后,韩王前些年又是公知的不受天和帝宠爱,冲着韩王妃位子去的,却是没有几个。愿意做韩王妃的,多是些小官之女,卫皇后自是不愿意委屈了韩王,所以一直没有找好人选。   至于燕王,恐怕是有自己的主意的。   而五公主,正好也是到了改选驸马的年纪了。所以,卫皇后才会举办这场宴会,就是为了给皇宫中的大龄未婚青年男女择偶的。本来此事要在最近几日就举行的,但是却不料出了晋王之事,只能暂缓推迟。   老太太显然也听明白了沈皎话中的意思,卫皇后举办的宴会,所到的人,那自然无论是家世还是人品都是拔尖儿的,比她自己挑选要好的多,连忙喜不自禁地对着沈皎道:“能参加皇后娘娘举办的宴会,这可是天大的荣幸,此事真的是多谢郡主了。”皇后娘娘的宴会,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够参加的,若是以父亲官职来论的话,阿姗是够不上的。但是既然元嘉郡主说能参加,阿姗就定然能参加,这如何能不让她不感激这个孙女。   随后六姑娘也连忙道谢。   “都是姐妹,不过是举手之劳,祖母和六姐姐何需这样客气。”沈皎说完这些后,便告辞道:“林二之事,祖母只要按照我说的留心,待过些日子一举拿下便是,无需太过操心,当然我也会命人留意牢中和官府的判决,一有动静便会告知祖母和六姐姐。我还有些事情,祖母也还要静养休息,便不打扰祖母和六姐姐,先告辞了。”   老太太笑着同意后,又让六姑娘将沈皎送至院门外。   “祖母。”六姑娘回来后,坐在老太太的床上,关心地问道:“您身子如何?”   “我无碍,之前是有些气着,不过听郡主的话后,心中已是安心了大半。”   “只是我万万没有想到,我千挑万选给你选的这门亲事,若不是郡主提醒,定会害了你一生啊。”老太太后悔地看着身边乖巧地孙女,恨恨地道:“林二欺人太甚。”   “祖母不气,早一点看清此人的真面目,未尝不是件好事,您说林二和皇家三姑娘的事情此事威远侯府知道吗?”六姑娘问道。   “不知道,但看威远侯夫人的样子,不像是知道的。”老太太回忆起之前对威远侯夫人的谈话,皱眉道:“过几日,我再请威远侯夫人过府,再试探一番。”威远侯府知不知情,这是有着本质不同的。   “是孙女不孝,让祖母一直为我费心操劳。”六姑娘被老太太搂在怀中哽咽道。老太太劝了六姑娘一会儿,一起感叹了几句,两人都平静了心情。   “好了,今日能听到你对着郡主说出这番话,祖母的心便放下了大半,这件事有祖母在,又有郡主帮忙,不会有问题。”老太太抚摸着孙女的头道:“你现在好好地收拾好自己,让绣房和外面的绣庄上的人来,裁两件漂亮的衣服,再打两件好看的首饰,多练一练礼仪,特别是宫礼,到时在宫中别出了差错,这才是你现在的正事。”   “我的阿姗这么漂亮,是林二自己眼瞎心盲,但是这京中眼亮的人多了去了,我的阿姗定然会得个好姻缘。”   “祖母。”六姑娘害羞地将头埋在老太太怀中。   老太太看着害羞地孙女,慈祥地笑了。 第242章 歪道   天和帝对于处理晋王谋逆一事, 以雷霆手段办妥, 前前后后加在一起也不过只是花了二十天左右便让此事结束。   沈皎作于书房中, 看着下方的暗彦先问道:“端王和赵王两位殿下如今在哪里了?还有多少日能够到京城?”   “回郡主, 前两日收到线报, 大概还有十日左右, 两位殿下和随行返京的诸位大人就会抵京。”暗彦说完这些后,正色道:“郡主,陛下让属下问您, 您准备的如何了?”   “已经差不多了。”沈皎说道这, 心中却是有一问,“只是, 我尚不知道皇舅舅是如何安排的?我究竟因着谁的举荐进入朝堂?”这个问题, 她心中由来已久, 若是让端王和赵王举荐,虽然二人身份贵重,但是终究是皇族,和她有血缘关系, 恐有人说他们参杂私情,这样并不是最佳的选择。   “此事属下不知。”暗彦摇了摇头, 道:“但是想必陛下心中已有打算,郡主不妨下次进宫的时候向陛下询问。”   “嗯。”沈皎点头,收起心中的疑惑, 问起别的话题来:“对了,威远侯府和林二的事情, 让人探查的如何了?可有什么新的进展?”   “郡主,威远侯府已经在十日之前便已经知道了林二为黄三姑娘奔走的事情了,不过,并未加以阻止,而是任由林二花了大价钱,打通官府,将官妓换成普通奴籍这个身份,并且威远侯府还暗中给了其不少的帮助,昨日,官府拍卖这些官眷出身的仆人,如今这位黄三姑娘已经被林二买了回去,安置在京中柳花巷的宅子中,还买了不少奴婢过去伺候。”柳花巷居住的多是一些平民,并不为人所注意,颇为隐秘。   “威远侯当真是不知轻重,看不清形势,也不外乎威远侯府这些年越来越落寞了,能够鼎立起家业的也只有这个林家二爷了。”沈皎嗤笑道:“虽说买一个犯官家眷为自己收拢下属的忠心,不算什么,但是也是无能至极。”   “郡主说得对,这样一昧地依靠与外物,而不反省自己,绝不是正道。”暗彦点头道,威远侯府这些年已经不复之前的威望和辉煌,威远侯碌碌无为,林家全靠这位二爷撑着,如今还不算是没落,下一辈中威远侯世子太过精于事故,反而惹人不喜。出了的这个读书人林二,却是个头脑混沌,分不清是非之人,还是个痴情人,痴情地厉害,能将自己的前程都赔进去。   如今,为了给林家二爷铺路,一家子反而连正道都不走了,走起了偏道,这样的家族又岂是长久之相。   “此事祖母那里可已经知晓?”沈皎问道。   “老太太那里应该不知,此事林二做得隐蔽,威远侯府又帮着遮掩,时间又急,想必老太太应该没有收到消息。”暗彦分析道。   沈皎点了点头,接着又问了朝中的一些事情,说完后,暗彦便退了下去,沈皎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还尚早,想着林家的事情,道:“细雨,随我一同去祖母那里,将两日前皇后娘娘送来的宫宴帖子拿着。”   “是。”   沈皎到老夫人那里的时候,正巧五太太和六姑娘一同都在老太太身边。   问过安后,沈皎坐在一旁,看着老太太修养地不错,笑着道:“祖母这几日身子可还康泰?”   “有你们这些后辈孝顺着,我不过是一点惊吓,就是大病了一场,也是大好了。”老太太笑着嚷着沈皎吃点心,和蔼地道。   五太太听到老太太的话,虽然面上不敢表示出什么,但是眼中闪过一丝不以为然,老太太这话说着面子上好听,这府中的后辈,除了她女儿阿姗一直侍候老太太,其他房中的孙女,也不过是定时晨醒的时候过来,当然也是老太太觉得人多烦闷,只是时不时地留在下几个孙女说一些话。而元嘉郡主,可是连定时晨醒都很少过来。   孝顺,可跟这位搭不上关系,就是孝顺,也孝顺的是宫中的太后,根本就瞧不起这里。   对于钱氏的样子,老太太暗中瞪了一眼,虽然低眉顺眼的,但是那眼中的嘲意根本就掩盖不住,她这个儿媳妇真的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她的孙女幸亏没有像她,被自己教养的很好。   老太太看着自己儿媳被自己瞪过后,很快收敛了,她这个儿媳虽然不像话,也蠢,但是比老二媳妇还是好上不少的,最起码胆子不大,做不出什么惊天的大事来。   “郡主送我的两盒老参,以及那些名贵的药材,我都是用了的,感觉身体比之前轻快了不少。”老太太看着沈皎没有注意到五太太,赶紧笑着和沈皎说笑感谢着。   她这个孙女虽然不常来,但是听说之前她病了,便送了不少药材来,都是些珍品,很多一看就是上贡的好东西。元嘉郡主对她,也确实是敬重的。   “祖母若是吃得好,我便让人再送来。”沈皎大方地道,别人觉得珍贵的药材,在她看来却只是平常。这大齐,若说这珍贵的药材,恐怕除了皇宫,便是她这里了。   “郡主之前送来的药材,都还剩下好多,不必破费往我这里送了,我用不了这么多。”老太太连忙摆手道,本就是感谢,可没有索要药材的意思。   沈皎明白老太太的意思,只是她也不缺这些,再送一些来也是无妨的,不过却是没有必要在这个上面浪费时间,而是直奔正题道:“今日孙女过来,是林二的那件事有进展了。”   “郡主请说。”老太太听到林二这两个字,神色立时严肃起来,然后对一旁比自己更为紧张的孙女拍了拍手,安抚着。   这边还不待沈皎回话,倒是一旁的五太太嚷道:“母亲,林二是谁?”   “没有规矩,吵嚷什么?在一旁好好坐着,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说话,若是让我听到你再这样,就直接出去。”老太太训斥道,若不是看在五太太是六姑娘的生母,平日里心爱女儿,她定然不会让五太太在这里旁听,还抢元嘉郡主的话。   沈皎倒是并不在意一旁的五太太,五太太不喜欢她,她一直都知道,她对五太太也不怎么在意。   紧接着,沈皎便将暗彦所说的话,讲了出来。   “如此说来,林二是已经将那位黄三姑娘安置好了?”老太太不怒反笑道:“威远侯府这当真是欺人太甚。”老太太听得明白,元嘉郡主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已经隐晦地表达了威远侯府不止知情,而且还帮了林二。这当不将他们放在眼中。   一旁的五太太数次想要说话,但是都被老太太用眼神按了下去,只是单看其被气得双颊通红的面庞,和愤怒的双眸就不难看出其的愤怒来。   “祖母息怒,梁国公府定然没有让六姐姐白白受气的道理,和林家的这笔帐定会好好清算。”沈皎说道这,眼中闪过一丝利芒。沈家的姑娘可不是威远侯府能够随意算计摆布的。   老太太听后,心中大定,对着沈皎道:“不知郡主,对于六丫头的事情有何打算?”她觉得,元嘉郡主的主意,定然不会比她的差。   “这既然有胆子置办外室,就要有被人发现的准备,毕竟这莫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不是吗?”沈皎对着老太太笑着道。 第243章 骨气   安乐堂中, 只剩下老太太和五太太母女, 以及柳妈妈。   “母亲,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五太太在沈皎走后, 再也按捺不住, 急匆匆地对着老太太问道。   “事情如何你不是已经听到了吗?何必再自欺欺人?”老太太看着五太太到现在还是镇定不下, 方寸大乱,皱眉训斥道:“你这样吵吵嚷嚷地作什么,这样就能解决问题不成?坐下来, 好好说话, 不然,你就不要在这随我商议了。”   “是。”五太太听到老太太撵人的话, 赶紧应声坐下, 但是心中却是一样的着急, “母亲此事您之前怎么不和我说?还有阿姗,她都知道,只是单瞒着我一人吗?我这也是做母亲的。”   她又不是傻子,一眼就能看出老太太和自己女儿一早就知道这件事情, 和着最后只瞒着她一个人?   “而且,这些天我为着阿姗能够在婆家过得好, 和威远侯夫人多番联络,如今,恐怕她不知在背后笑话我多久呢?”五太太说道这就气不打一处来:“林家既然知道林二的事情, 还处处帮他遮掩,居然还有脸在我面前炫耀她的儿子, 她这是觉得我们家不可能知道吧,啊?”   六姑娘知道她母亲这几日为了她能在婆家过得好,尽量和威远侯夫人交好。虽然她母亲在有各种各样的缺点,但是却是爱护她的,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阿娘,不气。”六姑娘安抚着五太太,亲自奉茶到五太太身边,道:“这些日子阿娘为了女儿操劳,劳累了,所以祖母才不忍拿这样的还没有定下的事情和母亲说,让你分心。”   有着六姑娘在一旁安抚,五太太很快就消停了,然后拉着女儿的手对着老太太道:“母亲,林二既然是这样的人,无论如何我都不同意将阿姗嫁过去的,阿姗若是嫁过去,哪里还有活路呢?还请母亲为阿姗做主啊!”   六姑娘听着五太太哭号的声音,嘴角一抽,若不是她母亲在这里哭号半天,现在老太太已经拿好主意了。不过,她的心中很暖。   “阿姗本就是养在我身边的,我怎会不疼她,今日本就是来商量这件事的,你且安心。”老太太到底念在五太太慈母心肠,没有再说她什么。   “那母亲决定怎么办呢?阿姗已经和他定了亲,若是现在退婚,对阿姗的名声定然有损,这可如何是好?”五太太没有主意地忧愁道。好不容易给女儿看中这么一门好亲事,却出了这么一档子事?若是损伤了女儿的名声,以后说亲事可就困难了。   “郡主之前不是说了吗?”老太太想起沈皎走之前说得那些话,对着身旁的柳妈妈吩咐道:“你一会儿去找一些可靠的人手,将林二有外室的事情散播出去,但是外室的身份就不必说了。”   “记住,做得隐蔽些,不要让人发现。若是咱们办不了,就去求助郡主……”老太太说道这却是想到了什么,立时转换话头道:“不,这件事还是要给家中都说清楚,一会儿让人请国公爷和几位老爷都过来,此事不只是阿姗一个人的事情,此事事关整个沈家。”   “是,老奴一会儿待几位老爷回来,就亲自去请。”柳妈妈应道。   “祖母何必惊动几位伯父,他们公事繁忙,何必为此事分心?”六姑娘不解道。一旁的五太太也是看向老太太。   “还记得郡主之前的话吗?这笔帐是梁国公府和威远侯府之间的,是威远侯府不将沈家放在眼中,才敢如此,这不是阿姗一个人的事,也不是五房的事,威远侯府是没有将梁国公府放在眼中,才敢如此放肆,肆意妄为。”老太太沉声道。她真不是为了给孙女找靠山,而是为了两家的未来,特别是以后在官场上的立场着想。   “威远侯府之前愿意和阿姗定亲,便是愿意在朝堂和沈家保持一致,如今他们既然如此做了,丝毫不顾及沈家,可见威远侯府不想要和沈家一个立场了,如此,你伯父他们还是早知道为好,免得误了大事。”沈皎和林家的关系要重新判定了,这件事刻不容缓,她想起元嘉郡主之前说得话,显然是提醒她这一点,而且此事是从阿姗的事情开始,婚事是她定的,就应该由她自己和沈家的众人讲清楚,不应该由元嘉郡主说起。   元嘉郡主之前的话,不只是在表明大房的态度,更是在暗示她这一点。若非她刚才又重新回忆了一遍她这个孙女的话,险些忘了这个最为重要的事情。   “不过,此事你伯父他们不会有什么意见的,咱们该怎么做,还是要怎么做。”儿女的婚事一开始都多是女眷出面比较多,所以还是会由她领着沈家的女眷和威远侯夫人打交道,“不过,你伯父他们知道定然会让此事处理的更好。”她自己的儿子是指望不上了,但是无论是梁国公沈邦靖,还是二老爷三老爷都会在后面帮扶一二的。这不是要挟,而是因为她们是一家人。   “等到过两日京中传扬起来林二有外室的事情,然后我便亲去和威远侯夫人退亲。”   “若是林家不同意呢?”五太太看着老太太很是有底气,但是还是忍不住担心。   “那他们就等着黄三姑娘的身份曝光,绝了林二的仕途吧。”老太太说道这,眼中满是寒意:“他们若是想要拿林二的仕途赌,我们也没有什么好怕的,左右又不是我们阿姗的错,我们还能成了错的一方,怕了他们不成?”   “可是到时阿姗被退过亲的事,就瞒不住了。”五太太着急道,她们不正是为了保全阿姗的名声才左右筹谋的吗?   “若是有人知道女儿退婚的原因,还因此介意的,那么这样的人家女儿不嫁也罢。”   老太太看着六姑娘站在那里,背挺得笔直,语气坚定,一身傲骨,不顾一旁五太太震惊地脸色,高声道:“好,好,好,这才是祖母的好孙女,才是沈家女的骨气。”   “我沈家的孙女耻于嫁给林二这样的人,也不屑那些不分是非的人。”老太太高兴地将孙女拉到身边,看着孙女娇艳的脸庞,十分满意,她的孙女给她教养的很好,这才是沈家女该有的骨气。   “不过,却也没有必要这般灰心丧气,还没有到不嫁人的地步。”老太太拍着孙女的手,安抚道:“过几日就是皇后娘娘的宴会了,郡主也将帖子送来了,只要你在宴会上表现得体,这世上长眼睛的人多了去了,我的阿姗自会遇到良缘的。”   “祖母,我明白。”六姑娘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还有你要记得,郡主对你恩情颇大,若是没有郡主,只怕我们都会被蒙在鼓里,还有郡主给你求来的这次宫宴机会,你要记住郡主的恩情。”老太太拉着孙女的手一点一点嘱咐道。   “我都明白,郡主之恩,我会一生铭记。”她九妹妹对她的这个恩情实在是太大,她会一直感激铭记,“若是郡主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必然倾力相助,绝不推辞。”   便是一旁的五太太听后,也是表示自己一定会感激元嘉郡主的恩情。   之后,老太太又和五太太母女交代了一些话。   等到沈家的男子都从当值回来后,便都被请到了安乐堂。之后,沈家和林家的官员在朝中便开始不同声色的将原本就不亲密的关系拉得更远。   三日后,威远侯府二公子私养外室的消息满京都知道了。 第244章 退婚   威远侯府   老太太坐在客座上, 身后是五太太和大奶奶乔氏, 主坐上是一位华贵的妇人, 其下首还坐着一位年轻的少妇打扮的女子。   “老太太, 外面的那些话不过是谣传, 我儿可是知上进的好孩子, 都是些捕风捉影的事情,您何必放在心上,更何况是退亲呢?”主坐上的威远侯夫人低声劝道, 心中却是恨得要死, 她也不知道自己次子和黄三的事情怎么会传得满京都是,她之前已经派人去查了, 却是一点蛛丝马迹都寻不到。   如今这梁国公府的老太太亲自找上门来, 还带着府中的一干妇人, 显然是要个说法了。不过,这退亲她却是不信的。她的次子虽不袭爵,但是才华横溢,此次秋闱中举绝对是铁板钉钉的事情, 来年春闱再中榜,那绝对是前程可期。她敢说, 满京的勋贵府邸像她儿子这般有能力的年轻人绝对不多。若是和她儿子退了这门亲事,这梁国公府上哪里给自己府上的六姑娘找这门一门好亲事。   她儿子别说只是娶的是梁国公府的六姑娘,就是梁国公府的元嘉郡主, 她儿子也是有能力求娶的。只是她不愿自己儿子娶一个这样圣宠的妻子,每日看妻子的脸色行事罢了。   不过, 她也知道这件事自己这一方并不站理,她夫君也也是再三嘱咐她对待梁国公府要慎重,若是不然,她也不愿意在这里低声下气地说话。   “夫人这话说得,难道外面的那些话都是假的?您家的二公子并没有在外置办外室?”五太太一听威远侯夫人的这话就立时忍不住嘲讽道。别以为她看不出来,威远侯夫人一看就是虚情假意的,打量着想要将她们当傻子哄呢。   “您不想要承认,可也不要将我们当傻子哄?”五太太这么想着,嘴上也就这么说出来了。   一旁的大奶奶乔氏听到五太太的话后,嘴角抽动了一下。她觉得自己突然明白老太太将五太太带来更深层的意图了。威远侯府既然打了梁国公府的脸,那么梁国公府就要当面打回去。   看着主坐上的威远侯夫人被气得连表面的温和都维持不住,眼中满是怒火,对面的威远侯世子夫人给其顺气。   眼看威远侯夫人却是再要说什么,乔氏连忙截住话,温和地道:“我们家五婶是个心直口快的,说了什么,您也别介意。不过,这却也是事实,您家的二公子若是真的没有养外室,那这些传闻又是哪里来得?您也说了,是捕风捉影,可是这想要有风可捉才行不是吗?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地传出?更何况这传得有鼻子有眼的,也不可能是凭空捏造,您说呢,夫人?”   乔氏的话,虽然温和,但是语气却是比五太太更让人不敢忽视,一来是乔氏的身份是梁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和五太太所代表的意义不同,说话更能代表梁国公府的意思,二是乔氏虽然话说得不紧不慢,看似比五太太更讲道理,但是却是将威远侯夫人所有辩解的话全都堵住了。   威远侯夫人看着乔氏温温柔柔的样子,心中更恨,乔氏的这话,让她连外面的话就是人凭空捏造的这个理由都讲不出来了。   “事情究竟是如何?还请夫人看在两府交情的份上明示,也莫要在拿对付旁人的话来搪塞我们。”乔氏说完后,也不再说话了。屋内静悄悄的,气愤紧张。   “世子夫人说的哪里话,此事倒也是没有什么不可对诸位言语的,此事确实是旁人捕风捉影,以讹传讹。”威远侯夫人知道乔氏既然已经将两府交情拿出来说话,一旁的老太太又始终不表态,便知道自己若在不说点什么,便不行了。   “事情是这样的,实在是老二心软,救下了一个姑娘,是个孤女,不过是好心,不忍她孤苦伶仃的,便将其放在了一个宅院中当侍女,绝不是什么外室。”   威远侯夫人的这番话,让乔氏心中嗤笑,威远侯夫人现在都不愿意说出真相,还拿这一看就是假话的话搪塞,实在是令人耻笑。   “既然威远侯夫人这么说了,我们梁国公府也无话可说。”乔氏嗤笑道:“不过,既然贵府的二公子是个如此怜香惜玉的人,那么我们府中的六姑娘也怕是没有这般好福气,和林二公子有什么牵扯。我们府中对六妹妹爱惜的很,是不是,五婶?”   “不错,大侄媳妇说得对,我们六丫头和林二公子的婚事还是就此作罢吧。”随后,便将一旁的侍女将一个锦盒呈上,道:“这里面是当初贵府赠予小女的玉佩,还是归还贵府为好,从此,我们两府只当这件事没有发生,各自婚嫁,在不相干。”   威远侯夫人听到这句话,直接愣住,她实在是没有想到沈家居然会真的选择退亲。   “您这是说得哪里话,不过是一个侍候的小丫头,哪里就能够影响到我们两府的婚事了?”威远侯夫人赶紧陪笑道。   “夫人,事情究竟如何,您清楚,威远侯府清楚,我们沈家也清楚。”乔氏却是没有了威远侯夫人绕弯子的想法了,若是再这么下去,威远侯夫人一直装聋作哑,隐瞒下去,今日是了结不了了。   “柳花巷中的宅子,我们沈家也是知道的。”乔氏想到今日自己来之前,自己的嫡亲小姑子,元嘉郡主来到她这里说得话,不紧不慢地道:“听闻里面的奴婢对这位您口中的侍女是口称奶奶的,您若是不信或是觉得我沈家诓骗了您,咱们可以现在就去求证。还有,听闻那位侍女可是穿着华贵,身披锦缎,难道贵府已经富裕到每个侍女都能穿锦衣了吗?”   “若是觉得我口中的话冤枉了这位,此事虽不是我亲眼所见,但是林家二公子可是亲自请锦衣阁的人过去量身做衣服的,是叫锦衣阁的人过来回话,还是去柳花巷都随您的意。”   “便是外室又如何?男子哪个不是三妻四妾,不过一个侍女,绝对越不过六姑娘头上去,您何必苦苦相逼?”威远侯夫人知道,再狡辩欺骗已经无用,沈家显然已经知道不少。   “而且,您这般退婚,不是让六姑娘身上担个善妒的名声吗?这与六姑娘可并不是好名声。”   “善妒不善妒的不是您说了算的,自有众人评判。倒是林家二公子如今过段时间便要下场,之后就是春闱,先不说这大齐律例,官员不得私养外室,这是重罪,但这都太遥远了。二公子还不知道用不用的上这条律例。”   乔氏的这话在场的都明白,这是在说林二可不一定能中进士。威远侯夫人已经这句话气得双眼满是怒火,说不出话来,乔氏这是在咒她儿子中不了进士。简直是欺人太甚。   “但是这有功名的秀才,私养外室的名头也是不好听吧,到时主考官还不知会是怎样的印象呢。”乔氏道,既然威远侯夫人敢拿六姑娘的名声说事,她为何不能拿林二的前程说事。什么大齐律例的,什么主考官的,这还是清晨元嘉郡主特意提醒她的。   这是在告诉威远侯夫人,若是林家敢在之后败坏六姑娘的名声,那么沈家就拿林二的前程开刀。至于六姑娘的名声,京中的姑娘,只要得宫中赞誉,便是好的,自有人来上门求娶。   一旁的老太太看着乔氏的话落后,威远侯夫人还是不肯点头这件事,知道这是威远侯夫人不见棺材不落泪,开口道:“夫人可是知道这位侍女的身份?若是不知,老身倒是听说了一二,可以与夫人说上一说。” 第245章 弹劾   威远侯夫人听到老太太的这句话, 脸色瞬间白了起来, 声音都有些颤颤的, 对着老太太道:“您这是说得哪里话, 您每日里繁忙地很, 不过是一个寻常的小丫头, 一个奴婢而已,哪里值得您费心了。”   “老太太,我敢保证, 这个奴婢绝对不会碍着六姑娘的事情, 这退亲实在是没有必要啊。”威远侯夫人的语气比之前要软和了不少,“我为次子求娶六姑娘, 也是因为真心实意地喜欢六姑娘, 这件事是老二做得不对, 是他对不住六姑娘,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早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我之后也会待六姑娘如亲女一般, 绝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   威远侯夫人知道,这个这外室的事情是绝对瞒不住了, 若是自己再不赔礼道歉,这事情的结果只会更糟。但是她也是真的没有想到,梁国公府似乎已经知道了黄三的身份, 只是这件事威远侯府做得如此隐秘,沈家居然还会知道。   只是不知道沈家对这件事究竟知道多少, 若是只是以为次子对黄三的私情造成了此事尚且好说,若是沈家知道威远侯府插手了,必然会深究,到时就不是她能处理的了的了,但是她现在只能咬死自己不知道,即便是沈家这位老太太说出了黄三的身份,她也必须坚持自己并不知情。   威远侯夫人看着老太太并不松口,只得咬牙继续道:“此事确实是老二做得不对,在外面和侍女有了首尾,但也只是一时糊涂,被那贱婢引诱了,犯下这样的大错,但是若是说是外室却是有些过了,还不至于。”   “老太太,我保证只要贵府的六姑娘嫁过来,老二绝对会是一个好丈夫的,决不让六姑娘生气。”威远侯夫人保证完便试探地问道:“老太太,这退亲之事可否就算了?”   “夫人刚才还说,那只是一名普通的侍女,如今却又改了口,却是让老身不知道相信夫人的哪句话了。”老太太并没有回答威远侯夫人的问题,嗤笑道:“既然夫人已经在这件事上改了口,那么您可还是坚持自己不知到这奴婢的身份?”   “老夫人这话却是怪了,这贱婢不过就是老二买下的一个普通奴婢,哪里有什么其他的身份,您这是说笑吧。”威远侯夫人赔笑道,虽然她恨死了老太太口中嘲讽的语气,但是也忌惮老太太似乎对黄三身份知之甚详的话。   老太太却是没有心情再和威远侯夫人再耗下去的耐心了,直接点出了黄三的身份:“黄家三姑娘的身影也曾出现在京中各大府第的宴会中,相信认识她的人不会少,即便是她现在是逆贼的女儿,黄家被抄,但是这事也不过才过去尚不满一个月,大家还没有忘记这位黄三姑娘,您说是吗?夫人?”   话都说道这个份上,威远侯夫人知道老太太是退婚的主意已定,今日来显然不只是为了讨个说法,要个交代,恐怕是打定了退婚这个主意。但是她却不能承认自己知道黄三的身份,不然事情更大。   “老太太说得我不是很能明白,怎么又扯到逆贼黄家的事情了。”威远侯夫人强撑着不认道:“那个贱婢我至今都没有见过一次,却也是真的不知道这位究竟长得什么样,让老太太有如此一说。”   “只是看老太太和沈家的意思,六姑娘和我儿的婚事是铁定不成了的,我也知道这强扭的瓜不甜,既然沈家和六姑娘不同意,我威远侯府也不是娶不到媳妇,强逼人为妻。”威远侯夫人知道自己若是再不松口,还不知道这位沈家的老太太会说出什么事情来,“这信物交还,两家各自安好,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威远侯夫人说完后,便直接让人取出信物,两府交换后,老太太见事情终于了结,便没有心情再和威远侯夫人再打什么交道,直接带着五太太和乔氏告辞了。   带到沈家的人走后,威远侯府的世子夫人,也就是威远侯夫人嫡亲的大儿媳,看着威远侯夫人被气得不轻的样子,连忙安抚道:“母亲,沈家嚣张跋扈,二弟没有这样人家的妻子也是好事,二弟文采斐然,前途无量,待中举后,您到时绝对能给二弟再找一个更好的妻子。”   “你说得对,就冲沈家的这副样子,这沈家的六姑娘还指不定会是什么性子呢。”威远侯夫人的怒气在听了大儿媳的奉承后,气消了不少,“你看看她们府上那位世子夫人,在我这个长辈面前就如此嚣张,若是那位六姑娘和这位一个做派,那岂不是我这个做婆婆的还得受儿媳的气不成?”一想到乔氏作为一个晚辈,在她面前说得那些咄咄逼人的话,她就气愤得厉害。   “我儿前途似锦,日后定然能够订到更好的亲事,倒是这沈家的六姑娘,一个退过亲的姑娘,还能有什么好人家会上门提亲?”威远侯夫人说道这,心中的气愤就被抚平了许多。   一旁的威远侯世子夫人听到自己婆婆的话后,抽了抽嘴角。她的这个婆婆向来自以为是,觉得自己的身份是侯夫人高人一等,但是威远侯府又如何能与沈家相提并论。   沈家是什么人家,是皇帝的左膀右臂,简在帝心,如今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除了在战场上屡立战功的沈家子弟,称其整个家族外,更有淑惠长公主这个帝王的嫡亲妹妹做主母,有着元嘉郡主这个圣宠无双的女儿。而威远侯府是个什么人家,不过是日薄西山,只有林家二老爷一个支撑着门户,哪里能和沈家相提并论。   她的这个婆婆一直嫌弃沈家六姑娘的父亲身份不高,和梁国公也不是一母所出,可若是真的是梁国公的嫡亲侄女,林家根本就求娶不到。不是一母所出又如何,只看梁国公世子夫人乔氏今日的表现,就知道沈家相当和睦,再想到这些年京中都说六姑娘颇得淑惠长公主和元嘉郡主青睐,如今看来想必是真的。六姑娘在沈家的地位并不低,不然不可能出动乔氏这位沈家未来的宗妇前来为其讨公道。   有沈家撑腰,有淑惠长公主和元嘉郡主的喜爱,这位六姑娘的婚事哪里会差了,更别说此事错不在这位六姑娘。倒是林二,京中皆知其私养外宅的事情,哪里还会有好人家的姑娘会嫁给林二。以后,林二的婚事才是真的艰难呢。不过,这些话,她却是不打算和这位婆母说得,免得她婆母觉得她低估了林二,再咒骂她一顿。   要知道,她这位婆母,可从来都不是个好脾气。   威远侯下朝知道这件事后,原本还有些担心,但是想到今日沈家已然知道,却没有在朝堂上弹劾他,便觉得和沈家的事情一了,沈家应该不会再说什么。   但是他却是没有想到第二日上朝,便听到有御史弹劾他。   “臣姜延年有本上奏,臣剧本弹劾威远侯爵林毅。”只间一位身着御史服饰的男子上前道。 第246章 争辩   威远侯知道自己在朝上一直都是个透明人, 上朝的时候基本上都是一直从头沉默到尾的, 如今听到御史的弹劾, 心中立时害怕地颤抖起来, 想到最近发生的事情, 他浑身发冷, 冷汗直流;l   “臣弹劾威远侯爵林毅教子不严,纵容次子置办外室,不检私德, 德行有亏, 有违圣贤之训。”   威远侯一听御史姜延年说得是这件事,心中很是一松, 连忙认罪道:“臣有罪, 没有教养好次子, 但是这不过都是小儿少年的一时荒唐之事,臣回去后定然会好好管教次子,但是这样的小事姜大人也没有必要拿到朝堂上说,岂不是耽误陛下处理朝堂政务的时间。”   朝堂上的人都能听出来威远侯是在讽刺姜延年小题大做, 将这样鸡毛蒜皮的后辈的荒唐小事拿到朝堂上说事,简直是不知所谓。   但是姜延年却是没有一点生气, 反而继续气定神闲地道:“这只是臣弹劾威远侯的第一条罪状,也是最轻的一条,威远侯爵慌忙打断了臣的话, 是太心急庆幸了还是在蓄意打断臣的话,生怕臣说出什么对其不利的话, 还请陛下明鉴。”   姜延年此话一出,威远侯的脸色十分难看,连忙对着天和帝道:“臣不敢,臣不敢,这是姜大人蓄意诬蔑于臣,陛下臣冤枉啊。”他真的后悔自己一时心急怼了这位御史。   旁边的朝臣却是对威远侯被姜延年回击地狼狈的样子,摇了摇头。先不说姜延年回击的话,确实很有道理,威远侯确实有一种心虚的感觉。只单单说威远侯挑衅御史的行为,就是相当愚蠢,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人跟御史当庭打嘴仗的时候,自己先挑头。以前不是没有人和御史当朝争辩,毕竟这都是常事,被人弹劾了还不能辩解几句吗。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敢先挑衅,攻击御史的。若说这满朝还有比御史嘴皮子更溜的吗?人家可是天天都练这个。   还有御史弹劾,是人家的本职,弹劾你,你听人家说完再说话,这是最基本的朝堂规矩,也是礼节,姜延年既然没有说自己奏毕,就是没有说完,威远侯就不应该说话。   威远侯这是这些年基本没在朝堂上说过话,连话怎么说,什么时候说,说什么,都一点分寸都没有了。   天和帝在上首很是不耐烦地看着地上的威远侯,威严道:“姜卿继续奏来。”丝毫不理会地上的威远侯。在朝上都没有分寸的人,根本就不必理会。   “是。回陛下,臣弹劾威远侯爵林毅第二罪,乃是威远侯爵次子买通庶人萧洋谋逆一案中,主审逆贼黄绩的官员,将黄绩嫡女由奴婢替换掉,而原本逆贼黄绩的嫡女因此免除了被充入官妓的原判,改为普通的奴身,最后被威远侯次子买下,安置于外室。威远侯次子贿赂收买官员,藏匿逆贼家眷,还锦衣玉食供给,威远侯这是对陛下的决断不满吗?”   姜延年此话一出,威远侯立时吓得跪在看地上,脸色煞白,急忙对着天和帝辩解道:“陛下,微臣冤枉,小儿所做之事,微臣实在是不知啊……小儿做下此事只是被女色迷了心窍,绝无对圣意不尊,对陛下不敬之意啊,还请陛下明察啊。”   众人都知道,姜延年的最后一句话,实在是太重,但是却也是说得通,不是污蔑。对黄绩及其家眷的处置,是天和帝亲自批复的,没有让黄家诛三族,就已经是陛下开恩了,在这样的圣恩下,居然还有人敢冒这样的险,将原本是官妓的黄家嫡女换个身份弄出来,真的算得上是违逆圣意,对陛下不满了。还有,若说的再重一点,那就是……   正当朝臣心中想着此事,这边姜延年便将这罪责说了出来:“臣弹劾威远侯爵第三罪,便是威远侯不仅纵容次子做出此等事来,更是出手帮忙,以其侯爵身份欺压下吏,威逼利诱,才使得下面的官员不得不从,让此事顺利进行,并非威远侯说得并不知情。臣请问威远侯,为何要收容逆贼之女,莫不是威远侯和逆贼黄绩相交莫逆,也和黄绩一般不臣之心?”   “陛下,陛下……”威远侯听到姜延年的最后一句话,身子一颤,“臣和黄绩只间根本就没有交情啊,臣对陛下忠心耿耿,绝没有半点不臣之心啊!”   威远侯对着天和帝表明忠心后,对着旁边的姜延年恨恨地道:“姜延年,你这个血口喷人,陷害忠良的小人。”   “陛下,您不能听信小人之言,陛下明鉴啊……”   比之威远侯的哀嚎,姜延年对于威远侯的谩骂镇定的很,却也是对着天和帝一揖:“请陛下彻查威远侯。微臣是否冤枉他,自有事实公论。”   “也罢,此事由大理寺彻查。”天和帝最终做出了决定,随后摆摆手道:“好了,诸位爱卿可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奏?”   见到天和帝做出了决定,威远侯和姜延年便退了下去,朝堂上便开始讨论起其他的事情了。   午后,紫宸宫中。   “听说今日的朝会上,姜御史弹劾了威远侯?”沈皎坐在天和帝旁边,道:“关于威远侯的事情,元嘉倒是知道一二。”   “哦?”天和帝听到沈皎的话后,饶有兴致地问道:“威远侯平庸的很,你怎么会知道他?”   “前些日子祖母见威远侯次子才学不错,便替六姐姐定下了,但是出了养外宅一事,这婚事自然便作废了。”沈皎将事情简单地说明了一下,这些事情没什么不可对天和帝说得,接着道:“六姐姐平日里对我照顾颇多,所以便让手下的人查了一下,原以为是平常的奴婢,但是没有想到会是黄绩的嫡女。”   “什么时候得到的消息?”天和帝问道.   “好几日了。”沈皎倒是没有隐瞒,她什么时候派人查的,这些事情,天和帝一查就知,没有什么隐瞒地必要。   “那怎么之前没有见你说?”   若是换成旁人,听到天和帝如此说,早就请罪了,但是沈皎知道天和帝只是疑惑,并无震怒,他们两人之间的信任还是有的。   “当时只是查证到威远侯次子一人的所做所为,但是就他那个德行,身上也就只有一个秀才的功名,并无官身,却是不像一个人就能办到的,后来才查到有威远侯插手。”从一开始的林二前去探望黄三,到后来的林二将黄三弄出来,这必然要等天和帝的圣意下来,中间办案二十天左右,耗时很长,但是最后成为定局却也只是在几日前。之前只是林二的一人所为,威远侯府并无插手,所以她说前些日子并无错。   “威远侯做这事,说是谋反之心到不至于,他是为了给起弟弟铺路。”随后沈皎将林家二老爷的现任官职指出,然后再点出黄绩原本的官职,天和帝自然便明白了。   “朕觉得林毅也没有黄绩的那个胆子谋逆。”天和帝明白了这其中的关窍,嗤笑道:“都是些歪门邪道,不过也是不将真的旨意放在眼中,耍这些手段,林家真的是一代不如一代,越来越不堪重用了。”   “因着六姐姐和威远侯府的退亲,沈家应该回避,我虽然觉得自己避险什么的,用不到我和皇舅舅之间。“沈皎笑着道,话语中的亲近,令天和帝很是受用,继续道:”不过,这样的事情还是应该御史出面比较好,这样既方便皇舅舅做处置。又能公平公正。”   “你啊。”天和帝笑着虚点了沈皎一下,“你便是心疼你姐姐来告偏状,朕倒是也还是可以偏向你的。”对于外甥女这种在这种时候还能要着公正之说,不让自己偏颇的,为自己名声,为了自己好做决定,而不告状的,天和帝很是感动。   说实话,若是外甥女真的来告状,他可能现在已经将林二身上的功名撸去了,贬斥或是直接降了威远侯的爵位,而不是还要等到大理寺审查结束。没有结果出来,即便只是提前做出正确的决定,也会让人觉得偏颇,没有了公正可言。   “不过,这也是因着威远侯没有谋逆之心,若是有,我定然对第一时间回禀皇舅舅。”沈皎郑重道。   “朕相信元嘉。”天和帝笑着道,对于外甥女的这句话,天和帝深信不疑,元嘉对自己的心他绝不怀疑。   “对了,”天和帝说完后,想到了什么,对着沈皎戏谑道:“姜延年之所以会知道此事,也和你有关吧?”   “皇舅舅英明。”沈皎笑着点头:“不过,我只是将此事透露了一点给姜御史,他便自己顺藤摸瓜查到了这些,不过,姜御史的人手到底比皇舅舅给我的人手逊色多了,晚了几日。但是,这几日,也让事实更加清楚,今日清晨得到的消息,黄三得救的事情被林恒的属下得知后,有不少改变了态度,决定效忠林恒,如此,也说明我之前的推测没有错,也才敢对皇舅舅说出之前的推测。”林恒便是威远侯的二弟,林家的二老爷。   一切推测得到证实,她才会禀报,不然便是空口说白话,而且推测就是推测,即便是再符合逻辑,也不是事实。而她觉得事实才能被禀告于君王,她不喜欢冤枉任何人。 第247章 用人之道   “朕是知道你的, 好孩子。”天和帝听了沈皎的话, 更加欣慰:“你是朕一手教养长大的, 你的本性朕最为了解, 日后做事不必如此束手束脚, 小心翼翼, 放肆些也无妨。”   对于自己亲自教养长大的外甥女,对于外甥女的秉性他最为了解,也最为放心信任。天和帝想到这, 心中不由出现了一丝怅然, 现在他最为信任的孩子做事最为循规蹈矩,遵守规矩律法, 反而是下面的那些个争权夺利的人, 一个个丝毫不将规矩, 不将他的圣旨圣意放在眼中,肆意妄为。   想到林家便是这样一个存在,天和帝的眼中微凛,对着一旁的胡喜吩咐道:“给大理寺传话, 告诉大理寺卿,林家的事情给朕严查, 另外对于朝中涉案的官员也要严查,除此之外,还要细细地查一下, 京中是否还有和林家一样的人,不要出现漏网之鱼。”   “是, 奴才这就派人去传陛下口谕。”胡喜赶紧应道。   “朕倒是要看看这朝中是否还有和林家一样有这样歪心思的。”对于这种林家搞这样的事情给林恒巩固地位,收拢下属之心的,天和帝很是厌烦。若当真是黄绩原来的下属思念雇主,以前他也许无可奈何,但是如今黄绩已经成为逆贼了,若是再思念故主,再声称自己和黄绩一条心,便是做什么?是和黄绩一样的叛君之心吗?只这一条林恒便可拿捏住这些个将领,偏偏林恒没有这个脑子,还居然要走出一个什么柔情感化的路线,当真是被那些将领拿捏住也是在正常不过。   “朕原本以为林恒还有些手腕和脑子,却是没有想到和威远侯一样不堪大用。”天和帝突然想到了什么,对着沈皎饶有兴致地问道:“若是元嘉处在林恒的位置上,你会怎么办?”   “林恒现在手下的那些个将领,说什么思念旧主,这其中有几分真,几分假,就不得而知了。”沈皎分析道:“不过以我看来,这其实更多的是为了自己能够揽到更多的权利,然后合起伙来架空林恒,让大权落到他们手中,好满足自己罢了。”   在她看在,这那些鬼话,都不过是那些将领的挡箭牌罢了,林恒是空降,对他们的军务并不熟悉,这些人不过是打着林恒不熟悉,他们熟悉的空子,好趁机架空林恒,然后军中便是他们这些将领说了算了。如此大的权利,谁不想要?   “而如今他们愿意归顺林恒,更多的是为了和黄绩撇清关系,毕竟之前都打着他的旗号在欺负人,如今可是要给自己找个新主,赶快跟黄绩断得清楚,而林恒又恰巧给了他们一个台阶下,他们自然便下得快了。”林恒告诉了他们自己救了黄绩的嫡女,这些人觉得自己为了感激林恒救了旧主子女而臣服于林恒,既全了他们的忠义的名声,又归顺了林恒,也算是和黄绩撇清了关系,如此好的台阶,他们自然下的痛快。   虽然这些将领并不主要是为了黄三而归顺林恒,但是林恒救黄三的目的却是没有变,林家在走歪道,罔顾圣意也是没有变,真实的归顺原因并不能减轻任何林家的罪行。   “说得不错,继续。”天和帝点了点头,语气十分满意。   “若我是林恒,这个时候为何还要留下这几个将领,我要他们的归属之心干什么?既然之前便知道了他们想要架空我,我之前必将先要收集其的罪证。”沈皎道:“权利权利,权和利总是分不开的,既然他们想要权,就必然想要利用权做一些利于自己却不为律法军规所容的事情,即便是没有做,也不要紧,只这每日嚷嚷着心念逆贼这一条,救足以让他们被查办了。”   “在得到黄绩谋逆的心思后,若我是林恒,就必然上奏皇舅舅请您彻查这几个心念逆贼的人,看他们是否和逆贼有关联,然后将自己之前调查的罪证一并呈上,当然,我之前也说过,没有罪证也无妨,只前面那一条,就够这些人停职查办,如此一来,这些人手中的权利,自然便会回道我的手中。”   沈皎回答完后,天和帝直接畅快地笑了出来:“若是林恒有元嘉一半的聪慧,就不会被手下这些人玩弄于股掌之中,林家的复兴也会到来。”   “元嘉聪慧,像朕。”天和帝毫不吝啬地赞扬着外甥女,同时也不忘记自恋地给自己脸上贴金。   笑完后,天和帝却是又对沈皎教育着御下之道:“不过,元嘉也要知道,这朝臣不能像林恒一样蠢笨,但是也不能人人都像元嘉一样聪慧,若是人人都如元嘉一般,也会令朕头痛的。”这个世上太聪明的人不需要太多,特别是太聪明的朝臣不需要太多。   对于天和帝的话,沈皎明白,若是朝臣一个个都太多聪明,还知晓太多,君王的心思就会如投明的一般,那么君王还如何御下。   “元嘉觉得朝臣要应该怎样地最好?”天和帝再次考问道。   聪明的不行,蠢笨的也不行,那什么样的朝臣才是最适合的?   “最适合的才是最好的。”沈皎深思了一下,沉静地道:“让最适合每一个官位都坐上最适合的,如同京兆府尹这一官职,便需要一个懂得变通,八面玲珑之人,只有这样才能在京中这个高门显贵众多的地方做好这个府尹。再比如,像是御史的这些个职位还是需要刚正不阿的人做为好,纠察之职,并不是人人都能做,人人都不怕得罪人。若是将京兆府尹和御史之位的官员互换,这朝廷怕是要乱套。”   沈皎说完这些后,最后对着天和帝笑着总结道:“当然,这些都需要皇舅舅识人善用,才是根本。皇舅舅是明军,自然比元嘉要更懂得这些,不知元嘉的回答,皇舅舅觉得如何?”   “都是朕惯得你,还敢拿朕打趣了。”天和帝笑骂道,随后却是欣慰地道:“你有这番见解,朕心甚慰。就像你说得那样,先识人,然后将他们提拔到正确的官位,这才是用人之道。” 第248章 人选   “元嘉谨记皇舅舅教诲。”沈皎笑着应道。   之后沈皎又和天和帝关于用人之道上聊了一会儿, 聊完后, 沈皎看着时间也不早了, 又想起端王和赵王回京的事情上, 道:“再过几日, 五皇舅和赵王殿下便要回京了。”   “不错。”天和帝点了点头, 转头对着沈皎道:“听暗彦说,你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   “正是,已然准备充分。”沈皎对着天和帝道, 不仅是她, 天和帝对于沈皎进入朝堂的事情也是重视之极。如果说,她进入朝堂是为了自己的报复,   那么天和帝让她进入朝堂同样也是为了自己的报复。   她想让自己尽可能的改变这个世界, 给这个世界的人们更好的生活, 更大的发展。而天和帝在这方面和她的想法不谋而合,天和帝想让自己的江山永固,天下太平,百姓丰衣足食, 想让这个时代成为后人笔中的盛世,想让自己成为天下的明君, 这是天和帝的报复。而因着国师的批命,天和帝相信自己会帮助他实现这个报复,从最终的目的上来说, 她和天和帝是一致的,他们之间没有冲突。   “不过, 却有一事还要请问皇舅舅。”沈皎对着天和帝问道。   “哦?是何事?”   “元嘉想要请问皇舅舅,皇舅舅到底安排何人做元嘉的举荐人,让我心中也好有个数。”沈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这个问题困扰她很久了。   “你觉得何人合适?”天和帝没有回答,反而对着沈皎反问道。   沈皎思索了一下,回道:“既然我是以山东之事被官员举荐的,那么举荐我的人就必然是熟知我在山东所做所为的人,不可能是现在的这些个京中和山东之事毫无半点关系的人。”若是选择一个和山东之事没有半点关系的人推荐她,岂不是会被那些本就反对的官员,只要以一句,“既不是汝亲眼所见,汝又有何资格妄言此事?”便能让人无法反驳,那时此事便会成为一个贻笑大方的笑话。   再者,不知道山东之事,不知道她具体为山东做出了什么的官员,又怎么能为她更好地在朝臣面前请功,毕竟只有请到功,她才能够有因功入朝可能。这是第一步,若是第一步都走不好,可能根本就轮不到她进入太极殿,她想要入朝的事情便会被那些官员否定。这样的低级错误,她不允许,天和帝更不会允许。   “可是知道我的身份,又知道我在山东具体做为的人,除了五皇舅和端王殿下,便只剩下张敬宗,若是再加上一个人的话,那可能便是赜表哥了,我在山东的时候路过任安郡,曾经探望过赜表哥,后来随着张敬宗张大人身边学习时,赜表哥也在。”关于她在山东的所做所为,基本上天和帝都知道,她也没有隐瞒天和帝她和卫赜之间相交甚好的事情,毕竟,她想要和卫赜成婚,这个想法还是一点一点透露给天和帝的好。   “你和阿赜关系向来不错,既到了山东,又路过任安郡,前去看望他一趟也是正理,也不罔他之前待你的一片拳拳爱护之意。”天和帝想到卫赜,眼神也是十分温和的,语气中可以看出对卫赜的喜爱之情。   “说起来阿赜也不小了,都快到了及冠之年,却是还没有成婚,却也不知道这孩子的姻缘何时能够到来?”说道这,天和帝便想到自己的那几个皇子,更是皱眉道:“还有你的几个表哥也是,你皇舅母最近忙得累坏了,你一会儿过去给你皇舅母请个安,她见到你向来高兴,心情也会变好。”   “元嘉一会儿就过去给皇舅母请安。”沈皎知道自己在卫皇后那里还是很有开心果的作用的。   天和帝点了点头,但是只要一想到自己的几个年纪都那么大了还不成亲的皇子,便是他也有点忧愁。特别是赵王,这年纪都已经二十好几了,虽说对女色不上心,但是也有妾室通房的,还有一个侧妃,正室王妃却是一直空悬,理由是自己还想要再玩几年。虽说混账,但是却也不太令他担心。   他最担心的是韩王,这孩子他之前关心的太少,如今又在御史台做得不错,不过比起这孩子的前程,他比较担心的是这孩子的生活。赵王身边还有通房,韩王虽然明面上没有,但是他很清楚韩王宠幸的美人都让他自己处理掉了,为得就是为了维持现在的形象。   但是韩王却是不一样,那孩子是真的清心寡欲,至今都没有碰过女色,连他赏给其的美人,都被婉拒或者是丢在一旁不管了。要不是他试探过赐给其的几个貌美的小太监也都被如此安排,他简直都怀疑这个儿子喜欢男色了。不是他想歪,而是韩王的表现容不得他不多想。   不过,他也已经下了最后的通牒,他的这几个儿子这一次都必须选出正妃来,他真的不想要有几个大龄未婚青年的儿子了。   想到这,天和帝也知道自己的思绪飘得有些远,连忙拉回来,对着沈皎道:“你接着继续分析。”   “是。”沈皎点头:“五皇舅和赵王表哥是皇族,毕竟与我关系莫大,并不十分适合,所以便只剩下了张敬宗大人和赜表哥,而赜表哥年纪太轻,官职也不够,他的说法并不能服众,所以便只剩下了张敬宗大人一位。但是……”   “但是什么?”天和帝看着沈皎迟疑地眼神问道。   “但是张敬宗大人的性格有些执拗,若是皇舅舅以圣命举荐我,恐怕张大人并不会十分乐意。”若是张敬宗会迎合圣意,也不会落到去被同僚挤兑去山东做一个无权的左参政了。   “你还是不了解他,若是朕直接强命他举荐你,估计张敬宗心中会有些想法,即便是做了,也不会拼尽全力。”天和帝对着沈皎分析着张敬宗:“张敬宗不会贪功,该是谁的功劳他都会如实汇报,所以不用朕提醒他,他都会在朝堂上面极力为你请功。” 第249章 自愿   对于张敬宗这个人, 天和帝自认自己对其的了解要比外甥女多得多, 对其的性子也十分清楚。   “另外, 张敬宗不仅是不会贪功之人, 还是一个爱才之人。”天和帝想到之前张敬宗在自己身边时, 举荐的那些官员, 对着沈皎道:“之前他曾经给朕举荐过的一些官员都是一些实用之才。”   “前些日子,跟在张大人身边,张大人教授了颇多, 让我受益匪浅。”沈皎点头赞同道:“不仅是我, 便是一同跟在其身边的官员,只要是真心求学, 基本上张大人都会解答。”当然, 能受的了张敬宗那个脾气的人也没有多少, 基本上和张敬宗求教的人也不是特别多。   但是不可否认,张敬宗确实是一个惜才爱才之人。让她自己在这场山东之心中受益很大,特别是实践方面有了很大的提高,毕竟, 就算是她平日里的老师再厉害,她学得再多, 最终都只是纸上谈兵,纸上谈兵的后果是可怕的,在战事上的结果是兵败, 而在修筑河堤上却是一个县,一个郡, 甚至是一个行省的百姓流离失所。后者的可怕比前者差不了多少,甚至是更厉害,那动摇的是一个国家的根基。   “所以,只要是派人稍加提示,张敬宗自然会为你请功,将你治理河道之功和对于山东所做的贡献全部都在朝堂上为你宣扬出来,这一点根本就不需费心。”天和帝道。   “但是,张大人也只会是为我请功,而不会举荐我为官,举荐女子为官这样的大事,可谓是冒天下之大不韪,说不得还会祸及家族,这样的大事,先不说这样的罪责张大人能不能,敢不敢承受,单说这女子为官这样的事情也不是张大人能够想到的。”请功不是最终的目的,或者说她根本不是很在乎请功的事情,她身上的救驾之功就足够她一生尊容了。她在乎的是入朝为官这一机会,这才是请功的根本目的,但是她却是不认为张敬宗能够自愿举荐她做官。   她觉得普天之下,能够想到她的目的是入朝为官的,也只有天和帝了,连她的父亲都想不到。她虽然之前和自己父亲交代过一些自己插手朝堂的事情,但是显然她父亲一直认为她会一直暗中参与,就像天和帝手下的暗卫一样,也许手中握有大权,是天和帝的心腹,但是不会出现在明面上。   她没有反驳自己父亲的这个想法,不是因为别得,只是女子为官的这个想法太过惊世骇俗,比女子为将还要惊人,后者还有先例,而前者才是真正的前无古人,所以她觉得没有必要让自己父亲知道后太过担心。   所以连她父亲都想不到的结果,更何况是张敬宗呢?   “想不到没有关系,只要是稍加提点不就好了。”天和帝不再意地说道。张敬宗又不笨,反而算得上是聪明,只是脾气有些直,只要是稍加提点,便能明白他的意思。   “可是张大人愿意吗?”沈皎皱眉,女子为官会收到多少朝臣的反对她能够想到,这样几乎是得罪半个朝廷的人,张敬宗会愿意吗?到时受牵连的可不止张敬宗一人,还会有整个张家,拿一家的前程去举荐她为官,她觉得不太现实,张敬宗便是再爱惜人才,脾气再直,也是一个标准的士大夫,也不会拿一个张家去冒险。   “他会愿意的。”天和帝直接替张敬宗回答了这个问题:“只要是他做,这朝中谁看不出他是在朕的授意下做出的,有朕护着他,他的前程自然不会毁掉,这既可如了他的心愿不卷入朝堂争斗又能简在帝心,前程可期,张家的前程也不会出现问题,还有,如此一来他与你也算是有半师之宜,你感念着他的这份情谊,也会对张家照拂。有了朕的庇佑,又有你的照拂,张敬宗又何必在意自己得罪了多少朝臣,何必在意自己树了多少敌。”   沈皎听后点了点头,不得不赞同天和帝的说法。结交朝臣为了什么,不过是为了自己能够多有几个政治上的盟友,多一个人帮助,前程便多一份希望。若是直接入了皇帝的眼,前途似锦,谁还会在乎自己得罪多少朝臣?有捷径不走,非要走弯路,岂不是个傻子?   “皇舅舅英明,想必张大人还是愿意做个纯臣的。”即便这个纯臣可能有些会被孤立,但是想必这位张大人也是愿意的,毕竟他自己也不是很愿意在费力去应付朝臣。   讨论完这件事,沈皎心中便有了数,和天和帝说了一些别得事情,便和天和帝告辞,前往凤仪宫去探望卫皇后。   但是她却是没有想到,今日的凤仪宫倒是挺热闹的,不仅太子妃和太子夫妇在,便是宁妃韩王母子和淑妃也在。   见过礼后,沈皎便被卫皇后拉到身旁一阵嘘寒问暖,沈皎笑着都一一答了。   卫皇后关心完沈皎后,又看向一旁的众人,对着沈皎道:“过几日你七表哥也该回来了,正好这宴会便定在了十日后,帖子前几日都已经派人给你送去了,到时可一定得过来,你也不小了,不能再和之前一样不参加这些宴会了,不然你阿娘该愁死了。”卫皇后想到淑惠长公主和自己抱怨的事情,也是忧愁。   “到时一定好好收拾自己,不丢阿娘的脸。”沈皎笑着应道,帖子她已经收到,六姑娘的那一份好几天之前她就借着说事的机会,亲手给了老太太。   卫皇后听后很是欢喜,连忙应好,随后又看到下方站着的韩王,更为忧愁了,“你元嘉表妹都要参加了,你还是不愿意吗?”卫皇后耐心地地对着韩王道:“你都多大的人了,不是我和你母妃逼你,而是你父皇说了,你和你七皇兄还有你九皇弟婚事这次都必须敲定。”   随后又看向一旁的恩爱的太子夫妇,果然还是自己的儿子最在这方面最省心,道:“太子向你这么大的时候,嫡子都已经两个了,不能再拖下去了。”再拖下去,好姑娘都嫌弃你年纪大了。   卫皇后觉得若是在如此下去,只怕她要当一个恶毒的嫡母,戳破这个事实了。 第250章 韩王   作为被卫皇后拿来做榜样的太子夫妇, 虽然觉得不好意思, 但是也无法反驳。身为储君和未来的国母, 太子夫妇还需要承担着为皇室繁衍子嗣的重任。   对于这一点, 太子觉得自己和太子妃就是做得太好了, 自己膝下一共有四个嫡子和两个嫡女, 为弟弟们分担了大部分的子嗣压力,所以这帮不省心的弟弟们才能逍遥到现在。   但是自己和太子妃太能干,也不是韩王这些弟弟偷懒的理由不是?皇室的子嗣也不能只有他一个人承担。   太子将目光放在了让自己承受巨大压力的弟弟身上, 看着其似乎还不为所动的样子, 再看看一旁自己母后忧愁的样子,觉得自己身为兄长也是十分有权力劝说一下至今还不成亲的倒霉弟弟的。   “老八, 你今日就说个话, 也好让母后和宁妃娘娘好放心, 这成亲的事情你是怎么想得?”太子虽然面上很是严肃,毕竟这兄长的威严很是需要保持,但是内心却是十分的无奈,这不成亲, 不近女色难不成要出家不成?   一旁的沈皎也看向至今都默不作声的韩王,韩王长得很不错, 五官英俊,气宇轩昂,不过比起太子身上的威严, 韩王便显得有些淡漠了,但是从其面对卫皇后和太子时, 眼中透露的温和与尊敬,沈皎便知道韩王是真的感激卫皇后和太子。   这边,沈皎打量着韩王,那边太子见弟弟不出声,原本严肃的语气中已然带着些无可奈何,对着弟弟戳破残忍的事实:“便是你再不想成婚,母后和宁妃娘娘再纵着你,可是父皇的旨意已经下来,你便是再不想成亲,父皇赐婚的旨意一下,你便是逃婚,也会把你绑到婚床上。”太子觉得这到时出现一个被五花大绑的新郎的可能性还是很高的,但是作为太子他还是要挽救一下皇室的英雄形象的。   “所以说,与其到时候被赐下一个不合心意的王妃,还不如你自己去挑一个满意的。”太子在一旁苦口婆心的劝道。   “臣弟感激太子殿下都是为了臣弟好。”韩王看着太子有喋喋不休,能够再继续下去两个时辰都不待停休的样子,连忙起身表态道。他又不是不识好歹的人,不是真心为自己的人,谁又能说出这番完全为自己着想的话。   “臣弟也是愿意成亲的。”   韩王这句话落后,便见一旁一位温柔娴静的女子,连忙收起原本和卫皇后一样忧愁的神色,惊喜道:“你这话可是当真?”   对着自己母妃和卫皇后太子以及一旁众人惊喜诧异的目光,韩王无奈道:“自然是真的。”他自打卫皇后筹划主办这场宴会一来,可从未说过自己不成亲的话,只不过打着能躲一时是一时的想法,毕竟一个人的日子真的很清净。   但是还不待众人欣喜起来,韩王的话又响了起来:“儿臣相信母后和母妃的眼光,只要母后和母妃喜欢的姑娘,都必然是好的,儿臣都满意,自然也是愿意成婚的,儿臣最近几日有些忙碌,恐怕就无法参与母后的赏花宴了,还请母后恕罪。”   “你这是将事情都甩给了我和你母妃,你自己的婚事你倒是放心的很。”卫皇后看着眼前无比信任自己的倒霉儿子,但是还是开心不起来,这皇后娘娘也不是万能的不是?哪能还有知道这韩王殿下能和哪个姑娘琴瑟和鸣不成?毕竟这男人心海底针不是?   “皇后娘娘的眼光自来都是最好的。”一旁的宁妃也是跟着儿子表态,对着皇后娘娘笑得十分信任:“您能看重的姑娘,必然是再没有不好的,臣妾和韩王都是愿意的。”   一旁的卫皇后听着这熨帖的话,再加上宁妃这美人笑得和花儿一样,让人忍不住喜欢,但是还是坚持住底线,对着宁妃讲着道理:“你信任本宫,本宫也明白,但是这是既不是本宫能说得算得,也不是你这个母妃能说得算得,毕竟,这未来的韩王妃又不是和我们两个过一辈子,这必是要和老八能过到一块儿去才行。”   卫皇后说完这句话后,又将目光放到一旁的看热闹的淑妃身上:“还有淑妃,你给老七说,让他也不要想着躲清闲,就是这段时间再劳累,但是选妃更是关乎他一辈子的大事,不要想着不来。”   一旁被牵连进去的淑妃连忙应道:“娘娘放心,赵王那里臣妾一定让他过来,您放心,他那个性子您是最清楚的,哪里热闹就往哪里凑,这样的事情,便是不请他,他估计也是哭着求您要来的。”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这样热闹的事情定是要来的。再者,她儿子的情况和韩王不一样,韩王是不近女色,她儿子是连侧妃都有了,之前一直不愿意娶正妃。理由很简单,不过是为了不想让王妃管着,再逍遥两年罢了。可是如今已经开始办差事了,就该成亲了,不会再抗拒了。   淑妃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想法,赶紧将锅甩了回去,这年头好姐妹不就是应该互相甩锅不是?   “老七那里您放心,他定然按时到场,到时他有了喜欢的人,还要请娘娘给个恩典才是。”这未来的儿媳有皇后看重,也是体面。   对于淑妃的话,卫皇后自然很是高兴地痛快着答应,淑妃笑着谢恩后,便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的宁妃:“臣妾和老七这里皇后娘娘尽管放心,不过,这宁妃妹妹这里恐怕还是要娘娘多废些心。”可算将这口无辜被宁妃母子牵连的锅甩了回去,淑妃娘娘很是舒了一口气,这年头,看热闹还是有风险的啊。不过,她还是喜欢这样高风险的活动啊。   再次成为焦点的韩王,这次却是说不出什么了。这该说的都说了,还能说什么。   面对这样僵持着的局面,沈皎却是知道这其中的关键了。想着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值得插嘴道:“八表哥,皇舅母和宁妃娘娘是想让您娶妻,而不是单单只是选一个韩王妃。” 第251章 骗婚   沈皎能够感受到自己话落后, 一屋子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自己身上。   “正所谓‘妻者, 齐也。’, 八表哥的妻子是韩王妃, 但是韩王妃在八表哥的心中却不一定是一个妻子。”沈皎看着旁边有些诧异的韩王, 继续道:“八表哥显然不想要找一个和自己齐心的妻子, 只是想要找一个能够坐稳韩王妃位置的女子,将后院交给这位王妃打理,好解了自己的后顾之忧。”   对于韩王的想法, 沈皎明白, 韩王与其说是娶一个韩王妃,不如是在给自己找一个身份高贵的管家, 顺便这个管家还能帮自己哄一下宁妃和卫皇后开心便更好了。   “元嘉表妹聪慧无双, 洞察人心。”韩王被拆穿后没有否认, 他确实是这样一个想法,不过他这次也确实是领教了这位表妹的厉害之处,他的这个想法,连他母妃和太子都没有看出来, 都以为他不想成亲或者是随意敷衍,但是没有认为他是心甘情愿的成亲, 目的便是有一个合格的韩王妃,已解他的后顾之忧罢了。   “你这个……”卫皇后看着眼前的韩王,简直是愁死了, 刚想要骂一下迷途不返的倒霉儿子,但是还不待她骂出口, 这边从来都娴静无比的美人宁妃娘娘就已经骂了起来:“你这个逆子!不想成亲就直接说,你不想要娶妻,人家好姑娘还不想要找你这样的夫君蹉跎青春呢……”   宁妃娘娘简直都要被儿子气死了,这真当自己是个香饽饽呢,也不瞧瞧自己都多大了,人家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也不见得就瞧得上他。   “还有,你这是在骗婚。”这只让人家管家,不给人家小姑娘感情,这岂不是就是在骗婚。若不是这是自己儿子,宁妃娘娘简直要当众骂一句‘渣男’了。   一旁的淑妃娘娘觉得这戏看得有些跌宕起伏的,对于小伙伴被儿子气得连娴静美人的形象都顾不得了,可见是气狠了,赶紧过去安慰安慰,道:“别气了,跟孩子好好说,韩王殿下是个好孩子,定然能说得通的。”说实话,淑妃娘娘也觉得韩王是个渣男,并且自己儿子也是半斤八两,淑妃娘娘表示特别能理解小伙伴心里的苦。   “若是儿臣有了韩王妃,王妃的尊容定然不会少她一点的。”韩王殿下表示,自己真的挺冤的,和他结婚的都是冲着韩王妃的位置去的,给了王妃的尊容又不会薄待她,又怎么算得上是骗婚呢,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在韩王的话落后,一旁的卫皇后,宁妃,太子,最后连淑妃也加入了这场劝说之中,沈皎看着韩王无动于衷和卫皇后忧愁的样子,觉得还要自己解决了这个问题为好。   “八表哥觉得自己的设想,并无对不住未来韩王妃的地方,不过我却不这么认为。”沈皎说道,她明白之前卫皇后等人劝说无果,是因为切入点不对。   “皇舅母对八表哥如何,您心中也有数,无论如何,只要皇舅舅一声令下,您必须成婚,皇舅母给您选的王妃定然是一个好姑娘,无论是家世,还是性情,应当都是极为出挑的。这样人家的女孩,都是家中的宝贝,便是不嫁给您,也是可以活得舒心快乐,娶这样的好女孩,却又不愿意善待人家,您这是对得起人家吗?”沈皎觉得韩王韩王的思想有问题,需要扭正,   沈皎看着韩王在自己说完后,开始皱眉沉思,便知道韩王愿意想这一层,就不是无可救药,而是想差了。   “还有,便是给您娶了这样一个样样都出挑的韩王妃,您对王妃不好,王妃心中就不会有隔阂吗?王妃的娘家也定然会对您有意见,这样反倒会造成结亲不成反结仇。”沈皎说道这,声音有些悠远:“说句我不该说得的话,这样与您,与前朝都不利。”有些话,点到为止,在场的都是聪明人,这句话一听都明白。   “是臣弟没有考虑到,若不是元嘉表妹点出,恐怕要误了太子殿下大事。”韩王对着太子道。他和太子是一个阵营的,若是他出了事情,定然会连累到太子,这些若不是元嘉点出,他恐怕真的会犯下大错。   “你这说得哪里话,孤有你一个,兄弟同心,多少家族都比不过。”太子拍拍韩王的肩膀,有韩王替他守着御史台,这些年助他颇多,随后不在乎地道:“你若是真的没有这方面的心思,也没事,孤给你撑腰,去给父皇说。”   沈皎在一旁看着,能够明显感觉到太子确实是真心实意的,太子和韩王确实兄弟情深,只凭这能够和弟弟相处的如此之好,很有兄长风范,便不知比晋王之辈强出多少。   “多谢太子殿下为臣弟着想,不过还是不必麻烦兄长了,臣弟本就是到了成婚的年纪,再脱下去也是徒然。”韩王苦笑道:“之前是臣弟想差了。”   沈皎看着韩王的为难,不由劝道:“虽不知道八表哥为何不愿成亲,但是元嘉还是想说,依照八表哥对韩王妃的要求,韩王妃这个位置也不是随便一个姑娘就能应付的,必然要是一个教养极好的大家闺秀。”一个合格的王妃又哪里是平常人能够做好的?若是依照韩王这个想法,可不是在祸害一个好姑娘。   “除非八表哥能找到一个和你一样志同道合,不谈感情,一个称职的韩王妃。”沈皎说完后,觉得这特别像是前世什么小说中的契约婚姻,嘴角抽了抽,看了眼韩王,觉得这位还是很像狗血虐恋小说中的男主的。   “元嘉表妹就不要那我打趣了。”韩王自认脑子清醒的很,哪个好姑娘没事想要这样的婚姻。   沈皎看韩王没有糊涂,觉得自己的想法错了,韩王的绝不是虐恋小说中男主清奇的脑回路。   “那八表哥便要明白了,韩王妃就是你的妻子,这两者是不能分开的。”沈皎看着韩王慢慢道:“这天下的姑娘这么多,性格也千千万,好姑娘更是多得是,虽不知道八表哥为何不愿意成婚,但是为何不能给自己一个机会,多看看,兴许就遇到了对得人,遇到了适合自己的姑娘,遇到了自己能够相伴一生的妻子。”   “八表哥,既然注定要成婚,为何不自己选择一个能够自己接纳的妻子?”   “与其让皇舅母和宁妃娘娘选择韩王妃,不如八表哥自己选一个更合自己心意的,是不是?” 第252章 密旨   关于韩王为何不愿意成亲, 在她看来, 原因不过这么几个, 第一个是韩王自己的关系, 性格冷清, 这二来估计是不想迁就, 想要找一个与自己合拍的人,再或者还有其他的什么原因,但是这些都是无妨的, 无论韩王因为怎样的原因不想成婚, 可是圣旨已下,韩王便只能成婚, 他反抗不了, 这便是权利和为臣的宿命。除非有一天, 韩王有了违抗圣命的权利,他才能随心所欲。   但是现在这个情况,韩王必须要成亲,而且韩王的婚事很可能事关太子的夺嫡之争, 就不能出现马虎。与其被动接受一个妻子,不如自己选一个方方面面都更合自己心意的。   不过, 在他看来,韩王未必就遇不到一个自己喜欢的姑娘,就像当初她的三哥一样, 回头还不是遇到了三嫂永安郡主,想到她三哥当年信誓旦旦不成婚, 回头就嚷嚷着要淑惠长公主去闵王府提亲的样子,她都替自己三哥脸疼。   沈皎看了一眼韩王,她觉得韩王还是不要给自己立一个不成亲的人设的好,这年头,什么人设都靠不住的。   对于沈皎的话,韩王不禁陷入了沉思之中,发现确实如这位元嘉表妹说得一样,与其让卫皇后和自己母妃给自己找一个妻子,不如自己亲自下场选,这样更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元嘉表妹说的是,之前是我糊涂了。”韩王对着上首的卫皇后一礼道:“母后的宴会,还请给儿臣留个席位。”   “这就对了。”卫皇后看着倒霉儿子总算被外甥女劝得回心转意,真的是欣慰极了,“只要你愿意来,母后定然会给你找个绝佳的位置,你放心。”   眼见着儿子应下,宁妃娘娘也是欣喜极了,一边还不忘感激沈皎这个让儿子回心转意的恩人,“这次真的是多谢郡主了,若不是郡主,我是万万说不动他的。”   “我却是想念宁妃娘娘的亲手做得点心了,不知道元嘉有没有这个口福?”沈皎笑着对着宁妃道。她之前来皇后宫中,正好吃过一次宁妃亲手做得点心,真的是味觉的享受,让人回味极了。   “郡主喜欢吃是我的荣幸,我一会儿就去给郡主做。”元嘉郡主帮了她这么大的忙,她之前想着要回什么礼,但是元嘉郡主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她又没什么根基,家底薄的很,哪里有什么好东西。元嘉郡主能喜欢她做得糕点 ,拿这个回礼,不过是顾及她没有资产,让她不要破费罢了。毕竟元嘉郡主是什么身份,她的手艺便是再好,也没有让元嘉郡主惦记的道理。   “你这个馋嘴的丫头!”卫皇后笑骂道:“整日就想着宁妃的点心了。”   “宁妃娘娘手艺好,说来我极为羡慕八表哥的,能经常吃到宁妃娘娘的手艺。”沈皎陪着卫皇后笑道。   “元嘉表妹这般喜爱母妃的手艺,下次母妃再做出什么点心,我定然将自己的那一份匀一半给你。”韩王知道这次若不是沈皎提醒他自己的婚事关乎前朝,他恐怕会酿成大错,他自是感激的,也随这个表妹玩笑。   “如此可说定了,到时候八表哥不要反悔才好。”沈皎玩笑道。   随后卫皇后便和沈皎说起那日的宴会,都邀请了些什么人,沈皎对这个兴致不高,但是也听了一些。之后又给卫皇后讲了六姑娘的事情,卫皇后听完后,不由叹道:“你六姐姐是个好姑娘,此事全是威远侯府和林二的错,你的意思皇舅母明白,你放心好了。”   对于外甥女拜托自己照顾一下六姑娘的事情,卫皇后并没有拒绝,不过是一件小事,与她来说根本不值什么,但是显然与六姑娘来说是关乎闺誉姻缘的大事,别说她将元嘉看作亲女,便是元嘉今日对韩王和太子的提点,她也会答应。   “那就多谢皇舅母了。”沈皎笑着道。随后一旁的太子妃等人也表示自己会照拂六姑娘,沈皎一一道了谢,然后心满意足地吃了宁妃做得糕点后,才出了皇宫回府。   夜晚,离京城二百里左右的馆驿中。   原本正准备洗漱休息的张敬宗,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不禁皱眉:“阁下是何人?为何擅闯本官房中?”   张敬宗看着眼前擅自闯入自己房间的人,一身黑色锦衣,上锈复杂的花纹,只是站在那里,似乎并没有对他不利的打算,更加疑惑,这大半夜的,还不想要对自己不利,还要偷偷摸摸的,到底是什么人。   最重要的是,他是跟着端王和赵王的钦差卫队回京,宿在馆驿中,外面也依旧有军队值守,能悄无声息地潜入自己房间,而不被别人发现,足以见其的不凡。   “张大人莫慌,在下并没有对您不利的意思。”黑衣人看着张敬宗防备的样子,解释道:“在下只是奉命前来。”   说完,只间黑衣人从袖中拿出一个纯金的令派,上刻着复杂的花纹,最为醒目的是其上面刻着的五爪金龙,龙,仅这一个标识,此人背后的身份就不言而喻。   “御令?”张敬宗瞬间便知道这块令牌是哪一块。   “正是御令。”黑衣人承认道。   见黑衣人承认,张敬宗赶紧下跪拜见。见御令如见圣上,这个规矩每个朝臣都清楚。   张敬宗拜完被叫起后,对着来人问道:“敢问大人,陛下有何圣意?”   随后便见黑衣人从怀中拿出一封书信递给张敬宗道:“张大人,这是陛下密旨,请您现在就看,看完后有什么疑问,现在也就问,回答完您的问题,在下也好回去交旨。”   张敬宗在此跪拜,接旨后,连忙看了起来,随着时间看的时间越长,张敬宗的眉头皱的便越厉害,若不是上面的笔记和玉玺的印章以及御令的样子都对,他都忍不住怀疑眼前的人是假冒的。   反复将手上的书信看了好多遍后,张敬宗沉思了起来,而坐在一旁的黑衣人也不着急,似乎对其的这副样子早有所料。   良久,黑衣人才听到张敬宗的声音想起。 第253章 张敬宗   张敬宗沉思许久, 才对着黑衣人问道:“敢问大人, 陛下让下官举荐元嘉郡主为官, 陛下为元嘉郡主所谋何职?”   “中书舍人。”黑衣人听到张敬宗并没有直接拒绝, 态度温和了些, 没有隐瞒, 简单直接地答案。   “中书舍人?”张敬宗听到这个名头很是一惊,“可是如今的中书舍人不是已经有人了吗?”中书舍人从古至今,官阶一改再改, 但是有一点没有变,那就是中书舍人一直都是帝皇近臣,地位举足轻重, 是历朝历代的帝王为自己看重的朝臣的晋升之路, 每一任中书舍人基本上不是未来的阁臣, 就是天子心腹。   他记得很清楚,现在的中书舍人是上一届科举的榜眼,是当今极为看好的人才。如今,仅从天和帝让元嘉郡主坐上这中书舍人的位置就足以看出,天和帝让元嘉郡主入朝为官不是为了哄孩子, 小打小闹,而是真正地在培养一个心腹大臣。   “如今的中书舍人袁大人也已经在此位上做了快三年了,陛下也是极为看好袁大人, 对袁大人另有打算,圣旨最近几日就会下达, 等到张大人进京,这个位置就已经空下来了,这一点,张大人放心。”黑衣人道,天和帝让一个人挪位置还不容易的很,天和帝考虑的根本就不是哪个官位上有没有人,而是那个官位适不适合元嘉郡主。   “多谢您解惑。”张敬宗点了点头,接着的话有些迟疑:“有件事,不知当问不当问。”   “来之前陛下说过,张大人有话尽管问,今日所问之事恕您无罪,但是并不是每个问题都有答案。”黑衣人想着之前天和帝这句模棱两可的话,虽然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是依旧是一次不差地转达给张敬宗了。   “多谢。”张敬宗拱手,心中踌躇,却还是忍不住问出自己心中的问题,道:“陛下究竟是只偏爱元嘉郡主一人,只想让其一人为官,还是同意了万千女子皆可入朝为官?”   “这个问题陛下给了。”黑衣人想起,之前天和帝告诉自己若是张敬宗问道这个问题,就这样答。   张敬宗听到天和帝给了这个答案,目不转睛地看着黑衣人。   “陛下说,这个问题,他也不知道。”黑衣人转达着天和帝的话:“陛下说,现在的女子为官显然是不适合的,但是未来,他也不知道。”   黑衣人不明白天和帝的话,张敬宗却是有一点明白了,现在的女子不适合为官,只因为她们自小的见识学问比男子想差太多,但是若真的是等到女子的见识学问和男子相同时,这个问题就需要重新讨论了。元嘉郡主一人以女子之身为官,本身就在打破着制度,改变着制度和朝堂,若是元嘉郡主真的能够在朝堂立足,那一切都会改变。   但是有一点可以看出,天和帝对于女子为官并不是很抵触。   “多谢大人传达圣意。”张敬宗想明白圣意后,拱手应道:“还请大人转告陛下,臣张敬宗谨遵圣意,元嘉郡主功在百姓,功在社稷,臣愿荐郡主入朝为官,担任中书舍人。”虽然这个差事不是好差,还可能让自己背上骂名,惹上很多的麻烦,但是权衡利弊,为自己,为张家全面权衡,他选择这条利大于弊的路。   “既然大人能够体悟圣意,那么在下便回去交旨了。”黑衣人说完后,便离开了屋内,他记得之前陛下曾经对他说,张敬宗并不是个死脑筋,相反,他比很多朝堂上的官员都更懂得权衡利弊。虽然他不是很明白,也无需明白,但是他还是很高兴,因为张敬宗的表现让他的这个任务十分顺利地便完成了。   张敬宗看着黑衣人悄无声息地离开自己的房间,自由地进出于馆驿中,而明明走在其身旁的人,却好像并无发现有一个人存在,只这份功力,再黑衣人的服饰和之前京中的传闻,他便知道这位应该就是天子的暗卫了,果然如传闻中一般神出鬼没,惊人心魄。   他知道陛下选择让这位前来,而不是让普通地传旨太监来,一是为了隐秘,二恐怕就是为了告诉自己,自己可以成为天和帝信任的臣子,毕竟如此隐秘的暗卫自己都见过了,可不就是为陛下所信任了?三却也是威慑,既然是忠于陛下,又为陛下所信任,就只能是纯臣,不能动任何的歪心思,若是动了,后果自负。眼前的暗卫可以悄无声息地潜入和自己密谈,同样也能悄无声息地收割自己的性命。   其实,可以想象,若是自己有抗旨的心思,恐怕他的结果并不会很好。天和帝是明君,不会要了他的性命,但是其他的就不好说了。   他没有问天和帝为什么选择他,这个原因他自己清楚。他之前的那些算计被天和帝发现了,如今算是暗卫的到来,警告的意味颇多。   而一旁的沈皎却也是坐在床上,想着今天天和帝和自己讨论的张敬宗。从天和帝的话中,显然,天和帝早已选定了张敬宗,很可能已经派人提点过张敬宗了。   想起天和帝对张敬宗的评价,她明白张敬宗绝非像朝中传闻地那样脾气执拗,认死理,不知变通之人。张敬宗原本任职于工部,当时的工部多为原来的晋王,现在的庶人萧洋的地盘,张敬宗不愿与其为伍,然后调任地方,不过据她所知原本张敬宗并不是调任山东的,而是调任江南的,但是后来阴差阳错才去了山东。   如今,张敬宗立下大功回朝,风光无限,原本排挤他的工部官员,不是被萧洋牵连,就是已经乞骸骨,或者不得重用。   这样前后差别的代表,便可以看出张敬宗自请调任地方绝对不是意气用事,受同僚排挤之下的无奈之举,而是张敬宗为自己所谋的结果。   不是说,张敬宗就算到了山东发洪水他定然会立下功勋,而是他知道以自己的本事到哪里都能行。张敬宗原本是为自己选择的江南行省,江南行省的河道这几年也是各种情况频发,朝廷屡次遣人前去治水。张敬宗是想要在江南行省以自己的本事赢得功绩。   但是后来阴差阳错的去了山东,山东又是晋王的地盘,张敬宗一方报复和计划无法施展,只能先考察山东河流状况,后来结交了卫赜,在任安郡展开自己对河流治理的想法,一直到山东出事。   张敬宗不愿意和晋王之党同流合污,这却也是他品行纯直的表现,引起改变不了工部的现状,便选择了保持自己的本心,倒也是难得了。   张敬宗是好官,和张敬宗相处的日子里,她能够看出其却是心系百姓的。而张敬宗是能臣,是忠臣,这一点毋庸置疑。   不过,这却也让她明白,这朝堂上的每个朝臣都不简单,锋芒不露的太多,不能小瞧任何一个人。 第254章 举荐   清晨的宫门外, 比起前些日子因着萧洋之事, 朝臣们的恐慌和沉默, 今日的宫门钱却是热闹了几分。三五成亲的大臣围绕在一起, 兴致勃勃地说些什么。无外乎今日的朝臣如此有兴奋, 实在是最近这些日子只见得到革职查办抄家的, 整日胆战心惊的。   而今日办好了山东之事的端王等人回京,听闻陛下对其在山东的处置颇为满意,立下大功, 如今正要论功行赏, 便是轮不到自己,也是高兴的。毕竟, 陛下高兴了, 大家的日子才好过不是?   出了前面沉稳有度的端王和意气风发的赵王最为引人注目外, 站在其后面的张敬宗也是颇为让人眼热,大家都听说了,张敬宗在山东疏通河道,修建堤坝, 引导水流,安置灾民, 一件件都是利国利民的大事,听闻陛下对其极为赞誉,这样的政绩, 再加上其现在极得圣心,两者加在一起让其官升两级都有可能, 实在是让人眼热地很。   随着鸣鞭的声音想起,朝臣们开始各自归于自己的位置,闭上嘴巴,停止议论的话题。   而此时的淑惠长公主府的琼华院中,沈皎站在书房中,看着窗外宫城的方向,她知道,这个时辰朝会已经开始,属于她的第一战,也是关于她能否入仕的之战就在今日,虽不是性命上的生死之战,但却是她仕途上的生死之战。   若是她输了,不仅是连累家中的姊妹名声,连累沈氏一族,她以后基本上都会躲在暗中参与朝政了。而她却是不愿做一个只能躲在黑暗中的弱者,她要光明正大的站在朝堂上,开创自己的仕途,实现自己的抱负。   “细雨,轻风,为我更衣。”沈皎对着已经捧着自己郡主规制的礼服站在屋内的细雨和轻风道。   “是。”细雨和轻风应道。   郡主规制的礼服本就很复杂,但是沈皎这一身亲王规制比之前者,却还要繁琐复杂,特别是身上的配饰,每一件都是身份的象征。   沈皎自拿到这身礼服的时候,就知道她皇舅舅的寓意是为何了?嫡公主的礼制虽和亲王相同,但是亲王有的一项权利,是嫡公主绝对没有的,那便是亲王可以上朝议事,可以参与朝政,而她的这身基本和亲王规制相同的礼服,却是让朝臣明白,她是礼同亲王,不是礼同嫡公主,从礼制上来说,她可以上朝奏事。   她的皇舅舅从来都是一个走一步看三步的人,这一点,她自认自己比之还想差很远。   “郡主。”在沈皎穿戴完毕,梳妆完后,轻风捧着一个金丝楠木的盒子来到沈皎的面前。   沈皎看着盒中的玉圭,长九寸二分五厘,是标准的亲王规制。拿起盒子中的玉圭,沈皎朝着院外迈去。   属于她的战场即将到来。   太极殿   天和帝听完端王和赵王对于杨叔达等人罪状的列举,冷声宣布着判决:“杨叔达和杨万里等人罪不容诛,秋后处决,三族之内的亲眷,降为罪奴,其后代五代之内不得参加科举,其余的涉案人员,一应交给三司并审,一律重处,以儆效尤。”   “陛下圣命。”如今晋王已经倒台,自然没有人给这些晋王党羽求情。   站在朝臣前首的韩王,却也是没有说话,他父皇看样子已经对杨叔达厌恶极了,这样没有价值的人,也不值得他废什么心思了。   “朕之前看了端王的奏报,山东百姓已经得到妥善安置,诸位爱卿辛苦了。”天和帝温声道,随后又对端王和赵王褒奖了一番,然后又点名了几个在山东功劳突出的官员,提拔了官职,朝野上下的气氛很是不错,一声声的谢恩之声在殿中响起。   最后,天和帝将目光放在了张敬宗身上:“说起来,这次山东水灾能够妥善解决,张卿居功至伟,听闻张卿事后更是在疏通河道,修建堤坝,可谓是利国利民之大举,张卿乃朕之肱骨。有张卿在,山东朕也便放心了。”   “朕之巩固”,这句褒奖不可谓不重,天和帝的这句话,足以看出其对张敬宗的看重,众人也都知道,张敬宗未来入阁也是可期的。后面那句话,便是天和帝对张敬宗的任职了,山东的最高官位——山东布政使。   “臣谢陛下天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张敬宗谢完恩后,却也是知道他今日的重担来了,“说来陛下的赞誉,臣愧不敢受,山东河道绝非臣一人之功,说起来,臣能够将山东河道疏理地如此快速,还要多亏一人呢?”   “哦?”天和帝配合道:“是哪位大臣?”   “回陛下,此人不是朝中的大臣。”张敬宗躬身道:“此人是元嘉郡主,臣这次多亏了元嘉郡主相助,才能如此快得理清山东河道,并且这次河道中最为重要,也是最难的章渠的治理方法,便是元嘉郡主拿出的。”   张敬宗的这句话一落,满朝哗然,若说他们这些朝臣对于京中的哪个贵女的名字最为熟悉,那一定是元嘉郡主,多次的救驾之功,帝王的圣宠,郡主的封号亲王的礼制,这一切都让他们对于这个名字太熟悉了。但是,便是再熟悉,他们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会在这朝会上,会在这太极殿中听到这位郡主的名号。   更为重要的是,依照张敬宗的说法,这位元嘉郡主似乎对治水之事颇为精通,若真的依照张敬宗所言,章渠的治理真的是其的功劳,那么元嘉郡主可算得上是真正的有功于社稷,有功于江山百姓,而不是简单地有功于君王了。   “哦?元嘉?”天和帝似乎有些诧异,不过随后又不经意地道:“她确实对治水治农之事颇为感兴趣。”   天和帝说完后,便将目光看向了一旁的张博钧。   “回陛下,郡主不仅是对治水治农之事感兴趣,还颇有心得,还曾受教于任成书任老大人门下。”作为师父,张敬宗出面证明道。   “正是如此。”张敬宗侃侃而谈地说着沈皎对章渠治理的独到之处。说完河道,张敬宗又言:“陛下,郡主对农事也颇为精通,现在山东任安郡所实行的井灌,正是郡主最先提出的。”   “还有,如今的章县,若不是郡主力挽狂澜,说不定章县已经成为一座空城。”张敬宗说完后,也不待众人问话,直言道:“郡主之功有功于社稷,有功于百姓,郡主学识渊博,对治水治农颇有心得,犹胜很多朝臣,郡主有才,实为国之栋梁之才,臣愿效仿先贤,唯才是举。”   “臣愿举荐元嘉郡主入朝为官。” 第255章 宣召   张敬宗此话一出, 朝中官员皆是一愣, 全都将目光转向张敬宗的身上, 似乎不相信此话能够有人说出来。   面对朝臣都不敢置信的神情, 张敬宗再次高声道:“臣愿效法先贤, 唯才是举, 元嘉郡主大才,臣愿举荐元嘉郡主入仕为官。”   张敬宗这次话,众人都清楚了, 明白了, 随后而来的便是一声高过一声的反对声。   原本他们以为张敬宗为元嘉郡主请功,只是想给元嘉郡主要些恩荣赏赐, 毕竟若真如张敬宗所言, 元嘉郡主功劳颇大, 再加上天和帝对其的圣宠和喜爱,他们之前都已经做好了天和帝给元嘉郡主再多加些赏赐恩荣的,甚至连天和帝给其加爵位的想法都想好了。   虽然元嘉郡主的爵位已经够高,但是这也只是元嘉郡主一人, 这功劳恩宠可以福泽后人,即便是元嘉郡主现在没有后人, 但是却也可以许下一个空口的承诺的,比如封还没有影儿的元嘉郡主长子一个小爵位,这都是可以的, 若是旁人,这样的恩赏有些不可能, 但是谁让这位是元嘉郡主呢?   他们本来都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准本,但是确实没有想到,张敬宗会来这么一句话,居然会举荐元嘉郡主入仕,让他们一时措手不及,都险些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没有反映过来。   张敬宗看着眼前这些已经反应过来的官员,你一言我一语的反对着,压力瞬间增大。他觉得今日自己的重任真的太大,这满朝的朝臣,将近一半的反对声,他觉得自己有一种舌战群儒的大战要来。   “陛下,张大人此言糊涂,自古以来,哪里有女子入仕的说法?”这其中最为反对的便是礼部的人,说话的是礼部郎中史进。   “史大人这话错了,怎么没有女子入仕的说法,先不说别得,只这熙和军中哪个不是女子,熙和军统领谢晴,如今也已经是凭借赫赫军功,成为正五品的武官。”张敬宗举着例子,熙和军的事情让他有足够的理由反驳这些话。说实话,要是没有熙和军,他真的找不到好的理由做这场争辩。   “熙和军的事情如何能和此事相提并论?”又有一位官员出声反驳道:“熙和军是武将,但是武将和文官不同,前唐时有平阳昭公主,我大齐有昭阳烈公主,和如今的诸位熙和军的同僚”比起上一个反对的礼部郎中史进,这位却是更为高明了一些,并不否认女子为将的功绩。   张敬宗看向正在说话的官员,是礼部新任的右侍郎潘昶,原本的礼部右侍郎因为是废晋王萧洋的党羽,受牵连被贬,现在的潘昶便是最近新提拔上来的。不过,就现在这说话的技巧,潘昶在这方面很是有几分能耐。   这边潘昶的话继续:“可是,无论是平阳昭公主,还是昭阳烈公主,都从未插手过朝堂。文武之道一张一弛,有着本质区别,昭阳烈公主如此巾帼英雄都未敢插手朝政,未敢言治国之道。”   “所以,张大人以熙和军为例,未免太过牵强。”潘昶的语气微微有些嘲讽:“入仕为官,只怕元嘉郡主年纪尚轻,担不了如此众人。”   对于潘昶的反驳,张敬宗不可置否,这样的反对,他一早就想到了,以熙和军为例确实有些勉强,就像潘昶说得那样,昭阳烈公主再厉害,也只是在军中,却是从未插手过朝堂政务。治军和治国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方面,而确实从古至今,除了昔年的武曌和垂帘听政的那些个皇后太后,便没有女子参过政。   最为重要的是,这些女子都是摄政,是君,而不是像现在的元嘉郡主是入仕为官,是臣。一君一臣,更是天差地别。   事实确实和潘昶所说的那样,女子为官,从古至今,都没有。   但是对于这个问题,他真的没有这个口才去反驳。若说这朝堂上嘴皮子最厉害的,除了御史就是礼部的人了。他在这方面还欠缺地多。   正当张敬宗苦思冥想的时候,这边已经有人开始反驳了,看着旁边一身儒雅之气的大儒张博钧,张敬宗心里舒了一口气,他就知道天和帝绝不会将希望只寄托于他自己一个人身上。   “陛下,潘大人此话差矣。”张博钧上前回禀道:“正所谓‘学而优则仕’,郡主所学足够出仕,更别说元嘉郡主不仅是在章渠的治理,更是在农事上,在救灾治理章县时,所做所为更是处处彰显郡主之才,郡主绝对有能力为官。”   天和帝这边看着下方的争论不休,这边潘昶似乎还要继续反驳,不过,他却是没有心情再和这些无关紧要的人耗下去了,天和帝看着前方的六部尚书和阁臣,没有一个说话的。   “卫卿可有什么想说的?”天和帝直接将目光停留在首辅卫逊的身上,温声问道:“朕想要听听卫卿的意见。”   “臣觉得既然此事事关元嘉郡主,不如请元嘉郡主到朝堂上来,再做判断。”卫逊回道。   众人知道,卫逊这句话尽管是没有任何定论,看似不发表任何意见,但是事实上已经偏袒了,同意元嘉郡主走上朝堂,已经是在偏向元嘉郡主入朝的这一方了。   “颜卿觉得呢?”天和帝听后点了点头,随后将目光放在了一旁的次辅颜思身上。   “臣附议卫首辅所言,请陛下宣元嘉郡主,再做定论。”颜思附议道。   随着颜思的话落后,一旁的阁臣和六部尚书基本上是附议天和帝的想法,这个时候,能坐上高位的都是聪明人,谁看出天和帝对此事的态度。特别是首辅卫逊和次辅颜思都已经做出了这样的选择,他们这个时候没有必要和天和帝唱反调。   “太子呢?”天和帝对着站在重臣之首的太子问道。   “儿臣附议。”太子回道。   “那就依照太子和列为臣工所言,宣元嘉。”天和帝宣布道。   沈皎跟随传唤地太监走在通往太极殿的路上,进入皇宫不知道多少次,但是这条路却是第一次走。   走过太极殿前的汉白玉石台阶,沈皎压下心中的激动和紧张,迈出沉稳地步伐,走进太极殿。 第256章 论官   太极殿内, 随着外面唱诺着“元嘉郡主到“后, 朝臣们都纷纷将头转向殿门, 只间一位身着华丽礼服的少女手持玉圭缓缓而来。   “元嘉参见皇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沈皎对着上首的天和帝行着跪拜的大礼, 从一进殿中, 她就能够感受到旁边的朝臣凝视在自己身上仿若实质的目光,好奇的,厌恶的, 鼓励的, 惊讶的,什么都有。   虽说之前设想过, 也知道自己一旦进入这太极殿就会成为这朝中“焦点”一般的存在, 但真的当她自己经历了, 才知道这“焦点”给人的压力之大,险些让她承受不来。   “平身。”比起之前面对外甥女时的温和,今日天和帝的声音中明显更多的是帝王的威严。   “谢陛下。”沈皎起身道谢。什么时候用什么称呼,比起“皇舅舅”, “陛下”这个称呼显然更为适合当前的局面。   “今日召你前来,是因为张敬宗回禀了你在山东立下的功劳, 想要举荐你为官。”天和帝没有兜圈子,直奔主题,随后对着沈皎问道:“而现在朝中存在争议, 太子和诸位臣工都说此事,毕竟事关你, 所以叫你前来问问你的想法。”   “张大人举荐元嘉为官,是元嘉的荣幸,元嘉没有异议,自是愿意为陛下,为大齐贡献自己的绵薄之力。”沈皎似乎没有明白天和帝话中的意思,只是以为天和帝在征求自己的意见。   沈皎的话落后,一旁的礼部右侍郎潘昶直接回道:“郡主何必装糊涂?”对于元嘉郡主的聪慧,和元嘉郡主的那张嘴,他之前是在建立熙和军的时候就是领教过的。当时的元嘉郡主还身负重伤,依旧能将满朝的朝臣辩的哑口无言。之前,天和帝让人去请元嘉郡主过来,他就感觉不妙,但是也阻止不了。   如今,看元嘉郡主这个样子,这显然是早有准备而来,是傻子才会相信从公主府到太极殿一个来回只需要两刻钟的时间。这其中究竟有什么深意,他已经不想想了,但是无论元嘉郡主背后有谁,都不能和礼制相抗衡,便是帝王也不行。   在这样早有准备的情况下,元嘉郡主还这样说明显就是揣着明白当糊涂,有什么意义,如今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的好。   潘昶也不待沈皎说话,直接对着天和帝道:“陛下,自古以来,就没有女子为官的说法,以女子为官,这是有违祖训,有违纲常啊。历朝历代,就没有女官啊!”   “潘大人此话有误。”沈皎看向潘昶,反驳道:“从《周礼》记载到现在,历朝历代皆有女官,只不过这些女官不参政,多掌妇人教化,佐皇后等诸事而已,但是也请潘大人不要忘记。”《周礼》中记载的官位,其中确实有女官的存在,虽然这些女官多是周天子的妃嫔,或是地位不高的女奴,但是不可否认,自古以来是存在女官的。这一点的认知,她需要和这些人达到共识,才好谈下面的事情.   对于沈皎举出的这个例子,潘昶确实无法反驳,但是对于他似乎还颇为有利,元嘉郡主这是把漏洞往他手里送。   “郡主也说,这些女官只是用于内廷,并不参与朝政。”潘昶对着沈皎傲然道:“郡主既然对此事颇有自知之明,也在张博钧张大人门下受教多年,就更应该明白,这参政的官员和内廷的女官所兼的职责,天差地别,不是女子可以胡闹的地方!”   “元嘉正是在老师门下受教多年,才不愿坠了老师的名声。”沈皎听了潘昶的这句话,心中有些厌恶,她喜欢就事论事的,不喜欢这种随意攀扯别人的。   “敢为潘大人,为官者当为何?”出乎很多人的意料,沈皎没有被潘昶最后的话激怒,依旧不乱阵脚,反而对着潘昶反问道。   “为官自当为民请命,为君尽忠,为天下立太平。”潘昶虽然有些不好的预感,但是也回答了这个没有什么意义的问题。为官为的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答案,为自己的富庶生活,为家族的延续昌盛,还有等等,但是站在这个朝堂上,回答为官者当为何,就只能是为了民,为了君,为了这天下。若不是这个答案,恐怕他就要背着骂名了。   “潘大人说得好,为官自当为民为君为天下。”沈皎对于潘昶的这个答案很是满意,赞扬道。但是随着这句话落后,接着便是反问:“那么是不是只要是做到为民为君为天下便是好官了?”   紧接着,沈皎便对着上首的天和帝道:“陛下,元嘉虽不才,但是自认自己在山东安置章县的百姓,处置受灾后的章县,治理章渠,也是在救治百姓,后回京后,元嘉亦将井灌之事呈于陛下,也是在为君尽忠了。”   “虽然这话说得大言不惭,冒犯之处还请陛下和诸位朝臣担待,但是元嘉只想要表明,元嘉有能力为官。”   “郡主在山东所举皆是在为国为民,才能甚佳,便是在朝为官多年的人都比不上,这点诸位同僚都看在眼中,没有疑义。”出乎众人意料的是,元嘉郡主说完这句话后,出来赞同的居然会是阁臣首辅卫逊。   “多谢卫大人赞誉。”沈皎对着卫逊道谢,随后便对着朝中的重臣一礼,“之前是元嘉心急,轻狂之言,还请诸位大人恕罪。”   “郡主严重,郡主年少,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不过是赤子之言,又都是事实,并无不妥。”随着卫逊说话后,这一次出声的是次辅颜思,元嘉郡主这么一个心思缜密的人,说出为自己表功这样的言语,不过是为了逼着他们认同她的能力。能走出这一步,胆色非凡,又能当众认错,能屈能伸。元嘉郡主,当真是给了他们一次又一次的惊艳。   “多谢颜大人不计较元嘉轻狂。”沈皎对着颜思拱手道,随后又将目光放在了潘昶身上:“潘大人之前说,女子为官有违祖训,可是元嘉不记得太祖爷和大齐的历代君王有下过任何不得女子为官的圣命,更不记得哪位先贤说过女子不得为官。”这历朝历代女子不得为官是默认的,却从未有人表述过,至少在她的这个世界没有哪本书上说过“女子不得为官”。   “至于这其他的,。”沈皎看了看潘昶有些铁青的脸色,继续道:“大齐律例中,只有说不允许‘娼,优,隶,皂’及其三代内的子嗣不得参加科举,不得入仕为官,却从未有过不允许女子参加科举,不允许女子入仕的律例。” 第257章 法与礼   之前她在准备这场朝堂答辩的时候, 律法上的这个漏洞是她最大的杀手锏。   大齐的治国之策, 和之前的朝代相同, 都是“内儒外法”的治国方式, 即以儒家重视人, 以人为本为内, 以法家的观念建立政治构架,以法制观念治国。   但是什么是发呢?是写在大齐律上的铭文吗?   是,也不是。   她之前跟随老师张博钧学习时, 才算是彻底明白法家的思想。她的老师虽是当代大儒, 但是对于法家思想也是颇有研究。   法家是以君王为法,法制的本质是服从郡主的指令, 君主才是一切的核心, 。这一点, 从“太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而不是“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就可以看出来,王子, 太子等即便是再尊贵,他们也不是君主。   法家服务于君王, 君王的话便是法。而自古以来的君王都是男子,而自汉朝开始“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开始, 君王便基本上都选用儒家的思想来教化百姓,虽然儒家思想不是“男尊女卑”, 但是男尊女卑在儒家思想中随处可见,从最早的《周易·系辞上》中写道:“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卑高以陈,贵贱位矣……乾道成男,坤道成女。”再到后来董仲舒提出的“天人感应,三纲五常”,逐渐形成对女子“三从四德”的道德准则。   这样的思想下,作为地位最高的君王,他们历来基本上都是男子,礼教要求女子服从君王,服从丈夫,这在他们的心中已经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而遵循“三从四德”的女子中又怎么会出现,或者说是不可能出现,不该出现为官参政的。   所以在这种认知下,身为统治阶级的君王,和身为特权阶级的士大夫们,又怎么会在意律法中会不会明文写上女子不得为官的律例。或者说,不是在不在意,而是忽略了。因为在他们心中,写不写的结果都是一样的,根本就不可能出现会为官的女子。   但是就是这个他们忽略的漏洞,使得她有了最强有力的支撑。   法以君王为核心,身为天和帝的君王是站在她这一边的,而其余的每个人,即便是礼制也必须遵循法。   沈皎说完后,看着眼前脸色不好的潘昶,继续道:“敢问潘大人,女子为官又不违反大齐律法,张大人举荐元嘉为官又有何不妥?”   “郡主这是诡辩,臣无话可说。”随后,潘昶脸色铁青地向天和帝进言道:“陛下,虽然女子为官不违反大齐律法,但是礼教宗法也是不允许的。”   “潘大人这话就更好笑了。”沈皎说道这嫣然一笑,她知道潘昶已经被她反驳地无话可说,只能紧紧地抓住礼教宗法来说事了。   “自古以来,可有哪位圣贤说过女子不得为官的话。潘大人莫不是读错了圣贤书,还是……以为圣贤的话都应该照您的意思理解,您比诸位先贤还要圣明?”   沈皎的这句话刚落,一旁的潘昶就跪了下来,对着天和帝着急道:“陛下,郡主这是污蔑臣啊,这都是诛心之言啊。”   “臣绝不敢自比先贤啊!”潘昶慌张地为自己辩解道:“陛下,臣冤枉啊,臣绝对没有这样的心思啊。”   众人看着跪在地上的潘昶,和依旧挺值地站在中间的元嘉郡主,如今他们算是真正地领教了这位郡主的厉害,经过这一年多,这位郡主的嘴比之前更厉害了。他们扪心自问,若是自己和元嘉郡主换个位置,绝对做不到这个地步。   他们亦是庆幸,自己当时没有如潘昶一般着急地跳出来反对,不然如今这样类似诛心之言的话便落在他们身上了,到时悔之晚矣。   沈皎却是没有管潘昶的叫冤,而是继续道:“便是再是礼教宗法也是要遵从于大齐律之下,还是说再潘大人心中,家族宗法要大过国法了吗?”所为礼教,在大齐便基本上只得是儒家的治国之道,先贤之道。而“家国”二字,在有些人看来家族要比国更为重要,特别是在一些士族眼中,他们存在的时间比一个朝代还要久远,朝代要更迭再正常不过,家族才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根本。所以,家法有时真的比国法还要有约束力,更有威严。   但是这样的想法,若是敢在这朝堂上说出来,便是抄家灭族之罪。   沈皎看着跪在地上,一直叫唤着自己是诛心之言的潘昶,没有任何触动。她和潘昶从她踏入这太极殿开始,便是政敌。政治比战争更加可怕,也更加残忍,这是一场无比血腥又没有硝烟的战争。若今日她不能彻底将潘昶的话全部堵住,那么一旦让他有空抓住自己的把柄,她就有可能再也踏不进这太极殿的门。   沈皎看着之前一直附和潘昶的一些人,也都已经低头不再言语,她就知道,一旦她将领头的潘昶解决了,剩下的那些人就基本上不是问题了。   对于潘昶在这件事情上这么踊跃的原因,她也能够猜出一二,除了潘昶个人对女子的看低外,便是潘昶急于立功了,为争取礼部尚书的位置努力。现在的礼部尚书苏弘,已经被天和帝批准在明年入阁了,于是,礼部尚书的职位便自然而然地空缺下来了。   原本的礼部的两个侍郎,右侍郎因为得到晋王的支持,所以基本上众人觉得下任的礼部尚书便是这位了,但是如今这位已经倒台,左侍郎又在礼部多年,颇得威望。新上任的潘昶想要得到这个位置,除非立下大功,享有极高地威望,所以潘昶觉得这会是个机会。   但是显然他预估错了,这对他来说不是个机会,反而是个灾难。他以为朝堂上的官员都会发对自己入朝为官,但是事实恰恰想法,那些阁臣重臣,根本就是一直在持观望的态度,和着稀泥,从不表态。   在她看来,潘昶只有小聪明,而没有一个政客的智慧。同是礼教拥护者,礼部尚书苏弘和左侍郎杨立便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   和他们一样的,还有那些个阁臣重臣。沈皎知道,自己只有得到这些人的首肯,她的这个官位才会做得稳。 第258章 入朝   这朝中的阁臣和重臣, 每一个都是标准的士大夫, 更是政客, 这些人除了极少数为君王服务的寒门子弟外, 更多的是由世家大族培养的士族子弟。   每一个王朝都不可避免的存在着两种最根本的争斗, 一种是君权和相权之间的争斗, 另一种是帝王和世家之间的博弈。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虽然这句话是按照对个人能力增长所对应的要求来排的顺序,但是在很多士族子弟心中, 家族真的比国重要的多。他们凭借着自身的能力, 在朝堂上为家族谋求着最大的利益,这种利益有时可以不顾国家的危亡。   他们为了自己的利益, 更会选择联合, 联合起来对付政敌。在这些人心中, 没有“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想法,君臣大义,“君为臣纲”, 在这些人心中更是一条可有可无的话,没有人去遵守, 在他们的心目中,即便是君王也不能侵犯他们的利益。   可是,自古以来, 君王和臣子之间的利益,特别是君王和权臣之间的利益, 怎么可能不起冲突。权利是最为诱人的,每个人都对其充满者欲望,而这种欲望却很少有人能够克制住。当君王和权臣双方都不能克制住时,双方之间必然会发生冲突。君王想要做到真正的主宰天下,控制最高的权利,就必然会和想要更多利益的权臣发生冲突,这便是帝王和世家这千百年来一直争斗的结果。   而现在的这个朝堂上,这个时刻,她能否不如朝堂,也是一场君王和世家,和相权之间的搏斗。   这些权臣心中想得首先不是她进入朝堂,是否符合礼教,女子是否为官这些问题,他们想得是自己进入朝堂后会给整个朝局带来怎样的变化,而这个变化,会不会给各自的家族利益带来影响。   沈皎看着前方的这些个阁臣重臣全都沉默不语,而上首的天和帝亦是威严丛生地看着下方,似乎在等待着这些朝臣给出的意见结果。   其实,在她看来,在大齐这样一个时代,天和帝兵权在握,朝中更是提拔了不少寒门子弟为重臣,大齐的朝代已经之前的任何一个朝代的君王权利都要大上不少。   天和帝作为君王,大权在握,这个时候世家也只能避其锋芒。但是即便这个锋芒再弱,天和帝也要顾及一二,不是畏惧世家,而是天和帝现在必须要用到世家,毕竟寒门子弟还没有世家子弟在治国上的作用更大,寒门子弟尚需要发展和培养。当然,这也是这些世家所一直依仗所在,他们依仗的不是自己这一代中出现了多少权臣,而是对子弟的教育,一代代出色的后辈才是他们传承家族的关键因素。   但是,在她看来,这场博弈最后的结果,应该会让她心想事成的。   “卫卿觉得之前元嘉所说的如何?”天和帝看着下方的卫赜,皱眉问道。如今的天色已经不早,他实在是没有心情再耗下去了,而今日就必需把这件事敲定,不然,事情越拖,越容易出现变故。   “回禀陛下,元嘉郡主之话,臣颇为赞同。”卫逊思索了良久,终是给出了答案:“君为臣纲,更没有宗法大过国法的说法,既然国法上从未规定过女子不得为官,那么元嘉郡主为官的事情便没有违反国法,张大人的举荐也是有理有据,是可行的。”   沈皎听到卫逊的话,便明白了,正如她所想,在这场争斗中,天和帝的君权以绝对的权威,取得了成功。或者说,卫逊和这些人以政客的敏感和权衡,选择了让她入朝这个结果,这个结果会是对他们最为有利的选择。   但是,同样她也主意到卫逊在刚刚说话中的暗示。卫逊只说没有女子不得为官的律法,但是也没有明确同意女子就可以为官。卫逊说得是她为官是可行的,这和“女子可以为官是可行的”不一样,这中间的区别大了去了。   卫逊这是在向天和帝隐晦地表示,他同意了自己入朝,但是不同意天和帝同意让所有女子都和她一样有站上朝堂,有和他们这些男子并肩站在一起地资格。   她倒是也不生气,她从未想过只凭着今天这一天,今天这一场朝堂上的争辩,便真的能够将女子的地位提高,让当朝的这些个士大夫同意让女子都能够和男子一样入朝为官,这显然是异想天开的事情。   像卫逊这样会同意她入朝,不过是碍着天和帝的君权和她所做出的那些利国利民的功劳的。只她一个女子入朝为官,那便只是个特例,还不能给男女之间的地位造成什么大的影响。但是若真的让女子都能够入朝为官,将会给这些男子的地位造成极大的冲击,到时候很多家族里面也许就不是男子的一言堂了。作为享受着这个时代造成的高地位的男子,更会极力反对。   所以,她明白改变女子地位并不是一朝一夕便能够成功的,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要经过长期的,慢慢地积累和改变才行。   但是,今日能够得到这样一个结果,也足够让她感到高兴和欣慰了。“臣赞同张大人所说,同意举荐元嘉郡主入朝为官。”卫逊躬身道。天和帝听后,点了点头,又看向一旁的颜思道:“那颜卿觉得呢?“   “臣附议。”颜思亦是恭身道。   随后便是此起彼伏的附议声,而跪在一旁的潘昶听到这些人的附和声越来越多,心中悲凉,他知道自己之前的打算不仅都打了水漂,还惹得一身腥。   天和帝看着附议的人越来也多,便是一旁的太子和燕王二人也都附议起来,“既然众位卿家都同意了元嘉入朝一事,那朕便应诸位卿家所请,同意张敬宗所请,让元嘉入朝,至于这官职吗?”   “臣张敬宗举荐元嘉郡主担任中书舍人一职。”   天和帝似乎沉吟了一下,道:“那便依张卿所言,元嘉担任中书舍一职。”   “臣,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沈皎在天和帝的话落后,立时行大礼谢恩道。 第259章 卫家   卫家, 卫逊的书房中。   “父亲, 您说, 陛下此举究竟是何意思?”卫家二爷对着自己的父亲卫逊皱眉问道, 今日的早朝他也去了, 虽然位置不是特别靠前, 也没有插上嘴的地方,但是今天早朝从开始到结束,他全都看在眼里。   “你觉得呢?”卫逊没有回答儿子的问题, 而是反问道, 他想要听听自己这个次子的看法。他的三个儿子中,长子走得是武将的路子, 三子又不入仕途, 所以, 如今长子又回了边疆,次子虽然就坐在眼前,但到底不走仕途,他还是将重点放在了次子身上。   “今日, 大家都能够看出来,陛下是早就有了让元嘉郡主入朝的打算, 张敬宗只是一个办事的。”卫家老二卫澄分析道:“陛下是执意让元嘉郡主入朝的,只是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卫澄问道。   “儿子拿不准陛下的圣意,究竟是陛下想要让天下的女子都能够入朝为官, 拿元嘉郡主当试路的?”卫澄有些为难道:“还是陛下只是想要让元嘉郡主一人入朝?”   “虽然父亲和颜次辅都已经表明了不支持陛下让其他女子入朝的想法,但是难保陛下会一意孤行, 到时父亲再触怒了陛下,对父亲的处境更不好。”卫澄担心道。他父亲的这个位置,盯着的人可不再少数,特别是现在的卫家又涉及到夺嫡之争,若是一朝行错了路,到时卫家的处境可就不妙了。   听了自己次子的担心,卫逊没有回答,而是对着卫澄前面的幼子卫淳问道:“你觉得呢?”   “儿子不在朝堂,但是听了父亲和二哥讲得这些话,想法和二哥差不多,也是担心这个问题,拿不准陛下的主意。”卫淳回道。   卫逊看了眼前的两个儿子,心中叹了一口气,人人都羡慕自己的三个儿子学有所成,前途光明,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这三个儿子没有一个能做自己的衣钵传人的,没有人能够撑得起卫家的这个担子。   长子虽然简在帝心,更是弥补了卫家在军事上的不足,给卫家留了最后的退路,但是同样也不是适合从自己手上接过卫家,不为别得,只为文官武官这个最本质的区别,他的长子即便是再军功赫赫,在卫家也不够权威,不能服众。   卫家能服众的之前的宰相,是三公,是现在的阁臣首辅,而他的次子虽然是也是进士出身,但是悟性不足,之前在礼部,如今到了大理寺,可是再如何,他的这个次子最多也只是做到正二品的尚书,再往上入阁是不可能了,如果将卫家交到次子手上,卫家不至于落寞,但是也只能是原地踏步,甚至可能还会倒退一点。但是,该培养的还是要培养的。   至于幼子,也就是三子卫淳,虽然才华横溢,但是心思不在仕途上,而且其性格也不适合走仕途,当个名士才是最好的选择。   卫逊看着眼前的两个儿子,虽然心中叹气,但是也十分庆幸,他庆幸自己有卫赜这个孙子,他相信以卫赜的能力,足以给卫家一个光明的未来。   卫逊虽然觉得自己的两个儿子在这方面悟性欠缺,但是还是耐心地讲解道:“陛下在女子为官这方面,比你看得明白的多。陛下现在没有让女子大批入朝的打算,说得更明白一点,陛下现在只是想让元嘉郡主一人为官。”   “女子为官,在现在来说,其实是一种多余的担心。”卫逊看着两个儿子不明白,只得将话说得更明白一些:“官真的是那么好当的吗?便是男子当官时遇到的阻碍便是困难重重,而女子为官,除了要面临这些阻碍外,更要面对背后的非议,流言蜚语等等,又哪是那么容易的。”   “还有,现在的女子,又有几个识字的,又有几个通读四书五经,懂得治国之道的,让不懂治国的人来治国,岂不是昏君之为?你觉得陛下是昏君吗?这些,先不说陛下,便是元嘉郡主估计也比你们看得清楚多了。”卫逊毫不客气地训斥着自己的两个儿子,他真的觉得教儿子真的比教孙子累多了。   “父亲教训的是,是儿子愚钝了。”卫澄惭愧道。   卫逊听了这句话,心中顺畅了许多,他的次子虽然悟性不够,但是能够经得住批评,听得进别人的话,敢于认错,到也令他欣慰不少。   “父亲,您说陛下能想到这些,儿子没有意见,但是元嘉郡主一个刚刚及笄的女孩,未必能像这么多吧。”卫淳虽然也知道自己能力不足,很是羞愧,但是却不敢苟同父亲的想法。   “元嘉郡主是一个刚及笄的女孩,但是她是一个普通的大家闺秀吗?”卫逊摇头道:“她师从张博钧,而且张博钧不止一次在我面前夸耀自己收了元嘉郡主这个高徒,若论才学,她的才学恐怕不比任何一个二甲进士差,我见过元嘉郡主的一些文章,言之有物,见解独到,很能够看出,她对于治国方面有着自己的想法,这一点比之你这个号称寄情山水的名士不知要强出多少。”   “再者,一个普通的女孩,能够这么多年圣宠不衰,为陛下用心栽培信任吗?”   “一个普通的大家闺秀,能够愿意打着求医的名头,前往山东这样的灾区吗?能够发明出井灌,能够有条有序地救治章县吗?能够想出解决巫祸之事的办法吗?能够愿意吃得了苦,根治张博钧勘灾,勘察河道,制定治河方案吗?”   “这些别说是一个女子,便是你,你觉得自己又能够做到多少?”张敬宗看着幼子似乎要反驳,打断道:“陛下既然敢让张博钧这么说出来,就一定是真实的,陛下绝不会做出给元嘉郡主伪造功绩的事情,换句话说,陛下不昏庸,元嘉郡主若是没有过硬的本事和功劳,陛下也不会冒这样的险,让元嘉郡主一个女子入朝,给自己惹麻烦。”   “是儿子狭隘了。”卫淳羞愧道。   “那既然陛下没有拿元嘉郡主探路的打算,那么陛下究竟对元嘉郡主是个什么打算?还有为何是中书舍人这个位置?”卫澄同意父亲的说法,但还是有着疑问。 第260章 担忧   “陛下对元嘉郡主历来不同, 旁人都觉得是因为元嘉郡主的救驾之功, 可是在儿子看来却是有着几分异样。”卫澄想着天和帝对元嘉郡主的态度, 分析道:“儿子自己也有女儿, 作为一个父亲, 儿子也疼爱女儿, 但是儿子却从来都只希望阿悦能够无忧无虑的幸福一辈子,从未想过她有什么大出息,但是陛下对于元嘉郡主的态度绝然不是这个态度。”   “若陛下只是将元嘉郡主视若亲女, 那么为其考虑的最好打算必然是和儿子待阿悦一般, 但是只从元嘉郡主出生到及笄这些年,陛下待其的重视程度, 都基本上和太子是一个水平了, 为元嘉郡主延请各位名师, 御书楼任其借阅,和皇子与世家子弟一样就读于崇文馆,这显然是陛下一早就有打算培养元嘉郡主了。”   “只是不知道陛下的这种重视,究竟是来自哪里?”卫澄愁眉道:“若说元嘉郡主是因为救驾之功而被陛下这般重视, 儿子却觉得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当时元嘉郡主就读于崇文馆时, 可是只有一次救驾的功劳的,还是小孩子的误打误撞。若是……”   卫逊看到儿子不敢张口的踌躇的样子,道:“你是想说陛下对元嘉郡主太过重视, 是不是会危害到太子?”   “父亲英明,儿子确实有这方面的担忧。”卫澄垂首道:“陛下对元嘉郡主如此重视的原因不明, 着实让儿子心理不踏实,担心这种原因会阻碍太子的地位。”卫家身为后族,有一个太子的外甥,就必然深处夺嫡的漩涡之中,若是太子出现差池,他们也难逃劫难。   “太子是储君,陛下对太子历来重视,亲近,培养,太子更是能力卓绝,人品贵重,大半的朝臣都是敬服于太子的。”卫逊对于儿子的这个担忧,却是没有半点担心,太子的能力摆在那里,让朝臣信服,对陛下恭敬孝顺,只要太子不谋逆,陛下就绝不会废太子。   “不管陛下是因为什么原因重视元嘉郡主的,但是陛下绝不会因为元嘉郡主和太子冲突,而废除太子的。”卫逊知道儿子的这个担忧从何而来,因为之前的晋王就是个例子。对于元嘉郡主为何被如此重视的原因,他所知不多,之前也有过一些猜测,他之前打听到一些消息,具体的原因不知,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对此事的判断。   “之前的晋王被陛下因为元嘉郡主的一些事情斥责,其实都不过是晋王所做之事触动了陛下的逆鳞,借着元嘉郡主的名义给晋王警告而已,只不过晋王没有看明白而已。”   “其实,你这个担心都是多余的,元嘉郡主和皇后娘娘交好,和太子之间感情也不错,听说元嘉郡主曾不止一次的提点过太子一些大事,让太子获益匪浅,单凭这一点,就足以说明元嘉郡主有意和太子交好,同时也说明陛下对太子的态度,你要知道,若说这个世界谁最了解圣意,那么让陛下亲手教导出的元嘉郡主绝对占其中一位。”之前太子和他说过,元嘉郡主提点他的事情,他便明白,相比于其他几位皇子,元嘉郡主更看重太子,这位郡主如此了解陛下,这何尝不是陛下的想法?   “既然父亲如此说,儿子便放心了。”卫澄听了卫逊的话后,明显担忧少了一些,对着父亲微笑道:“如此说来,元嘉郡主入朝,于我们来说未尝不是件好事。所以,父亲没有反对元嘉郡主入朝。”   对于卫澄的话,卫逊不可置否:“虽也有这方面的原因,但是主要还是圣意难为,元嘉郡主颇有治国之能。”天和帝显然是铁了心的要让元嘉郡主入朝,而元嘉郡主更是在和潘昶的争论中占了上风,所以,让元嘉郡主入朝其实是综合各方面的考量之后的结果。   卫澄听后点了点头,然后再次问道:“那中书舍人这个职位呢?要知道,中书舍人的地位举足轻重,让一个刚入朝的女子担任,是不是太过轻率?”   “中书舍人的重要性已不是前唐之前那么重要了,现在的中书舍人只是掌书写诰敕、制诏、银册、铁券等,非前代可比。这个职位如今更多的象征的是陛下近臣,是陛下的心腹,晋升的重要阶梯而已。”前唐之前,中书舍人正五品上。掌侍进奏,参议表章,凡诏旨制敕、玺书册命,皆起草进画。中书舍人不管如何变化,官位如何降低,但是不可改变的是它天子近臣,心腹的标识。   “若说如今的陛下心腹,可还有比元嘉郡主更符合的吗?”卫逊反问道,看着自己儿子明白了一些,又接着道:“这个职位不过是陛下给元嘉郡主的一个过度,新一轮的秋闱马上就要来了,明年就是春闱,到时候新科进士入朝,陛下恐怕也会物色新的中书舍人。”   “虽不知道陛下对元嘉郡主的仕途究竟是怎么想得,但是现在的这个安排未尝不是个好结果。”卫逊和自己两个还不太明白的儿子继续讲解着,心中同时也在不断地叹气,这人和人的悟性就是不同,还和年纪无关,若是他的长孙卫赜在这,恐怕早以对此事了然于胸,明白地很。   “中书舍人在本朝只需要向陛下一人负责,没有直属地上级,一个官位不高,就职的还是一位不能得罪的郡主,这样的下官可不是谁都敢要。陛下这样做,一是为了避免朝臣的不便,二是为了元嘉郡主受了冷落,这样给大家一个磨合的时间,对彼此都好。”当然,更重要的是给元嘉郡主一个时间,一个能够再建功勋,让朝臣信服的时间,待到磨合的时间过后,元嘉郡主更有了底气,在朝中也更能够站得住脚。   天和帝的这个打算可谓是对彼此都好,是最好的选择。   下方的卫澄和卫淳听后才恍然大悟。   同样的问话,不止在卫家的书房,颜家和几个重臣的府邸也是一样。   和这些人的议论不同,沈家的书房中剩下的只有沉默。 第261章 担心   沈皎看着坐在屋子里的众人, 比起之前自己的事情只和父亲讨论知道, 如今的人显然多处了太多。她父亲那一辈, 除了在边疆的二叔不在, 她的三叔也坐在屋中愁眉不展, 便是一向不理这些朝务的五叔也坐在屋内沉默着。和她平辈的, 大哥,二堂兄,三哥, 还有几个成家的和快要及冠的几个兄长也都在这里。   可以说, 沈家能够主事的男丁,除了她二叔, 全都在这里, 剩下的都是些没有长成的孩子。   “父亲, 三叔,五叔和诸位兄长,元嘉知道今日所举会给家族带来颇多的麻烦,事先没有和沈家商议, 此事是元嘉的不对。任凭父亲和叔父们处罚。”沈皎请罪道。她知道她连招呼都没有打一声就直接做出了今日的事情,给沈家人带来多大的震动, 她进入太极殿后看到过自己的父亲面无表情,别人看不出,她是能够看出父亲眼底深处对自己浓浓的担忧和震惊。   至于同在朝堂上的三叔, 她也是看着其僵硬的身子和久久回不了神的样子,便知道这给了自己三叔多大的冲击。和她父亲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她的事情不同, 她的三叔完全是没有准备的,可想而知,这对她三叔来说,根本就不是震惊,而是惊吓。   如果说,今日的朝堂上,谁的压力最大,那除了她和张敬宗,以及自己的老师外,压力最大的便是同在朝堂上的沈家人了。即便是她注意力都在和潘昶的辩论上,她还是能够注意到满朝的朝臣的眼睛,除了集中在她身上,便是多停留在她父亲和她三叔身上。   再加上她此举给沈家女的名声带来的影响,如此关乎沈家的大事她都没有和家里人大过招呼,这本就是她身为沈家女的不合格。   “既然知道自己错了,为何之前隐瞒不报,不要告诉我,你之前不知道此事给沈家的带来的影响,你这是知错犯错!”沈邦靖毫不客气地怒斥道,他之前确实有想过自己女儿究竟会走上怎样一条路,但是却没有想到他的女儿会选择走明路,这和他原本以为的,要给天和帝当暗刀的设想截然不同。   在听到张敬宗说出举荐的人的名字是女儿的名字时,他内心的震动不必朝堂上的任何一个朝臣少。他担忧了一个早朝,他敢说,他打仗的时候都没有像今天一样如此提心吊胆过,而他还必须按照规矩不能说话,这其中不仅是文武官员不越界的规矩,更是为了避嫌,如果他插嘴了,反而会越帮越乱。如此着急的情况下,他却一点忙都不能帮,他觉得自己打仗时遇到被敌人围困的决定都没有这么着急过。   可以说,一个早朝,让他真的是度日如年。这样重大的情况,便是只透露出一点,他也不至于如此,更好早做准备。   面对父亲的质问,沈皎认错道:“此事是女儿的不对,但是不是女儿不想要告诉父亲,而是不能说。”   “除了不能说之外,这样其实也是为了父亲和三叔考虑。”沈皎提点这事实的真相,知道自己着实让自己父亲担忧了,心中愧疚,但是这却也是不得已的选择。   听到“不能说”这三个字,沈邦靖便知道这其中涉及的人物,想到什么,突然皱眉问道:“你之前在山东的作为也是陛下的意思?”那段时间女儿出行,他其实也不清楚女儿到底在哪里,他知道那趟出行不简单,但是为了不给女儿找麻烦,也就至始至终没有追问。只靠每隔三日的平安信确定女儿的安危,那段时间,他每日也十分担忧,但却不敢细问。   到了今日,他才算是知道自己女儿那些日子究竟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事情。不过,这前往山东是圣意是一回事,这女儿在山东的所做所为究竟有几分圣意,几分是自己的作为他实在是不敢细想。只听张敬宗的说法,若都是真的,他的这个女儿绝不比沈家这一辈的任何一个男子差,甚至连他倾力培养多年,继承他衣钵的长子都比不过。   “皇舅舅在女儿去山东前,给了女儿御令,赋予女儿便宜行事的权利,有些事情是先请示,有些事是先做了再上奏本给皇舅舅。”沈皎老实地回道:“御令回京后,便归还了皇舅舅,女儿在山东所做之事,皇舅舅全都知晓,女儿做事光明正大,从无一丝隐瞒。”   正是因为没有一丝隐瞒,天和帝才会一如既往的相信她,人与人之间的感情,特别是信任,是需要培养和维持的,从没有任何人无缘无故信任你的,她和天和帝之间都在默契地培养着彼此之间的信任。   “我有一问,还请郡主解答。”三老爷沈邦章听完后,也算是理清了大致的过程和真相,虽然震撼,但是心中却是一直有一个疑问压在心头。   “三叔请说,只要元嘉能说,定然不会隐瞒。”沈皎诚恳道。有些答案,就算是她想要告诉自己三叔,恐怕也不行。不然,到时候,对自己对三叔都不好。   “我明白。”沈邦章点头,在官场上为官多年,听了不该听的话是什么后果,他明白的很。   “只是想要请问郡主,山东之行,可是陛下为郡主筹谋的入朝的机会?”   沈皎听到这个问题,有些惊讶地看向沈邦章,说实话,比起她父亲,她三叔确实在政治上的敏感度更高。也无外乎在沈家,她父亲是掌舵人,而她三叔是她父亲的左膀右臂。   不过这个问题,她还是能够回答的:“是也不是。山东之事,是谁都没有预料到的,但是既然是个机会,便没有放过的必要,所以元嘉前往山东,确实是为了给入朝继续政绩。”   沈邦章听后抚摸着自己修好的山羊胡,对着上首的沈邦靖感慨道:“大哥,可见郡主入朝是陛下早以选定的结果,筹谋多年,既是圣意,我沈家也无需担心太多。”   一旁的沈邦靖点了点头,然后看向沈皎,问道:“虽是圣意,我也要问你一句,你想没想过你入朝,此事给沈家带来的祸事?” 第262章 不负   身为沈家女, 以女子之身给沈家带来的危害, 单单就一个给沈家女名声带来的影响, 就不是轻易能够忽略的。   “此事女儿之前也给父亲说过一些, 最近也想过更多。”她之前也回答过父亲, 想一想那还是好多年前的事情, 那个时候,她还只是开始接触朝政,甚至都没有想象过自己有朝一日步入朝堂, 会任什么官职, 那个时候的她虽然理想远大,但是却没有足够的思索考量。但是, 她那个时候对自己父亲做出的承诺, 她的初心却永远不会变。   “女儿现在和以前的回答一样, 请父亲和诸位长辈兄长放心,我绝不会做出危害沈家家族和有辱门风,残暴不仁的事情。”沈皎坚定地道:“关于因为此事我给家中姐妹名声和婚事上带来的祸事,我都会承担, 并且我承诺,绝对会尽我所能, 给家族姐妹最大的庇护。”   “我是沈家女,是沈家的子弟,时刻谨记自己身为沈家女的责任, 绝不会做出危害沈家的事情。”   “还有,若是有朝一日, 我所做的事情会连累家族,到时我会自请出族,决不让沈氏一族为我陪葬。”沈皎说完后对着在坐的所有沈家人一礼,郑重地道。   若是真的有这么一日,她情愿自请出族,从生了自己,养育自己的家中除名。她自己做下的事情,是她自己的选择,但是她不能让家族为她的选择牵连。   “若是真有这么一天,你就是从族谱上除名又如何?”沈邦靖似乎很是残忍,对着自己的女儿逼问道:“全天下都知道你是沈家女,是我梁国公和淑惠长公主的嫡女,不可能划清界限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你为保全沈家的选择。若是真想置你于死地,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沈家的。”   一个人从以出声开始,她和父母和家族之前的关系就确认了,这不是简单地临时除名就能解决了,也不会有人信。   “就是因为我和沈家的关系剪不断,但是为了沈家日后不被我所牵连,女儿觉得有些事情还是现在就划出界限的好。”沈皎没有被沈邦靖的无情所影响,很是镇定地答道。这个问题,是她必须要面对的,无论如何都回避不了。既然回避不了,还是想办法解决地好。   “划清元嘉和入朝为官的沈家子在政见上的界限。”感受着众人的惊讶地目光,沈皎镇定地答道。生活上的界限绝不可能划清,她敬爱自己的父母,也不愿意为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生,甚至不可能发生这样没影儿的事情,和生养自己的父母划清界限。她觉得这样做,简直就是在杞人忧天了。   “如何划清政见上的界限?”沈邦章感兴趣地问道。他对于这个侄女越来越刮目相看了,在官场上混了这么多年,他看得明白,最为官员,有能力还不够,要有魄力,会筹谋才行,而这三者他的这个侄女都不缺。特别是魄力,他自认若是他和这个侄女换位,绝对做不到自请除名和划清界限这样果决的事情,特别是在这样出入朝堂,形单影只,孤掌难鸣的时候,这个时候若是有一个强有力的家族在朝堂上支撑,相信没有几个人会拒绝,选择和家族划清界限。   “我和沈家,和父亲与三叔在朝堂上的地位,派别不同,父亲和三叔是纯臣,沈家的子弟若为官也都是纯臣,不参与党派夺嫡之争,只听命于陛下。”沈皎回答道:“虽然我和父亲与三叔一样也是只听圣命,但是在旁人眼中,我们之间差别极大。父亲和三叔,一个是战功赫赫,实打实的军功,一个是进士出身,清流一派,可谓是朝中的忠良。而我在有些人眼中,恐怕早以是宠臣,甚至的靠着圣宠将来会为所欲为的佞臣。”   “换个说法,如果说,有一天陛下有了什么政策想要实施,在前方冲锋陷阵的只会是我这样的宠臣近臣佞臣,而不是父亲和三叔这样的忠良。”她从一开始就明确的知道,天和帝想让她入朝的原因,除了国师的语言这个最基本的原因,更多的是因为天和帝相信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的孩子会成为自己最锋利,最懂自己的利刃,在他遇到阻碍的时候,能够替他扫平阻碍。   同样,她也需要靠着在天和帝手下做事,提高自己的朝堂地位,为实现自己的抱负而努力。这虽是相互利用,但也是一种相互成全,没有什么不对的。   “同是纯臣,但是彼此之间也难免有政见不和的时候。我必然会时刻按照圣意做事,但是父亲和三叔却有时不会,不是吗?”沈皎问道。   一旁的沈邦靖和沈邦章点了点头,若是事事都顺从圣意,那不是纯臣,而是小人佞臣了。毕竟天子有不是神,总有犯错的时候,不然要御史干什么?也不会有那句“以人为镜,可以知得失。”的帝王之语了。若是帝王说什么就是什么,那样的臣子也就不是忠良,而是奸臣了。   “所以,在未来,父亲和三叔不必考虑我在朝堂上的选择,只需要保持沈家原来的步伐,不需太过刻意,长此以往,这界限自然就出现了,而朝堂上的朝臣对于我们之间的关系自有衡量。”   “此事你可想好了,决定不要沈家这个助力?”沈邦靖看着自己女儿说出的这些话,流畅连贯,显然是一早就想好的,只最后确认地问道。   “女儿心意已决,这是对沈家对女儿最好的选择。”沈皎坚定道。   沈邦靖叹了一口气,慢慢道:“既然你已经想好了,那此事就这么办吧。”他不仅是女儿一个人的父亲,更是沈氏一族的族长,他不可能让沈氏陪着女儿一起冒险。   “不过,有句话,我也在说一遍,你是沈家子,是我的女儿,这一点不会变。”沈邦靖承诺道,他给不了女儿太多的帮助,但是也要尽力给女儿最后一点庇护。   沈邦靖的话落后,一旁的沈邦章也跟着道:“大哥所得对,沈家永远是郡主的安身之所,是郡主的依靠。”   旁边至始至终都没有插上嘴的五老爷也跟着点头,随后以沈长冀为首的沈家下一辈子弟也纷纷赞同表态。   沈皎心中很是感动,对着一旁的父亲叔父和兄长道谢。她不负她的家族,她的家族也不会负她。   接下来的几天,不管外面的人怎么想,怎么议论,沈皎穿着礼部送来的官服,拿着自己的印鉴,开始了成为中书舍人的日子。   因着本朝的中书舍人都是围绕天子一人打转,所以她和以往的日子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多了一个文书的工作,然后接触的朝政更多了。   很快就到了卫皇后宴会的日子了。 第263章 态度   紫宸宫中, 不同于前些日子身着绿色官服正身坐于殿内, 担任中书舍人的时候, 今日的沈皎一身盛装, 云锦制成的十二幅浅蓝色湘水裙, 双肩上面绣者双龙纹, 下面的裙摆上用金丝银线勾勒出云凤纹,阳光照在上面,流光溢彩, 熠熠生辉。   再配上华贵的首饰, 更是华美张扬,但是这样富贵的装饰, 十五岁的少女却是将其压了下去, 让这份装饰为还有些稚嫩的少女多了几分威严。   “这一身装扮不错。”天和帝看着面前盛装打扮的少女, 笑着感慨道:“一转眼你都这么大了,当年朕将你抱在怀中玩儿的日子,现在想想,还仿佛就在眼前, 如今,这都已经及笄了。”虽然亲自给面前的外甥女起了表字, 参加了外甥女的及笄礼,面前的少女也已经在自己的支持下步入了朝堂,但是他就是觉得眼前的少女还是那个小孩子, 如今看到这副盛装,他才意识到, 眼前的女孩,已然是正值青春,花儿一样年纪的少女,是已经及笄,可以议亲的大姑娘了。   “及笄了,也就能议亲了。”天和帝想到这,心中有莫名地惆怅感,不过还是笑道:“今日你皇舅母办宴会,你这样打扮也好,到时好好挑一挑,看有没有自己喜欢的,虽说你现在还小,再过些年也才好,但是也是时候该准备起来了,这人是要千挑万选的。”   “选好了人,告诉皇舅舅,皇舅舅给你掌眼。”天和帝交代道。作为男子,他太知道男人的劣性,他的元嘉还小,便是在聪慧,在感情的事情上也是一张白纸,自古以来,栽在情爱里的聪慧女孩还少吗?虽然相信自己培养出来的女孩有眼力,也有能力解决此事,但是他还就是有些担心和惆怅。   沈皎看着天和帝为自己感情之事忧愁的样子,嘴角一抽,虽然无奈,但是心中却是一暖,天和帝这是有些关心则乱了。不过,这也是向她表明了,天和帝在她的婚事上没有想要过多的插手的想法。但是她和卫赜若是成婚,这其中代表的势力分布实在是太过庞大,他们都需要一个契机将这个事情达成。   不过,天和帝的态度对她来说是一个绝对的好消息,她和卫赜的婚事遇到的阻碍比她想象中少不了不少。   “皇舅舅,我还小,此事不急。”沈皎笑着道。   天和帝看着外甥女的反应一愣,这不害羞,反而镇定的样子,似乎不把此事放在心上一般,突然让他想起之前淑惠找自己谈得问题,元嘉不会真的对成婚不感兴趣,想要一个人过,或者是娶夫纳侍吧。   不知道天和帝想到什么,让他看着自己的目光更是担忧,沈皎连忙转移话题道:“今日主要还是为了三位表兄和五表姐,皇舅舅可有打算?”   “只要是你情我愿,有分寸,都好。”天和帝仿佛不在乎地道:“你五表姐那里,有皇后把关,朕再亲自考察一番。”   这句话,沈皎明白,除了五公主,天和帝用了些心,毕竟五公主不涉及夺嫡,天和帝又一向是比较喜欢的,所以对其驸马的人选是要好好挑一挑的。   而前面的那些话,说得是那些皇子,“你情我愿”而不是“两厢情悦”,还有“有分寸”这三个字,这中间代表的意思就值得深思了。   正在这时,外面有来自凤仪宫的宫人,说宴会快开始了,奉卫皇后的令,请她过去,沈皎变也不再耽误,对天和帝告退后,便出了紫宸宫,上了辇轿,往举行宴会的御花园走去。   “宴会还有多长时间开始?”沈皎问道。之前她一进宫便去拜见过谢太后和卫皇后,然后才往紫宸宫去的,所以她也没有再往凤仪宫请安的必要了。   “回郡主,还有半个时辰左右。”来请她前去的凤仪宫的宫人答道,想着这位郡主的性子,和卫皇后之前的交代,宫人连忙道:“皇后娘娘特意吩咐过奴才,若是郡主不想要去前面,前方就有个亭子,清净地很,正好适合您休息。”   “那你引路吧。“沈皎答应道。卫皇后对她的性子清楚的很,她现在确实是没有闲情雅致和那些贵女赏花吟诗,而且她的身份也不适合了。她现在不仅是元嘉郡主,还是中书舍人,不管这些人背后怎么议论她,当面却没有人敢说她一个不字,所以,出去听这些人的阿谀奉承,她也没有那个心情,还不如一个人呆着更清净一些。   再者,这都是奔着王妃的位置,或者是一些青年才俊去的,作为一个已经确定恋爱关系的人,她觉得还是给这些单身的青年男女们更多寻求幸福的空间吧。   “是。”宫人赶紧应道。   到了亭子,沈皎打量了一番,才发现这亭子的奥妙所在。亭子本身的设计精巧,上面的琉璃瓦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因着御花园设计的巧妙,这处亭子虽是在御花园的中间,但是旁边栽种着一些树木,将亭子完美地遮住了一些,不在惹人注目。可是站在亭子中,确实能将御花园中的景象尽收眼底。   喝着端上来的宫人端上来的茶水,点心了两块精美的糕点,欣赏着御花园的美景,正当这时,她看到了几个华服少女一起走在御花园中,其中一人的身影,她再熟悉不过,正是她的六姐姐。   不过和她想象地和谐不同,很快那边便传出了一个少女戏谑地嘲笑声:“六姑娘也敢来皇后娘娘的赏花宴,一个退过婚的女子,却也敢来这,真是不知所谓。”   “我收到了皇后娘娘赏花宴的帖子,自是有资格来这里的。”六姑娘看着少女挑衅地样子,淡淡地说道。来之前她祖母和九妹元嘉郡主就提点过她,比这更可恶地话她都想过,更何况只是这种程度的嘲讽。   她若是连这点情况都应对不了,便有负祖母多年的用心教导和九妹为她求来的这次机会。   “皇后娘娘邀三品以上官员府邸的嫡女来宫中赏花,若我记得没错,沈六姑娘的父亲只是从五品,不是吗?”   从五品的官位,在地方上算得上的一方大员,但是在京中却是一抓一大把,连上朝的资格都不够。   马二姑娘傲然地看着六姑娘,眼中满是鄙夷和不屑。 第264章 对峙   六姑娘看着眼前的趾高气扬的马二姑娘, 眼神微凝。对于这位马二姑娘, 因着之前也不在一个贵女的圈子里交际, 所以她了解的并不多, 但都是京中的贵女, 最基本的消息, 她还是了解的。   这位马二姑娘,若是她没有记错,应该是刑部侍郎家的嫡女, 马家虽不是世家, 但也是书香之家,是家中的子弟也多是科举入仕, 虽比不上卫家和颜家这些个世家, 但也是繁荣昌盛, 所以马二姑娘一直以自己的出身为傲,平日里还很是看不上她们这些勋贵之女。   至于这位马二姑娘为什么知道自己被退婚的事情,她却是不见怪,先不说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了, 自打威远侯府因着黄三的事情被降了爵,林二被绝了仕途, 林家也就不管不顾了,将她之前和林二订婚的事情张扬了出来,现在大半个京中高门大户都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   而且威远侯夫人便是马家的姑奶奶, 算起来,还是这位马二姑娘的嫡亲姑母, 所以这位知道她被退婚的事情,更是不怪了。   来之前,她知道自己退婚的事情一定会被一些人翻出来。但是就像她九妹妹之前说得那样?她为什么要害怕呢?做错事的又不是她,她为何要怕?   还有,身为勋贵之女,特别是身为沈家女,她有自己的自傲,沈家女的尊贵,从不是单单父亲一人给予的荣耀,而是整个沈氏一族的先祖子弟为她们赢得的。   “马二姑娘这话就不对了。”六姑娘微笑着,丝毫不见生气的模样,大家风范尽显:“我是沈家女,是梁国公府的六姑娘,如何来不了这赏花宴?”只要梁国公府一天没有分家,她便一天是梁国公府正经的嫡出女,有参加这赏花宴的资格。   “还有,退婚的事情又错不在我,陛下也已经为着此事降爵威远侯为威远伯,吏部也已经废除了林二的秀才功名,是非功过已然明了。马二姑娘如此为难与我,是在为自己的表哥鸣不平吗?”六姑娘反问道。   “我不过是就事论事,你休要扯远。”马二姑娘听到六姑娘的话,气得脸通红,她才看不上姑母家中那个已经被废的二表哥,被革了功名的人还能有什么前途,她才看不上。不过是因着她姑母待她平日里还算是不错,她想着顺带替姑母出一口气而已。   而她没有想到这人口舌如此厉害,六姑娘这句话,是在陷害她,若是传出去,便是她和姑母家的那个二表哥有什么私情似的,她可不愿意和一个名声臭了的人,有什么牵扯,影响到她自己的前途。   “大家都知道,今日是皇后娘娘为了赵王,韩王和燕王三位殿下遴选正妃,你一个已经退过婚的人,还让家族蒙羞,就算是接到了皇后娘娘的请帖,也应该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得上这正妃人选的资格,我若是你,是绝对没有这厚脸皮来这里的。”她虽然看不起这些粗人,但是也知道自己不能诋毁沈家,她针对的只能是六姑娘沈瑾姗一人,不然会牵扯到家族。   坐在亭子中的沈皎,清清楚楚地听着这位马二姑娘的话,也从宫人口中知道了这位的身份,终是明白了这位针对六姑娘的原因了。   这明显是冲着王妃的位置去的,对付六姑娘,除了林家的原因,更多的是将六姑娘当成自己的争夺王妃之位的敌人了。不过,这不仅急切,而且愚蠢,在宫中闹这么一出,便是之前已经在备选的名单中,如今也被剔除在外了。只这妇言一项,就不够格,宫中最要不得的就是不懂规矩的人。   不仅是沈皎,御花园中的贵女哪个聪慧的?马二姑娘的这点心思,很多人都有,但是这么急切地说出来,就是有点难看,和令人厌恶了。   “退婚之事的是非对错,大家都有眼睛,自会评判,毕竟公道自在人心,若是再让我重新选择,我还是会退婚,不然一个只会忍气吞声的沈家女,更会令沈家蒙羞,沈家女只要行得端坐得正,就不惧任何的流言蜚语。”   “皇后娘娘既然给了我帖子,便是认为我有这个资格来参加宴会,马二姑娘这是在质疑皇后娘娘的决定吗?”她一个普通的世家女子,敢拿卫皇后在此说事,不过是因着她有一个真心待她的九妹妹,在背后为她撑腰,交代她迫不得已可以如此说而已。不然,再借她一个胆子,她也不敢拿卫皇后做挡箭牌。   之前确实有关于三位王妃的人选的各种版本流传出来,她也有幸被列在其中。不过,她有自知之明的很,这些人选都是按照家族地位来选出的,而沈家自然也被列在其中,可沈家现有的嫡出姑娘还没有出嫁的就只有她和九妹妹元嘉公主了,本来应该是她九妹妹在这名单中的,但是前些日子的重大变故,她九妹妹入朝了,所以大家都觉得元嘉郡主成为王妃不太有可能了。   毕竟,看天和帝的想法,还没有废太子的意思,而她九妹妹不论嫁给哪个皇子,都会改写现有的朝局。这些她不懂,还是她祖母告诉她的。   所以,最后名单上的人只能是她,即便是她已经被退了婚,这就是家族力量的庞大足以抵消个人身上的瑕疵。而这位马二姑娘却是看不到这一点了。   她不过是因为沈家没有嫡女,才上了那份名单的,她本人没有任何想法,而沈家也对此没有什么想法。这位黄三姑娘不去找那些最有可能成为王妃的人的麻烦,而来找她,不过是因为“柿子要捡软的捏”罢了,而她就是最软的那一个。   欺软怕硬的人,最是令人厌恶。   “派人将此事告诉皇舅母。”沈皎看着这边已经快撕破脸,要闹出事情来了,便起身前去,然后对着一旁的宫人吩咐道。到底是在宫中,她也不能越俎代庖,此事由卫皇后派人来处理才好。   不过,她刚起身,便听到一道有些冷淡的声音传了过来。   “沈六姑娘品行出众,母后和母妃常常赞誉,能收到母后的请帖再正常不过。”   “还是说,母后请谁还要经过这位姑娘的同意不成?” 第265章 惩处   听到声音后, 原本还围观六姑娘和马二姑娘争吵的贵女们都纷纷转头, 看到来人后, 赶紧行礼道:“参加韩王殿下。”   六姑娘也随着众人行礼, 而一旁被韩王问责的马二姑娘心中一慌, 脸瞬间收敛起之前嚣张跋扈, 嘲讽的嘴脸,换上了一副娇羞娴雅的样子,连忙行礼, 然后辩解道:“殿下误会了, 臣女绝对没有质疑皇后娘娘的意思,这是沈六姑娘在恶意中伤于臣女, 臣女是冤枉的。”虽然不知道这位韩王殿下听到了多少, 心中慌乱, 但是还是强行为自己辩解着,将罪责都推向了一旁的六姑娘。   “皇后娘娘母仪天下,臣女敬慕得很,绝不会生出对皇后娘娘不敬的心思来。还请韩王殿下明察, 臣女是冤枉的。”   六姑娘看着一旁的马二姑娘在如此短得时间内,以堪称变脸的速度, 将原来的趾高气扬,变成娇羞娴静,又变成现在的似乎受了委屈似的楚楚可怜的样子, 单这份功夫,她是不如的。虽然这位马二姑娘的脑子不是特别好, 但是这变脸的功夫和颠倒是非的本事也能让她混得下去了。毕竟这没有点傍身的本事,怎么能在京中贵女圈中混得下去,   对于这位马二姑娘颠倒黑白,将罪责都扣在自己身上的行为,六姑娘却是不慌的,看着面前这位容貌英俊,一身月白色的冠服更让其原本就肃然的气质中添了些清冷,对于这位马二姑娘楚楚可怜的辩解,这位韩王殿下似乎没有一点被触动的样子,依旧和刚才一样冷漠,这让她想起了京中对于这位亲王的传闻。   京中的大龄未婚青年中,最让人关注的就是韩王,燕王殿下和卫家的嫡长子卫赜了。但是在这三人中,燕王虽然身边没有通房侍妾,但是对女子从来都是和颜悦色的,是女子心中最为欣赏的那一类,最近又被陛下重用,在京中炙手可热的紧。   而“卫家宝树”的卫赜,虽然不在京中,年岁也已经不小,卫家依旧以“高僧批命,不宜早婚”的借口压着不让卫赜成婚,但是卫郎的名声依旧名冠京城,想嫁给卫赜的少女可以从卫家排到京城的大门。   同是未婚男青年,也是洁身自好,而这位韩王却是不怎么被贵女们所喜爱了。究其原因,是因为这位对于女子从来都是不假辞色,冷漠地很,而哪个贵女也不想要有一位对自己也冷漠地丈夫的。更重要地是,京中有流言传出,韩王之所以对女子不假辞色,是因为韩王是断袖,喜欢的是男子,虽然这留言荒唐,但是却也不得不让人深思一番。   如今她看到这位面对花儿一般的少女,垂泪欲泣的样子,没有丝毫的怜惜之意,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感觉错了,这位韩王在马二姑娘做出要哭的表情的时候,更加冷漠了,似乎很是不喜欢女子哭泣。   马二似乎聪明反被聪明误了,韩王明显是不吃这一套。   “韩王殿下,事实究竟是什么样子的,臣女也不做辩解,毕竟这觉得旁边这么多人,您一问便知。”六姑娘镇定地道,马二姑娘的这些手段太过幼稚,一问便会被拆穿,毕竟这些贵女悠悠众口,没有人愿意为马二姑娘遮掩,这样的小把戏,她早就不玩了。   其实,若韩王是个怜香惜玉的事情,马二姑娘打得主意也还能有一点用,但是对上没有冷漠的韩王,马二姑娘是一点施展的空间都没有了。   “不用问别人,本王刚才看得一清二楚,谁是谁非本王自有定论。颠倒是非,在宫中闹事,欺瞒本王,妄议中宫,这莫不就是刑部左侍郎马大人家的教养?”韩王说完后,如利剑般地目光直指旁边的马二姑娘,吓得马二立时跪倒在地上。   韩王又将目光转向旁边的六姑娘沈瑾姗,看着面前明艳照人的少女,沉稳地站在他面前,不做辩解,受了委屈,也不哭哭啼啼的,不禁多看了两眼。   眼前的姑娘,一身妃色百蝶穿花襦裙,外罩织锦缎的绯色百花飞碟锦衣,明艳照人,美丽极了。   “犯错的终究是女眷,本王不便插手,此事已经让人回禀母后,稍后母后的处置便会下达。”韩王说完后,看都不看在自己说完后已经瑟瑟发抖,跪在地上,快要晕过去的马二姑娘,而是对着众人道:“有句话,本王还是要奉劝各位姑娘一句,宫中不是诸位可以放肆的地方。”   说完后,韩王看了众人一眼,又将目光转向一旁的六姑娘,然后便带着自己的近侍走了。到底是女眷的事情,他不便插手,这若是前面的那些个世家公子,他早已经将挑事的人扔到宫门外了。   女眷的事情,他若是直接处置了,便是越俎代庖,伤了他母后的颜面,还会给人留下把柄,所以,他才没有轻举妄动。   不过,今日他也不算是白来,想着御花园中镇定沉稳的女孩,丝毫不因自己退婚之事而卑怯,韩王一向冷漠的脸上露出了微笑,他今日收获颇丰。   沈皎看着韩王已经出面了,卫皇后那里也差不多已经知道了,处置一会儿自会下达,她也没有出面的必要了,只是看着中间的六姑娘,还有旁边安慰六姑娘的两个少女,对着一旁的宫人道:“去将沈六姑娘和她旁边几个少女请过来。”现在的六姑娘也不适合在那些世家贵女中呆着了,虽然有了马二姑娘的教训,没人敢再闹事,但是议论声和那些异样的眼光更为可怕,她是不愿意自己六姐姐在那里被人围观的。   “是。”一样的宫人应是,随后便走到御花园中,将三位少女请到了亭子中。   凤仪宫中,卫皇后听着接连两人回禀给她的话,眉头微皱,还不待她问责,便见凤仪宫中一位位置靠后的诰命夫人径直跪下请罪道:“是臣妇教女无方,请皇后娘娘恕罪。”   比起马二姑娘,这位妇人显然更知道轻重,知道求情没用,辩解更是最愚蠢的做法,只会激怒卫皇后,便只言请罪的话。   “马夫人既然知道这是马二姑娘之错,那是再好不过。”卫皇后皱眉道:“马二姑娘不知道规矩,妄议尊者,在宫中滋事,欺凌旁人,擅自揣测上意,宫中是断然容不下这样没有规矩,妇德,妇言有失之人的。今日本是好日子,本宫也不想破坏了心情,便掌嘴二十以示惩戒吧。”   “行刑完后,马夫人便将女儿领回去好好教导吧。”卫皇后看着下方的马夫人说完,其身旁的女官便将马夫人请了下去。   卫皇后这些话的意思,众人都明白,马二姑娘再也进不了宫了,有了卫皇后的这些评语,马二姑娘算是完了。   很快,对于马二姑娘惩处的懿旨便在宫中传开,让原本还有些其他小心思的少女都立时变得老实起来,明白宫中绝不是她们可以动心思的地方,一不小心,就能够将自己一辈子的前程搭进去。 第266章 突破   这边, 六姑娘也在宫人的带领下领着两个同伴, 走到了亭中, 看着面前身着华服, 耀眼至极的堂妹不禁一怔。   在她的印象中, 她的这个堂妹虽然身份尊贵, 但是衣服上却是没有什么要求,不是说穿得不好,反而是她九妹妹的每件衣服的用料都是极为珍贵的料子, 别得贵女要宝贵地不敢穿, 要拿来做见客穿得衣服的料子,她的九妹妹也都只是做常服穿。   但是料子虽好, 但是她九妹妹平日里的穿着很是素雅, 并不张扬, 衣服剪裁合体,别处心裁,但是并不华丽耀眼,只是在细节的处理上更加用心罢了, 再加上她九妹妹常穿男装,或者是胡服骑服, 便是她都见过好多回,身上的配件也都只是带着几件精品。反倒是这副盛装的样子很少见,让她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   和六姑娘一样的愣神的还有六姑娘旁边的两位华服少女, 都是有些震惊的样子。   一旁的六姑娘只是一怔,很快就回过神来, 然后用手拉了拉身边好友的衣袖,对着沈皎行礼道:“给郡主请安。”如今是在宫中,天地君亲师,在这里国礼要大于家礼。   随后,一旁的两个姑娘也回过神来,对着赶紧请安道:“臣女韩氏清婉见过郡主,给郡主请安。”   “臣女褚氏阿灼见过郡主,给郡主请安。”   “六姐姐快起来。”沈皎亲自去将六姑娘扶了起来,然后又对着旁边的两个姑娘道:“韩姑娘和褚姑娘也快起来。”   “谢郡主。”三人起身道谢道。   “快坐下。”沈皎笑着招呼着,指着亭子中间石桌旁边的上面早以铺上软垫的石凳道。   三人又道了谢后,才坐了下来。   沈皎看着旁边有些拘谨的两位姑娘,笑着道:“两位姑娘可是出身忠国公府和庆春侯府?”褚姓的家族在朝中的官员,能在京中算得上的高门的,便是只有庆春侯了。而韩姓的家族在京中虽也有两三家,但是看这位姑娘身上颇有些直爽的性子,也就只有和梁国公府一样是世袭国公府的忠国公府一家了。   说起忠国公府来,也是响当当的武将世家,为大齐,为天下的安宁立下了汗马功劳,比之梁国公府,英国公府,魏国公府都是不差的。   忠国公府的子弟历来镇守南疆,抗击水贼,贼寇上算得上很有建树。南疆都是海域,水贼海盗猖獗,有了忠国公府的镇守,南疆的百姓才能过上安宁的日子。   至于庆春侯府,却是已经从武开始转文了,但是庆春侯府至今也要求子弟习武,用上任庆春侯的话说,不求家中子弟能捡起祖宗的威风,但是祖宗的本领和艰难不能忘记。所以,庆春侯府的子弟基本上都是能文能武的性子,家中的姑娘也多是性情直爽的。   六姑娘能和这两个府邸的姑娘玩在一起,足以说明,这两位姑娘的性子都是不错的。   “正是,臣女在家中行五。”韩清婉笑着道。   “臣女在家中行二。”一旁的褚灼也点头道。   沈皎笑着道:“原来是韩五姑娘和褚二姑娘,刚才多谢两位护着六姐姐,向着六姐姐。”   听到沈家的这句话,一旁的韩清婉连忙摆手道:“郡主这话让我们羞愧了。当时我本是想要说些话的,但是阿姗拉着我,不让我说,我就……”说道这,韩清婉害羞地低下了头。   一旁的褚灼也是如此,道:“本来好姐妹就应当相互扶持,而这次我们根本没有帮上忙,所以实在是当不得郡主的谢字。”   “怎么就当不得了,只要是有心,便是好的,再者事情发生的时候,你们始终站在六姐姐旁边,这便是对她最大的鼓励和支持,在她当时最感到害怕无助的时候,是你们给了她支持,相信这对于六姐姐帮助很大。”当时,她不止一次看到韩清婉和褚灼想要出口相助的样子,但是都被六姑娘给制止了。但是,这不能妨碍这两位姑娘待六姑娘的真心。   “郡主说得对,今日若不是你们站在我旁边,我可能就真的慌了。”六姑娘真心地感谢道,她始终记得自己的两个好友坚定地站在她身边的样子,心理真的很暖,让她在最慌乱的时候,保持住了镇定。   随后,沈皎又笑着和这两位姑娘聊了几句,令她意外地是,这位忠国公府,名字十分有诗意的姑娘,居然想要从军,这让她颇为侧目。   “韩五姑娘的这个想法,可有和家中的亲长提到过?”沈皎问道。   “提到过,但是祖父父亲他们并不反对。”韩清婉说道这,想到自己祖父说起过得话,自豪道:“我祖父曾经说过,韩家的孩子,不论男女,只要是有行军打仗上的兴趣,他一定倾力支持。”   “如今,女子都可以从军,祖父和父亲更不会阻拦我的。”韩清婉道,随后便说起自己畅想的未来,道:“我只愿自己能够有谢大人一半的功绩,就足够我光宗耀祖了。”   “你知道谢晴?”沈皎听到谢晴的名字,笑着问道。   “这是当然,谢大人是我们每一个想要成为女兵的人的榜样和目标守卫疆土,保卫百姓,效忠君王,光宗耀祖,不仅是男子梦想,同样也可以是女子的梦想。”   沈皎看着这位姑娘说道谢晴时,完全是一副迷妹的样子,眼中全是倾慕和敬佩,说起对女军的那种向往和坚定,便知道这位是真心想要从军的。   能有这种情况足以令她欣慰了。   她就知道,熙和军的重建,谢晴这样女性英雄和榜样的出现,会让更多的女性敢于表达自己的想法,更敢于实施这样的想法,能有这样的进展,这样的突破,足以令她感到欣慰和鼓舞了。   沈皎又和三人谈了一会儿,便听到有人回禀,五公主邀众人过去参加诗会,沈皎自己告了假,还加上了六姑娘,只让另外两人离去了。   待两人走出亭子侯,沈皎才对着身边的六姑娘问道:“你觉得韩王如何?” 第267章 偶遇   “郡主怎么想起问这个问题?”在宫中, 她也不敢称呼九妹妹, 还是郡主这个敬称更好一点。   沈皎看着六姑娘纳闷的样子, 不禁一笑, 她这位六姐姐还没有什么感觉, 但是依照她对韩王从不管闲事的性子的了解, 韩王出面绝对是有原因的。   不说别的,韩王遇到此事,大可以将此事直接禀明卫皇后, 而不是亲自出面制止, 毕竟女眷之事,韩王身为男子, 不出面是十分合礼, 也说得过去的。   但是韩王偏偏出面了, 而且话语中的意思明显偏帮她六姐姐,特别是在她这个亭子中,能够明显看到韩王在她六姐姐身上流连的目光,她若是还察觉不了, 她这个官位也就别想再往上走了。   “不为什么,就是韩王今日帮了姐姐的忙, 也就是帮了沈家女的忙,所以想要问问姐姐对其的印象如何?改日好做答谢。”沈皎笑着道:“不过是闲着无事的闲聊,姐姐就当是我们姐妹间说得私房话罢了。”   六姑娘沈瑾姗看着沈皎言笑彦彦的样子, 再看看周围的宫人都已经从亭子中退下,守在外面, 亭子中也就只剩下了她和自己这位九妹妹两人了。   “说起来,祖母愿意让六姐姐来这宫中受这个罪,除了最主要的是要给六姐姐一个名声地位外,便是想要给六姐姐找一个如意郎君了,只是不知道六姐姐心中的夫君究竟该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沈皎见六姑娘有些不好意思,便打趣道。韩王的心思已经明白,但是她这位六姐姐的心思她还不清楚,韩王行事向来雷厉风行,知道自己心意,必然回去求卫皇后和宁妃赐婚,但是若是她六姐姐不愿意,她也不愿意委屈了六姐姐,到时候不情愿地嫁过去,受苦地还是自己六姐姐。   “今天世家公子来得不少,我好按照六姐姐心中夫婿的样子,逐个筛选,列出个名单出来,交给祖母和五婶,也是今日之行没有白费不是?”沈皎说完后,看着六姑娘已经被转移了注意力,便再次不经意地提起韩王,“想着今日见到韩王,也是一表人才,想到以韩王为参照,便想要六姐姐说说自己对韩王的印象。”   六姑娘听到这,虽然脸色通红,但是心中也是舒了一口气,看着沈皎期待的目光,想了一下道:“以前也听到过关于韩王的传言,今日这却也是我第一次见到真人,倒不像是外面传得那样冷酷无情,虽是有些冷漠,但是却也是个外冷内热的人,单看韩王对卫皇后的尊敬,便能看出这是知恩图报,能将人挂在心理,实时惦念,尊敬的人,被这样的人放在心中,应该是一件不错的幸事。”整个京中都知道,韩王和宁妃母子,是在卫皇后的庇护下长大,韩王能够知恩图报,而不是心生怨怼,还将卫皇后放在心中尊敬,可见心性是个好的。   “但是,和这样的人做夫妻,未免有些太累了,特别是若韩王妃不是韩王能够放在心中的人,那日子估计会难过极了,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够承受得住韩王冷漠的气息,最起码我就不行。”六姑娘摇头道:“所以,韩王便是再好,和我也不适合,我也不想要做一个被丈夫冷待的妻子,然后变成一个怨妇。”   “还有,现在京中估计都已经知道我是个退过婚的女子,估计婚事会更难了,更别提和韩王这样的皇天贵胄成婚了,这个不太现实,做人还是现实一点好,不要妄想自己不该有的,不然只会是一场祸事。”这是她祖母从小就教育她的,在家中她的四姐姐就是一个教训。   “以我现在的名声,只愿自己能够找到一个合适的人家,丈夫能够尊重我,善待我,婆家能够和善些,不让祖母和父亲母亲担心,就足够了。”六姑娘微笑道。   若是连这点都想不明白,她便愧对自己祖母的教导和用心了。   “六姐姐何必如此悲观?”沈皎却是不赞同地笑着反驳道:“有自知之明固然是应该的,但是有时候太过现实,反而会使得人错失一些机会。”一个人不仅要有自知之明,更要有不放弃和乐观的精神,还要敢想敢拼才行。   “六姐姐是我梁国公府的嫡女,身份尊贵,德容功言样样出众,不过是有过一场错全然不在六姐姐身上的退婚,便让六姐姐失去了往日的自信吗?”   “我只希望六姐姐能够重回往日的风采,在机会来的时候抓住自己的机会,六姐姐的前程未尝不可期?要知道这世事无常,‘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事情可不在少数。”沈皎意味深长地看着一旁的六姑娘。若是六姑娘一直都是现在这样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就算是刚刚韩王真的动了心,这婚事也不一定能成。最起码卫皇后和宁妃可不想要一个自己都立不起来的儿媳。   六姑娘看着沈皎别有深意的样子,虽然不明白,但是也知道这位九妹妹是为了自己好,点头道:“之前是我想差了,以后不会了。”   她并非是不听劝得人,她虽对自己的婚事上少了些信心,但是只要给她机会,她定然不会放弃的,并会牢牢地抓住手中。   “六姐姐明白就好。”沈皎点了点头,看着六姑娘听进去了,她才放下心,算了算时间,对着六姑娘道:“时间不早了,六姐姐跟我一起入席吧。”   随后,两人便相携朝举办宴席的芳茵殿走去。   不过,她倒是没有想到,会在路上遇到燕王。看着眼前打扮地极为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见到她之后,笑得十分温柔地道:“元嘉表妹,好巧,你和这位姑娘也是去芳茵殿去的吗?”   “九表哥好,我和六姐姐确实是前往芳茵殿去的。”沈皎对着燕王笑着点了点头,至于巧不巧,反正她是不相信有这么巧的事情的。   一旁的六姑娘连忙对燕王行了礼,立时就被燕王和善地叫起了。   随后,燕王笑着对沈皎道:“表妹,相请不如偶遇,既然遇到了一起,不如结伴而行?” 第268章 解释   沈皎看着面前十分诚恳, 似乎只是礼貌地邀约, 不禁笑了。   她可不相信, 这个有这么巧的事情, 她能在这芳茵殿前, 见到这如今朝堂上正炙手可热的朝堂新贵燕王殿下。若是第一次, 她恐怕还要犹豫一下是否应当怀疑,毕竟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不少巧合的。   但是若是这种巧合的偶遇这几日接连发生的话,便是耐人深思了。   之前燕王这里因为有晋王在明面上压着的缘故, 燕王基本上算得上的深居简出, 但是自从晋王倒台,燕王替代晋王, 成为朝堂上又一位被天和帝看重地皇子, 成为朝堂上现在最为炙手可热的人物。   比起晋王, 燕王无疑比之有脑子的多了。尽管被天和帝捧起,但是也并没有像晋王那样洋洋得意,趾高气扬,看不起人的样子, 反而处处表现得谦虚有礼,对待朝臣从不拿大, 虚心好问,颇得人心,对待太子, 也是处处尊敬。这样的谦逊有礼,即便是满朝的朝臣都明知道这位是罪妃之子, 知道这位妄图夺嫡,也生不出太多的厌烦来。   反正不管燕王自己私下里是什么样子,总之燕王在朝堂上的表现很好,朝臣对其评价颇高。   本来这一切和她没有什么关系,一个是帝王的心腹,一个是皇子,平日里虽有表兄妹的血缘关系,但是并不熟悉,也没有必要熟悉。   但是最近,这位燕王,她确实三番两头地能够见到,而且基本上都是私下里。她便是傻子,也知道这位燕王在打她的主意了。   至于打得什么主意,她却是没有想好。但是收买她这样的愚蠢的事情,是绝对不会出现在这位一肚子谋算的燕王身上的。收买帝王心腹这样触及帝王底线,还基本上不会成功的事情,绝对是愚蠢至极的。   但是不管这位燕王打得什么主意,她也没有什么担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   “燕王殿下请。”对于燕王的提议,她既没有否决,也没有同意,只是礼貌性的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燕王先走。不过是长幼有序,燕王比她大,虽然爵位相同,但到底是皇子,礼应燕王先行,现在到底是不能与燕王关系闹得太难看的时候。   燕王为何要在这里偶遇她,打得就是为了和她一同走进芳茵殿的主意,那么估计用不到第二日,就会出现她和燕王关系甚佳,天和帝看重燕王,所以她这个天和帝的心腹便结交燕王,友好亲善之类的传言。   亦或者还有些她和燕王两情相悦,关系亲密,携手共进芳茵殿的话,这些大概就是这位燕王的目的了。   不过,虽然现在不能和燕王的关系闹得太僵,直接拒绝燕王,但是这撇清的办法她还是有的。   燕王看着元嘉默认的态度,因着他之前接连吃了几次软钉子,心一直都悬着,听到这句话,才舒了一口气。   “元嘉表妹也请。”燕王依旧十分有礼地对着沈皎请道,笑容十分温和亲近。元嘉愿意和他一起进芳茵殿,这便是好的开始,代表着元嘉缓和的态度,如此下去,他再温柔以待,他相信自己的目的定然能达成。   不过是没有过任何情感经历的小女孩,他又怎么会搞不定?燕王看着沈皎,笑得温柔迷人。   等沈皎到地方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除了卫皇后和宫中妃位以上的宫妃,其余的人基本上都已经到齐了。芳茵殿中,太子妃在安排着席位,主持大局,淑惠长公主和文安长公主在一旁聊着天,嘴角都带着笑意。   随着一声唱喏:“燕王殿下到!元嘉长公主到!”殿内的众人都纷纷将目光移向了殿门口。   只见一位俊逸挺拔的男子,和两位华服少女一起走来。至于哪位是元嘉郡主,众人一看就能知道。先不说两人明显的一前一后,尊卑分明,便是元嘉郡主今日的一身双龙纹和云凤纹,这个世上能穿这两个纹饰的,恐怕除了谢太后,卫皇后,也就只有元嘉郡主一人了,本朝便是太子妃的服饰上也只能绣凤纹,不能绣龙纹。   还有便是这位元嘉郡主的气势,和寻常贵女的优雅妍丽庄雅,走在前面的元嘉郡主身上有着一股威严之势,便是比之其旁边的燕王还要更盛一筹。   如果说原本的燕王进来后会是绝对的众人瞩目的对象,而现在和元嘉郡主一同走进来后,这风头便被分去了一半,甚至还要多,单论最近的风头和气势,元嘉郡主都隐隐压了燕王一头。   看到燕王和沈皎进来后,太子妃连忙走过来。   “臣弟请太子妃安。”燕王对着太子妃恭敬道。   “元嘉恭请太子妃嫂嫂妆安。”沈皎行礼道。一旁的六姑娘也跟着两人行礼。   “快请起。”太子妃亲手扶起了沈皎,对着一旁的燕王和善道:“赵王殿下和韩王殿下也都已经到了,都在男宾那里就坐,燕王殿下可自去,我便不招呼你了。”   “谢太子妃殿下提点。”燕王告退后,径直朝一旁的男宾那里走去。   燕王离去后,太子妃才拉着沈皎亲近地道:“可算是把你盼来了,这是到哪里消遣去了,还有人作陪?”太子妃将目光落在旁边的六姑娘身上,眼光中带着打趣。   “是元嘉来迟了。”沈皎陪笑道:“忘记和太子妃说,这是我六姐姐,平日里很是照顾我。”沈皎和太子妃介绍着一旁的六姑娘。   “沈家六姑娘名声我是听过的,端庄雅致,性子直爽,最是明辨是非的人,今日一见果然如此,是个好姑娘。”太子妃夸赞道。   沈皎听到太子妃的夸赞,就明白了,今日六姑娘和马二姑娘的在御花园中的争吵太子妃已经知道,不然太子妃绝不会夸赞一个姑娘“明辨是非”的。   “多谢太子妃夸赞,臣女愧受。”六姑娘害羞地道。   太子妃夸赞后,也不再拿六姑娘说话,而是对着沈皎打趣道:“刚刚在御花园中想必过得不错,不仅有你六姐姐作陪,还遇到了燕王。”   沈皎知道太子妃也是想要知道她和燕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如今正处夺嫡之争,太子妃时时关注情况再正常不过,其实太子妃这样稍显直白的问话,让她更为舒坦。再者,她能够感觉道,太子妃的话语中并没有恶意,只是想要明白,她究竟是否站队,这样问出来,比试探来试探去好多了。   再者,太子妃敢这样问出来,便代表着太子虽然对她的选择在乎,但是却不会妨碍她站队的意思。   不过,这也正好给了她一个解释的机会。   “您说笑了,元嘉和燕王不过是在芳茵殿殿门前遇到的,当时元嘉和六姐姐往这里来,但是没有想到如此之巧,居然会在芳茵殿的殿门前遇到燕王殿下。”   “按照身份,自是应当请燕王殿下先行,所以要是算起来,可算不上是一块儿来得,燕王殿下应该是比我先到才是。”沈皎回答太子妃这句话的时候,声音特地提高了些,殿中的众人都听到了,当中也包括刚刚坐在男宾席位的燕王。 第269章 利弊   众人听到沈皎的话后, 第一反应就是朝着刚刚坐下的燕王看去。不过, 却是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燕王依旧笑得如沐春风, 为柔和善, 似乎并不察觉出沈皎话中蕴含的其它意味。   不管这场遇见偶然, 还是燕王蓄意而为,单是燕王的这份养气功夫就不会让人小看,比之之前的废晋王萧洋不知好上多少倍。   但是, 坐在燕王旁边的赵王, 却是能够看到,燕王嘴角的笑意有些牵强, 脸上表情微微僵硬, 更重要的是, 被依旧遮住大半的手已经握紧成拳,露在外面的手背青筋暴露,可见燕王的隐忍和愤怒。   不过,他却是觉得燕王这是自找的, 他的那个表妹元嘉郡主的便宜哪是那么好占的。元嘉的嘴舌之锋利,朝中的哪个大臣没有见识过, 燕王这是不涨教训,或者说是自以为是。自以为自己长得不错,现在有的重用, 元嘉便要对他客气一些吗?   如今这算是碰上碰钉子了,不, 应该是栽了跟头了。   燕王打得什么如意算盘,他怎么会猜不到。元嘉是那么好娶的吗?先不说他父皇不会同意,沈家和他姑母淑惠长公主不会同意,便是元嘉自己估计也不会同意。元嘉今日这个解释,便是向众人表明,她这是在和燕王划清关系。   都说燕王比晋王聪慧,能成大事,但是在他看来燕王和晋王也就是半斤对八两,甚至比晋王还不如。最起码,晋王再蠢,也从没有想过打元嘉的主意。   还有,元嘉的主意要是这么好打,那为何太子这么多年都不出手,即便是元嘉一直在释放善意,和卫皇后交好,提点过太子,前些日子还提点过韩王。便是这样,太子爷从没有想过要拉拢元嘉站到他们这边来,而现在的燕王居然敢动这个心思,也当真是为了利益,不计后果了。   太子为什么不愿意拉拢元嘉,他之前也不明白,毕竟拉拢元嘉带来的好处可谓是巨大的,元嘉不仅背后有着沈家和淑惠长公主,更有着谁都比不上的圣宠。所以,他心中很不明白,还特地问过太子。   至今,他还记得太子当时说了什么。   “在父皇心中,对元嘉的信任不比父皇手中的那些暗卫低,也不比自小跟在父皇身边的御前总管胡喜差。若是你,你会选择拉拢胡喜或者暗卫吗?”   对于这个问题,他当然是摇了摇头。   随后,他便听到太子继续道:“帝王之侧岂容他人酣睡,拉拢这些父皇的心腹等于是自寻死路,而元嘉的性质和这些人相同,交好可以,但是绝对不可以拉拢到自己的阵营。”   拉拢帝王的心腹,一旦被他父皇得知,到时恐怕太子和父皇这些年建立起的父子亲情不保,有可能还会搭上性命。   “孤自认父皇对孤的态度尚好,没有必要,也不应该走这步险棋。不然,便是愧对父皇这些年的信任和栽培了。”   他明白,太子对自己和父皇之间的关系看得明白,且十分自信,所以从不动元嘉的主意。但是如今的这位朝堂新贵燕王,似乎就没有这样的觉悟了。   一旁的燕王忍受着旁人异样打量,审视的眼光,心中悔恨,他并非不知道招惹这位元嘉表妹的代价,也明白拉拢元嘉带来的后果,但是对于他来说,若是他能够和元嘉成婚,对于他来说,绝对是利大于弊的。   他和太子不同,太子背后卫家,有太子妃的娘家,更在朝中经营多年,早都几经羽翼丰满,而他不同,若是王家还在,他还有可能和太子争锋,但是现在他不仅没有强大的母族,母族和母妃又都是待罪之身,这是他身上无论如何都洗刷不掉的污点。   而他进朝本就没有太子这些人早,还都跟在晋王身后,根本就无法光明正大的收拢人才,虽然这些年,他尽心筹划,但是愿意站到他这边的人并不多,别说比不过太子的党羽,便是之前萧洋手下的人都比他多。很多人就算是他费劲心思,但是就是不愿意站到他的阵营中去,除了觉得他的是罪妃之子,与大宝无缘的原因外,更重要的便是他没有强大的可以坚定地支撑他的母族或者是妻族,势力单薄,想要登位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其实就算是王家和他的母妃没有获罪,王家支持的人爷只会是他的四哥勇王,而不是他,便是他的母妃,即便看出他比他四哥更聪慧,更适合这场夺嫡,但是依旧是实时教育他,让他不要生出妄想的心思,好好辅佐他四哥。可谓是偏心至极!   所以,他对于王家和他母妃获罪,除了一开始有些伤感外,更多的是一种庆幸,没有了王家,没有了他母妃,他那个软弱的四哥基本上是形同废弃,他现在出来夺嫡,可谓是没有任何顾忌,也不会有人跟他说什么长幼尊卑的废话,让他必须要辅佐他四哥了。   没有了母族,又能如何,他还可以有妻族不是吗?他的妻族爷可以给他带来强大的支持和势力,而元嘉正好是如今是所有贵女中最为符合他对未来妻子的家世设想的。不仅是因为沈家,也是因为元嘉这个人,这两者,无论是哪一个,都不比王家差。   娶元嘉的后果,他不是没有想过,他父皇的猜疑,太子的忌惮,甚至如今元嘉以女子之身入朝,引起的一些大臣的不满,到时都会转移到他身上。   可是与他来说,他父皇的猜疑可以慢慢缓解,特别是若是这个赐婚的圣旨是元嘉自己去求的,男女之间,两情相悦,他父皇的猜疑和愤怒便会少很多,日后再慢慢弥补就是。   还有,虽然元嘉入朝,但是也依旧是女子,还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女,这样的少女最是喜欢“情”字,只要是他能够令元嘉倾心于他,对他产生情,未尝不愿意退居幕后,安安静静地做一个王妃。陷入情爱中的女子,便是再聪慧,也都失去了判断力。他觉得自己的爵位容貌还是不错的,再加上刻意讨好,温柔以待,虽然一开始可能会不顺,如像今日一样,但是最后总会让一位少女心动。至少在他父皇给元嘉赐婚前,他是不会放弃的。   求娶元嘉,与他来说,绝对是利大于弊的选择,而且他相信自己最终一定能得偿所愿。 第270章 名次   不管燕王心中怎么想, 沈皎却是同太子妃相谈甚欢。   很快, 随着唱喏, 卫皇后和宫中的各位有身份的宫妃进入芳茵殿, 这场宴会才算是正是开始。   因着这场宴会的目的, 算是公开的秘密, 所以卫皇后的行事也很明确,目光都聚焦在朝中适婚年龄的姑娘和青年。   “如今已算是秋末,御花园想必诸位也都去过了, 里面的晚菊开得正好, 如此美景当诗相伴才好。”卫皇后看向下方的众人,温婉而不失威严, 道:“既是赏花宴, 不如就请诸位以今日所见之花, 赋诗一首,也不负这御花园中的大好风景。”   “娘娘可饶了我们把年纪的人吧。”卫皇后说完后,淑妃便紧接着掩笑道:“我们这些可比不上年轻人,哪里还有什么才情啊, 只想着每日里怎么看顾孩子了,哪里还有心情专研这个, 娘娘宽恕臣妾们一下,便不让臣妾们写了吧,免得写出来惹人笑话, 还望娘娘给臣妾们留些颜面吧。”   “你这个促狭的,罢了, 本宫就为你保住些颜面,饶了你这次。”卫皇后笑着虚点了淑妃一下,可见两人的关系十分融洽亲近,然后对着下面的众人道:“既然是按照淑妃的意思,那便免了下面的诰命夫人们的作诗,只在坐的公子和姑娘们在两柱香的时间内作完一首诗交上来便好。”   卫皇后说完后,下方的诰命们赶紧起身行礼道:“臣妇谢皇后娘娘体谅。”   紧接着便有宫人将笔墨纸砚端到尚未婚嫁的公子和姑娘们的身边,沈皎看着没有宫人将这些东西送到她身边,内心不由松了一口气,抬头看向上首的卫皇后,发现卫皇后正好在朝着她笑着招手道:“元嘉过来。”   再一次顶着众人瞩目的压力,沈皎走到了卫皇后的身边,只间卫皇后拉着她的手道:“本宫记得你师从张大学士,前些日子听陛下说,张大学士亲口对陛下说,你是他最得意的弟子,张大人是当世大儒,想必身为得意弟子,这点作诗什么的难不倒你。”   沈皎知道卫皇后是知道自己不善作诗的,这如今光明正大的为自己找借口不作诗,而且这借口找得,这水平,让她自己都觉得自己的作诗水平可以笑傲在坐的这些个青年才俊和世家的才女们了。   其实,若真是让她作诗,她自己也能写出来一首,而且也能达到中上的水平,但是作一首诗要花费的脑力,她实在是不想承受。   “既然难不倒,倒不如不做了,一会儿在这陪本宫在这当个评判,选出些好的佳作来,也算是你今日功劳了。”   “多谢皇舅母给元嘉一个偷懒的机会。”沈皎笑着道。能偷会儿懒,她还是愿意偷会儿的。   紧接着,便有人走了进来回禀道:“禀皇后娘娘,香烛已经备好。”   “那便开始吧。”卫皇后点头道。   随后,沈皎便陪着卫皇后和淑惠长公主等人说了一会儿话,两炷香的时间很快就到了。   沈皎看着手上的这些的诗文,就算是不出挑,但是也绝不会丢了面子,落了下品。两柱香的时间很短,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人人都能写出这样中等之上的诗词,若说都是即兴现场做的,她反正是不信的,也没有人会相信。   宫中举办宴会,又明确提出是赏花宴,又是卫皇后亲自举办,之前的风声也都已经传出,只要是有想法的人,都会提早准备,而赏花宴上做几首诗,特别是以现在正在开放的晚菊为题,绝对是最能命中的题目之一,她相信除了自恃才学的人,每一个前来的男女,不论是谁,都会事先准备好这样的一两首诗,以免到时候做不出来,或是做得不好,不仅丢了自己的人,也让家族颜面无存。   自古以来赞美菊花的诗人太多,传世的名篇也有很多,只要是学过诗的人,应该都能写出两句,但是若是想写得好,写出新意,特别是在这样的场合下,既要注意各方面的机会,又能从如此多的才子才女中脱颖而出,却是极难的。   在宫中,忌讳的词和字很多,大家都生怕碰到了那个忌讳,连累自己和家族,所以都是小心小心再小心,不求出彩,但求无过。所以,她手中的这些诗文,多是符合中庸之道。   沈皎将手中自己觉得最不错的三篇诗词,挑了出来,递给一旁的卫皇后。   “这三篇确实不错,堪为本场最佳。”卫皇后看着眼前的三篇诗文,将其递给了一旁的淑妃等人,见其余的人并无意义,才令一旁的女官宣读。   这其中一共二男一女,两位男子分别是卫家的三公子卫颐,卫颐是卫家二老爷卫澄的嫡次子,因着卫赜的母亲在生产卫赜的时候难产,不能再有孕,卫家长房夫妻夫妻情深,所以长房就只有卫赜一人。卫颐的上面还有一个同胞的兄长,比他大三岁,如今已经娶妻生子,在翰林院任职。   卫颐虽比不上卫赜少年天才,但是也已经相当不错了,尚不及冠的年龄今年便要下场参加秋闱了,因她老师和卫逊相熟,对她讲过卫颐现在的情况,秋闱大概是没有问题的,但是春闱怕是要再等上三年。不过,这已然算得上是十分不错了,毕竟进士难中,五十岁能中的都是年轻的,便是三年后,卫颐也只是一个及冠没多久的青年,依旧是青年才俊。   所以,卫颐能够写出本场最佳的诗作,没有任何问题。   今日的这场宴会中,卫家有卫颐夺得头筹,和其旗鼓相当的颜家也紧随起后,不过,卫家的是位青年,而颜家的却是位姑娘。   比起卫颐诗词中的奔放自然,颜家这位姑娘的诗词更加婉约和谐,圆润清丽,两者的诗词都堪为佳作。   一卫一颜,再次体现了大齐现在最高的教育和文化水平,这样的比赛基本上只要是有卫家和颜家的人参加,前三甲基本上都是被其包揽的。毕竟,比起这两族,其他家族的文化底蕴差了很多。   但是就她来说,她希望自己通过努力,让大齐的教育达到一个高峰,能够看到更多的才子才女出现。一枝独秀,哪里有百花争鸣更好看。   这是她从一开始就为自己树立的目标,她只愿这样目标能够在她有生之年实现。   但是第三名诗词的作者,却是令她诧异的,不是别人,正是燕王。 第271章 抢风头   大齐皇子的课程中, 多是以儒家经典, 治国之道和各类的史书讲解为主, 对于诗文并不是很侧重。现在的几个已经成年的皇子中, 除却太子是有专门太子三师和各位大儒教导外, 其余的几个皇子, 都是在崇文馆接受的一样的教育。   这几个皇子中,若真的是论才学的话,燕王确实是最为出挑的。单看其拉拢的多是青年才子就可看出。所谓才子, 多数都有着以才傲人的脾性, 而燕王能得到这些人的拥戴,除了燕王八面玲珑的手段外, 燕王更要有些才学才行, 不然怎么能和这些才子谈天说地呢, 不相谈一番,又怎么能彼此“交心”,然后得到拥护呢?   但是燕王的才学虽然比赵王好些,也只能算得上是偏上而已, 她不是没有在天和帝那里见过燕王做得诗,燕王的诗过于匠气了些, 缺少灵气。而今日在坐的这些人青年才俊中,但是卫家和颜家的子弟就不知一个,还有不少书香门第的青年, 她老师的长孙也在其中,她没见过其余人之前做得诗词, 不知是什么水平,但是她老师的这个张烁她是知道的,这是她老师最得意的张家子弟,虽然不过比她大两岁,但是无论是在诗词上,还是在文赋上,都颇有造诣了,远比燕王要好上不少。   她今日不是没有看到张烁的诗,明显有藏拙的意味。她却也知道为什么,她老师似乎已经再给张铄相看了,并没有要娶一个公主孙媳的想法,今日过来更多的是见见世面和交际。   和这些人不问是不是事先准备,但是最起码是自己的诗词比起来,燕王的这首诗更像是找人操刀之作,只是为了抢人风头。她为何这样说,不是她个人的偏见,而是燕王的这首诗的风格和他以往的相差太远。众所周知,一个人的文风若不是遇到人生的重大变故,基本上是不会变得。而燕王最近也没有遇到什么重大改变,就算是改变,也不会一时间从死板的匠气变为清韵的灵气吧。   显而易见,燕王今日的这首诗,便是为了抢风头。   前面的二甲,卫颐和颜家的姑娘是为了家族而战,他们都知道天和帝不可能让卫颐娶五公主,卫家已经出了一个皇后,正是鲜花着锦之盛,若是再出一个驸马,便是烈火烹油了。   而颜家,而天和帝也不可能让颜家的姑娘嫁给任何一个皇子,除非天和帝有废太子除卫家的意图,不然这不是逼着颜家站队,让朝堂慌乱起来吗?   但是燕王却是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在这个时候抢风头。原本这前三甲的人中,除去卫颜两家较量废去的两个名额,剩下的一个名额应该是留给五公主的未来驸马的。之前,天和帝和卫皇后已经看中了户部尚书的嫡次子魏启尚五公主的,这次就是为了再次相看,并给魏启一个表现的机会,但是没想到却是被燕王抢了风头。   她知道太子和燕王的虽然表面上还算是友好,但是大家都知道,两人之间的斗争已经开始了。这个时候,身为太子亲母,燕王嫡母的卫皇后若是在大庭广众下压着燕王,未免会落人口舌,与卫皇后名声有损,给燕王留下把柄,所以卫皇后只能将头三名中加上燕王的名字。而卫皇后也不能将卫颐和颜家姑娘中的一人前去,乱了这场暗斗。   所以只能在品评完前三甲的诗后,一个一个叫上来赞誉了一番,给了赏赐,然后再单单拿出第四名魏启的诗词,道:“前面头三名的诗确实是再好不过,但是本宫觉得这首赏菊诗更符合本宫的心意。”   “通篇文章不言一个菊字,却是能让人一读,就知道这是赏菊诗,‘园中独爱凌霜花,清香沁润秋风中’,确实能让人感觉到花园中晚菊的清幽之香。”卫皇后夸赞道,随后看向下方的众人问道:“此诗是谁做的?”   只间一位身姿俊秀的青年从男宾的席位上走了出来,对着卫皇后行礼道:“回皇后娘娘,此诗是在下的拙作。”因着身上有着秀才的功名,按照大齐的礼法,倒是不用称草民,而是可以自称在下,或者自称名字。   “你便是魏启,本宫记得你应当是和小十的伴读?”卫皇后问道,卫皇后口中的小十指的是十皇子,十皇子刚满十五,还尚未离开崇文馆,还未入朝,也并未封爵,又不便称呼皇子的姓名,所以在众人面前,天和帝和卫皇后一般都称呼其为十皇子或者是小十。比起十皇子,小十更显得亲近几分。   而魏启身为十皇子的伴读,因着十皇子的生母德妃担心十皇子,所以伴读中选了一个比十皇子年纪大上两岁的魏启,为得便让其照顾一下十皇子,另一个才是和十皇子年纪相当的,可以玩在一起的。   天和帝和卫皇后看中魏启,除了家世人品外,也是因为魏启虽然身为嫡次子,但是却因着照顾十皇子的缘故,十分稳重,配上五公主那个活泼的性子,正好既能互补,五公主也能被照顾地很好。   “回皇后娘娘,启确实有幸成为十皇子的伴读。”魏启稳重地答道。   卫皇后满意地看着眼前的魏启,进退有度,沉稳自若,相貌也十分俊秀,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夸赞了几句,才让其下去。   沈皎将目光看向一旁的五公主,对其眨了眨眼,五公主原本就有些红晕的脸上霎时间更红了,马上害羞地低下了脸。   娇羞天真的少女果然是最娇俏可爱了,心思也是最好懂的。很显然,五公主对于魏启是很满意的。   她真心地祝愿五公主能够婚姻美满,幸福一生。   魏启退下后,卫皇后便对着身旁的淑妃和宁妃等人问道:“你们都看看,今天佳作如此之多,可有喜欢的?”   “也都叫上来瞧瞧,让你们好学学,将丢下的本事再捡起来不是?”卫皇后打趣地看向一旁的淑妃。   淑妃也不害羞,连忙拿起手中的诗,对着卫皇后道:“臣妾当然也是愿意找些有才学的姑娘,日日在身边陪伴,也好熏陶熏陶自己。”说完后,便报了一位姑娘的名字,将人叫上来后,很是夸赞了一番。众人也都知道这位受淑妃赞誉的左都御史家的嫡长女便是未来的赵王妃了。   “宁妃呢?”卫皇后问道。 第272章 高攀   卫皇后的这句话落后, 殿中的人都纷纷将目光落在宁妃的身上, 比起淑妃, 这位宁妃娘娘却是大家都不怎么熟悉的。往日的宫宴上, 宁妃都是安安静静的, 存在感极弱, 即便是提了妃位,也是一如既往。   如今,赵王的婚事基本上已经是板上钉钉, 如今倒是轮到宁妃确定韩王妃的人选了。比起赵王那一大摊子的后院, 显然,韩王妃才是更为令人舒心的位置。   但是谁都没有想到, 宁妃会给出一个令人不敢置信的人选。   “回娘娘, 您知道臣妾素来喜欢直脾气的性子, 女孩子直爽一些臣妾是在喜欢不过。”说完后宁妃拿起手中的诗文,道:“都说这读一人诗文可知一人性情,臣妾颇为喜欢这首诗的直率的风格,但又不失女子的婉约细腻, 臣妾当真是爱极了。”   “可是何人所做?”卫皇后似乎十分感兴趣的问道:“也叫上来瞧瞧,是怎样一位好孩子?”   “是梁国公府的六姑娘所做。”因着姑娘的名字不便透露, 在宫中,署名上除了署上自己的闺名外,还要写上自己的家族排行。   随着宁妃的话落后, 这边内侍宣召六姑娘的唱喏声便响了起来。   一直到六姑娘起身拜见,很多在场的诰命夫人和姑娘们都没有想到, 宁妃心仪的韩王妃的人选会是六姑娘。   先不说,六姑娘是退婚之身,单以今日六姑娘和马二姑娘在御花园中的争斗,大家便将六姑娘排除在了人选之外。   在皇家内宫中争吵,便是蔑视皇家威严的表现,而大庭广众下的争吵,更是有违女子言德的做法,逞口舌之利,不管是输了还是赢了,不管是被动还是主动,都是失礼至极的表现。   虽然马二被赶出去,而这位沈家六姑娘被留了下来,但是众人都觉得卫皇后之所以做出如此惩处,不仅是因为主动挑事的马二姑娘,沈六姑娘是被迫反驳,更是因为淑惠在长公主,元嘉郡主以及梁国公府的面子,才让卫皇后留下了这位沈六姑娘。   所以,即便这位沈家六姑娘品貌样样出众,但是却对她们构不成什么威胁。可是有时候就是这么可笑,明明最不可能成为韩王妃的人,最终就是能被宁妃娘娘选中。   宁妃看着下方的六姑娘,容貌妍丽,进退沉稳,更是喜爱了几分,连忙扬起和善的温柔的样子,和蔼地夸赞了六姑娘几句,比之淑妃对待左都御史家的嫡长女,宁妃的态度更加亲近。   沈皎知道宁妃今日的选择,绝对是韩王已经对卫皇后和宁妃表明过自己的心思了。虽然她不是很相信一见钟情,但是她觉得这样的爱情未尝不可以有圆满的婚姻。   看着宁妃十分稀罕她六姐姐,生怕把她六姐姐吓着不由好笑。大概在宁妃娘娘心中,能够让韩王愿意成婚的姑娘就是珍宝,需要好好呵护的,而身为未来婆婆,宁妃娘娘大概觉得自己若是一个恶婆婆,自己的倒霉儿子估计这辈子要单身到底了。   沈皎看着宁妃满意得不能再满意地态度,心中放下了一半。虽然这样的一门婚事,她觉得她六姐姐应该不会反对,毕竟比起其他的青年和家族,韩王无疑是最出众的那一个,但是也要看天和帝,沈家和她六姐姐的意思。   不过,依照她对天和帝的了解,虽然她六姐姐出自梁国公府,但是毕竟一不是长房出身,而不是二房三房出身,五房并不能代表梁国公府,所以应该不会介意。最重要的是,她能够看出天和帝是有意补偿这些年对韩王的薄待的,只要是韩王张口,天和帝应该就不会为难。   一旦帝王同意,便没有沈家和她六姐姐置喙的余地了。不过,依照她看,她六姐姐应该会同意这门婚事。便是不为韩王,宁妃这样的婆婆也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这边,宁妃极力赞扬了六姑娘,卫皇后也称赞了几句,才令六姑娘下去。   如今,这赵王妃和韩王妃都有了着落,只剩下一个燕王妃了。   但是,卫皇后在接下来并没有再称赞哪个姑娘,只是令众人接着表演才艺,赞了几个表演好的,却是一直到宴会结束都没有表露出燕王妃的人选究竟是何人。   沈皎知道卫皇后虽是嫡母,但也正是因为是嫡母,太子和燕王又是对手,所以卫皇后为了避嫌,并不打算参和进燕王选妃的事情中,只是将几个有意竞争燕王妃位置的家族的记下了,只待天和帝裁决。   卫皇后的做法无疑是明智的,因为卫皇后知道燕王的崛起是必然,所以并不打算在燕王妃这样能给燕王带来大助力的时候动手脚,这样惹来的燕王的敌对是小事,若是让天和帝厌恶才是最紧要的大事。卫皇后一向睿智,绝不会在这样的小事上犯糊涂。   宴会结束后,沈皎随着淑惠长公主一同返回府中,不过却是没有回到自己的房中,而是跟着淑惠长公主前往安乐堂议事。   “敢问长公主如何看待宁妃娘娘的意思?”老太太担忧地问道,今日的宴会,为了照看一首长大的孙女,她也去了。这一天中,她提心吊胆了好几次,当然也欣喜过,但是惊还是大于喜的,特别是最后宁妃的态度,让她既欣喜又害怕。   “临走前,宁妃跟我透露过意思,似乎是韩王心仪咱们阿姗,有意求娶。”淑惠长公主笑着道:“这可是好事,老太太也不用担心了。”六姑娘也算是她从小看到大的,品性是好的,能有这样的好归宿,她也十分高兴。   “韩王洁身自好,这想必老太太也是知道的。”韩王不近女色,这满京中谁不知道?   “这如今一见面就心仪咱们阿姗,可见是两人的缘分。”淑惠长公主笑着道:“别看韩王面冷,可却是个面冷心热的人,最是知恩图报,重感情,因着皇嫂这些年的照拂,韩王对皇嫂一直十分尊敬。所以,韩王的品性老太太不必担心。”   “还有,这韩王不近女色,绝不是外面传言的那般。”这断袖啥的,淑惠长公主觉得还是先替侄子澄清一下比较好。   “韩王殿下人品贵重,但是阿姗……”老太太叹了口气,到底是老五拖累了阿姗,若是阿姗是长房或者是二房的女儿,和韩王结亲没有任何问题,但是老五的官职太低,而阿姗又退过婚,虽不是阿姗的过错,但还是对阿姗的名誉有损。   “这婚事,阿姗是否太过高攀了?” 第273章 求娶   “六姐姐是梁国公府嫡女, 是沈家女, 身份上并不低,   自是配得上韩王的。”沈皎看着老太太担忧的样子, 笑着道:“若说六姐姐是高攀, 可是和皇家成婚的哪个人家不是高攀?”这世上的家族有哪个能高的过皇族, 和皇族成婚,哪个又不是高攀呢?   “元嘉说得是,阿姗是咱们沈家女, 身份上自是够得上的。”淑惠长公主点头道。   听了淑惠长公主和沈皎的表态, 老太太心中的担忧放下了大半,只要是长房, 沈家愿意给六姑娘撑腰, 日后待她的嫡亲的孙子立起来, 六姑娘就能配得上韩王,在皇家就不会被人瞧不气。她的儿子虽然不行,但是令她庆幸的是,她有两个优秀的嫡亲孙子, 日后定能撑得起五房,为六姑娘撑腰。   “再者, 这是韩王心仪六姐姐,六姐姐才是矜贵的那一个。”沈皎看到自己说出这句话后,看到六姑娘害羞的神情, 便明白了,这并非是襄王有意, 神女无心,这颇有些两情相悦的意思了。   “只要是六姐姐同意,其余的事情就交给韩王去办便是。韩王既然有此心,想必所有的事情都会搞定,不需我们操心。”沈皎说得十分轻松,事实也却是如此,若是韩王有诚意,对她六姐姐确实动了心,以韩王办事周全的性子,就绝对会把此时办得妥帖的,无需沈家操心半点。   一旁的老太太听到沈皎的话,心中也是松快了不少。   “但是这也要事先问问六姐姐的意思,若不然,韩王求来了赐婚的圣旨,到时再反悔就晚了。”沈皎对着一旁的六姑娘认真地道:“六姐姐可要想好,若是不愿意,我自有办法让韩王求旨不成,可若是时间晚了,赐婚圣旨下,可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再也不容反悔。”就算是现在韩王求得了天和帝的同意,但是只要是圣旨一天不下,事情就有返还的余地,她也自有办法让天和帝反悔。   “九妹妹,你今日跟我讲得话,我想了一路。”六姑娘对着沈皎说着自己心中的想法:“这段时间,因着退婚的事情,我已经颓废够久了。虽然嘴上说着不再意别人的看法,但我到底没有达到那种境界,心中对此事害怕的很。所以这段时间一直呆在家中,也不太敢出门交际。”   “今日宫中一行和马二姑娘发生了争吵,然后九妹妹的一番劝导算是彻底让我清醒。”六姑娘说道这,身上之前有些颓靡的气质,都一扫而空,双眼清澈明亮。   “与其害怕,还不如奋起一博,让那些人仰视我,这样不是更好吗?”   沈皎看着浑身都是奋斗意志的六姑娘,不由一笑,到底还是个姑娘,思想单纯,这种今日你嘲笑我,明日我就让你高攀不起的想法,真的有一种幼稚的想法在其中。   但是站在六姑娘的角度却也没错,但是无论对错,六姑娘能够一扫之前的颓废,变得有斗志求来,就是好事。毕竟很多的成功,都是来自少年意气的想法。   “六姐姐能够想通就好。”   “不过,有一件事还想要请九妹妹帮忙。”   “六姐姐请讲。”沈皎点头道。   “我想要和韩王见一面。”   “胡闹。”老太太听到六姑娘的话后,呵斥道:“我平日里都白教你了,什么事可为?什么事不可为你都忘记了?”   “阿姗承祖母教诲多年,自是知道未婚男女不能够私下约见,不仅有损闺誉,更是有失女子之德,可是孙女想要恳请祖母。”她知道这样做不对,但是她真的非做不可,六姑娘说完后便跪在了老太太的面前,恳求道:“此事是关乎女子一辈子的大事,孙女就想要任性这一回,还望祖母成全,望九妹妹帮我。”   “就非见不可吗?”老太太看着眼前的孙女,不由叹道,她的这个孙女在她面前养了这么长时间,从来都是听话乖巧的,这还是第一次执拗于一件事情。   “你要知道,这件是不是你,也不是祖母能够做主的,你又何必追根究底呢?”她自己养大的姑娘,她岂能不知自己的孙女在执着于什么?   “韩王究竟为何看上我,我有自知之明,当日比我盛装打扮的姑娘多了去了,韩王到底是为了什么,只为这一个答案,有了这个答案,即便事实残酷,我也嫁的安心,若是韩王所图的是别的,我也能在以后摆正自己的位置,好能够少走些冤路,少受些苦。”   沈皎算是听明白了六姑娘的话,她六姐姐是担心韩王因为什么狗血的原因需要她这样一个王妃,所以才求娶的自己。明白这个的沈皎,嘴角不禁一抽,虽然站在她六姐姐的角度,这样的担忧很是有道理,毕竟一直不近女色的男子,突然说要娶你,只要是有点理智的,都会想这中间是否有阴谋,比如前世的一些小说中的替身情节,什么心中有人,要娶个摆设之类的等等。虽然以她对韩王的了解,这样的狗血情节应该不会出现,但是还是要谨慎些不是。   “祖母放心,此事我绝对会安排妥帖,不会有损六姐姐清誉的。”沈皎对着老太太道,谨慎些好,见个面不仅能相互了解,更能够让她六姐姐嫁的安心。   “罢了,你想见就见吧。”老太太到底是怜惜自己养大的孙女,叹了一口气便点头同意了,然后对着沈皎道:“此事就拜托郡主了。”   又说了些话后,沈皎便和淑惠长公主回到了公主府,陪着淑惠长公主聊了会儿天,又等到和从衙署中回来的沈邦靖说明了情况,沈皎便回去了,她知道她父亲对这件事自由主见,无需她说什么。   比起沈家虽是紧张但是还稍显平和的日子,紫宸宫中的天和帝自从下午赏花宴结束后,这宫内就没有断过人。   胡喜看着眼前的求见的燕王,笑着道:“陛下正在和韩王殿下叙话,烦请您稍等,老奴这就去给您通传。”   “烦劳胡公公。”燕王客气地道。   “不敢。”胡喜推拒不敢受燕王的礼后,便朝着里面走去。算一算燕王已经是今日求见的陛下的第三波人了,之前刚送走了卫皇后,后脚就迎来了韩王,这韩王还没进去多长时间,燕王又来了。   如今可真是多事之秋啊。   这边燕王被请进了侧殿喝了一盏茶,便看到他向来冷漠的八皇兄一脸喜气的出去了,之后自己便被请进了紫宸宫的正殿。   “儿臣参见父皇。”   “起来吧。”天和帝笑着摆手道。   “儿臣之前看到八皇兄一脸喜气的出去了,父皇也颇为高兴,可是有什么喜事?”燕王笑着问道。   “你八皇兄有心仪的姑娘,想成婚了,来求朕赐婚。你八皇兄也不小了,如今可算是愿意成婚了,也了了朕和皇后的一件心事。”天和帝笑着道。   燕王从天和帝的话语中便能听出,在天和帝的心中,卫皇后这个嫡母和他这个亲父是一样的,宁妃根本没有任何位置。他父皇的对嫡庶的规矩看得太重。对于卫皇后,他不能有一丝不敬。   “对了,你这次来所为何事?”天和帝笑着问道。   “儿臣也是有了心仪的姑娘,想来求父皇赐婚的。”   “哦?是哪家的姑娘,说起来你年纪也不小了,若是合适,朕也给你赐婚,今日也算是双喜临门。”天和帝心情颇佳,感兴趣地道。   “儿臣心仪的不是别人,正是元嘉表妹。” 第274章 扎心   燕王能够感受到, 自己的这句话说出后, 天和帝锐利的目光霎时间就落到他的身上, 锋利如刀, 冷如寒冰, 审视的目光中不待一丝温度。   “你再说一遍, 你喜欢谁?”天和帝不带一丝感情的看向下面的燕王,语气冰寒:“朕这一遍可以当没有听到,你可要想好了再说。”   一旁的胡喜看到天和帝这副样子, 就知道天和帝和平日里摆给大臣们看得怒气不同, 这回是真的动怒了,而且气得不轻。   想一想也是, 陛下将元嘉郡主看得太重, 最起码眼前的燕王是绝对比不上元嘉郡主在陛下心中的地位的。他都能看出来, 燕王求娶元嘉郡主的动机不纯,心中算计太多。他都能看出燕王的心思,更何况是陛下呢?   燕王敢打元嘉郡主的主意,可算是碰到陛下的底线了, 燕王是觉得自己最近过得太好,春风得意了, 便得意忘形,不知道什么能碰,什么不是他能打主意的人了。   一旁的燕王虽然被天和帝压迫的目光和气势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心中颤抖的厉害,权衡利弊后, 最终跪在了天和帝的面前,咬牙道:“儿臣是真的心仪元嘉表妹,若是父皇愿意赐婚,儿臣绝对会对元嘉表妹一心一意,绝不会让元嘉表妹受一丝委屈。”   天和帝看着燕王坚持这么说,嗤笑道:“以元嘉的身份,你还没有能力让她受委屈。”   这句话扎心了。   胡喜觉得此时都替燕王感到脸疼,天和帝的这句话,简直是不给燕王留颜面了。不过想想也是,燕王都触及到了陛下的底线了,陛下哪里还愿意给燕王留颜面呢。   不过,这边燕王的扎心才开始呢,比这更直白的话还在后面。   “元嘉和你都是亲王爵,但是元嘉比你的食邑多,若真算起来,你可还不如元嘉的爵位高,又哪里有资格给元嘉委屈受?”天和帝突然想到了之前淑惠长公主告诉自己元嘉对婚事的看法的时候,外甥女的回答,他觉得用在这里无比适合。   “亲王爵,礼制上规定都是可以有一正妃四侧妃的,侍妾不计。你以为什么一心一意就是没有委屈元嘉了,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毕竟这守着一人,哪里有看尽百花齐放的好?”原本私心里,身为男子,他对女子娶夫纳侍什么的,不太赞同,但是若这个人是元嘉,他却是无所谓了,若是元嘉真的喜欢,他也是有办法堵得住悠悠众口的。   “你要记住,军为臣纲,永远在夫为妻纲之前,先论爵位,再论男女。”说实话,他可不愿意自己一手养大的元嘉,有一天要以夫为天,要抛弃自己的骄傲,靠讨好自己的丈夫和夫家的人过日子。有一天要抛却自己这些年理想和坚持,去为丈夫洗手做羹汤,整日混迹内宅,只理会内宅一亩三分地的事情,这不仅是大材小用,更是对他这些年培养元嘉付出的心血的侮辱。   无论如何,他是绝不会看着自己亲手培养起来的左膀右臂,失了初心,返回内宅的。先不说燕王的那点心思,爱慕不爱慕,心仪不心仪的鬼话,只单单说燕王的性子,他还是了解的,若是真的成婚,燕王会找各种理由,压着元嘉,让元嘉不能再理政。除了他要拿这个来向那些朝堂上反对元嘉入朝的老古董们表一功,好将其都收为己用外,更重要的是他还怕元嘉将他压住。   到时候,他手下的那些人都倒向元嘉,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事情,燕王是绝对不会傻的想不到的。   娶元嘉是为了沈家,为了他的宠爱,但是娶元嘉带来的利害,燕王也定然知道,如今还坚持在他面前求娶,就是因为娶元嘉对燕王来说,利大于弊,而对于娶元嘉带来的危害,燕王也都已经想到办法解决了。   但是燕王相处来的这些解决办法,可不是他希望看到的。   天和帝深深地看了一眼燕王,也不再说这些扎心的话,冷然道:“好了,元嘉还小,朕还要再多留元嘉几年,你再看看旁人吧。”   但是天和帝没有想到,他这个儿子还是真的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还是坚持道:“元嘉表妹小,儿臣不急,可以等,儿臣是真的仰慕元嘉表妹,真心求娶,还望父皇成全。”   胡喜看着燕王还是这样一副坚持的样子,不禁摇头,燕王这太不识时务了,陛下不直接说出拒绝的话,已经是在为燕王保留最后的颜面,可是燕王依旧是这副少年情窦初开,痴心不改的样子,只会让陛下更加厌烦。   果然,燕王的话刚落,便见陛下直接怒然道:“你也不用在那里装什么心仪元嘉,前些日子你和兵部尚书嫡女湖边偶遇,相谈甚欢,引为知己的话,早都已经传满京城,朕戳穿你,是给你留些颜面,如今你可是连这层面子都不想要让朕留了。”旁人不知道燕王的事情,他还能不知道。他不仅知道,还知道的一清二楚。他知道燕王那据说整洁的后院是怎么来的,知道那些被临幸的女子是怎么处理的,知道燕王四处留情,为自己的婚事广撒网,如今却是敢站在他面前说自己心仪元嘉,他都恶心的慌。   男子有妻妾很正常,特别是皇族的男子,婚前有妾室是再正常不过,韩王是个特殊,赵王那样的才是正常的。既是睡都睡过了,即便是不给名分,也不能都处理掉,连承认都不敢承认,简直是有失担当。   “父皇,儿臣和兵部尚书的嫡女真的只是偶遇,只是看在兵部尚书的面子上多答了两句话,儿臣和她真的没有什么。”燕王以为天和帝是在为这件事生气,连忙辩解道:“这些都是谣言,儿臣真的不知道这些谣言是怎么传出来的,还望父皇明察啊。”   “事情都说到这个地步了,朕也不介意再多说一些。”天和帝丝毫不理会燕王的辩解,紧接着说出的话,确实让燕王的那点心思彻底消了,脸色也更加苍白。 第275章 不配   紫宸宫正殿前, 一位身着亲王华服的青年男子缓缓的朝着外面走去。   胡喜望着燕王微微佝偻的背影, 和稍显蹒跚的步伐, 比之来之前的精神饱满, 兴致昂扬, 可谓是一上一下, 天差地别。有时候,太过痴心妄想还不知结果,燕王的今日就是个例子。   燕王走在回去的路上, 脸色苍白, 走路的双腿也不顾礼仪,根本就抬不起来, 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的双腿早已发软, 不仅是背后,他全身都是冷汗。   一路浑噩地走到了宫门,为了不让人传出他和天和帝闹出矛盾,或者被天和帝训斥的话, 才强打起精神,在奴仆的搀扶下坐上了马车。   自打出了紫宸宫的门, 他脑袋中就在不断地回响着他父皇最后丝毫不留情面的话,一直在到坐在这马车中都还在继续,根本就停不下来。   这些话句句如刀子般插在他的心上。   “你心理的那点心思, 谁不知道?”他父皇毫不留情地戳穿他的心思:“朕可以明确告诉你,朕允许你在婚事上动心思, 只要是不过分,朕都会同意,但是你不该将主意打到元嘉身上,其他的人你可以在适当的范围内权衡,你入朝这么多年,应该清楚这个范围在哪。”   “所以,将你的那些心思收回去,你配不上元嘉。还有,朕不希望听到任何有损元嘉清誉的话出现,你明白吗?”   他也终于算是明白了,在他父皇的心中,元嘉比他地位重要多了,最为重要的是,居然在他父皇心中他一个堂堂皇子,还配不上一个宗室出女,这让他心中如何不怨?如何不恨?   不过,正所谓“福祸相依”,今日的这番经历,也让他明白了他父皇的底线在哪里,他的婚事还是有可以选择的余地的。对于此事,他回去要好好斟酌了。   紫宸宫中   天和帝看着下方恭敬地站在一旁侍候的胡喜,问道:“你觉得元嘉和燕王般配吗?”   对于这样似乎只是天和帝随意而问的问题,胡喜却是要绞尽脑汁来回答,生怕出现一丁点错误。   “元嘉郡主还小,还有陛下替郡主操心,老奴相信郡主一定会在姻缘上美满的。”胡喜笑着道,既没有说沈皎和燕王般不般配,还拍了天和帝的马屁,若是在论哄天和帝开心上,除了元嘉就是,就是这位胡喜胡公公最懂天和帝的心思,最会哄天和帝开颜了。   虽然从私心里,他是极为喜爱元嘉郡主的,他觉得燕王真的配不上元嘉郡主,不是为别得,就单是燕王这样看似温和但算计太深的人并不是良配。元嘉郡主是他看着长大的,是个好孩子,说句大不敬的话,他私心里是将这位当作晚辈看待的,是不愿意元嘉郡主嫁个燕王这样性子的人,再加上燕王深陷夺嫡之争,前途未测,就更加不是良配了。   “你这个老滑头。”天和帝听到胡喜的回答,倒也没有动怒,反而笑骂道,可见胡喜说得话,极为得天和帝的心。   笑骂完后,天和帝叹了一口气,道:“朕相信以元嘉的才学和表现,日后定然会有所作为,燕王会拖累她的。”   “而且燕王这些年,似乎心思越来越有些偏激了,或许是一开始就偏激,朕没有看出来。”天和帝喝了一口胡喜递上来的茶,感叹道:“燕王心思多,有时候为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为了要一个洁身自好的名声,就把临幸过的女子全都处理掉了,这不仅是手段残忍,更是没有担当。”   天和帝说道这句话,嗤笑一声,继续道:“身为皇子,就是有姬妾又如何,难道就娶不到好王妃了吗?赵王连侧妃都有了,淑妃看中了左都御史家的嫡女,只要是朕点头了,左都御史还敢抗旨吗?”   “他却是将心思花在经营这种名声上,以为这样就能吸引那些姑娘爱慕,然后再温柔以待,花些心思哄一哄,就能够让这些姑娘非君不嫁吗?”天和帝十分不理解燕王的心思,在他看来燕王是白在这些事情上浪费时间。   “这些姑娘在家又能有多少话语权,只要家族不同意,就是这些姑娘吊死都没有用。”   “吊死的又能有几个,最终还不都是规规矩矩地服从家族的安排,嫁给该嫁的人。”天和帝对于燕王的这些想法十分不屑:“抓住那些该抓住的人的心才是正理。要是他能够得到那些人支持,他们还不得把女儿抢着嫁给他,哪用的着将心思花在这些无用功上。”   “还有元嘉,她以后要有依靠,但是燕王,……”天和帝说道这,却只是开了个头,便不说话了。元嘉的以后,特别是在他百年之后,太子又会向他这样对待元嘉吗?虽然太子对元嘉一直都很好,但是却不会向他这样给元嘉最大的方便和机会。特别是元嘉现在还不是太子一方的,太子手中现在已经有了一帮人,未来也不可能像他一样看中元嘉。所以,这件事,为了元嘉,他需要好好筹谋一下。不过,时间还早,他还有时间筹谋。   作为燕王此行对照组,同为求赐婚的韩王,此时看着回禀说元嘉郡主派人前来的下人,心中一顿,点头道:“快请进来。”   来人行完礼后,对着韩王道:“韩王殿下,我们郡主说,今日进宫宁妃娘娘颇为喜欢郡主身上的香包是香味,郡主回去后就命人将制好的香料都找了出来,想要请您最近得空去府中一趟,好将这香料带走,送给宁妃娘娘。”   韩王听后点了点头道:“劳烦元嘉表妹了,你替我转告表妹,我明日下了朝就没有事情,一定去拜访淑惠姑母。”   来人应了是,便告辞了。   韩王看着此人离去的背影,嘴角翘起。什么香料都不过是借口而已,他母妃是喜爱调香不错,但是元嘉郡主每日出入宫门,有什么香料亲手给他母妃,再不济没有时间,也能直接派人送过去,何必让他送过去。这不过是想要找个机会,让他单独去公主府一趟。   最起码沈家的态度,看样子还是不错的,不然都不会请他上门,这已经足够令他高兴的了。 第276章 压力   沈皎看着旁边颇有些焦躁的六姑娘, 用手轻轻握住, 安抚道:“一会儿, 韩王就该来了, 六姐姐有什么想问的, 无需顾虑, 直接问就是。韩王虽然性子冷漠,但却是个直爽人。”   “一会儿我会命人在屋中支起屏风,免得对六姐姐的声誉有损。”就算是现在礼教不是很严, 但是她六姐姐和韩王, 一个女未嫁,一个男未婚, 若是两人私下面对面见面的事情传出去, 到底是不好。而且六姑娘和韩王谈话时, 她又不便在身旁,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确实是有些过了,所以加个屏风, 也是一种隔离,毕竟大家主母在见府中的管事时, 也都是如此做得,并无不妥。   “多谢九妹妹为我思虑如此周全,九妹妹对我的恩情我真的无以报答。”六姑娘想起沈皎自林二事情以后对她的帮助, 心中感激异常:“其余的感谢的话,我也就不说了, 日后只要是九妹妹能用得着我的地方,你只管派人吩咐,我定不会推辞。”   “六姐姐说什么呢,你我本就是姐妹,昔年四姐姐在时,你多次为我直言,六姐姐对我的好,我一直都清楚,这些年六姐姐处处照顾我,我都感激在心。这点事情本就是我应当做得,六姐姐何必说这么见外的话呢?”沈皎看着六姑娘有些激动,连忙安抚道。说起来,她其实对自己的这位六姐姐是有些亏欠的,国公府一共就四个正经的嫡女,大姐姐已经出嫁,四姑娘拿不出手,剩下的本该活跃在交际宴会上,为沈家姑娘争名声的事情,理当是由她和六姑娘一起来做。   可是她因着事务繁忙,又不喜宴会,这副担子就全都压在了六姑娘一人身上,看似六姑娘出门在外因着是沈家唯一有身份的姑娘风光无限,不知情的人还道,六姑娘本是最尴尬的,和她年纪相仿,爵位身份都被她这个妹妹压着一头,如今她不常出门,才给了六姑娘如此露脸的机会。   但是事实却和这些不知所谓的谣言大相径庭。六姑娘身上不仅要负担沈家女的责任,为沈家争光。沈家为了交际,每当承办宴会时,六姑娘每每都忙碌的分不开身。六姑娘将原本属于她的沈家的女的义务全都接了过去,六姑娘身上承受的压力绝不会小,而且做得十分好,京中备受赞誉,丝毫不落沈家女的名声。比起她来,她的六姐姐更像是一个完美的贵女典范。   特别是因着有了她六姐姐和昔年的大姐姐一同经营的世家女的名声,她才在自己入朝后,处理自己对沈家女名声的影响的事情上少了很多麻烦。现在的外人提起她,只会说她是元嘉郡主,是天和帝的外甥女,是梁国公和淑惠长公主之女,但是基本上不会说她是沈家女,在众人心中,沈家女的样子就应该是当年的大姐姐,现在的六姐姐这样。   这样的结果,对她来说,可谓是最理想,也是她最愿意看到的结果。出现这样的结果,除了是她刻意经营,很少出席宴会和其余的原因外,更多的就是她大姐姐和六姐姐为沈家女赢得和好名声。特别是在她入朝后,即便是她六姐姐费心经营了,但还是会给沈家女带来不少麻烦,她承诺过,要照顾每一个沈家的姐妹,这个承诺她绝不会失言。这是她亏欠了这些姐妹的。   她对于六姑娘是真的感谢和有些歉疚的。   沈皎和六姑娘又说了会儿话,让六姑娘勉强放松些,便听到这边人回禀,韩王到了。   沈皎轻轻握了六姑娘的手,安抚后,便出了门,看到已经看到韩王到了院中。   “八表哥安好。”沈皎行了个同辈礼。   “元嘉表妹好。”韩王回礼道。   “六姐姐有些话想和八表哥单独谈谈,我不便在此,便在偏房等着。”沈皎说完后,打量着眼前明显是特意打扮一番的韩王点了点头,道:“若是诚心诚意,就应以诚相待,只有彼此少了对对方的疑虑,猜忌,才能和睦,七表哥可认同元嘉所说?”   “元嘉表妹学识渊博,说得自然是对得,以诚相待,方得长久,长久之美,我心所愿。”   沈皎听到韩王回答中的坚定,嘴角微微勾起,心中放下了大半,然后对着韩王伸手请道:“八表哥,请。”   韩王对着沈皎拱了拱手,便踏进了屋中。   这场谈话并没有进行太久,沈皎坐在一旁的偏房中,看着今天清晨卫赜才派人送来的信,心中微暖,话语中字里行间温情暖暖的关心,让她心中微热。卫赜总是知道怎么和她相处,她不相信,也不习惯轰轰烈烈的爱情,卫赜便温情脉脉的方式爱护她守护她。   和卫赜相处,她不会觉得累,很习惯很自然,能让她感到来自内心的温暖和微微的甜蜜。最重要的是,她和卫赜只间有着太多的共同话题,她们之间有很多共同的志向,她们懂得尊重,也相互理解,她们知道彼此要什么,惦记和牵挂什么。   比如说现在,卫赜给她送来的信中,除了卫赜对她的关心外,就是对于她临走时山东遗留的问题的处理。除了河道外,还有对于山东巫祸之事的后续进展。   果然,她的这个方法还是有效的,不少地方的人都已经开始相信神的善良,然后不再做出拿活人祭祀这样的事情来。当然,抵触的还有一些,但是她相信在官府的镇压查处,以及这种良善神话的诱导下,这些害人的巫祸事件会越来越少。   毕竟除去一个信仰很难,但是将这个信仰朝着百姓希望的好的方向,良善的方向改,还是比较容易的,毕竟很多百姓的心中都是渴望自己的信仰是美好的。她只不过是抓住了百姓的这点念想,才能让这件事推行下去。   等她给卫赜回完信后,这边韩王就出来了。看着韩王轻松,面带愉悦的步伐,沈皎觉得这场话谈得不错,笑着送韩王离开后。   等她进了屋内,却是吓了一跳。   六姑娘正在拿着手帕擦拭眼角的泣泪。   不过,她很快就放下了心。六姑娘虽然哭了,但是嘴角却是笑的,身上原本的紧绷没有了,浑身上下透着一种轻松和愉悦。 第277章 心仪   “六姐姐这是怎么了, 可是韩王欺负你了, 若他说了什么让六姐姐伤心, 我这就去找他理论, 为六姐姐出气。”沈皎快步走到六姑娘的身边道。   “不是他的错, 我这是喜极而泣。”六姑娘似乎真的怕沈皎去找韩王, 连忙擦干净眼角的泪水,笑着解释道:“韩王性子直爽,有问必答, 还给出了承诺, 对我极好。”   “哦?”沈皎觉得这哄女孩子的本事,韩王虽是新手, 但是当真是不错, 这才多长时间, 就能让六姑娘放下心中的疑虑和不安,喜极而泣起来。   听到沈皎疑惑的声音,六姑娘害羞地道:“与韩王见面,其实我主要是为了问韩王他为什么会选择我?”   说道这, 六姑娘才开始整理好心情,和在自己心中除了祖母最能依靠的九妹妹聊起内心深处的担忧。   “我有自知之明, 当时在场的姑娘,比我美的有,比我家世好的也很多, 而韩王明知道我是退过婚的人,还选择我, 毕竟我绝不是韩王最好的选择,他这样做,让我心理直打鼓。”六姑娘说着自己心中的忐忑。   “韩王是怎么说得?”沈皎听到这,颇有些好奇了,他其实对韩王这样一个冷漠的性子,会喜欢上六姑娘的原因,是颇有些好奇的。   “韩王说,他是因为看到我和马二姑娘争辩的样子,看到我愿意反抗,能反抗的性子才选择的我,他说不喜欢逆来顺受的人,懂得反抗,并且在合适的区域内反抗,才是他欣赏的人。他欣赏的便是我当日在众人面前,为自己辩解争取,而不是逆来顺受,或者是顾及是宫中,不敢反驳,任凭马二挑事。”六姑娘说道这,微微一笑:“正好,我是前者,而不是后者。”   “六妹妹也知道,我是个要强的人,学不会逆来顺受,身为沈家女,也绝不会逆来顺受,我有自己的原则,本以为自己的这样的性子,在婚后会吃些苦头,却是没有想到,韩王殿下给了惊喜。”六姑娘笑着道。   沈皎能够看出,六姑娘在说这句话时,心中的愉悦放松,心中也是一松,真心为六姑娘感到高兴。六姑娘若不是性子要强,也不会以梁国公府五房嫡女的身份,在京中贵女的圈子里闯出一片天。但是这样的性子,有些人喜欢的不得了,但是有些人却并不喜欢,而且很多夫人们在选择儿媳时,多是偏向温柔娴雅的女孩,她六姐姐虽然也温和,但是离温柔如水的还差上不少。   所以,对于六姑娘来说,韩王愿意在这方面欣赏她,确实让她很欢心。对于韩王的这个答案,她也是满意的,毕竟她不希望她的六姐姐在出嫁后为了在夫家生存,连自己的原则都坚持不下去,这是可悲的,而这样可悲的事情,她不愿意让其在她六姐姐身上重演。   至于为什么韩王喜欢这样的女孩,她多少还是能够猜出一些的。这大概是缘于宁妃的性子和韩王少时在宫中的艰难生活。因着母妃并不受宠,而自己又不是天和帝所期待的孩子,少时的韩王大概是受了不少气。   虽然有卫皇后的照拂,但是宁妃因着是宫女出身,性子又太过软弱,就算是卫皇后给了庇护,但也不能是时时看顾。宁妃早年的性子根本就立不起来,所以根本就给不了韩王庇护。   原本就不受天和帝喜爱的韩王,母妃又立不起来,在宫中的生活就更难了,虽然不会缺衣少食,但是有时候来自其余皇子和王公贵族自己的漠视,宫人的闲言碎语,长此以往,心理必然会受到影响,由此冷漠的性子也就慢慢养成了。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在崇文馆见到还是八皇子的韩王的场景,和当时七皇子赵王与九皇子燕王身边围得都是人不同,八皇子身边除了卫皇后给其选得两个伴读,八皇子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浑身上下透着一种冷淡和疏离,这样的冷漠她很少在一个小孩子身上看到。   不过幸好的是,韩王到底有卫皇后和太子的照拂,性子并没有长歪。虽然不是那种愤世嫉俗的性子,但是这不妨碍韩王受小时候的影响颇深,所以在选择妻子的时候,韩王不希望未来妻子的样子和自己的母亲一样唯唯诺诺,要懂得反抗,要自己立起来。   其实当时宁妃的处境并不是那么的糟糕,有一个皇子傍身,即便是天和帝不喜这个儿子,但是也没有表现出厌恶来,韩王改有的也是一样没有落下。在宫中还有中宫之主的照拂,只要是宁妃稍微强硬一些,这日子就绝对能过得下去。   但是宁妃在那个时候太过诚惶诚恐,宫中还有当时的庄贵妃和吴贵妃两个人争锋,在这样的环境下,宫女出身的宁妃说话都不敢,更何况反驳。   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庄贵妃和吴贵妃相继倒台,宁妃的性子也被卫皇后掰正了,韩王领了差事,并且办得不错,在御前也有了脸面,这样,宁妃才慢慢立起来,如今已经很有一宫之主的风范了。   宁妃自己也知道自己这些年,自己的性子有愧于韩王,所以对于韩王不想要成婚也由着韩王,并不置喙。若不是这次是圣意使然,宁妃估计是要一直由着韩王下去的。   而这次的结果,可谓是皆大欢喜,韩王有了心仪的人,对于宁妃来说,可是说是天大的喜事,心头的担忧终于散去了。   对于她六姐姐来说,若是有韩王这样的夫婿,谁还敢拿她六姐姐退婚之人,配不上好姻缘的事说话。而且韩王是真心喜欢她六姐姐的性子,再加上宁妃的脾气温柔,韩王的后院一个人都没有,她相信她六姐姐以后的日子,只要是自己立得起来,婚后的日子绝不会难过。如此,她也就放心了。   “恭喜六姐姐了。”沈皎真心地祝福道。   十日后,赐婚的圣旨下,赵王赐婚左都御史嫡女,韩王赐婚梁国公府六姑娘,燕王赐婚兵部尚书嫡女。   三道赐婚的圣旨,特别是最后一道,引起朝野上下一片哗然。 第278章 提点   紫宸宫中   沈皎和天和帝面对面的下着棋。   “对于近日朝中发生的事情, 你怎么看?”天和帝将一子放在棋盘上, 头也不抬地对着沈皎问道, 仿佛随意地很。   沈皎对此只是沉吟了一声, 将手中的棋子放在棋盘上, 让人分不清她是为棋局烦恼, 还是对天和帝的问话思考。   “皇舅舅既然已经决定了让燕王娶兵部尚书的嫡女,便是决定给燕王权利,默许了燕王可以结党。燕王如此聪慧的人, 怎么能看不出皇舅舅的意思, 但这也正好中了燕王的心意,所以, 燕王最近可是忙碌地很, 听闻经过燕王这几日的努力, 已经收服了不少朝臣,听说其中还包括通政使褚良褚大人。”   通政司又被称为银台,负责内外章疏、臣民密封申诉之事,虽然在本朝, 通政司的权利并不像上面说得如此之大,但是也不小, 算是一个颇有实权的位置。燕王是真的颇有手段的,不然也不会在如此短得时间内,拉拢这么一位有不少实权的大臣。   至于已经被天和帝赐婚给燕王联姻的兵部尚书一家, 从赐婚后没几天,便已经属于坚挺的燕王一党。其实这件事早有苗头, 兵部尚书之前便和燕王共过事,听说其对燕王评价颇高,其实若不是兵部尚书默许,他的嫡女又怎敢同燕王过往甚密,这其中兵部尚书的授意占绝大不分。和其它还在犹豫是不是要站在燕王这一边朝臣相同,兵部尚书原本觉得自己支持燕王的获利并不是很大,但是有了燕王妃这个位置就不同了,若是燕王一旦登基,燕王妃便是皇后,他们便是后族,他们未来的外孙,燕王妃的嫡子便是未来的帝王。   这样一来,这场联姻带来的成果才令兵部尚书感到心动。当然心动的不只是兵部尚书一人,其余的人也有指示自家的姑娘和燕王接触的,但是对于燕王来说,选择兵部尚书带来的好处做多,所以兵部尚书的嫡女从一众贵女中脱颖而出,成为燕王妃。   “皇舅舅其实担心的不是燕王和兵部尚书联姻后,拉拢的朝臣有多少,您在意地是太子的反应。”沈皎分析着天和帝的心思。   “哦?”天和帝丝毫没有怪罪沈皎揣测圣意的行为,反而饶有兴致地问道:“为什么这样说?”   “皇舅舅既然允许燕王联姻兵部尚书,便是默认了借机拉拢朝臣结党,但是现在的燕王所结成的党羽尚不及当年的勇王和皇六子萧洋,所以,您根本就不会被燕王究竟结了多少党而担忧。”燕王如今的党羽比以前的晋王还差一些,比之他当年有王家撑腰的嫡亲兄长更是差上不知道多少。   当年的勇王仗着王家,那才是真正地明目张胆的拉拢朝臣。当时的天和帝都没有什么担忧,何况现在比起当年还只是小打小闹的燕王。   “让您唯一担忧的是,太子会不会还能沉得住气。”   “太子一向沉稳。”天和帝对于沈皎的话没有正面回答,反而对太子作出了评价。   “太子是沉稳没错,但是您所担心的是,从一开始的勇王,皇六子萧洋,现在的燕王,太子是都表现的沉稳有度,但是您所怕的是太子因着这永不停息地对手,耐心耗尽,和您起了龃龉,想偏了,做出什么令您失望的事情来。”沈皎分析者天和帝此时内心最隐秘的想法和最深的的担忧。   若是太子的耐心耗尽,到时想偏了,会酿成大错,到时最伤心的便是天和帝了。太子不是傻子,他不可能看不出从勇王到燕王,不是天和帝默许地,就是天和帝扶持的,让这些人和他争锋,争夺他的储君之位。   若是这样再接着下去,太子会不会怀疑,天和帝扶持这些人,真的就是为了拉他下台。这样的想法一旦产生,就会如同心魔一般挥之不去,在心底生根发芽,让太子原本的沉稳不再有,取而代之的是对天和帝的怨恨,到时候太子便会失去判断,在这种几乎是丧失理智下的决定,会酿成什么样的恶果,不想而知。   到时候最伤心的还是天和帝,太子和勇王,晋王这些人不同,太子是天和帝一手教养长大,是他最为得意的嫡子,也是天和帝最为疼爱的儿子。在天和帝身边这么多年,她自然是明白天和帝将太子看得有多重。都说天家没有父子,但是在天和帝和太子身上却不是这样,天和帝对太子有着博大的父爱,而太子也对天和帝有着很深的孺慕之情。   一旦太子犯错,最伤心的除了卫皇后外,相信就是太子了。   “皇舅舅想要元嘉做什么?”沈皎分析完后,问道。   对于这个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却令天和帝叹了一口气道:“果然,还是元嘉最了解朕的心思。”   “今日朕叫你来,是为了让你找个机会去提点一下太子。”   沈皎明白,天和帝这是在担心太子一不小心走上歧路,心中放心不下,这是天和帝对太子的父爱,更是其他皇子不可能有的待遇。这就是天和帝对太子的不同,只凭这一点,燕王就绝对比不上太子,也成功不了。   “皇舅舅放心,我一会儿便去拜访太子表哥。”沈皎答应,也安慰道:“您大可不必担心,太子殿胸有沟壑,绝不会被那些谣言,谗言所影响,您放心便是。”   沈皎知道,天和帝之所以这么担心,除了是因为天和帝害怕太子的耐心耗尽以外,也是因为最近外面有些谣言,说天和帝之所以三番四次的扶持其余的皇子和太子对抗,就是因为天和帝不满太子,不满卫家,想要废太子,除卫家。   这样的谣言,一看就是针对太子的,至于是谁放出来的,可能性也只有一个人。燕王动得这个主意,虽是歪门邪道,但是也是一把利刃,直击太子的心。   至于天和帝为什么现在还不遏制这样谣言,不过是因为,这未尝不可作为对太子的一种考验。而且,天和帝觉得这个考验不错,但是同时也担心太子,而天和帝自己显然不适合提点太子,所以才有了今日和她的这番谈话。   沈皎和天和帝说了一会儿话后,便率先告辞,朝着东宫而去。 第279章 实事   比起之前, 若是她想要找太子, 但是到底她和太子是表兄妹, 她也都大了, 为了避嫌, 用的都是拜访太子妃这个理由, 而现在她有了官职在身,求见太子便是理所应当。这就是她入朝之后,一些事情和规矩在潜移默化的改变。   她相信比起激烈的朝堂对峙, 这样的改变更温和, 也更容易让人接受。   也是很快,东宫的人便将她请进了太子的书房之中。见过礼, 太子便让沈皎坐在了自己的下首, 温和地笑着道:“今日元嘉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了?”之前他听到宫人回禀元嘉郡主前来拜访他的时候, 心中便很是疑惑,要知道他的这位表妹虽然和他颇为亲近,但是也保持着距离。   除了小时候,或者是有时候来拜访太子妃的时候, 大多数的时间是绝对不会踏入东宫的。这种距离,是他和元嘉之间共有的默契。元嘉身为他父皇的心腹, 一切所做所为都是依照他父皇的意思,而自是心腹,就不会傻到和皇子交往甚密, 引得帝王厌,最终被舍弃。   而他也绝不会和一个他父皇的心腹刻意交好, 若真是这么做了,岂不是在他父皇的头上悬着一柄利剑吗,他父皇绝对会立时将剑掰断,然后便会处理这位握着利剑的人,后果是什么,不用想也知道。   所以,在这种默契下,元嘉突然来拜访他,让他如何不疑惑。他了解元嘉,与其慢慢地试探,还不如直接问出更得元嘉的意。   “许久不见太子表哥,所以元嘉想要和您聊一聊。”确实如太子所想的一样,沈皎确实更喜欢开门见山的方式,所以也直接说出自己的来意。   “元嘉想聊什么,孤自是奉陪。”太子看了一眼沈皎,挑眉道。   “元嘉最近是初涉朝堂,对于朝中的一些人和事却是不太熟悉的,但是也能够感受道朝堂的风云诡谲,变幻莫测。特别是最近听到一些捕风捉影的传闻,不知太子表哥可知晓?”沈皎问道。   “朝中的谣言每天都有,元嘉不必被这些谣言所扰,都是些无稽之谈,不可信的。”太子说道这,虽然养气功夫好,但是沈皎还是能够观察到太子握着茶杯的手微微用力,显然是想到了什么,心情不是很好。   “既然太子说是谣言,心中就应该不会计较的。”沈皎知道太子虽然不相信,但是到底还是受了些影响,其实想象也是,不相信谣言的人多,但是丝毫不被这些谣言影响的又有多少?   “所谓是谣言止于智者,而元嘉觉得太子表哥绝对当得起智者这二字。”沈皎道:“之前,皇舅舅考教元嘉功课时,皇舅舅便常拿太子表哥做榜样激励元嘉,可见在皇舅舅心中,太子表哥绝对是最让皇舅舅骄傲的皇子。”   “这可就折煞孤了,元嘉聪慧,父皇常常感慨恨你不能为男儿身,不然绝对会是名垂千古的名臣!”太子摆摆手,谦逊道。   沈皎看着太子的神情比之前好上了不少,紧握着茶杯的手也都松开了,接着谦逊了几句,继续道:“之前元嘉和太子表哥说过,一枝独秀,终究是不太美,它同时也需要别的花儿陪衬,才更能显示出它的美,只是不知道,现在太子表哥还认同吗?”   对于这次的问题,太子犹豫了,沉吟后却是没有正面的回答,而是对着沈皎反问道:“若是这花反被其余的花遮住了锋芒,那么别人还能看得到它吗?”   “或者说,就算是看到了这一朵,但是赏花的人却看尽了其余的花,对美的眼光有了变化,不觉得这多花美了,反而觉得它碍眼了,又该怎么办?”   沈皎知道,太子这是在以自己比作最美的花,将诸皇子比作其余的花,而将天和帝比作了赏花人,说的是,若是有一天天和帝觉得自己碍眼了,它不再是天和帝眼中最喜爱和最器重的儿子,天和帝不再喜欢他了,最终的他的结局难逃被折下,被废弃的下场,而他又该怎么办呢?   “那就争做最美的那一枝花,结出最大的果实,有了果实,谁还会选择那只能欣赏的花,赏花人也是人,是人都要生活,对于人来说,实用的价值要比观赏的价值重要的多,让自己做一个更有实用的花,在本质上得到升华,便是赏花人的眼光再怎么便,他都会喜欢这枝花。”沈皎看着眼前的太子认真分析道。   她对太子说得这番话,也是天和帝对于太子的期待。天和帝希望自己的太子是一个明军,太子在朝廷中的声望已经不错,能力也甚佳,但是却是从没有出过京,玩弄心计的事情太子已然接近成熟,但是玩弄再多的心机,都不如干一件实事有用。并不说太子没有干过实事,而是天和帝希望,太子和燕王争斗的时候,能够更多的将心思放在做实事上,这样对太子的威望才更有益。   沈皎看着在自己的话落后,太子没有说话,眉头紧皱,明显陷入了沉思的状态,她知道,太子这是听进去了。   趁此机会,便接着道:“大齐之所以有现在的强盛,是很多人共同的努力。圣明天子主宰天下,但是独木不成林,天子也需要良臣辅佐,而百姓如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所以良臣的辅佐和百姓的民心都是天子治理天下的关键。皇舅舅圣明,而良臣难得,所以必会相得益彰,太子表哥可同意?”   “孤懂了。”太子听后缓缓舒了一口气,身上的严肃和原本的郁气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温和平静,对着沈皎道谢道:“今日多谢元嘉表妹了,元嘉表妹之恩,孤铭记在心,来日必将报答。”   元嘉的意思他明白,对于他,要多做实事,便没有什么可担忧的,他的父皇都看在眼中。对于卫家,他父皇是明军,只要卫家一日还是良臣,卫家就不会有事,他父皇没有除卫家的心思。   若是这些话,从别人口中说出来,他也许还不信,但是从元嘉口中说出来,他绝对相信。若说这个世界上谁最懂他父皇的心思,估计除了皇祖母,就是眼前的元嘉表妹了,连整日在他父皇身边侍候的胡喜都比不上。   “太子表哥客气了。”沈皎含笑道:“是您心胸豁达,明辨本质。” 说完后,沈皎便起身告辞了,和太子客气一番后,便离开了东宫。   其实今日天和帝让她前来东宫提点太子,又何尝有意在让她亲近太子,这一点她怎么会看不出来。若不是有意,提点太子的方法这么多,又何必让她自己去。这是天和帝有意让太子记得她的好。   虽然疑惑天和帝这么做的原因,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天和帝开始让她和太子一系亲近了,这对于她来说是个好消息,最起码她和卫赜婚事成功的可能性更大了。 第280章 防范   果然如沈皎所想的那般, 太子聪慧豁达, 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之后几日, 太子在朝堂上明显没有了急躁之气, 温和有礼, 却又不失威严。太子一系的注意力也有着明显的改变,似乎不再敌对燕王刚刚结成的党羽,比以往更加踏实的做事。   但是太子的这一转变, 却使得燕王急躁了起来。   “王爷, 那些谣言放出的时候,虽然卫逊不为所动, 但是太子明显受了影响, 不少太子党羽开始针对我们, 但是最近却是消停了。”燕王坐下下首的位置上的兵部尚书秦润皱眉道。   “不针对我们难道不好吗?”下方的一个青年不懂这位尚书大人在担心什么,反而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道:“前些日子被那些太子党的人盯得死死的,动不动就弹劾我们,挑刺, 如今这样不正好吗,我们办差也能更舒服一些。”   “这可不是我们想要的结果。”兵部尚书要摇头解释道:“我们将那些谣言放出去, 就是为了让太子急躁,自乱阵脚,前些日子太子一党针对我们, 便是被谣言影响想要打压我们。但是,燕王殿下的崛起, 是陛下授意的结果,太子一党这么做,便是在和陛下作对,会惹得陛下厌恶。”   “更重要的是,若是太子真的被谣言所影响,那他和陛下之间的关系就产生了裂缝,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个裂缝只会越来越大,大到弥补不了,到时候……”兵部尚书说完后,看向一旁的燕王道:“到时候,便是殿下的机会。”这才是他们这么做的根本目的。   “但是,现在太子明显已经想通,只是不知道这究竟是谁的作用?”兵部尚书疑惑道。   “会不会是卫逊的主意,毕竟卫逊在朝多年,老谋深算,又根本不为我们的谣言所影响,想必是卫逊提点的太子。”刚才的青年官员又道。   但是这次兵部尚书秦润却是没有再做解释,而是对着燕王拱手问道:“殿下觉得可是卫逊?”   “不是卫逊,至于是何人,我已经派人过去探查,相信很快就有了结果。”燕王肯定道,然后面对很多人疑惑的眼光,解释道:“卫逊虽然是太子的外祖父,但是自从太子长大,这些年卫逊绝大多数的时候是不去明确支持太子的,更多的是放手,让太子自己去做,或者是让下面的小辈去和太子亲近,以前卫赜还在的时候,都是卫赜帮着太子,卫家的长辈基本上是不插手的。以前更紧急的情况,卫逊都不插手,更何况现在?”   卫逊老奸巨猾,打得什么主意,不少人都明白。卫逊不去提点太子,不是不支持太子,而是更支持太子。卫逊是怕天和帝疑心卫家和太子走得太近,最后一手遮天,为天和帝忌惮,所以,卫逊这些年除了太子偶尔请卫逊过去商议,卫逊基本上为了避嫌,除了太子向他求助的时候,是不去太子府的。在朝堂上,卫逊更多的也都是保持着中立的原则,只论对错,不论党系,便是太子一党有人犯错,也绝不会包庇。   以前不是没有遇到比现在更为紧急的情况,那个时候卫逊都能忍住不去提点太子,更何况现在还只是现在这种轻微的流言蜚语呢?   但是不可否认,卫逊的这步棋走对了,他父皇比以前更为器重这位阁臣首辅了。   “如此说来,那就应当不是卫逊了,可是,不是卫逊,又有谁对太子的影响力这么大?”一人皱眉提出问题。   随着这个问题的提出,房间内陷入沉默。不过,这种沉默没有持续多久,便听到外面有人回禀:“王爷,马三回来了。”   “让他进来。”燕王对着外面道。   “属下见过王爷,见过诸位大人。”马三对着燕王行礼道。   “起来吧。”燕王叫起后,对着马三颇有些着急地问道:“之前让你打探的这几天东宫的异常,可有什么发现?”   “回王爷,这几日东宫没有什么异动,和往常一样。”   “那东宫的来访名单呢?”燕王皱眉问道。   “回王爷,东宫这几日的来访人员,都是正常的,除了一些官员来请示太子朝务的批示外,就是太子曾经召见过两次自己党系的重要官员。”马三恭敬地回道。   “这两次召见都是什么时候?”燕王问道。   “一次是太子察觉到留言的时候,也就是留言刚开始的时候,另一次就是前几日。”   燕王知道,就是这两次之间,一定有人拜访过东宫,让太改变了主意,随后紧接着问道:“东宫的访客名单你可有?”   “回王爷,属下抄录了一份,除此之外,属下还抄录了一份进入东宫所有访客的名单,包括内宅的女眷。”马三恭敬地将名单呈给了上首的燕王。   燕王先打开了官员的拜访名单,发现并没有任何异常,正如他所想,卫逊和卫家的人都没有去过东宫,但是心中却是更为疑惑,打开第二张所有访客的名单后,有一个名字却是让他主意到了。   “元嘉去过东宫?”燕王神色不明地对着马三问道。   燕王这句话说完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   “属下打听过,说是元嘉郡主拜访过东宫,和太子与太子妃夫妇用了顿午膳后,便回去了。因着元嘉郡主是女眷,所以名字便在女眷的名单上。”   “元嘉去的时间,和太子第二次召见亲信的时间吻合,所以这个让太子改变态度的人,必然是元嘉无疑。”燕王确信道。   “这对我们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元嘉郡主之前从未表态,若是她这么做的话,便是表明元嘉郡主已经站到了太子一方。”兵部尚书秦润凝眉道:“王爷,还是早做防范的好,若是太子真的有了元嘉郡主相助,便是如虎添翼,更为棘手了。”无论是圣宠,还是元嘉郡主自己表现出的能力,都让人忌惮。   “秦大人说得对。”燕王冷然道:“之前我拉拢元嘉,她不为所动,却是没想到和太子搭上了线,我们还是早做防范的好。”   无论燕王这边怎么想,沈皎心情却是很好,忙着给她六姐姐添妆。   因着赵王三人的年纪较大,天和帝要求将日子看得近了些,所以礼部最近忙得不可开交,和礼部同样忙碌的还有三位王妃的家族。   沈家最近因着六姑娘与韩王的一桩婚事,府中上下忙成一团。虽然嫁娶的事情由礼部主持操办,但是作为新嫁娘,六姑娘还是要准备很多事情东西,比如给公婆绣东西等等。   而作为姐妹,添妆更是必不可少的。沈皎看着眼前的笑得明媚的六姑娘,心中很是高兴,看来,这桩婚事她六姐姐满意的很。 第281章 添妆   “看到六姐姐笑得这般高兴, 可见这桩婚事是让六姐姐满意的。”沈皎看着屋子离没有旁人, 只有她和六姑娘, 以及她身边的细雨与六姑娘身边的心腹便笑着打趣道:“我看, 与其说是这桩婚事让六姐姐满意, 还不如说是韩王让六姐姐满意吧?”   对着沈皎调侃的样子, 六姑娘立时羞红了脸,笑骂道:“我这可算是见识到你这张嘴的厉害了,外面的传言果真是没有作假, 你这张嘴果然是谁都说不过。”   笑完后, 六姑娘又对着沈皎教育道:“还有,这样的可不是你该说得, 知道吗?下次可不要在外面说了。”她到底是顾及沈皎不是出嫁女, 这样打趣的话, 若是在外面说,对女孩子的名声不好。   “六姐姐放心,我都明白,和六姐姐亲近, 我才敢这样说,在外面我绝不会说这些话。”沈皎乖乖地保证道, 虽然她不常在女眷的圈子里走动,但是因着常在宫中的缘故,该知道的她都知道, 这个时代就是再开放,对着女性的约束也有不少。原本在她前世再普通不过的闺蜜姐妹之间的一句打趣的话, 在这里却是不行,是不尊女德的表现。   虽然她想要打破一些陈旧的思想,但是现在绝不是时机,特别是在她在朝堂上站稳脚跟之前,便是她也要遵守这个世界的风俗习惯,只有先去适应,顺应世界的法则,才能找到理由,让这个世界的人能够顺应她的理由去改变世界的规则。   沈皎说完后,便接过细雨手中的单子,递到六姑娘的手中道:“这是我给六姐姐的添妆,算是妹妹的一番心意,还望六姐姐不要嫌弃。”   女子出嫁,姐妹添妆本是常事,也没有推辞的必要,六姑娘先是接过沈皎递来的单子,但是还没看完,便对着沈皎连忙推辞道:“九妹妹的这单子里的东西,实在是太过贵重,六姐姐不能要,九妹妹还是收回去吧。”   六姑娘看着沈皎不肯接过自己递过去的单子,急忙道:“这些日子,,九妹妹帮助我太多,可以说,没有九妹妹我到现在还有可能走不出退婚的事情中,更得不到这桩姻缘,九妹妹对我的大恩,我没齿难忘,怎么好意思再收九妹妹这样的大礼?”   “我们之间姐妹情深,又何需这些身外之物见证?”六姑娘看着自己的这些话都没能让沈皎改变主意,只能动之以情。   “六姐姐也说我们是姐妹,姐妹情深,六姐姐收下这些身外之物又何妨?难道还能因着收了这些贵重的物件,还能影响我们之间的情谊不成?”沈皎笑着反问道。   然后叹了一口气,将六姑娘递到她面前的单子又重新推了回去,然后解释道:“每个姐妹出嫁的时候,我都按照嫡数的身份准备了添妆的单子。”   “不瞒六姐姐说,我知道我入朝的事情给沈家女的名声带来了不少影响,我为了自己的理想,而愧对了姐妹们,所以只能拿些物质上的补充了。出嫁的姐姐们那里,我之前又送去了补偿,我也承诺,若是婆家若是因为我的事情对姐姐们有什么不好,只管告诉我,这是我欠诸位姐妹的,我自会补偿到底。”   “就是四姐姐那里,我也派人送去了。”四姑娘前些年出嫁了,她二叔父知道自己女儿的脾气,只能是低嫁,所以找了一家明事理,还需要沈家照顾的家族,只要是四姑娘不作妖,四姑娘就不会受了委屈,也是一片慈父之心了。而她,既然承诺过善待每一个家中的姊妹,就不会落下四姑娘。   “今日,我对六姐姐也是一样的承诺。”沈皎郑重地道:“若是六姐姐以后有什么困难,也只管来找我,只要不违背律法道德,我都会极力相助。”   六姑娘看着眼前的沈皎,不由握紧了眼前看着有些单薄,羸弱的少女,谁又能想到就是这样一个女孩身体里蕴藏着这么重大的能量,能够舌战朝臣,能够以女子之身入朝,能够给沈家的女孩们这样的坚实的承诺和依靠,她相信,这样的承诺和依靠,比沈氏一族带给她们的还令她们感到安心。有这样的承诺,便是让她受些委屈又何妨?   “我们的处境并没有九妹妹想得这般糟糕,那些人碍着九妹妹的名声,是绝不敢在明面上说我们,说沈家女名声的闲话的,顶多被那些人在私下里议论两句,不碍着什么。”那些人都知道元嘉郡主的圣宠,知道得罪元嘉郡主的什么后果,所以从来都不会在众人面前议论她九妹妹,她们这些沈家女什么,顶多是背后酸两句,但是她们又听不到,也不碍着什么。   沈皎知道六姑娘说得云淡风轻的,但是背后的这些个流言蜚语,最是伤人不过,太子不就是刚被这些流言蜚语扰得乱了心神吗?   “至于这出嫁后的日子,都是人过出来的,只要是经营的好,自己立得住,就都不是问题。”这是她祖母告诉她的,她祖母自己就是个例子,当年嫁进沈家的时候,沈家已经有两个嫡子,一个庶子,这梁国公世袭罔替的爵位,哪个人能不动心,若是换个人恐怕早就因着这爵位的关系和她大伯父们闹僵了,可是她祖母就能守住自己的心,规规矩矩地抚养着她大伯父他们,即便是后来有了她父亲,她祖母也从没有动过这些歪心思。   所以,她祖母才能在安乐堂里活得舒心,活得令人尊重,连她大伯母这个皇家公主都对她祖母客气,这是她祖母用自己的行动换来的尊重,所以,她祖母经常告诉她,日子都是人过得,只要是自己有能力,看得明白,在哪里都能过得好。   “九妹妹不必担心这些,只要你立在那里,就不会有人对我们如何。”   “多谢六姐姐信任,我定然会好好的,永远护着姐们们。”神教承诺着。   沈皎又和六姑娘说了些话,然后便听到有人回禀表姑娘来了。 第282章 吴雅安   六姑娘听到后, 连忙道:“快请表姑娘进来。”   之间外面帘子挑起, 一位身着蓝色襦裙的少女走了进来, 着装虽然简单, 但是并不会让人觉得任何不重视的感觉, 反而觉得十分的清新淡雅, 让人舒心。   “姗妹妹好,郡主好,不知郡主在此, 可有打扰?”吴雅安温柔的问道。   沈皎看着眼前的表姑娘吴雅安, 这些年来,她虽然不是特意关注这位表姐, 但是对于她这些年所做得事情, 多多少少还是有些耳闻的。比如, 这位匠心独运,在京中开了一间首饰铺,款式新潮,十分受京中贵女的喜爱, 生意十分红火。   还有这位做得一些食物,特别是甜点, 十分受人追捧。她前世没有关注过首饰方面的事情,知道的不多,但是吃食方面却是让她确认了这位表姑娘的身份, 应是和她来自一个时代的人。   虽然她不打算相认,但是她之前也是说过, 毕竟有缘,她会给予照拂。而且她对于这位表姑娘开店,卖些小玩意儿也不在意。毕竟都是靠自己努力换来的,她也没有必要要拦着人家改善生活不是?   只要这位表姑娘不做出什么危害大齐,危害百姓,危害沈家的事情,她都会给予照拂,甚至是为她隐瞒。最重要的是,这位表姑娘不是那种愤世嫉俗的性子,很懂事,也知道感恩,看得清这个时代,也在适应这个时代一切,她觉得能照拂的还是照拂一下好。   “没有打扰,表姐来得正巧,人多才热闹不是?”沈皎笑着道。   三人坐下后,吴雅安便拿一些首饰盒子来,对着沈皎和六姑娘道:“这是我新相处来的首饰花样,比不上姗妹妹平日里带的,但是胜在有些新意,还望姗妹妹不嫌弃。”   沈皎知道,这位表姐前来的目的和她想同,应该也是来给六姑娘添妆的,沈皎看着眼前的这些首饰,并不上吴雅安说得那样不堪,精巧别致,做功虽然比不上宫中的手艺,但是在外面来说,一看就是顶尖的。上面各式的首饰都有,虽不是成套的,但是却是每件都很别致,也很百搭,可见这绝对是下了功夫的。   吴雅安和她六姐姐关系一直都很好,也因着六姑娘喜爱吴雅安的缘故,老太太也时常将吴雅安带在身边一块教导。如今她这位表姐肯花这么功夫给六姑娘添妆,可见是懂得感恩的。   “你都是快出嫁的人了,天天忙都忙不过来,你的心意我是知道的,何必在这些事情上废心思?”六姑娘看眼前的这些首饰,就知道她这位表姐下了多大的功夫。和她不一样,吴雅安的婚事一早就定好了,男方家里算得上是一个书香之家,家中人口简单,关系和睦,男方身上已经有了功名,只待这次秋闱中榜就成婚,这样吴家脸上也有光。   如今秋闱将至,和她有礼部的准备不一样,吴雅安的嫁衣需要自己亲自绣,事务繁多,如今还要抽出时间来给她话花样做首饰,这让她心中如何不感动。   如今,因着年岁已大,吴雅安靠着自己经营的铺子也已经有了些钱财,在外面买了宅院,其弟弟吴雅宽的年岁也大了,该是成家立业的时候了,在像小时候一样借住在国公府中到底不便,所以吴家今年便以及该搬了出去,但是离国公府也不是很远,老太太也给吴雅安留了院子,经常留宿,所以吴雅安和六姑娘之间的感情并未淡薄,更加要好。   “不费什么事的,只要你喜欢就好。”吴雅安笑着将手中的首饰递给了一旁的六姑娘。   “安姐姐的婚事准备的如何了?秋闱可是眼看就要开始了,离婚期也没几天了,可还缺什么?”六姑娘接过吴雅安手上的首饰盒子,也不推辞。本事姐妹间的情谊,推辞便见外了,而且之前她也给吴雅安添过妆,如今的这些首饰,虽然精巧,但是价钱上她还是能接受的。如她九妹妹元嘉郡主那样的大手笔,她才会觉得受不起。不为别得,只里面的一套红宝石头面,就可比这一盒的首饰,这还不算一些珍贵的摆件,更有一些外邦来的精巧玩意,所以她才不敢收。   不过,无论礼物如何,只要是真心实意的,她便感激。   “不缺什么,你不用担心。”吴雅安笑着回道:“针线活都做好了,其余的都是些杂事,你不必担心。”   “说来我还是不明白,安姐姐为什么要选中冯家。”六姑娘说道这叹了一口气:“ 安姐姐在京中也是备受赞誉的,当时来求亲的人家,比冯家好的不是没有,我是真的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世人都说女孩高嫁,她的安姐姐虽然没有了父亲,但是终究是梁国公府的表姑娘,在京中名声又好,嫁一个条件好些的人家,对其弟弟吴雅宽的前程也好。   所以,综合各方面的考量,她一直不明白吴雅安为什么做出这样的选择。低嫁可未必会有好结果,往日里贵女低嫁的,日子过得好的,又有几个?可谓是寥寥无几。高嫁未必就过得不好,有沈家照拂,她相信以她安姐姐的能力,绝对会吧日子过得顺心如意。   冯家虽说是书香之家,但是家中最高的官员也不过是从五品,比之很多来求亲的人家都远远不如。   “冯家很好,书香之家,人口简单,我见过冯家的大太太几次,是个明事理的性子,冯宇又是嫡子,算来,还是我高攀了才是。”她明白自己的身份,她自始至终都在不断警告自己,她只是沈家的表姑娘,不能因为沈家的厚待,就看错了自己的身份。她只是吴家的女儿,她父亲去世前也不过是一个县令,算起来她真的是高攀了。若不是沈家,这样的婚事是轮不到她的。   她自是知道有不少人豪门大家的人求娶,但是这位人看中的大多是沈家的招牌,她已经受沈家如此多的照顾,如今大了,怎么也不能厚着脸皮再受沈家这天大的恩惠了。日子是自己过出来的,冯家与她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我倒是听过冯宇,听说他是礼部尚书苏弘苏大人的弟子。”沈皎看着吴雅安点了点头,笑着道:“前些日子听苏大人提过这位弟子,颇为满意,安姐姐不必担心。”   “多谢郡主告知,郡主慧眼,能得你赞誉,想必我没有选错。”吴雅安听到沈皎的话后,原本还有些悬着的心便放了下来,感谢道。虽然人是她选的,冯宇她也见过,也找人打听过,但是到底是人手有限,得到的消息也不多,所以心一直放不下,如今听到元嘉郡主的这句话,她的心才算是落下。   一旁的六姑娘听了沈皎这么说,心中也安定了,只要是男子肯上进明事理,婆婆好相处,便是官职低些,也无妨。   沈皎和吴雅安,以及六姑娘说了些话后,便回去了。   沈皎刚回来,便听到轻风回禀:“郡主,出海的施二他们回来了。” 第283章 土芋   沈皎听到这个消息后, 大喜, 对着轻风急忙道:"快让他们进来。"   一旁的阿新很是好奇和惊讶, 自从她来到主子身边, 这还是第一次见一向沉稳的主子如此喜形于色, 以前的时候, 主子都是沉稳有度,就是前些日子主子朝堂辩论得胜,获得入朝的机会, 主子也是高兴, 但是也只是有些喜意,笑容多了些, 还有便是主子收到卫大人的来信时, 嘴角也会翘起, 但是却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大喜地几乎失态过。   她现在对轻风姐姐口中,这被主子派出去出海的施二等人充满了好奇。   她本以为会见到什么厉害的人物,但是事实却是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之外,来人都是风尘仆仆, 最为令人惊讶的是,几人全都是瘦骨嶙峋的, 都快比得上以前的她了,甚至是比她更瘦几分,蜡黄的皮肤包着几乎可以看到的骨头, 让人能感到恐怖。   但是和这身皮相不符的是,这群人的精神状态不错, 每一个人都洋溢着喜悦的表情,特别是前面的为首的一位,手中还拿着一盆东西,看着那护着的架势,好像是珍宝一般。   "诸位辛苦了。"沈皎连忙扶起拜到在她身前的施二等人,请众人坐下后,沈皎关心了每个人的情况,才关心的问道:"施管事,这次的出行可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可是给出的舆图不对,还是之前规划的路线不对"   "回主子,您给出的图基本上都是正确的,虽有些误差,但是并不影响使用,我们之前决定的路线也都正确,只是我们路上遇到了好几波厉害的海盗,后来又遇到了大的风浪,将船队几乎都吹散了,船员也都基本上丧生,但是我们幸运的是我们还留下了两艘船,最后终于到了您所说的大陆。"   沈皎听后点了点头,探险本就是高危的职业,而在海上探险更是几乎时刻都要跟死神面对面的活动,他们要面对的不只是海盗,还有自然这个最大的敌人。她之前派出出海的人,算上施二这一波,已经是第三波了,前面的两波至今都没有消息,即便是不愿意相信,她也知道这些人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虽然她在这些人出海之前就和这些人说过全凭自愿,而且是签订的生死契约的,这样危险的事情,她不会强迫任何人。所以,这些人都是自愿出海的有的是真有探险家的精神,有的则是为了她许下的丰厚的报酬而心动。无论是哪样,都是每个人自己的选择,不是他能够决定的,但是她心中依旧难受。   特别是在两波人都没有了消息后,她甚至都怀疑自己的这个决定是不是正确的,为了那一点希望和可能并不存在的农作物,牺牲了这么多人的命,真的值吗但是只要是一想到山东之行中,那饿殍遍野,异子相食的场面,只能吃所谓的观音土过日的百姓,她就觉得再难再没有希望她也要去办。   她的那些理想都是建立在人性的基础上,而人性则是建立在物质上的。只有每个人都能温饱,解决了人最根本的需求,才会有剩余的精力去思考人性,去思考其他,若无法温饱,甚至饿的快失去生命时,只有生命才是排在首位的,为了生命,为了能活下去,有谁还会在乎人性?   所以,她若是想要改变这个时代的现状,首先要改变的就是这个时代的农业,只有让给百姓能吃上饭,她的理想才有被施展的机会。   但是,她一不是科学家,而不是农业家,她只能一边鼓励人们对于农具和粮食品种的改良,一边去外面寻求高产量的粮食作物。   而她的两世的经历无疑是个绝佳的机会,便是她前世不是从事与农业相关工作的人,没有种过地,也知道一些最基本是高产量的粮食,而这些农作物都是从哪里传进她的前世的?只要是学过历史的人都知道,这些农作物是从那个被号称新大陆的地方传入的。   即便是她不确定现在她所处的这个时代,是否有何她前世一样的那个被称为新大陆的地方,是不是能够找到那些农作物,便是希望再渺茫,她也要尽力一试。   所幸的是,牺牲了两拨的人手,终于迎来了回家的施二他们,迎来了曙光,不论结果如何,她不后悔自己为此事的努力,也不后悔牺牲了两拨人手。任何探索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只是要看这个代价值不值得付出而已。   在她看来,这个付出无疑的值得的。   “而且,我们也不负您的所望,找到了您口中描绘的那些粮食,只单单是听他们描绘的那个产量,我当时都震惊了,若真是和那些土人描绘的那样,只要让我把这种子交给郡主,然后立时死了我都是甘愿的。”施二说完后,就连忙拉开自己手上一直紧紧抱着,视若珍宝的东西。   然后接着兴奋地说道:“当地人叫它们‘papa',更是称它们为丰收之神,每到丰收的时候,还要举行大肆的祭祀庆贺,最重要的是,它可以一季三熟,至于产量是多少,我在当地呆的时间不长,还没有完全了解他们的和我们所用的度量衡之间的换算,所以换算不清,但是按照当地人所说的,远比我们所中的稻谷产量高得多得多,让天下人温饱应该也是可以的。”   沈皎看着眼前的黄色的块状物,上面还带着泥土,眼中微微湿润,果然皇天不负有心人,前世的历史上被成为土芋真的让施二他们找到了,有了这个,她不敢说天下的人可以都吃饱,但是却是都可以吃上饭了,不至于像以前一般饿死这么多的人了。   “此物应该不只是能在平地上种植,苦寒的地方应该也可以。”沈皎摸着手中的土芋,自语道。她记得前世的书上有记载‘其深山苦寒之地,稻麦不生,即玉黍亦不植者,则以土芋代饭’。   沈皎自语的话,施二却是听到了,摇头道:“此事属下不太清楚,想要知道,恐怕要试种才知道。”   沈皎听后点了点头,对施二的态度很满意,实践才能检验真假,然后对着众人道:“诸位此次立下大功,先回去好好歇着,我会为你们像陛下请功。”该是谁的功劳,就是谁的功劳,她绝不会抢功。沈皎之后又赏赐下不少的东西给施二他们,便叫他们退下,带上刚到手的土芋,朝着紫宸殿而去。 第284章 试种   紫宸宫中   "怎么现在过来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不怪天和帝如此疑惑, 实在是今日是休沐日, 这些日子他也知道外甥女忙碌的厉害, 所以有意让外甥女轻松一日, 特意告诉过她不用过来, 却是没有想到这都到了午后了, 自家外甥女又急匆匆的求见,如此,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有急事, 而且是重要的急事,才会如此着急地要见他。   天和帝想到这, 不禁皱起了眉头。   "确实有事情, 不过是好事。"沈皎看着天和帝的表情, 便知道天和帝想差了,所以连忙解释道。   果然,天和帝的眉头松了下来,对着沈皎好奇地问道:"哦有什么好事让你这么忙不得要求见朕, 说来听听,让朕也高兴高兴。"   "之前我跟皇舅舅要过几个出过海的好手, 不知道皇舅舅可还记得"沈皎笑着问道。她手中没有多少这方面的人才,所以除了她从民间招募的,就是向天和帝要来的, 施二就属于后者。   "记得,你对外面好奇, 朕知道。不过,听说你派出去的两拨人不读都没有回来吗"这事他依稀记得,他一直都知道元嘉对于外面的世界有着十分多的好奇,所以元嘉问他要人手的时候,他也没有犹豫,就都给了。   可是出海本身就存在很大的风险,九死一生,而他给的人手,他自己知道,虽然都是挑的好的给的,但是出过海的人少之又少,即便是出过海,有的也只是个把月的时间就回了,长距离的还真没有几个,所以对于前两次的失败他早有预料。但是也不忍心戳元嘉的痛处,一直没提。但是没有想到这第三次居然会有人回来。   而且看元嘉的表现,回来的这些人海还应该带来了一些惊喜。   “皇舅舅,施二他们不仅回来了,还带来了一种粮食,一年三熟,当地的人称之为丰收之神,虽然不知道这种粮食的产量到底如何,但是根据施二他们说远比我们现在种植的粮食高出一大截。”沈皎连忙和天和帝回禀道。   “果真?”天和帝听到后,也保持不住原本镇定的样子,从御座上站了起来,兴奋地看向沈皎,眼中既带着不敢置信,又带着求证地希望。   “便是此物。”沈皎没有回答,而是将施二带到她面前的土芋,又呈给了天和帝,然后接着道:“不仅能够当作主食实用,而且十分美味,做法多样,比如切成丝简单得炒一下,便是一道佳肴,除此之外,烹炒煎炸蒸煮都是可以的。”   “如此说来,此物不仅产量高,而且做法多样,若真是如你所说,那天下的百姓日后便可少受些饥饿之苦了。”天和帝双眼看着眼前的土芋,听着沈皎的解释,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所以,元嘉请求试中此物。”沈皎对着天和帝请命道。   “确实应当试中,只是这试种之事应由何人负责,在哪里试中你可有打算。最重要的是,并没有人精通种植此物的方法。”天和帝反问道,试种是必然的,此物的前景也是远大的,但是人并不能被美好的前景就遮盖住了双眼。这其中的困难就是巨大的。   首先,就是此物是由海外寻来的,大齐的百姓别说是不是会种它,就是见都没有见过,又如何去试中呢?再者,在哪里试种也是个问题,由谁负责也是个问题。试种说到底是试,若是没有试出来,那么被占用的土地在当季便没有收成,没有收成,百姓又怎么活?这样大的风险,又有多少老百姓愿意冒险去试种。   “这个问题,元嘉之前思考过。”沈皎却是没有慌乱,从容地道:“之前我问过施二他们,他们一行人因着在当地住过许久,所以见过当地人种植土芋,他们自己也都亲身参与过,所以我建议由施二他们主持最初的试种。”   “朕记得施二似乎是奴籍吧。”天和帝会想到,施二似乎是因为家族犯了错,被贬为官奴的,而主持朝廷事务的,首先必须是官身,只这一点,施二等人便不符合。   “正所谓‘不拘一格降人才’,施二他们既然有这个本事,皇舅舅录用了又何妨?再者,只他们带回土芋这个功劳,皇舅舅又是知人善用的明军,定然会赦免他们的。”   “不要给朕戴高帽。”天和帝被外甥女奉承地笑骂道:“你这个鬼灵精!”随后又正色道:“若是这土芋确实如他们所说的那样,赦免他们也在情理之中。”   “罢了,就先赦免他们的奴籍之身,但是这主持的人选,他们并不合适。”天和帝看着沈皎期待的目光,最终同意了,但是也驳回了沈皎让他们做主事的提议。   “我就是说说而已,元嘉知道轻重,他们也不适合管理这么大的事情。”沈皎笑着道,她清楚的很,施二他们从未做过管理的人,让一个刚刚脱离奴籍的人,一跃成为朝中管事的,这显然不适合,不仅不适合,就是施二他们也未必就能适应。   “你清楚便好。”天和帝微微点头,然后道:“说说你具体的想法。”   “是。”沈皎道:“元嘉打算将试种的地方选在皇舅舅赐给我的京郊的皇庄里,这样更方便照看,至于这管事的人——”   沈皎俏皮地对着天和帝笑道:“就还请皇舅舅给我个恩典,我看中了工部主事华正。”   “华正?你倒是会选人。”天和帝听到沈皎选出的人后,点头道:“听说华正是寒门出身,家中条件不好,也是下过地种过田的人,听说他一直在致力于改进各种粮食的种植方式,你若选择别人,他们也许只会尽八九分的力,但是若是选择华正,在这件事上,他定然会尽十二分的力。”   “在用人方面,你比之前长进了不少。”天和帝欣慰道。   “那皇舅舅肯不肯割爱,让华大人劳累些,替我照看一下?”沈皎笑着道。   “朕回头让人给华正说一声。”天和帝点头道。   “可是,皇舅舅便是这土芋产量高,能做主食,但是我们也不能让百姓完全种植此物度日,谷稻麦黍也是要继续种下去,而且还要鼓励百姓在这方面的改革与创新。” 第285章 请帖   “可是这种粮食有很多地方不适宜种植?”天和帝不解道。   “并不是, 这种土芋便是苦寒的地区也可生长, 但是我们并不能将生命的希望全部寄托在一种粮食上, 我曾经在一本杂书上看过, 一个国家就是因为过度地依赖一种粮食, 结果这种粮食发生了疫病, 当年以这种粮食占到所有粮食总量的七成,结果就是因为这场对于粮食的疫病,这个国家的两成以上百姓没有粮食吃被饿死, 另外有五成以上的百姓受不住饥饿, 选择逃离自己的国家。”   这样的事件曾经真实的发生在曾经的她曾经的世界,大饥荒带来的结果便是大逃离和移民潮, 那些百姓被迫朝着新大陆转移, 进而缔造了一个强大的国家。   所以, 即便是一种粮食的产量再高,也不能选择让百姓全部种植这一种粮食,而放弃其它的粮食不去种植,最终必将酿成大祸。   很多时候, 还是要防患于未然的好。   "你说的有道理,可是一旦百姓真的在种植后发现这种粮食的产量高, 能够让自己不再饿肚子,他们是不会放弃这种粮食,而选择地产量的其它作物的, 即便是朝廷下了明文的规定,很多百姓还是为了能吃饱肚子, 不饿死,选择违反朝廷规定而挺难走险的。"天和帝皱眉道。   虽然他明白元嘉所说的危害之大,但是却更清楚的知道,粮食的诱惑力比任何金银财宝更令百姓心动。   有了粮食,才能活下去啊,才有资格去谈及其它。   "所以,我希望朝廷能够颁布政令激起百姓的对改良良种和农具的热情。"沈皎却是不忙,从容地说着自己的想法,。   "从古至今,各种的粮食都是一直处于增产的进程中,这是百姓对于粮种的不断引进和改进,对农具的创新与改善,对比春秋战国,现在的产量无疑高出一大截,甚至是比前陈,大齐的粮食产量也要高出很多,这其中皇舅舅和大齐历代先皇休养生息,体恤百姓的政策占了很大一部分原因,但是也和百姓的自己的创造分不开。”   “所以,只要皇舅舅颁布大力嘉奖鼓励百姓对粮种和农具的改革,相信百姓会给我们带来不少的惊喜。”   “而且大齐实行重农抑商的政策,鼓励发展农业是根本,也是最符合国策的,元嘉私以为这样做,并没有影响到大齐的政策和根基。”   对于不动摇国本的政策,只要是对得,在她看来施行的可能性是很大的。   天和帝沉吟了许久,对着沈皎道:“你这是要鼓励发展农事,民乃立国之本,却是需要重视和发展。关于此事,你拟一个奏章上来。”   “是,元嘉领命。”沈皎高兴地领命道。她知道,天和帝同意了让她拟奏章,就是基本上同意了她的建议,剩下的具体的实行就是天和帝和内阁以及六部商讨的结果了。   之后,沈皎和天和帝接着对此事的奖励措施细聊后,又叙了会儿话,便告退了。   回府后,沈皎首先将天和帝赦免施二等人的消息,派人告诉了他们。她知道对于官奴之身的人,没有什么是比脱去奴籍身份更令他们感到高兴的。对于这些人来说,再多的金银财宝都无福消受,自由之身才是他们一生的奢想。   所以,她才会向天和帝求恩典时,选择这个恩典。和她所料相同,施二等人知道后,再一次来了她这里道谢,她能够感受到这是他们的真心道谢。   说起来,她对他们是感激的。除了他们带回了土芋这个高产的粮食外,更重要的是这些人即便是遇到巨大的困难,在另外的大陆上修养生活这么长的时间,能够选择回来,选择将土芋带回来,这不仅是出于个人对家乡亲人的思念,还多多少少都有着对大齐,对天和帝,以及对她的忠心。无论多少,有就是够了,已经足令她欣慰了。   “试种土芋之事还请诸位要尽力,此事元嘉在此就拜托诸位了。”沈皎对着眼前的施二等人温和道。   “郡主真是折煞属下等人了,此事属下已经不负郡主所托,将这土芋试种出来。”施二等人充满信心地保证道。   之后,沈皎又安排了皇庄试种的事情,交代好后,才送众人离开。两日后,又见到了工部主事华正。三十出头的样子,很是严谨规矩,也许是因为她也有改革粮种,以及农具的想法,和华正的志向差不多,这位看着明显是沉默寡言性子的人,居然在她这里性子有些活泼,和她交流了好多自己对农事的想法,沈皎不得不佩服,每个时代都是人才辈出的,特别是这个人才在被重视后,他发出的光芒定然是耀眼的。而华正,正是这样一个人。   如此,她将土芋之事交给华正,心中也是更放心了。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秋闱放榜的日子,果然不出她所料,冯宇的名字赫然在列。而表姑娘吴雅安的婚期也到来了,成婚的当日,她也是出席了,看着一向沉稳的吴雅安满脸都是新嫁娘的娇羞,心中一片温馨。   看着吴雅安一身嫁衣的样子,将她衬得更加美艳如画,看着吴雅安拜别三姑母,和新郎冯宇走出吴家的院子。   她,觉得自己有些想念卫赜了。   这种想念还没有持续多久,就被措手不及的事情打断了。   她刚回到家没有多久,就听见外面有人通禀,一位道士求见于她。   沈皎看着眼前走过来的道士,头戴道冠,身着蓝白相间的道袍,道袍质地极佳,乃是上等的丝绸所制,一看就不是普通的道士能够穿得起的。   普天之下,能有这副打扮的道士,也只有一个地方。   “郡主,冒昧打扰,失礼之处还望海涵。”道士从道袍中拿出一张请帖,对着沈皎再度一礼道:“国师想要与明日辰时请郡主前往国师府一叙,国师府恭迎郡主大驾。” 第286章 国师府   琼华院的书房中   沈皎一人静静地坐在书桌前, 陷入了沉思。若说这世上她最看不透的人, 最看不透地方是哪里, 那便是国师府了。   她从来到这个世上, 就和这个世界最神秘国师牵扯上关系, 让她从一个普通房的女婴, 变成帝王眼中福星,让她享受了这么多平成贵女不可能有的地位和教育,说实话, 教育真的改变了她太多, 让她从一个平凡的女孩,想要变成时代参与者和改革者。   说实话, 若是没有国师府的批言, 她可能会一直是一个平凡的贵女, 快快乐乐地长大,在父母的庇护下,幸福却又平淡地过完这一生。国师给了她机会,天和帝给了她成长的空间和教育的指导, 这二者缺一不可。   所以,她是感激国师的, 但是她对着国师也有着莫名的恐惧。这是一种对未知事物的恐惧。穿越前,她是一个标准的无神论者,即便是现在, 她也不相信有神的存在,但是一场穿越, 和国师府的存在,却让她对于神,或者说是未知的事物有着敬畏感。   她对于国师府的感情很复杂,她既感谢国师当年的这句批命,给了她不一样的人生,有又恐惧国师府。她不知道这位神秘的国师,究竟知道多少她的秘密。她的来历,她特殊的体质,国师府究竟知道多少?当年国师的批命又是从何而来?这些,她都不清楚。没有人喜欢别人洞悉自己的秘密,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可怕了。   不过,幸运的是,看那道士的样子,国师对她并无恶意,这让她心中的担忧少了不少。   正在这时,只听得轻风的声音在外面响了起来:“郡主,宫中来人,说陛下请您即刻前往紫宸宫。”   “我知道了,进来替我更衣。”沈皎知道天和帝这是知道了国师府来人的事情,所以也不耽误,换好了衣服后,边便前往紫宸宫而去。   紫宸宫   “听说国师请你过府?”天和帝问道。   “正是。”沈皎没有任何避讳,直接承认道,随后微微皱眉不解地问道:“我与国师从未讲过面,实在是不知国师有何事要找我?”   “无碍,国师府当年与□□有过约定,国师府不参与朝政,只问星象占卜,追求道法自然。”天和帝看出了沈皎的担心和不解,便和沈皎说着一些关于国师府的一些不为外人所知道秘闻。   “历代国师精通占卜之道,占卜不是巫祸,而是对星象对自然的勘测推理。”天和帝解释道:“国师居于摘星楼中,每日于观星台观测星象,推演天下命运。”   “古有圣人伏羲,周文王,后有袁天罡,李淳风等人,都是星象命理大家,四书五经中易经最为博大精深,晦涩难懂,星象命理和巫蛊祸乱有着本质的不同,这点元嘉清楚。”沈皎点头道。她不相信神的存在,但是星象却不都是胡说,易经的研究便是在她前世也是一门极为博大精深的学问。   星象推测很多是始于自然现象的一种判断,并非没有科学依据。   天和帝听后点了点头,他知道元嘉因为在山东之行对当地的罔顾人命的祭祀,一直对巫祸之事有很大的厌恶,所以才出言提点。   沈皎也明白天和帝在这方面的忧虑,所以回答的很明确。   不过,天和帝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眉头突然皱起,对着沈皎道:“说起来,禁巫祸一事,虽然对国师府没有什么影响,但是难免正道也会受邪道的牵连,所以,若是国师在这方面有异议,你将自己的本意表达出来便是,国师明辨事理,定会理解。”   “元嘉明白。”沈皎应道。   “说起来,这还是见过这么多年,第一次有国师请人过府。”天和帝说道这,看向沈皎的目光复杂,既有着担忧,还有着一些遗憾,每个人小时候都有着好奇心,他也不例外,之前他也曾经想要踏进国师府那个神秘的地方,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知道的越多,这种好奇心慢慢消散了。踏进未知而神秘的地方,有时候不见得是好事。所以,即便是他知道国师对外甥女并无恶意,心中也依旧担心。   “元嘉有一问,还想要斗胆问上皇舅舅一次。”沈皎看天和帝对国师府的态度,这是既信任又防范的态度,不由皱眉。   “朕知道你想要问什么。”天和帝听到沈皎的话后摆摆手继续道:“你是想要问为什么□□留下国师府,明知道它神秘,不好操控,为什么还要留着?”   “是。”沈皎点头道。国师府在大齐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是它十分奇怪,有着如此权力,却不理世事。但是若说超然物外,却要参与进这红尘的杂事中。这本就奇怪,最为重要的是,大齐的君王对其的信任,以及为何能预知天下事的国师府,要甘愿沦为帝王的臣子呢?   “历代国师的能力高深莫测,只凭其能够推演出每年的灾祸,为大齐为百姓减少的损失伤亡,就足以让每一个君王宽容了。”天和帝解释道。   沈皎却觉得天和帝的回答有些避重就轻,天和帝只回答了她□□留下它的原因,却没有回答为什么能够放心国师府,信任国师府。她知道这其中有秘密,而这个秘密估计只有历代的帝王才会知道了。   随后,天和帝又和沈皎聊了一会儿国师府的事情,告诉她前去拜访应注意的地方,然后嘱咐道:“明日回来后,就过来。”   沈皎应是后,便出了紫宸宫。   天和帝望着外甥女离去的背影,叹息一声,他原本想要将国师批命的事情说出来,但是在嘴里犹豫了许久,也没说。这些年,不论是元嘉对他的救命之恩,还是后来他在元嘉身上付出的心血,让他对元嘉的感情远远超出了当初的目的。   但是到底初衷不同,他还是怕说出后,自己和元嘉之间的感情出现了裂痕,所以才忍住没说。想到这里,天和帝自嘲一笑,没想到他也有逃避现实的一天。但是在他成为帝王后,真的是孤家寡人,这样温馨的感情所剩不多,他倍加珍惜。   想到这,天和帝握紧了拳头,他再给自己一天的时间,无论明天国师有没有告诉元嘉批命的事情,他也该告诉元嘉了。 第287章 异星   第二日清晨, 沈皎收拾好后, 便前往国师府而去。   国师府的正门, 比起公侯府邸的气派威严, 多了些修道者的自然和神秘。   刚到国师府, 便见到昨日前来邀请自己的道士, 出来迎接道:“师父说,贵客到,已经在摘星楼中备好了茶, 还请郡主移步摘星楼。”   沈皎点头应是, 道:“多谢国师费心了,能前往摘星楼是重光的荣幸。”   她着实没有想到, 国师居然会选择在摘星楼这样府中除却观星台最权威, 最核心的地方会见她, 这是对她的一种重视和尊重。   国师愿意拿出这种态度来,便说明其对于她的态度没有恶意,这让她心中放下了许多。而且,眼前的道士的身份也说明了这一点。   “刚才听您的话, 您似乎是国师的高徒,昨日真的是失敬了, 招待不周之处,还望海涵。”沈皎想起之前道士所说得的话,笑着道。   “郡主客气了, 昨日是贫道唐突了,贵府礼数周全, 是贫道请郡主见谅才是。”道士说完后,对着沈皎见礼道:“贫道法号清微,是之前入道时,师父所赐,郡主唤贫道清微便好。”   虽然清微如此说,但是沈皎却不会如此唤,一来是不熟,二来是昨日天和帝已经告诉过她一些关于国师历代的秘闻,其中便有收徒这一条。   历代国师一生只收一位徒弟,而这位徒弟便是下一任的国师了。所以,眼前的这位小道士看着年纪不大,但是却是下一任的国师了,地位尊崇,她不便直呼其道号。   “清微师父。”沈皎选择了一个折中的叫法,还礼道。   沈皎随着清微一路朝着摘星楼走去,比起各大公侯府第,国师府各处的布置更加讲究有章法,特别是风水布局都是绝妙的。由此,更加能够证明,国师府在风水命理等方面造诣非凡,绝非外面的那些道士可以相提并论。   摘星楼地处国师府的正中央,是国师府的象征,历代的国师均在此处参演星象命理,推测天下的祸福。摘星楼之所以称之为楼,便是其有两层高一楼会客的正厅威严神秘,而二楼则是历代国师参演星象时所用的书房。   沈皎看着站在一楼正厅门口的一位老者,眉眼间并没有因为年龄的增大而变得浑浊,反而十分明亮,一身绣着复杂纹饰的白色锦袍,将其衬得更加仙风道骨,鸾姿凤态。   “师父,元嘉郡主到了。”清微对着老者恭敬地行礼道。   沈皎知道,这位便是当今的国师了,也是当初为她批命之人。   “元嘉见过国师。”沈皎对着眼前的老者恭敬地行了个全礼。   “郡主安好,今日冒昧请郡主前来,不周之处还请见谅。”老者对着沈皎微笑着还礼道。   “能够踏进国师府的大门,应该是元嘉的荣幸才是。”   “郡主客气了,快请坐。”国师笑着道,随后两人移步到正厅坐下。   “郡主可知为何是我选择昨日请您过来吗?”国师问道。   沈皎被这个问题问得一愣,她想过无数种开场的可能,但是却没有想到过这个问题,为何是昨日请她过来,这个问题令她陷入了思考。   “昨日是表姐出嫁的日子。”若说昨日有什么特殊的,也只有这一点了。   “不错,郡主聪慧。”国师赞道,面对沈皎疑惑地目光,解释道:“十六年前,我夜观星象,发现有异世之星入世,主紫微星昌盛,是为福星,于是我将此事回禀了陛下。”   沈皎知道国师说的十六年前的这颗异星就是她了。不过,比起这个她是福星的消息,更让她惊讶的是,国师居然能看出她的异世之星来,这让她心中一颤。   “郡主应该知道,这颗异世之星便是您自己。星象上显示,您的到来会推动大齐迎来前所未有的盛世,事实证明,星象上没错,这些年您做得的事情确实是有功于江山社稷的,特别是这些日子,紫微星的光芒更盛,这其中很大一部分是来自郡主所代表的这颗新星,相信郡主在最近又有不少收获吧。”   沈皎知道,若是她猜的不错,紫微星光芒地增强,应该主要是因为土芋的原因,如今土芋已经在华正和施二等人的带领下初见成效,而粮种和农具的改革奖励措施也都已经颁布,这个应该也是原因之一。   “国师占卜星象之术精湛,不出门而知天下事,重光佩服。”沈皎赞道。   “郡主说笑了,我只能看出福祸兴衰,但是对于具体的事情却是算不出来的。“国师摆摆手道,不过说完后,却是转移了话题:“但是,异世之星却不止郡主一个。”   沈皎知道,这另一位异世之星应该是她的表姐吴雅安了。   “比起郡主从一开始就能显示主兴的星象来,这个却是隐而不显,算不出是福是祸,不过,唯一能看出的是,这颗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影响不到紫微星和辅星的光芒,也无关天下祸福,所以我便没有上禀。”国师接着道:“但是,到底是异星,需要时常关注,但是昨日之后,这颗星便消失了。郡主可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沈皎点了点头道:“说明此星已经融入大齐之中,成为大齐的一民,为天象所容。”昨日吴雅安出嫁,她也前去送嫁了,可以看出吴雅安是真心地嫁给冯宇,幸福甜蜜,此后结婚生子,在这里有了自己的孩子,算是真正地融入大齐,成为大齐的一民了。   “郡主果然聪慧,一点就通。”国师赞许完,话语便一转折道:“您应该明白,这位异星一旦做出祸事来,定然会被大齐的天道所不容,不被天象所接受的结果,相信郡主应该明白。”   不被天道所接受,便是被驱离的下场,星被驱离,人就只能一死了。   沈皎皱眉地看着眼前的国师,她知道国师看似在说吴雅安,其实是在提点她。   “国师究竟是什么意思,还请明示,元嘉感激不尽。”沈皎起身对着国师一礼道。 第288章 论道   沈皎看着眼前的国师明显话中有话的样子, 但是她并不明白这位国师究竟想要说些什么, 只能请教道。   “郡主和这位异星不同, 郡主在进入这个世界的那一刻起, 就被天道所荣, 不然也不会成为紫微星的辅星, 福泽大齐。”国师对于沈皎的问题,倒也没有继续卖关子,直言道:“但是, 郡主到底的是异星, 能为天道所容,而不是自己容于天道, 这中间的区别, 郡主可明白?”   “为天道所容, 是天道适应与我,是天道对我的包容,而容于天道,则是说明我要放弃自己原有的一”本性, 去完全的容于大齐,被大齐现有的思想所同化。”沈皎说完后, 对着国师问道:“敢问国师,重光理解地可对”   “郡主说得不错。”国师点头肯定道:“郡主不用担心为这个世界排斥,也不用放弃自己的理想和内心深处的思想被同化, 在这点上郡主尽可放心。”   沈皎听后心中舒了一口气,她是不愿意自己的思想和对世界的认知被这个世界和时代所同化的。若是她必须被同化, 那她还指望着什么实现自己的理想?那些报复,很多都是依托于上一世的经历。只有真正地经历过,才敢想,才敢做。   “但是,郡主也要明白,您之所以被大齐的天道所容,是因为您对大齐带来的福运,带来的兴旺。所以,以后无论做什么事情,都需三思而后行。”国师一改之前温和的神色,颇为严肃地道:“若是有朝一日,郡主做了不为天道所容的事情……”   国师没有说完最后的话,但是最后的意思再明白不过。   “不为天道所容,便会被天道所弃。”沈皎十分冷静地分析着,似乎在和国师谈论的不是她自己的生死似的。   “敢问国师,何种作为不会被天道所容?”沈皎镇定地问道。   “天道初衍,降本流末,固有万物应运而生。人为万物之灵,得上天垂爱。天道主宰万物,万物遵照其规律方的始终,做为万物之灵的人自然也不例外。所以,郡主应该明白,除了要对百姓,对大齐,对天下做出贡献来,更应该遵循天道规则而行,太过打破规则所带来的后果可不好。”   眼前国师话中的意思,沈皎再明白不过,对于其中让她对百姓带来贡献,让大齐昌盛的话,她不反对,因为这本来就是她自己的理想。但是对于后面那句,却是让她心中不喜。   国师言,天道是为万物的主宰,天主宰万物,其中的意思便是告诉她不要逆天而行。但是何为逆天而行?她问了,国师也答了。但是国师的答案让她不甚满意。   “对于国师的话,请恕重光有不同的见解。”沈皎对着眼前的国师皱眉道。   “郡主请讲。”国师对于沈家的话,露出诧异的表情,他似乎没有想到沈皎会反驳他,但是却也没有动怒,温和地表示自己要愿闻其详的态度。   “重光私以为天道好生而恶杀,治尚清净而无为。《道德经》中有云:‘道生之,德畜之,物形之,势成之。是以万物莫不尊道而贵德。’可见,道之所以被尊崇,德之所以被重视,就是因为它们对万物不加干涉,任由万物自然生长。所以‘生而不有,为而不恃,长而不宰。是谓玄德。’”   “道从未想过要主宰世界,道生成万物,却不据为己有,德蓄养万物,却自恃功高,自以为是万物的主宰,这才是天道之德值得世人遵从的品格。所以,道的仁慈就在于它从不会对万物的生长,自然的变更,朝代的更迭,时代的发展加以主导和干涉。”   沈皎看着国师在她话落后陷入沉思,便知道她的话国师听进去了,随后继续道:“就如同我一般,既然天道已经认同了我的存在,只要我不做出危害万物的万恶之事,我要发生什么变革,天道是不会加以阻拦的。”   “规则又是亘古不变的吗?每一个时代都有大破规则的人,昔年商鞅变法,废弃之前以礼治国的规则,改为以法治国,秦国逐渐走向强盛,之后秦始皇一改延续了八百多年的分封制,改为郡县制,而历史证明,他们都没有错。所以可见,这些打破规则的人,未必不为天道所不容的。”   “‘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遁去其一’,可见在不变的规则下,还有着变数,不然天何不衍五十呢?这是天道的仁慈,也是天道给予自己的改变和机会。”   “天道给自己的机会?”国师重复了一遍沈皎说得话,不解地问道:“敢问郡主,此为何意?”   “重光以为,天下万物没有什么是不需要改变的,即便是天道也不例外。这天下的规则是什么制定的?是天道吗?重光私以为,并不是。现在大齐的规则,除了一些自然的现像外,便是长久一来的社会现像不便,而让人们误以为这就是不便的规则。而这些规则是天道所定下的吗?显然不是,但是当这些规则形成的时候,他们便成为了天道的一部分。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规则就会变得不再适应社会的需求,就会被新的规则所代替,所以,旧的规则被打破,新的规则建立是社会发展的必然。”   “这新旧更迭,又何尝不是天道规则的一部分?所以,天道仁慈,包容一切,便是重光打破了一些大齐固有的规则,也是符合天道的。当然,这只是重光的一己私见,若有冒犯和说得不对的地方,还望国师包含。”沈皎说完后,对着国师微微一礼道:“在国师面前论道,元嘉狂妄了,还望国师见谅。”   “不,是我狭隘了。”国师叹了一口气道:“今日听郡主今日的一席话,胜过参道十年。郡主说得对,新旧更迭,亦是天道的规则,所谓天道之德被尊崇,便是它们从不控制主宰世间的一切,它们包容万物。”   “看来,之前是我对天象的参悟错了。之前我看到今日以来,辅星的光芒日盛,若照如此趋势发展下去,恐有破坏天象平衡规则的趋势,所以,今日才会邀郡主前来一叙。但是郡主说得对,这原本的天象被破化,又何尝不会新建立一个全新的,更加好的天象呢?”   “在此事上,是我狭隘了。”国师说完这句话后,对着沈皎一行礼道:“今日郡主一席话,让我醍醐灌顶,玄静受教了。”   沈皎之前听天和帝提起过,国师道号玄静,听到这个自称,沈皎连忙起身还礼道:“不敢。今日还要多谢国师为重光指点迷津,今日与国师的一番谈话,才让重光放下心中多年的疑问和担忧,应是重光感谢国师才对。”   “重光明白,国师的一番提点,都是为了重光好,重光感激不尽。”若不是为她好,国师都不会请她来一叙,和在此出言提醒呢?做人,明辨是非是第一条。   “重光也在此向国师保证,做事定会三思后行,绝不做危害百姓,危害大齐的事情,敬天为民,元嘉毕生的努力和报复都是为了前者能够生活的更好,后者更加昌盛。” 第289章 芥蒂   “今日与郡主一叙, 玄静获益良多, 郡主之所思所想, 比我等深刻地多, 我相信郡主日后定然会信守承诺, 敬天爱民, 实现心中的报复。”国师对着沈皎又一礼道。   “今日郡主与郡主相谈,解了我心中的疑虑和担忧,如今天色也不早了, 郡主还要进宫, 我也不多留郡主了。”国师对着沈皎温和地承诺道:“日后,国师府的大门永远为郡主敞开。”   “多谢国师看重。如此, 元嘉便告辞了。”沈皎道了谢后, 便对着国师告辞, 对于国师知道她要进宫的事情,她没有任何怀疑,这个根本不用占卜情报,猜也能猜的出。一向与世隔绝的国师府, 突然给一个人下请帖,换作任何一个帝王都会关心。   “有一言, 我还是想要提醒郡主。”比起来之前,国师只是在摘星楼迎接,送别的时候, 国师却是亲自将沈皎送到了国师府的门前。   “国师请讲。”   “我想要说得是,紫微星和辅星之间只有君臣相得, 毫无芥蒂才能为大齐带来兴旺。但是紫微星虽是天子,但也是人,是人就会有七情六欲,就是有喜怒哀乐,就会有担忧,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是需要经营的,便是再多的目的,在长时间的相处中,也会付出真心。”   沈皎知道,国师这是在说她和天和帝之间的关系,她明白,这是怕她一时间接受不了天和帝这些年对她的好,是带有目的性的,毕竟,原本以为彼此纯粹的感情,突然掺杂了目的,任何人都会不舒服,但是与她来说,国师的担心是没有必要的。   天和帝对她的目的,她一早就清楚,也早已想通。   “敢问国师,紫微星这些年可有因为他的目的伤害到辅星?”沈皎笑着问道。   “自然是没有。”国师摇头道。   “既然没有,辅星为何对跟紫微星心生芥蒂?”沈皎继续道:“这些年皇舅舅待我的好,我明白,皇舅舅事事为我考虑,我一直铭记在心。再者,这些目的,不仅没有伤害到我,还让我因此接触到了一个更广阔的世界,我心中能有现在的抱负和见识,全都离不开皇舅舅这些年的悉心培育。可以说,若是没有当初的目的,就没有现在的我。比起成为一个平常的贵女,我还是更希望成为现在的自己,这样方不负上天垂怜,给我第二次的生命。”   国师看着眼前女孩,虽然有些孱弱,但是眉眼间的神采和坚定却远非常人所能及。他相信,这样的元嘉郡主,定然会给大齐,给天下带来不可想象的兴旺。   国师赞了句后,却接着道:“郡主有次想法,应是让陛下明白,也好放下心中的担忧。”   对于国师的这句话,沈皎先是一愣,随后读者国师一礼道:“多谢国师提醒,重光明白了。”   国师点了点头,然后将沈皎送出了府门,看着马车远去,才返回摘星楼。   “师父最后的话,可是又推算出什么了?”清微在国师坐下后,不解地求教道。   “紫微星昨日有些闪烁不定,可见是陛下因为知道元嘉郡主见我,必然会知道辅星之事,所以,生怕郡主想差,内心不安宁罢了。”国师解释完后,对着弟子教育道:“参悟星象,有时候更要结合实际分析,这样才能更加准确,可是明白了?”   “是,弟子受教了。”清微道。   “盛世降临的步伐越来越近,而元嘉郡主就是开启这盛世大门的钥匙。”国师想到今日与元嘉郡主的谈话,对着弟子感慨道。   比起这边国师的感慨,这边的沈皎却是已经到达了紫宸宫中。   沈皎看着自己说出自己已经知道自己是辅星的事情的时候,天和帝的面上虽是不显,但是右手明显攥紧了龙袍,沈皎知道天和帝这是担心了。但是也没有多做解释,而是继续向下说着自己与国师之间就异星的讨论,和之间的论道。   “你说得对,新旧更迭,旧的规则不适应社会的时候,身为掌舵者,就应当制定新的规则,以适应社会,造福百姓,这句话,朕应当自勉。”天和帝感慨道。   沈皎点了点头,道:“新旧更迭,没有尽头,对制度的改革也没有尽头,只要不适应了,就应当改旧换新,治国也是一样,改革没有尽头,只有在改革的路上。”   天和帝反复默念了沈皎的这两句话,然后鼓掌大悦道:“此话对极了,这句话,朕当与朝臣共勉。”循规蹈矩,一昧地遵守旧规,不知变通,最后的结果只能是自取灭亡。这句话,不仅她他要明白,朝中的大臣也要明白。   将正事讲完后,沈皎才开始和天和帝就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摊牌。   “国师提醒我,说皇皇舅舅担忧我知道了辅星之事会心生芥蒂,我却是认为没有必要。这些年,皇舅舅待我如何,我心中明白,说句不敬的话,我是将皇舅舅当成父亲一样敬爱的。甚至皇舅舅在我身上付出的,比阿爹在我身上付出的还要多。”   这并不是她对父亲有什么不满,而是事实就是这样,她父亲关心她,支持她,她也敬爱她的父亲,但是她父亲自从她入了崇文馆,知道她的理想后,对她就处于放养的态度。她相信,若是有朝一日,自己遇到了麻烦,她的父亲定会为了她拼劲全力解决麻烦。   可是天和帝在她身上付出的心血,却不是她父亲可以比拟的。她父亲的心血更多的是放在了她大哥身上,她三哥身上也有不少,对于她,她父亲最初是希望她成为一个娇女,所以更多的是宠爱,而不是心血。   但是天和帝不同,天和帝这一生的心血,除了付诸在朝事上,便是付诸在太子和她身上了。甚至在她身上耗费的精力比太子更多,这是因为她是女孩子,仕途比男子更难走,筹划和所废的心血也要更多。   “所以,无论何时,我都不会和您心生芥蒂。”沈皎说完这句话,选择跪在了天和帝的面前,这是她自己的感恩:“没有您,就没有现在的重光,比起做一个大家闺秀,重光更愿意做一个能够站在太极殿中的朝臣,元嘉毕生所愿,唯愿尽自己绵薄之力,助皇舅舅给大齐带来盛世,愿四海升平,国泰民安,开万世之太平。” 第290章 心里话   天和帝听到沈皎的话后, 微微愣神, 然后将跪在自己面前的外甥女扶了起来, 叹了一口气道:“说起来, 时至今日, 我都不知道自己当初做的决定对不对。”   天和帝让沈皎坐下后, 坐在自己位置上回忆着当初的事情,缓缓道:“当时,国师告诉我你是福星, 主兴, 你的降生将会迎来大齐的盛世的时候,我心中有着无数想法, 但是其中最为强烈的却只有一个, 那就是我会在你的帮助下, 成为盛世的开创者,会成为青史留名,可比秦皇汉武,唐太宗, 玄宗一样的当世明君,这无论是对于现在的我还是对于十几年前刚刚登基几年的我, 吸引力都是巨大的,特别是对于当时的我,这个消息无疑是对朕是天命之皇最好的证明。”   沈皎听到天和帝的话后, 隐约猜到了一些,虽然每一个有志向的天子都是以盛世明君的想法, 而天和帝的情况又和这些帝王有些不同,听着天和帝话语中选择成为帝王后,便不常用的我,就知道了天和帝对当初的事情十分介意。她对于天和帝介意的事情能够猜出一二来,这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先帝的问题。   果然,紧接着便听到天和帝提到了先帝。   “当初皇考一直认为朕不适合当帝王,一心扶持自己和他自己所认为的是真爱的女人生下的长子纯王,对我多年的努力视而不见,对我立下的功劳页视而不见,一开始,他对我还只是漠视的态度,可是后来,随着我在谢家的支持下,势力逐渐强大,先帝再也漠视不了,于是便选择了打压,他甚至在朝堂上怒斥我不孝,说我进宫不去给他请安,怠慢他,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沈皎看着时隔这么多年,天和帝提起此事的时候,虽然没有了多少怒气,但是眼中和语气里依旧满是憎恶,口中连原先的皇考这个敬称都不愿意再称呼,而是称呼先帝。   “他一直想要废太子,虽然没有成功,但是却在一直不断地努力,不断地抹黑我,甚至说出我不配为君的话来。直到后来,他崩殂后,纯王及其党羽还拿着先帝的这些话,说朕不是天命之子,所以朕对此厌恶憎恨,特别是你出生的时候,纯王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楚王还在,所以,朕对于名分之事分外在意。”   沈皎能够听出天和帝话语中,对于自己是否是名正言顺的帝王,是否是天命之子这个身份十分的在意。她十分明白天和帝当时的心情,她之前听阿娘淑慧长公主和外祖母谢太后提起过,当时天和帝初登帝位的时候,朝中的纯王一系就拿这个驳斥过天和帝的帝位是从先帝的手中抢过来的,名不正言不顺,不配为帝。   《论语》中有载:“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自古以来,帝王的地位,若是名正言顺,其实不过两种说法。一是得到先帝的传位圣旨,二便是向一些开国的帝王一样,给自己制造一些传说和神迹,以此证明自己是得天青睐,所谓天子,便是上天之子,得到上天的肯定,必然是天子无疑。   这两者中,前者因为天和帝和先帝之间的关系,即便是当初的传位圣旨是真的,那些人也会说这事天和帝逼迫先帝所写,做不得真,总之,因为天和帝和先帝之间僵硬的关系,那些人有一百个理由说圣旨不是真的。   关于这件事,她也听淑慧长公主透露过一二,当初的传位圣旨是真的,先帝其实是个欺软怕硬的人,而且着实无用,忘恩负义。先帝之所以能够登上地位,便是因为有谢家为他遮风挡雨,有谢太后为他看顾,结果最后登上帝位,翻脸不认人的便是他。而且,先帝确实怕死,且自私自利,最后的关头,也不顾纯王母子三人如何,只求自己写下传位圣旨,让天和帝和谢太后放自己一马。提起这个父皇,淑慧长公主满眼的不屑,她能够看得出,无论是淑慧长公主还是天和帝对于先帝都没有半分情谊。对此,她觉得这怪不得任何人,这一切都是先帝自作自受。   若不是先帝将天和帝逼上绝路,不顾半点父子之情,天和帝便是为了自己的名声也不会做得如此之绝。   “所以,朕十分在意名分是事情,当初国师说出这件事情的时候,其实朕真的想要将你的存在昭告天下,以此证明朕却是是天命之君,但是想到公布出去,首先影响到的便是你的安全,所以才没有公布出去。”天和帝继续道。   “当时国师透露的并不多,朕不知道,一个女孩子怎样能尽到一个辅星的责任,朕想到的第一可能就是让你称为下一任的皇后,但是你和太子的年龄差距明显太大,所以,而且朕也没有废太子的想法,更不可能为了不知道可不可能发生的盛世,去放弃太子,所以朕想了很多种可能,最终朕才定下现在的方案。”   “说实话,朕一开始重视你,确实是因为国师批命的缘故,但是后来你多次不顾性命救下皇舅舅,皇舅舅又怎么可能只是为了那批命而对你好?虽然皇舅舅对你是有私心的,也擅自替你规划了人生的道路,没有给你选择的余地,但是在皇舅舅心中,你的地位不比太子低,甚至比太子还要高,你对于皇舅舅来说是不同的。”天和帝说道这,眼角有些湿润,揉了揉沈皎的发顶,道:“若说,这个世上,我最愿意和谁相处,那一定是我的重光。”   “若说现在,谁最懂我的心思,也一定是重光。都说帝王心思难测,也不能测,但是我却是不害怕重光明白我的心思的,因为只有这样,彼此明白对方的想法,才能共襄盛举,实现既属于朕,也属于现在重光的理想,就像你说得那样,开盛世太平。”   “朕相信,之前重光所说的,都是自己的心声,而朕所说的也都是自己的心里话,朕对于你是歉疚的,但也是欣慰的,看到现在的重光,和听到你今日所说的话,朕多年的担忧放下了,朕觉得当初为你选择的这条路是对的,也是最适合你的。若是有一天,觉得自己这条路走得累了,走不下去了,记得和朕说,朕永远会为你遮蔽风雨,这是朕给你的承诺,也是朕欠你的选择。” 第291章 心急   听着天和帝的话, 沈皎的感觉自己的眼眶有些湿润, 坚定地道:“多谢皇舅舅体恤, 但是重光相信自己定然会不负皇舅舅的厚望和自己心中的理想, 在选择好的这条路上, 走得更远。”   对于外甥女坚定的表态, 天和帝十分欣慰,同时将心中隐藏多年的秘密说出来,内心也轻松了许多。他知道, 他欠外甥女的, 不仅是这些,还有几次的救命之恩, 这些都不是说说感谢的话就能够报答的。   所以, 多说无益, 他会尽自己所能庇护元嘉,即便是他不在了,他也不会让旁人欺负元嘉。想到这里,天和帝突然想到了什么, 先是肯定地道:“皇舅舅支持你的决定,不过, 之前的话永远都奏效,若是有一天累了,皇舅舅会庇护你的, 你只管休息。”   说完这些后,天和帝便转换了话题, 皱眉道:“好了,这都是以后的事情,不说这些。先说一下朝中的事情。”   “这些天,你和燕王之间是否有什么过节,燕王最近在朝堂上似乎颇为针对你?”说起燕王的做法,天和帝眉头皱的颇深,这些天,燕王一系一反之前和元嘉井水不犯河水,甚至是微微有些讨好的态度,转变成针对的态度来,这和燕王求娶元嘉时的态度简直是天差地别。   对于天和帝的话,沈皎沉思了一下,以她的官位,自是没有资格参加朝会的,但是她位比亲王的爵位却是让她有站立在朝堂上的资格。至于天和帝提及的燕王确实如此,燕王一反之前的态度,让自己一系的官员,多次弹劾她,至于弹劾的内容,可谓是什么都有。如女子不为官的老掉牙的话题,亦或是对她的中书舍人的工作,鸡蛋里挑骨头。   不过这些都是些小事,她的中书舍人的工作做得十分认真,所以挑不出毛病来,所以鸡蛋里挑骨头,她尽是反驳的理由,虽然最后没有一个弹劾成功的,但是她也是觉得麻烦,所以特意去查了一下燕王这样做的缘由。   “过节倒是没有,不过,却是有一事可能让燕王误会了我。”沈皎回答道。   “哦?何事?”天和帝好奇地问道。   “之前元嘉也是好奇燕王殿下为何针对我,所以让暗彦先生派人查了一下,发现燕王殿下知道了我那日去东宫的事情了。”沈皎笑着道,她说得都是事实,并无告状的意思,这点政治上的小事,她还不至于对天和帝告状,或者是说,若不是天和帝问起,她也是不会说得,这些,都是些小事罢了。   “自从我奉皇舅舅的圣命,去了东宫后,太子表哥明显是比之前沉稳了不少,心也静了下来,最近的几件差事也办得十分漂亮,所以,我想燕王殿下既然是知道我去了东宫,也看得出太子的变化,所以也猜测出是我劝说的太子表哥,所以应该是误会我已是太子殿下一系了,才会闹出现在的局面。”   现在朝堂的局面是,燕王表面上尊敬太子,虽然是表面上,但是只这点,就比之前的勇王和晋王做得好,这两位连面子功夫都做得不好,颇为朝中清流诟病。相比较起来,燕王的脑子可要清楚地多。   但是也只是表面功夫,现在朝堂上暗流涌动,燕王一系的官员全都在针对太子一系,每日不是在弹劾,就是在抢活儿,抢功绩,虽然这是夺嫡的必要之路,很正常。但是却有些急功近利了。   不过,这也怪不得燕王,这些年燕王一直在晋王的手下做事,母族又是罪族,所以尽管在费心谋划,但是真正笼络来的重臣真的没有几个,手下的官员多是官职不高之人,虽然随着和兵部尚书的赐婚,燕王的手下渐渐扩大起来,但是和经营了十几年,又是名正言顺的储君的太子比起来,燕王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差距不要太明显。   如此明显的差距,燕王心急,有些急功近利也是正常的。这些日子,为了达到天和帝想要的制衡的局面,天和帝在朝堂上也是有些偏向燕王的,但是这并不代表天和帝就喜欢燕王这般抢功劳,抢人,抢官职,什么都和太子抢的功利做法。   这种做法,天和帝可谓是十分厌恶,不是因为别得,是因为燕王的这些做派,将朝中搞得有些乌烟瘴气,很多事情上失去了公正心,为不该其谋取的职位而动了不改动的心思,亦或是不懂用人之法,亦或是为了自己的私心,丝毫不顾官职背后的重要性,和对朝廷,对百姓的重要性,举荐的人根本就不堪委以这样的重任。   所以说,燕王最近的步子迈的有些过快,反而引起了一些不好的反应,不仅是清流一派一些人的反感,真是还有天和帝的不喜。   确实如沈皎所想,天和帝对于燕王近些日子的做派确实有些不太喜欢,他已经在尽力往燕王身上增加砝码,但是燕王却还是仍觉不够,自己在想方设法的争取,这在夺嫡之争中没有错,当初他也是这样过来的,但是错就错在燕王心太急了,少了些往日的沉稳。   对于燕王为何会如此做,沈皎能够猜出一二,这大概是因为燕王自身长期处在压抑,甚至是受压迫的环境中,一旦这种压抑没有,燕王的内心被释放,对于燕王来说反而未必是件好事,释放地过快,内心的膨胀就会越快,一朝得意,就容易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法,没了压抑时的稳重,开始急功近利起来。所以,对于人来说,长期的压抑被突然间释放,未必是好事。   “燕王怎么认为的,你不用管,他爱怎么想,就让他怎么想。至于他今日在朝堂上的表现,朕会让人警告他,你不必理会他。”天和帝对于沈皎的话摆手道,却也没有要对燕王澄清沈皎并非太子一系的想法。   “我明白了。”沈皎对于天和帝话语中的话,对天和帝的想法能够猜出一二。天和帝这是打算将她在明面上划归在太子一系了。虽然不知道天和帝为什么会做出这样打算,让她在朝臣的眼中偏向于太子一系,但是天和帝有这个想法,对于她来说却是喜闻乐见的,这样她和卫赜的婚事会更容易一些。 第292章 学堂   之后天和帝对于燕王的事情也不再多说, 似乎心中也早有了打算, 随后两人的谈话便围绕最近朝中的大事展开。   “如今, 秋闱已过, 接下来就是春闱了, 这些年你也见识过不止一次了, 今日就来说说自己对科举的看法吧。”天和帝说道。   若说朝中的大事,最近最为重要的便是三年一次的春闱会试了。沈皎知道科举一直是天和帝心中的一个想要改革的重心,今天会和她谈及这个话题, 一来是因为最近朝中的大事没有什么比得上这科举取士了, 二来是今天她提及新旧规则的更替,提出改革, 天和帝对于科举取士的心思, 早在她第一次接触科举的时候便能看出来, 天和帝已经不满现在的科举现状已久。   不是说对于现在的科举制度不满,在她看来,而是对科举取士的结果不满。科举取士代替九品中正制的目的是什么,对于帝王来说, 其最根本的目的是为了提拔更多的寒门子弟,打破世家对官场的垄断局面。   但是现在看来, 这种目的只是达到了一部分,虽然在抑制了世家的发展,但是纵观历届科举的结果, 便能够发现,其中寒门子弟所占的比重极小, 而且寒门子弟的才学和能力因从小接受的教育不同,依旧十分有限,很多都不能委以重任。这样的情况下,依旧是世家占据朝堂的主要位置。   世家依托于自己的历史悠久,藏书丰厚,教育资源的雄厚,即便是面对相对公平的考试方式,也并不示弱,更为重要的是,世家子弟不仅在科举上取得重要的成绩,在能力方面也是比寒门子弟要高上不少,特别是在对朝务的处理和想法上,世家子弟的眼光和格局无疑要开阔很多,所以,天和帝若是想要治理好天下,这些世家子弟是非要重用不可,不为别得,只为这些人的能力。   不说别得,单看如今的阁臣中,最为重要的首辅和次辅出自如今大齐最大的两个世家之中,其余的阁臣中,也是有将近七成的人是出自各大高门世家。   但是对于帝王来说,这样的场面却并不是其愿意看到的。自古以来,都是皇权和相权,帝王和世家相互制衡,但是却没有一个帝王希望自己被世家制衡,限制住自己的皇权的。不说别的,若是皇权压不过世家,最后的结果就是帝王的政令连皇城都不用出,直接在朝会上就被世家所否决了。所以,对于天和帝来说,是不愿意世家在科举中锋芒太盛的。   而与她来说,她亦是不希望科举中都是世家的子弟。她所希望的是可以通过科举,达到叫教育的相对公平,只有教育公平了,百姓才会有出路,社会才会进步,这个和天和帝的目标并不矛盾。   “皇舅舅若是想要寒门子弟在科举上可以和世家子一争的话,只有一条路可以走。”沈皎也不避讳,直言天和帝的心中事。   “什么办法?”天和帝抬眼看向沈皎,端正了态度,问道。   “那就是在大齐境内,多开设书院,让更多的人能够读得起书,这样读书的人多了,才能选拔出更多的有用之才,有用之才多了,大齐才能兴盛。”只有读书人的基数大了,可取取士中举的寒门子弟才能更多。   “可是你应该知道,开书院哪里这么好开得?只这教书的先生就是一个问题,而且并不是每个家庭都能供得起孩子读书的,先不说这束脩,便是这笔墨纸砚,只这写字用的宣纸就不是普通的百姓能够负担的起的。”天和帝听后摇头道。   不过,天和帝也只是提出了疑问,但是并没有否定这个想法,因为他知道,元嘉会连如此浅显的问题都想不到,就做出这个提议。   对于天和帝的问题,沈皎确实一早就有考虑,不慌不忙地道:“只是设立学堂,但是对学堂的要求却不需要很高,这些学堂只是教一些最基本的蒙学和四书五经,最重要的是让百姓懂礼义,知廉耻,都说教化百姓,我认为没有什么比这个更符合教化的道理了。只有让他们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他们才会控制自己的行为,只有知法才能守法。”知法和守法永远要在一起,只有知法才能守法,连知道都不知道,又从何守法呢?   “这样的教导,我想不用什么知识广博的大家,只需要一些秀才便能行。我所建议的学堂,并不是要将它们建成像国子监或者是南方的四大书院一样的学堂。”沈皎解释道。   “建造这样的学堂是为了让大家从中选拔优秀的学子。”沈皎继续道:“我建议这样的学堂说以村为基础设置,请教书先生的钱由朝廷来拨付,这样百姓便可以省下一大笔费用,如此一来,选择让孩子入学的百姓也会便多,能选拔出来的优秀学子便会更多。”   “每个乡县选拔的学子,朝堂可以设置相应的鼓励政策,比如由朝堂资助一部分的束脩的费用,让这些学子可以更加发奋地学习,贫苦家庭的优秀学子也能够有继续读书的机会,如此一来,相信科举的结果会大有改变。”如今只要是能够读得起书的百姓,即便是再贫苦,也都是衣食无忧的,若是连吃饱饭这个最基本的生活需求都解决不了,又怎么会愿意让孩子享有精神上的食粮呢?   “这个想法朕需要考虑一下。”天和帝沉思道,对于这个政策,如果实施的话,受到阻碍的绝不会是那些教书先生的月给这样的钱财上的问题,这个说实话并没有多少,朝廷还是能够负担得起的。推行这个政策所受到的最大的阻碍,是世家。   广建学堂,会使得在读书上又有绝对教育优势的世家逐渐变得优势不在,所以最大的阻碍,绝不是这些银钱问题。建议确实不错,能打破世家的绝对优势,但是受到的阻碍也会很大,危险也很大,所以他需要慎重考虑。   “另外,我建议在这些学堂中所讲解的东西不应当只设计仁义道德,工事,农事这些都应当有所涉猎。”沈皎看着天和帝继续建议道。 第293章 农工   “农事和工事?“天和帝听到沈皎的话后, 疑惑地问道:”如今可没有学堂会讲这个, 要知道在很多人的眼中, 可是‘万般皆下品, 唯有读书高’, 在学堂这样的地方若是开设农事和工事的学课, 恐怕会引起朝堂不少人的反对?”   “这个我自是清楚的,但是皇舅舅和我都清楚,虽说是士农工商, 士在农前, 但是国以农为本,若是没有了农事, 百姓连吃都吃不饱, 又哪里来得功夫去养活士呢?”沈皎答道:“所以, 从古至今,历代帝王改革的时候都是将农事的发展列在了重要的地位,商君变法,重农抑商, 便是为了农事能够为天下人所重视。”   “而如今的大齐,皇舅舅和我也都明白, 只有农事发展,才能推动整个大齐的发展,这就是为什么我费尽心思, 多次遣人从海外寻觅良种的原因,皇舅舅不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而对土芋的种植试验极力赞同吗?”   “所以,农事的发展是推动大齐强盛的关键。而农事的发展关键又是什么呢?”沈皎抛出问题,也没有让天和帝回答,而是阐述自己的想法:“重光私以为农事发展的关键是在百姓,百姓才是从事农事的主要劳动力,只有要让这些人更多的了解农事,才能种植出更好的产量,培养出更好的良种。”   “国以农为本,农以种为先。但是除了要优育的粮种外,好的种植经验也是必需的,这就需要种植经验丰富的人多加传授和宣讲,让百姓能够学习更多的种粮经验,这样,相信农事上应该能够得到较快的发展。”   沈皎说道这,不由想起之前她和天和帝在谈及土芋后,谈及的关于鼓励农事发展的事情,虽然鼓励的奖励机制已经下达,但是虽然有些效果,但是效果并不好。   她回去之后总结了一下原因,她觉得这主要是跟知识的落后,经验上没有得到交流有关,如果农事想要发展,就必须打破现在这种农民只知道闷头种地,什么都不知道,只凭自己的经验的局面。   这是她为什么坚持让百姓读书的原因,一是为了弄得礼义廉耻,知礼明义,第二就是为了丰富这些人的知识,所为“书中自有黄金屋”,这句话是绝对没有错的,她希望百姓能够有一天,在种植方面有了疑问,也能有人会去翻找书本,去里面寻找答案。   有人会因为喜爱农事,通过这个学堂,活得更多的经验,能够结合书上的言论,进行创造性的研究,,找到各种各样提高粮食产量的办法。所以,这才是她要对百姓普及知识的第二个根本的目的。   只有知识才是推动世界时代发展的动力。   “对于在学堂上讲解农事,也还有通过的可能,但是工事,却是不行了。工事是为士族看不起的‘末业’,在培养士的学堂上,讲解‘末业’,这个是恐怕遭到的反对会不小。”天和帝皱眉道。   沈皎明白,天和帝这么说,已经是给她留面子了,她若是这么做,反对声何止是不小,估计到时候朝堂上没有人会同意的。   “《尚书·泰誓》中有言,周武王声讨商纣王的罪名中就有一条‘郊社不修,宗庙不享,作奇技淫巧以悦妇人。”天和帝看着外甥女似乎不见改变意思的样子,说着这其中的艰辛:“之后,汉代武帝独尊儒术后,不少人就已经将工事和‘奇技淫巧’这四个字联系起来,你应该明白这四个字的意思,也明白儒家对工事的态度。”   “尚书中是有这一言没有错,但是以此来贬低工事,便是这些人曲解意思,过于迂腐了。”沈皎知道天和帝只是一种考验,若是否决,根本就不会和她在这里继续这个话题,所以内心并不慌张,尚书中的这句话,她十分清楚,“奇技淫巧”不过是一些腐儒的片面之见,哪里能因此否认工业给整个社会带来的巨大影响力。   “尚书的本意不过是说不要追求雕刻分外华丽的奢侈之物,一次=以此来提醒帝王不要玩物丧志,奢侈腐化,是为了国家社稷考虑,但是这和我所想要发展的工事关系并不大。”沈皎从容道。   “一个国家的发展离不开农事,而农事的发展也离不开工事的支持,若是没有工匠的能力,又怎么会出现制作精巧的水车等一系列有利于农事发展的用具出现,还有北方的井灌,其中也有很大一部分来自于工匠的智慧,并且将井灌实行下去的还是这些工匠。”   “我想要的工事,是利国利民的工事,而不是那些追求于华丽奢侈的手工艺,这二者有着本质的区别。”沈皎解释道。   对于一个国家来说,农事的发展是基础,是本,那工业的发展就是关于一个国家经济文化强盛的关键。所以,对于工事的发展势在必行。   “虽说是这样,但是要是想要在学堂上讲授这些还是会有困难的。”天和帝笑着道:“朕会给你机会,但是这个机会却是要你自己去把握。”   沈皎知道,天和帝这是默许了她的态度,只要她说服了朝臣,就能够实现自己的想法,连忙喜道:“多谢皇舅舅,重光定然会全力以赴。”   “不用谢朕,若是争取到了,就是你自己的功劳。”天和帝笑着摆手道,眼前的女孩已经大了,已经能对着国师讲出新旧更迭和改革无尽头的话,说明其在思想上已经成熟了,剩下的就应该是放手,让孩子自己去做,去实践了。   “学堂的事情,朕自由打算,你回去好好准备一下。”天和帝说完后,又似自语道:“先忙完春闱会试,便是应该是它了。”   沈皎知道天和帝心中已经有了打算,时间就定在会试之后,只是不知道这跟会试又有什么关系,不过,她也没有多问,点头应是。   学堂的筹建可不是一件小事,这牵扯到天和帝和世家之间的博弈,不过,依照现在的情况来看,世家的权利和威望远不如君权,天和帝的君威和权利能够压得住世家,所以虽然会有问题,但是应该会得到妥善解决。   但是这场博弈一定不会小,很可能会掀起朝堂的一番风雨。   不过,这和她没有关系,她的目的在于工事和农事方面,如何让它们走上学堂,才是她的重中之重。   事情都说完后,沈皎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便提出了告退。   回到琼华院后,她觉得自己心中的担子放下了一大半儿,如今教育,农事,工事都有所推动,剩下唯一一个没有发展的便是女子地位的问题了。这,也是她心中的愿望和抱负之一。 第294章 殊途同归   回到府中后, 淑惠长公主和梁国公沈邦靖都保持了默契, 在询问了女儿是否在国师府与国师的相处中遇到麻烦, 在得知没有后, 纷纷放下心来, 便不再追问。特别是沈邦靖, 自从女儿正式步入朝堂以来,他除了日常的生活关心外,不再过问女儿的事情, 这是为了避嫌, 也是彼此之间的默契。   和父母交谈后,一家人用了一顿饭, 沈皎便回到了自己的琼华院中, 这种时候, 她喜欢一个人静静地坐在书桌前,安静地思考事情。   比起之前,她觉得今日的自己明显轻松了许多,特别是学堂的建设得到天和帝的首肯后, 她觉得自己的担子卸下了很多。   谁又能知道,今天她和天和帝之间短短的一段时间的对话, 是她深思几年才得到的结果,鼓励农事和工事的发展,在这个士农工商的时代, 要受到的阻力可想而知。   先不说朝堂上那些士族的阻力,便是帝王这一关就不好过。这个世界为何有士?那是君王的册封, 换句话说,士的存在是因为君王的存在而存在,危及士的地位,其实是在威胁君王的地位的一种表现。   不要看现在的局面是君王要遏制世家的发展,但是世家的权力更多的是来自君王给予的官职,依托于君王的权威。世家是强大,但是若是一个世家,几代人都不能位列宰辅,那这个世家便已经衰败。   所以世家的存在是依托于君王而存在的。但是既然是依托关系,世家为何还会威胁君王的地位呢?   这便是教育的不公正性,世家的教育资源实在是太丰富,所以他们即便是在废除九品中正制改为科举取士后,依旧能屹立在朝堂之上的原因。   当满朝的朝臣,世家占据了大半,这个时候他们便会为了家族的利益互相抱团,君王的威望便是再大,政令也要有人实行,可是当政令威胁到这些世家的利益的时候,他们便会极力阻碍政令的实施,没有了朝臣去实施政令,那政令还怎么推行下去?   所以,这就是君王不喜世家,而要极力培养优秀的寒门子弟的原因,因为这些人在朝堂上没有背景,想要更进一步,所能依靠的就只有君王。这也是科举取士的最初目的,分解世家的权利,提拔寒门子弟为君王所用。   正是因为身为君王的天和帝有压制世家的心思,所以她提出这样广设学堂,选拔寒门子弟的建议才会令天和帝动心。而鼓励农事和工事的发展,也是在变相的抑制士族的威望,虽然有点对君威不利的影响,但是这个影响毕竟不大,君王威信的树立也不止依靠这一个途径。   在能够有效压制世家,逐步分解世家这个巨大的诱惑面前,天和帝动心了。更何况,君威的弥补她也给出了办法。那就是朝堂颁布的对寒门学子和对农事工事做出贡献的百姓,朝廷会给予一定的奖励的措施,她相信对于君王在打压士族的影响下失去的威望,在这条政令下,在百姓心目中的权威会翻倍的弥补回来。   所以说,她提议的建设学堂的事情能够得到天和帝的首肯,便是因为她把握住了天和帝想要提拔寒门子弟抑制世家的想法,若是没有这个作为支撑,恐怕她的提议在天和帝这里就会得到否决。更不要说这在世家子占据多数的朝堂了。   有了天和帝的支持,她距离成功便走完了一大半。   虽然她和天和帝设置学堂的目的不一样,但是最后的结果都是殊途同归的,所以他们两人之间的目的没有本质的冲突。   所以,现在剩下的事情就是天和帝和世家之间的博弈,以及她在朝臣的面前为农事和工事争取地位了。虽然过程会异常的艰难,但是只是她为仕道路上的开端,未来还有更多的艰险在等着她。   虽然学堂的事情让她依附于天和帝对世家的心思得到实现,但是这学堂中的人只可能是男子,身为女子,她想要的女子学堂离实现还想差甚远。   女子地位的提高,她知道这不是能够着急的事情,这需要一个长期的潜移默化的过程,这些年,随着熙和军的重建,女子也能从军为将,这让女子的地位有了不少的提高,最起码有志气的女孩子不会因为没有出路而走头无路,埋没自己的志向,这是熙和军的建立给予的女子的一个希望和地位的改变,这也是当初她极力促成重建熙和军最主要的原因之一。   在加上,如今她也已经入朝为官,现在的朝堂上,可以说无论是文官还是武将都有女子,虽然在大众的普遍认知中,依旧是女子不可以为官,但是在朝中,这句话已经不对了,她和熙和军的出现已经打破了这句话,虽然只是特例,但是她相信未来这句话无论是在朝中还是普通百姓的心中,这句话都将不复存在。   不过,如今女子的地位已经在潜移默化的提高,很多女子的想法也在改变,这对于她来说已经足以欣慰,这件事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她会再做出更多的努力让女子的地位在她的有生之年和男子达到法律和道德上的平等,至于个人的认知,却需要更长久的时间才能得到改变。   总之,今日让她收获颇丰,和国师的一场谈话,让她没有了后顾之忧,可以放手去改变大齐的一些落后的制度,和天和帝一同创建一个盛世,而和天和帝的一场谈话,让她不仅知道了天和帝对于她与太子关系的态度,让她和卫赜的婚事有了更多的可能,更让她在天下筹建学堂,普及教育,提高农事和工事的想法得到了首肯。   今天,虽然过得繁忙,但是却也是收获最多的一天。   沈皎看着桌子的纸笔和前两天刚收到的从任安郡寄来的信件,她觉得自己是时候给卫赜回个信,传报一下喜讯,比如天和帝对她和太子关系的态度,以及她们婚姻的可能。这个好消息,她想要迫不及待的和卫赜分享了。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六姑娘和韩王大婚的日子。 第295章 拦门   梁国公府的门前大红的灯笼高高挂起, 一片喜气洋洋的气氛。   府中六姑娘的屋内, 沈家的姑娘们, 即便是出嫁的大姑娘至五姑娘也都赶了回来, 连一向和六姑娘不对付的四姑娘如今也出现在这屋内。   “我们姐妹中, 现在啊, 就属你是最有福气的。正所谓福祸相依,你现在可不正是应了那个理?”大姑娘拉着六姑娘的手,笑着感慨道, 话语间是真心的在为六姑娘高兴, “听说韩王虽然有些冷漠,但是听九妹妹和祖母说, 是他自己亲自去陛下面前求的这场婚姻, 可见是个面冷心热的人, 想来日后定会夫妻和睦的。”   大姑娘想到这,不禁想起了六姑娘刚和林家退亲的那段日子,几个姐妹中就属她嫁的最好,她和六姑娘的感情也不错, 所以老太太也曾经拜托她替六姑娘再相看相看,但是这相看哪有这么容易的, 特别优秀的高门子弟,别说是她便是老太太也不敢想,所以她们根本就不敢去说。   剩下的那些青年中, 她也看上了几个,和老太太说了后, 也张口试探过对方家中的意思,那些人的话语中满满地都是对六姑娘退过婚一事颇有看法,当时她便气得不轻。   如今,六姑娘有了更好的归宿,那些人便是加起来都比不过韩王一人,可是狠狠地打了她们一巴掌,她现在想想就解气。任谁都不想要自己的姐妹被人嫌弃,无论是谁都不行。   “多谢大姐姐,我都知道。”六姑娘听到大姑娘的最后的话,立时羞红了脸,害羞地对着大姑娘道谢道:“我听祖母说过,前些日子大姐姐为了我的事情操劳了很多,请大姐姐受我一拜。”她知道,前些日子大姑娘为了她的婚事,受了不少气和委屈,心中一直很感动。姐妹中,她最感激的是九妹妹,其次便是大姐姐了。   从小到大,大姐姐一直照顾她们这些妹妹,便是出嫁了也是对她们一如既往的关心,她们这些做妹妹都欠大姐姐一声谢。   “好了,这么说可就见外了,你是我妹妹,这都是当姐姐的应该做得,若是真想感谢我,你日后做了韩王妃害怕没有这个机会,只要是有什么好吃的,想着你大姐姐些,便是不罔我废的这些心了。”说完后,大姑娘又打趣着自己道:“还有,这不好吃的我可不要,我的嘴也是很挑的。”   众人都知道惦记韩王府的吃食,不过是大姑娘的一句玩笑话,当不得真,但是也都知道大姑娘是为了将气氛变得欢快一些,所以也都纷纷打趣着,便是一旁的四姑娘也只是不屑地看了一眼大姑娘和六姑娘,却也没有多说什么破坏气氛的话。   不一会儿,六姑娘的一些要好的闺阁密友也都到了,看着六姑娘被众人围在一起,脸上露出害羞地神情,但是嘴角的笑容很是甜蜜,虽然不知道韩王之后又和她六姐姐接触时说了什么,让她六姐姐连女孩子婚前的担忧都少了很多,但是不可否认,她对韩王的做法很满意。   正在这时,只听见十姑娘带着最小的十一姑娘正在门口为难韩王,要红包呢,十一姑娘是她回京后才出生的,和十姑娘一样,也是六姑娘的庶妹,只有六七岁的年纪,又小孩子拦门自是最好的。   沈皎看着十一姑娘在十姑娘的教导下,奶声奶气地为难着韩王一行人,真的让人好笑极了。   不过,韩王似乎是做足了准备来的,身边带着的高手如云,文武兼备,而诸如沈长冀沈长意这些年长的沈家子弟也不便闹腾,所以韩王可算是一路势如破竹,直接到了新娘的闺阁门前。   “郡主,听礼部那边的人说,离吉时还早,韩王殿下那边的人又太厉害,所以七姑娘让奴婢来请郡主过去一同出题。”沈皎知道,这拦门的也只有未出嫁的女孩,出了嫁的姑娘们,已是成熟稳重起来是不好意思再做这些事了,只会在后面出主意。   刚到大姑娘这边,便见七姑娘求救道:“九妹妹可快点想个主意,韩王殿下那边带着上届的三甲来得,什么对对子,作诗的都不在话下,可快急死我们了。”   “七姐姐莫急,我们要以自己之长击他人之短才行。”沈皎笑着说完后,便对着旁边的姐妹们说出自己的主意。   惹得一旁的姑娘们拍手称赞,随后在众人期盼的目光和六姑娘微微有些哀求手下留情的目光中走出了屋门。   众人看出走出来的是一个少女,跟着韩王前来的很多人都松了一口气,这些贵女的花样他们都见识过,虽然题目刁钻,但是也不过是填填词,对对诗,他们还应付的过来,他们怕的可不是这个。   只有少数认识沈皎的几个世家子弟,眉头微微皱起,暗道不妙。和这些人一同紧张的还有一身亲王喜福的韩王。   “见过元嘉表妹,还望表妹手下留情。”不待沈皎打招呼,对面的韩王率先微微笑着求饶道。天知道,他这位表妹的那张嘴连满朝大臣都惧怕三分,这个时候出来,他还是十分有眼色的先示好,换个简单的题目比较好,这能早一日见到心上人,这点求饶算得了什么。   听到韩王的称呼,众人便知道了这位一身贵女打扮,但是浑身上下的气质如士子一般,清和风雅,还带着威亚和压迫的少女便是元嘉郡主了。前来迎亲的不少人,都开始纷纷紧张起来。   “八表哥客气了,虽说你是我的表哥,但是今日表哥娶得乃是沈家女,是我的六姐姐,便没有客气不客气这一说了,我六姐姐又岂是轻易能让你娶走的?”沈皎笑着打趣道,说完后看向微微紧张起来的众人,笑着道:“听说八表哥今日身边准备周全,带了上届殿试的前三甲,想必博学多才,回答我的一个问题不成问题。”   “表妹请说。”韩王听到沈皎的这句话,心就沉了下去,可是也只能硬着头皮道.   “表哥听好了。”沈皎笑着道:“今有池方一丈,葭生其中央。出水一尺,引葭赴岸,适与岸齐。问水深、葭长各几何?请诸位作答。”   沈皎看着韩王带来的人愁眉苦脸的去算题去了,短时间内根本解答不出来,毕竟这带来的都是这个时代的读书人,所涉猎的都是些四书五经,子史经义,对于《九章算术》这种偏门的书中的问题,可要想一会儿了,不过,她相信以这些人的才学,应该过一会儿就能算出来。   这样既能为难了迎亲的人,又能不误时辰。就算是想不出来,她也自有方法让这些人答出来。   不过,看着一群人都愁眉苦脸的解题去了,韩王却是没有事的站在一旁,沈皎挑眉道:“八表哥,我沈家以武起家,听皇舅舅说,八表哥骑马射箭都不错,不如今日就让元嘉开开眼?” 第296章 算经   旁边的人一听沈皎的话, 立时都傻了眼, 包括韩王也不例外, 对着沈皎为难道:“表妹说笑了, 这地方也不适合演练武艺啊?”   对于韩王的这句话, 明摆着是推脱, 一旁韩王带来的迎亲队伍全都附和起来,沈皎看着一旁为难的韩王等人和另外一边高兴起来的沈家子弟,不由笑着道:“这骑术确实不好比, 但是这射箭还是能比的, 沈家最不缺的就是箭靶和弓箭。”   沈皎说完后,也不待韩王等人再找借口, 便对着一旁的六姑娘的嫡亲兄长道:“五哥, 麻烦五哥让人挪地方, 咱们沈家子弟也好陪韩王殿下以及各位青年才俊好好交流一番。”   “得勒。”五少爷沈长丰很是高兴地应道,作为兄长,自是不愿意自己的宝贝妹妹被这么轻易地被别得男人带走的,只是他们这些人一直顾及韩王的身份, 再加上没有什么好主意,让韩王这些人太过轻松了些, 如今,他九妹妹肯出面,自是再好不过。若是换成他, 定然是没有胆量说出要比试射箭和算术这样的话来的。   只要不误了吉时,娘家人闹得越厉害, 也只能说明娘家人对新嫁娘的重视不是?再者,这离吉时还早着呢,他也相信他这位九妹妹自有分寸。   沈长丰带着兄弟们去搬箭靶和弓箭去了,一旁的韩王等人纷纷露出了苦笑,他们今日可没有带武状元来啊,还有就是带武状元来又怎么样?沈家的子弟都是自小练武,还有不少沈家的子弟,比如如今的梁国公世子沈长冀都是沙场上真刀真枪建立起来的战功,他们怎么和人家比?   韩王等人将目光放在了沈长冀那一边,看着年长的几个沈家子弟显然是知道分寸的,并没有要下场热闹的意思,心中都不由松了一口气。   沈皎看着一旁紧张的韩王,不由笑了,对于韩王的骑射功夫她还是有了解的,虽然比不上之前勇王,但是韩王的骑射功夫在一众皇子中也都是拔尖的,不然,她也不会让韩王比试这个。若是韩王骑射不行,在现在暴露了出来,到时候被嘲笑的不只是韩王,还有他们沈家。但韩王骑射功夫很好,如此,韩王会被赞誉,沈家会被恭喜,六姑娘在上面也会见到韩王的飒爽英姿,促进一下新婚夫妇的感情,一举三得的事情,何乐而不为?   沈皎抬头看了眼正趴在窗前,只露出一条缝往外看的害羞的六姑娘,又看了看一旁的韩王,她觉得韩王应该感谢她才是。这样表现的机会可是她给予的不是?   果然,正如她所料,韩王的骑射功夫很好,甚至隐隐压着她五堂兄沈长丰一头,不过这也是正常的,沈长丰走的是文官科举的路子,虽然沈家的子弟都是要练武的,但是终究是根据走得路不同,练武的程度也不同,再加上沈长丰的年纪比韩王小上一两岁,力气不够,输了也是正常。   但是沈皎能够看出来,韩王并没有尽全力,她知道这是韩王为了今日的场合留出的让步,如此一来,沈家和韩王皆大欢喜。若是沈家真的想让韩王没有面子,何必让沈长丰来呢?直接就是沈长冀上了,韩王的骑射练的再好,又怎么比得上在战场驰骋多年的沈长冀呢?   这是沈家和韩王心照不宣的结果,韩王险赢,韩王受到了赞誉,能够接到新娘,沈家输得又是一个年纪不大学艺不精的文人,这样沈家也保全了颜面,沈家以武立家的名声也没有任何妨碍,自是再好不过。   不过,相比于韩王在一旁的比试,她更关心的是这对于术数的解答,结果和她想象的差不多,这题在这些自小只读经史的文人眼里,很是难答,可以看出他们对《九章算术》这样的书籍涉猎不多,比起上一届的前三甲三人的毫无头绪,倒是韩王身边带着的一位青年,看样子像是高门出身的世家子弟给答了出来。   沈皎好奇地问道:“你是何人?读过《九章算术》?”   “回郡主,在下陈辉,家父户部尚书。”陈辉恭敬地答道:“因着对术数颇为喜爱,所以算经十书都通读过,所以今日有幸能够答出郡主出的题目。”   “你很好。”沈家笑着对陈辉肯定道:“现在向你这个年纪能读过算经十书的已经很少了,你很不错。”   所谓的算经十书,是指汉、唐一千多年间的十部著名数学著作,隋朝的国子监的算学科曾将这些作为教学的用书来使用,在算学中地位极高,所谓十书,包括《周髀算经》、《九章算术》、《海岛算经》、《五曹算经》、《孙子算经》、《夏侯阳算经》、《张丘建算经》、《五经算术》、《缉古算经》、《缀术》,一共十部书。   因着科举开始的时候还有算学这个科目,可是随着时代的演变,这些虽然也有,但是已然不多,所以学些这算学的基本上也都没有了,现在想要找到一个通读过算经十书的年轻人已经很难找到了,不为别得,只能够耐下心去学习算经,而不去选择科举的经史子集的已经基本上没有人了,毕竟谁人不想金榜题名,位列人臣。   对于今日能够找到陈辉这样一个人,她觉得今日收获颇丰,也不罔她在六姑娘的婚宴上,出这样一道算术题去试探这个时代的文人的算学功底了。   随着两边考题的结束,时间刚刚好,吉时也已经快到了,韩王终于能够心满意足地将六姑娘接出来,拜别高堂后,便起身回了韩王府。   沈皎看着远去的迎亲队伍,露出了笑容,她相信她的六姐姐一定会幸福美满。   不过,她没有想到她还没有开口向天和帝提及陈辉在算学上的出众,这边天和帝倒是先提起了。   “朕听说你对陈尚书家的嫡幼子陈辉颇为赞誉。”天和帝说完后,突然有些感慨地对着沈皎道:“你也大了,虽说陈辉的门第低一点,但是只要你喜欢,皇舅舅定然让你如愿以偿。” 第297章 纪善   天和帝的话落, 原本正在吃着胡喜呈上来的点心的沈皎差点被噎住, 连忙喝了口茶, 才缓过一口气来, 哭笑不得地看向一旁的天和帝道:“皇舅舅在说什么?我不过是看着陈辉的才华, 是个能得大用的, 夸奖了几句,您这是在说什么呢?”   对于外甥女的话,天和帝很是尴尬地轻咳了一声, 他自是能看出来沈皎对于这个陈辉没有那方面的意思, 于是连忙将错推给了旁人道:“这件事跟朕没有关系,都是他们汇报时误导了。”   这要这么多下属干什么, 若是连这点锅都背不了, 还要这群人有何用?天和帝毫无负罪心地将错全都推给了下属, 以博取自己是个从不臆想的好长辈的印象。   沈皎听了之后好笑不已,自从她及笄之后,天和帝对于这方面也开始越来越放开了,今日的话, 除却臆想打趣外,更多的是天和帝是在向她表达其没有插手自己婚事的想法, 这个想法让她很是高兴。   “好了,不说这些了。”天和帝轻咳一声,问起正事来:“你怎么会对这个陈辉感兴趣?”   “这个说来话长。”沈皎笑着和天和帝解释道:“之前我不是和皇舅舅说过我有意开设农事和工事的学堂的事情吗?所以想着先试探一下朝中这些进士学子们对于算学这方面的了解, 毕竟算学是对农事,特别是对工事的帮助甚大。所以八表哥和六姐姐的大婚上, 我趁机试探了一下,毕竟当时是个绝佳的机会,若是我再找个时机,换个时间私下试探,一来是人凑不齐,二来是难免让人多想,所以才选择了在这场婚事上稍作试探。”   “结果呢?”天和帝问道。   “结果和我想得差不多,不要说这些新科进士对这些一窍不通,便是一些已经在朝堂任职几年的官员对此事也是多为不解的,在场的只有零星的几人对于算学算是了解的,唯一精通的便只有陈辉一人了。”沈皎说完后对着天和帝建议道:“虽说治国知道和这些算学没有直接的关联,但是皇舅舅也清楚,若是说整个大齐的发展,定然离不开算学的辅助。”   “农事工具的打造和改进,桥梁河道的修造,特别是兵器的改革,这些定然都离不开算学的辅助,算学可以说是一种工具,只有会用这个工具,才能不断地改进工具,更好地建造桥梁河道房屋等,算学的作用,我在这次去山东治理河道的时候可谓是体悟深远。”   “而且,这些最基本的算学,也是可以帮助地方官员处理政务的,税收这些的计算都离不开算学的帮助,所以算学的应用真的非场之广,对于官员来说也是必要的一个技能。”沈皎继续道:“据元嘉所知,张敬宗张大人对于算学正是颇为精通的,当初张大人曾经向我感慨道,若是没有这个作为基础,他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将河道治理好的,毕竟水流,分沙,修筑堤坝水闸,这些都没有算学可不行。”   “张大人的话,我至今记忆尤新,所以我也想要向皇舅舅进言,将科举回复隋唐时期的兴盛,开设明算等科目的科举应试,为大齐广纳贤才。”沈皎对着天和帝诚恳地进言道。   在她生活的那个时代充分证明,科学的发展才是一个国家发展的前进动力,是基石,科学落后了,就会挨打,被侵略,血淋淋的历史更是证明了这一点的正确。所以,她才会如此致力于工事的发展,毕竟只有工事的发展才是推动一切时代发展的动力。   而工事的发展,永远离不开算学这个工具,只有用好这个工具,才能让工事的效果发挥到极致。   “朕明白了,不过此事要好好和朝臣商量,开设明算这些科目可不是这么容易的。”天和帝点头道,明算这些科目又哪是这么好开的,这天下的读书人,读得都是经史子集,都认为只有学号经史子集才能为官做宰,若是有朝一日,告诉他们学好算学也能为官,可想而知,最为反对的便是这些士子和朝臣们,自是绝对急不得。   不过,虽然现在急不得,但是也不能一直放任不管,而且是定然要变革的。但是就算是现在不能突然的变革,打开一定的大门还是可以的。   “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为你提供方面,朕觉得朕还是能够办到的。”天和帝承诺道。   “元嘉多谢皇舅舅。”沈皎赶紧谢道,随后笑着和天和帝讨人道:“那我也不和皇舅舅客气了,我看重了陈辉在算学上的研究,想要借陈辉用一用。”   “此事你和陈尚书说就行,相信他会同意的。”说起这个,天和帝摆手不在意地道:“之前陈韧和朕说过这个儿子,说事他在科举上没有天分,估计是这辈子都考不上举人了,心思都专研其它东西去了,所以想向朕求个恩典,给这个嫡幼子荫封个一官半职的,也好说亲。”   “朕本来是答应了,如今可好,也不用吏部给他安排了,你直接把人领走就是,你是亲王爵,按理来说应该有长史司的,至于陈辉的官职就王府纪善就好。”天和帝想了想道。   沈皎听后,对着天和帝道谢。不过,从天和帝意思来看,天和帝是真的打算将亲王享有的待遇全都给她。按照礼制,亲王和太子一样,也享有自己的一套幕僚班底,不过是没有太子那边的官职大罢了。按照规定,亲王府最大的应当是王府长史,正五品,而显然,这样的官职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当得,至于剩下的,唯一适合陈辉的便是这正八品的纪善了,纪善掌讲授之职,也算适合。   沈皎和天和帝到了恩后,又和天和帝商议其它的事情,便离开了皇宫,朝着户部尚书陈韧的府邸而去。   “元嘉郡主请见陈大人,这是拜帖,郡主说冒昧打扰,实有唐突,但还请通传。” 第298章 户部尚书   陈府门前的小厮靠着眼前的铜辇, 听着轻风的传话和递上的拜帖不由一愣。   这郡主肯定是女眷, 这女眷不去后院拜访夫人, 反而要去前院拜访老爷, 这样的事情他还是第一次处理, 一时有些为难, 不知道如何是好。   轻风看着眼前的小厮不解地望向她,眼神中带着明显的疑问,不由好笑地再次重复一遍:“元嘉郡主请见户部尚书陈大人, 这是拜帖, 还请通传。”   小厮虽然不明白为何一个郡主要拜访他们老爷,但是对方毕竟是皇家郡主, 怠慢不得, 所以赶紧接过拜帖, 前往里面通传。   不一会儿,只见一位步伐沉稳的中年人走了出来。   陈韧看着从铜辇中走下来的少女,赶紧行礼道:“郡主驾临寒舍,臣有失远迎, 害得郡主在此处就等,还请郡主恕罪。”陈韧说完后, 便听到一个温和的少女声音想起,比起一般少女的娇俏可爱,眼前的元嘉郡主的声音更加大气, 如同古琴一般优雅沉稳。   “陈大人客气了,是元嘉没有事先通知大人, 有事冒昧叨扰,还请陈大人海涵才是。”沈皎笑着道。   一旁的陈韧却是连道不敢,虽然按照礼制就如同元嘉郡主所说的一般,身为客人,理当提前下拜帖才对,不然就是不速之客。但是谁又臣又如何能同君计较?元嘉郡主位比亲王,虽然姓沈,但是无论是爵位还是天和帝对其重视程度,谁都不会将元嘉郡主看做是沈家女,只会看作是皇家人。   对于朝臣来说,与亲王同爵的元嘉郡主就是皇家人,就是君。   陈韧连忙又客气了几句后,便将沈家请进了大门。没有朝着女眷常去的内院而去,反而朝着自己的书房走去,连自己的夫人和女儿都没有叫出来陪客。   看着坐在自己书房中的颇为满意自己安排的元嘉郡主,陈韧心中松了一口气,他就知道今日元嘉郡主指名道姓的要见户部尚书,若是自己将这位郡主请进内宅,只怕会翻脸,也会误了大事。   不过,他却是想不明白自己和这位郡主只间有什么私事可聊的。除了公务上,他和这位郡主可谓是一点交集也没有,在朝堂上,他文臣,和梁国公沈邦靖,以及沈家的官员也交往不多,若说这段时间和家中有什么事情和这位郡主之间有交集,那也就只有他的幼子被元嘉郡主赞誉一事了。   这件事他之前也知道,朝中还有人拿这个打趣他,说他的幼子得元嘉郡主青睐,未来自己可能要多个好儿媳了。对此,他可不敢想。元嘉郡主岂是他的那个傻儿子能配得上的,做人,还是要有自知之明的好。再者,元嘉郡主岂是一般人能够取得上的,换句话说,一般人做元嘉郡主的丈夫也压不住元嘉郡主不是?   他对自己的儿子了解,他儿子痴迷算术,绝对不是能够压得住元嘉郡主的人,这样的儿子,他估计元嘉郡主也看不上。   对于此事的来龙去脉,他之后也问过自己的幼子,知道的也都差不多了,依照他看,元嘉郡主对他儿子绝对没有那层意思。在他看来,与其说元嘉郡主对他儿子感兴趣,还不如说元嘉郡主对他儿子的算学感兴趣。   只是不知道这次元嘉郡主拜访和这有没有关系。   “元嘉此次前来,是想要和陈大人聊一聊令郎陈四公子的事情。”沈皎说明来意道:“上次韩王成婚,我见令公子对算学一事颇有造诣,正好我手下缺个这方面的人才,只是不知道陈大人愿不愿意让令公子在我这里做个纪善的职位?”   “纪善?”陈韧听到这个官职明显一愣。   “按照礼制,我可拥有长史司,长史司下设有纪善一职,正八品。”沈皎解释道。她知道也不外乎陈韧不知道这个职位,实在是一般人很容易忘却长史司,更容易忘却她也是可以有长史司的。   她知道,天和帝之所以会令陈辉任职这个官职,未尝不是在提醒这些朝中,她的亲王爵不是虚设,未来给她建立长史司的时候朝臣才不会惊讶,满朝反对。   “不知郡主想要犬子做些什么?”陈韧弄明白纪善是何职位后,却是没有直接回答沈皎的问题,而是皱眉问道:“犬子与经史子集上并不精通,只有在算学上有所了解,恐怕帮不上郡主出谋划策,帮不上郡主什么忙的,或许还会添乱。”   纪善这个职位虽是掌讲授之职,但是其实就是相当于一个王府幕僚一般的存在,这样的幕僚,一般都是替主子出谋划策,相当于智囊一般,户部尚书这是在试探。   沈皎知道户部尚书是在试探她想要用陈辉做什么,若是涉及到一些别得什么,估计这位陈大人是不会同意的。据她所知,这位户部尚书在朝中一直没有站队,以前的晋王,现在的燕王拉拢的这么紧,这位却是从来没有一刻松动过,所以对于这方面,这位户部尚书敏感的紧。   或者,在这位户部尚书的心中,这一刻恐怕已经在怀疑她是谁派过来通过陈辉拉拢他的了。毕竟在朝臣最不缺的就是敏感和臆想。   “大人说笑了,我又不需要幕僚出谋划策,我看重的是令公子在算学上的天赋,实不相瞒,我的皇庄中正在有工匠改进一些农具,比如水车翻车之类的,大人也知道,这类东西,除了要很好的木工之外,算术上的经验也是必不可少的,所以我急缺这方面的人才,正好令公子很是符合,所以才开口向皇舅舅求了个恩典,皇舅舅已然答应,但是说此事还是要听大人的意见,所以才有了今日之行,想让令公子助我一臂之力。”   陈韧听完后,果然没有了后顾之忧,笑着道:“既然是圣上隆恩,臣自是愿意的。犬子能得郡主赏识,是他的幸运,郡主有事只管差遣他就是,也是能够让他的才学有用武之地,让他有为朝廷,为百姓做贡献的机会,臣还要感谢郡主肯给他这个机会。”   陈韧一改之前的态度,对着沈皎感激道。   沈皎连忙将陈韧扶起,互相寒暄了一会儿。沈皎才告辞,朝公主府而去。   另一边,陈家却不平静了。沈皎走后,陈大人就急忙被自己的夫人请到了内宅。   “老爷,郡主此次前来是什么意思?可是和辉儿有关?”陈夫人着急地问道。 第299章 婚事   陈韧看着自己妻子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不由答道:“郡主此来, 确实是为了辉儿的事情过来, 不过不是你想得那样。”   他知道这些元嘉郡主夸赞他幼子的谣言不可能只有自己知道, 他的妻子恐怕比他知道的更清楚, 所以见到元嘉郡主前来难免乱了神, 所以也不卖关子, 只言道:“你放心,元嘉郡主看不上咱们辉儿,把你的心放在肚子里。”   陈夫人听到丈夫的话, 不由松了一口气, 不是她不喜欢元嘉郡主,而是娶元嘉郡主对于她的幼子陈辉来说并不是最好的选择。幼子的脾气她清楚, 这要是娶了元嘉郡主势必会被元嘉郡主压得死死的, 长此以往, 夫妻之间必生怨怼。还有就是陈辉是幼子,前面还有长媳,长媳出身虽也是世家大族,但是远远比不上元嘉郡主, 长弱幼强,可不是兴家之象。   “那就好。”陈夫人听了丈夫的话, 也不紧张了,对着自己的丈夫闲聊道:“其实也不是说元嘉郡主不好,但是毕竟我们高攀不起, 辉儿又到了快议亲的年纪了,有如此传言恐怕对辉儿不好。”这元嘉郡主看上的人, 有哪家姑娘敢抢亲,再者她儿子也没有优秀到抢手的地步。   “你放心,过两日这个谣言便会不攻自破。”陈韧和自己妻子透露道:“元嘉郡主此次前来,是因为看重辉儿在算学上的天赋,想让辉儿在她手下做事,圣上那里已经同意,给了辉儿王府纪善正八品的官位。你想一想,元嘉郡主会和自己的下属,一个八品的官员成婚吗?”   “若是元嘉郡主真的抱着那个心理,哪里会给安排一个八品的官职,还是属官,便是陛下得知郡主的心思,这个时候还不得给先给未来的仪宾找个三品左右的虚衔先领着,名声上好听些。”   “三品?便是虚衔,这个官位也有点高了,若是元嘉郡主看中的是一个没有能力闲人,难道陛下还会这样。”陈夫人对于丈夫的话并不赞同,三品已经是朝廷重臣的级别了,就是虚衔,也是大员了,陛下便是再宠爱元嘉郡主,也不会拿官位来开玩笑。虽说元嘉郡主不可能看上一个闲人。   “就是闲人,陛下也会给足元嘉郡主面子,我告诉你,正三品的官位只是最低,未来最起码也是个侯爵的位置,你可以想一想,元嘉郡主位同亲王,若真的按照亲王的爵位来看的话,这未来的仪宾应该是和王妃等同,王妃在内院是什么位置,这未来的仪宾就有可能前朝是什么位置,大不了不给实职,养着罢了,但是满朝的文武又谁敢当面对其不敬,最多也只是背后说说闲话罢了。”陈韧感慨道。   对于陈韧的话,陈夫人虽然同意,但是对于元嘉郡主的婚事却也有自己的看法,闲聊道:“其实元嘉郡主的婚事并不好相看,虽然样貌家世样样都出挑,但是就是因为太出挑了,世家大族的夫人们也并不想让自己的儿子娶这位郡主。”   “不为别得,就是元嘉郡主入朝这一点,就不符合多少人择媳的标准,这娶回来的不是媳妇,估计要和祖宗一样静着,依照现在的情况,恐怕在很多人的眼中尚公主恐怕都比娶这位郡主来得松快。”   “简直是妇人之见。”陈韧听完自己夫人的话后,不屑地皱了皱眉,对着自己的夫人教育道:“你可不要学她们这些浅薄的短见,简直是让人笑掉大牙。元嘉郡主给一个家族带来的利益岂是一个平常的公主能够带来的?”   “元嘉郡主在圣上的心中的地位绝对不比诸位皇子低,岂是那些内宫的公主可比的?”陈韧对着自己的妻子解释道:“元嘉郡主简在帝心,圣上对其信任有加,若能娶到这样的媳妇,可以帮助家中规避多少祸事,带来多少兴盛和利益,这些岂是尚公主能比的?”   “内宅的那都是小事,家族的兴旺才是正理,你莫要听那些妇人的嚼舌之言,她们懂什么,她们的丈夫,前朝的哪一个官员不都是做梦也想为自己儿子娶到元嘉郡主。”陈韧说完后,又嘱咐道:“你日后见到元嘉郡主一定要礼遇,现在辉儿跟在她手下做事,又是在圣上面前挂了名的,对于辉儿来说是好事。若不是元嘉郡主看上辉儿在这方面的天赋,恐怕我只能给辉儿安排去工部了,在工部出头哪有在元嘉郡主那里快,也更容易得到陛下的赏识。”   “你不要小看元嘉郡主手中的事,她手中的事,不是陛下交代的就是在陛下那里挂了名的,她那里的人也更容易得到陛下的赏识,只要辉儿日后好好干,定然是有前途的,至少不会让你我在忧心他了。”陈韧对着陈夫人感慨道。   对于这个儿子,他之前没有少操心,本来对读书这方面的天赋就不大,后来接触到了算学,便沉迷了,他怎么都拉不回来,也就只能任其发展,但是这算学哪有能出头的地方啊。   能够容纳算学之人的地方,除了户部就是工部,而陈辉所学的,呆在户部也是屈才了,可是工部更不好呆,那就是个论资排辈的地方,升迁极难,每一任的工部尚书不都的比其他几位尚书的年纪高出一大截。   再者,他这个幼子对于官场上的人情世故也不太懂,所以在工部也没什么出头的日子。   科举考不上,别说是进士了,就是举人,陈辉也考不上,如今的这个秀才都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得到的,剩下的他是想都不敢想。所以,他只愿自己求陛下看在他的面子上,给幼子荫封一个官位,在他还在位上的这些年,能够尽可能的照顾自己的这个幼子,能往上走一点就走一点。   但是没有想到还能有峰回路转的时候,只要不涉及党争,夺嫡之争,不给家族带来祸事,跟着元嘉郡主给陛下做事,还有希望得到赏识,这样的好事,他如何能不乐意,在这件事上,对于元嘉郡主,他是感激的。   一旁的陈夫人点头应是,不仅是陈韧,她也很是感谢这个给了她儿子前途的女孩。   被陈韧夫妻感激的元嘉郡主,此时正因着自己的婚事,被淑惠长公主念叨呢。 第300章 婚事难   淑慧长公主府, 正院。   “你已经不小了, 不能再等了, 再等两年, 好人家的孩子都被挑光了。”淑惠长公主对着女儿教育道:“你要清楚, 你现在的情况和之前还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 沈皎看着自己阿娘从她回来就一直没有停过, 只好无奈的符合着问道,若不然,她阿娘又该说她不伤心了, 到时候只会花费的时间更长。   淑惠长公主看着女儿还算是上心的样子, 所以语气缓和了很多,将女儿叫道跟前来, 语重心长地说道:“什么情况, 不用阿娘多说, 你自己应该知道。你现在是朝廷官员,又是中书舍人的位置,这个位置多少人家的男子想争取还争取不到,只凭这个你就压着不少人, 这样被压着的人又会怎么想?又会有谁喜欢一个老是压着自己的女孩做妻子?”   自从女儿入朝,那些夫人对她还是一如既往地恭敬, 但是她每每说起自己的女儿,以前的人都是附和她女儿如何漂亮,如何聪慧, 现在可好了,对于这些, 这些夫人都不再提了,反而是转换话题,朝着男子的方向夸赞,什么能干,前途无量之类的,这些虽好,可不是她想要的。谁家愿意娶一个能干强势的媳妇?   原本之前想要跟她套近乎,求亲的几户人家,也都几乎没有了后续的动作,看样子是绝了这个想法,如此一来,更让她发愁了。   “阿皎,没有婆母会喜欢儿媳压着自己的儿子的。原本你只是郡主的爵位,又有着圣宠,她们觉得你只是普通的高门贵女,也许身份娇贵了些,难伺候了些,但是娶回你会给一个家族带来多少利益?但是你的风头却是不能压过你未来的夫君和未来的家族的,这也是很多家族不愿意尚公主的原因,现在娶你回去不比尚公主简单,所以她们这方面的心思就基本上消停了。”   很多家族不愿意尚公主,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些人怕旁人说自己是靠着吃软饭支撑起家门的,所以很多的世家大族对于尚公主都是不喜的,除非是对方能像梁国公这样本身就能力卓绝的,才不会在意这些闲话。话说回来,即便是战功卓绝的梁国公沈邦靖,也有不少人说自己的丈夫之所以得到重用,是因为其是天和帝的妹夫的原因。   不可否认这个关系确实占了一小部分,但是对于绝大不分的原因,沈邦靖却是从未澄清过,对这些谣言不在乎,因为他的内心强大,自己的军功显赫,足以让大多数人闭嘴。可是并不是每一个尚公主的人,都有着沈邦靖的能力和强大的内心的。   很多的驸马没有能力得到世人认可的,一个人在得到的时候,便会失去一些东西,天家给予公主的爵位又岂是这么好拿的?   “以前你虽然礼同公主,但是娶你毕竟不叫尚,你日后也不一定有公主府,所以很多人都觉得娶你回去不过是娶一个更有身份的郡主回去,好相处,没有这么大的规矩,可是现在你是礼同亲王,比公主的身份还要高,而且你皇舅舅已经为你选好府邸,开始修缮了,要求已经从礼部那里传了出来,据说和亲王的规格相同,甚至有些地方都隐隐地超出亲王的规制。”   “再加上你现在入朝,许多人觉得和你成亲,就像是在嫁儿子一般。未来的仪宾和你一起生活在郡主府,这远比尚公主更让人接受不了。尚公主的时候,夫的地位的体现的还很明显,夫为妻纲,驸马还有些地位。可是你不一样,和你成亲,很有可能是嫁了一个男王妃,很有可能绝了仕途,任谁又会想要自己倾心培养的子弟绝了仕途?”   他们都知道,不优秀的世家自己也不敢拿到天和帝,她和沈家的面前的,可是这样就像是嫁过来一个自己的前途无限的子弟的时候,还有谁会愿意。   所以,注定她的阿皎的婚事是艰难的。   可是这些都还不是最让她发愁的地方,她最愁的是自己女儿的态度,若是自己女儿真的喜欢哪个青年,只要对方品性好,她便是豁出脸去,也要跟自己皇兄请求赐婚,满足女儿的心愿,哪怕做一回恶人也无妨。这天下还有谁能违抗皇命不成?   所以对于她来说,女儿的不上心才是这件事情的最大问题。   淑惠长公主看着女儿还是一如既往的样子,无奈地道:“阿娘不求别得,只求你上些心,平日里的宴会什么的,能抽出时间去的,就尽量去,就算是没有这方面的收获,你不是还可以有其他方面的收获不是,那个陈辉不就是个例子。”   作为母亲,淑惠长公主自然能够看出自己的女儿对于陈辉绝对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她女儿绝对是看上了陈辉表现出的算学的能力,在这方面有能力的偏才,便是在世家大族都是不容易找的,所以,她女儿不过是爱才心切罢了。   这点意思,别人看不出也就罢了,她还能看不出吗?   但是正是因为这样她才更急,她女儿看男子首先不是少女的心思,而是上位者用人的心思,这可不是更急人不是?   可是她也没有办法,她知道对于她女儿来说,这相看人才的重要性远比自己婚事的重要性要高的多,她也就只能拿这个虚头哄着女儿多出席宴会了。   沈皎看着淑惠长公主一脸着急的样子,很是无奈,现在还不是说出她和卫赜之前事情的时候,所以她只能对自己阿娘说一声抱歉了。对于淑惠长公主的要求,便点了点头,好让淑惠长公主放下心来。   “阿娘放心,我最近一定抽出时间去参加宴会,绝对不躲了,您且放宽心,这姻缘该来的时候自然来,强求不得,随心就好,我没有抗拒的意思。”沈皎笑着应道,宽慰着淑惠长公主的心。   她确实是需要出席一下最近的宴会了,不过却不是姑娘们的,而是文人士子的,听说燕王最近就极爱举行诗会,太子赵王也偶有举办,这诗会上正是品评选人好时机,焉能错过。   淑惠长公主不知道女儿心中打的主意,只是以为女儿听进去了,立时欣慰地笑了。 第301章 颜家   清晨, 琼华院。   “郡主。”   沈皎看着被阿新捧在手中的衣服, 搭配的十分不错, 清新自然却又不失华丽, 十分适合她的喜好和身份, 上面的佩戴也都恰如好处, 不禁夸赞道:“阿新的眼光越来越好了。”   被沈皎夸赞的阿新立时红了脸,沈皎被这副害羞的样子逗笑了,不过, 也不由地感慨, 人的眼光和能力果然是可以培养出来的,更是可以根据环境改变的。起初什么都不懂的阿新, 在这里可以得到最好的培养, 变成现在一个眼光已经不输于平常的大家闺秀的女孩, 这其中充分证明了人是可以改造的,她当初在阿新身上的设想是可以成功的。   “想着郡主今日要参加宴会,所以选择了这两套衣服。”阿新解释了自己为何选择这两套衣裙的原因。   但是这两套衣服,沈皎却是摇了摇头, 显然有自己的打算:“今日我不打算穿女装,找一套男装出来, 穿那个。”   这句话不仅是阿新楞了,便是一旁从小侍候沈皎到大的轻风和细雨也愣住了,一旁的轻风不由疑惑道:“郡主, 您这既不是去衙门议事,又不是去宫中, 这去旁人家穿男装恐怕不好,还有长公主那里……”   其实郡主穿不穿男装在这宴会上倒也没有什么,毕竟郡主之前去府衙的时候也经常身着男装,很多人都已经习惯,可是关键是,淑惠长公主已经知道了郡主要参加宴会的消息,很是高兴,特意吩咐她们要好好给郡主打扮,如今郡主要着男装,淑惠长公主那里她们可交代不了。   “阿娘那里我去说。”沈皎也知道细雨等人难做,于是将事情揽到了自己身上,她穿男装自有自己的打算。   “多谢郡主。”细雨三人知道这是沈皎体贴她们,赶紧谢道。   等到了给淑惠长公主请安的时候,果然行完礼后淑惠长公主看着女儿的一身打扮,皱眉道:“怎么穿成这样?”   不是说这一身打扮不好看,她的女儿即便是一身男装也是俊秀不凡的,但是也正是因为看着清逸俊秀,再配上一身像极了士子一般的文人雅士之风,却是极像一个饱读诗书的世家子弟,根本不像个女孩子。毕竟这貌若好女的男子,每个时代都有这么几个不是。   可是这样一身打扮,便是再俊秀,吸引的也都是女孩子,说不定还会有几个看上她女儿,芳心暗许的。可是这是她要的结果吗?她要得可是和这个相反的结果,这怎么说,也要将芳心暗许的女子换成男子不是?   可是这身打扮,能将大部分的男子都比下去,青年们也只会拿你当兄弟,她想要的结果哪里还会有什么只望?   “我这是正是在完成阿娘的嘱托啊。”沈皎也不惧淑惠长公主的生气,笑着哄道:“阿娘细思,这相看不得要考察一下对方的才能品性,外面打听到的,都不一定是真实的,所以有什么能比得上女儿亲自考察更让人放心的。”   “再者,女儿若穿女装,为着声誉着想,就只能呆在女宾这边,周围接触的也都是贵女,哪里能够看到多少男宾?倒是这一身衣服,可以到男宾的地方,看着这些人谈事论事,甚至还可以亲自出题考察,这些人有没有才学,是不是有能力,在女儿面前还是都得显示出来,这可比在女宾那里有用多了。”   “你这是诡辩。”淑惠长公主听着女儿的话不禁小了,虽然明知道这是诡辩,但是也同意了,默认了女儿的做法,只要是女儿愿意去接触那些青年,行为不是特别出格,她都不会阻拦的。   沈皎看着将淑惠长公主哄好了,又陪着淑惠长公主用了早膳,才启程朝着今日的宴会所在地,颜家而去。   说起如今大齐的两大世家,颜家的实力绝对不容小觑。但是比起和卫家的接触,她和颜家的接触可以说并不多。   不过在她和次辅颜思几次的接触中,可以看出来这位是一个绝对由世家培养出来的政客。能力卓绝,却懂得权衡利弊,次辅的位置算得上是实至名归。   从这几次她在朝中掀起的风浪来看,颜思的政治眼光极好,对天和帝的心思的把握也极准,懂得取舍,和卫逊的步伐基本一致。虽然这位在当时表明了赞同她入朝的想法,也正是因为其和卫家这两大家族的牵头同意,为她省去了不少麻烦。   但是虽然颜思在这方面退让了,可对于建造学堂,提高农工二事的地位,如此威胁世家利益,还威胁士子利益的事情,这位会不会同意她就不知道了。   她前两次挑起的事情,无论是重建熙和军,还是自己入朝的事情,都没有威胁世家多少利益,可是这次不一样,这次对世家的威胁太大了,若是卫颜两家不同意,极有可能整个朝堂都不同意,介时朝堂之中,君王和世家的争斗便会愈演愈烈,这对于一个正处于蓬勃发展时期的大齐可不是什么还是,这样的发展,最后结果只有可能是两败俱伤,甚至有可能会伤到大齐的筋骨。   最近,天和帝已经将广设学堂的事情在朝会上提了出来,虽然当时卫颜两家没有反对,但是却也没有同意,卫家还好说,卫赜那里她之前就已经说清,卫赜没有异议,她也已经给卫赜去信,相信卫逊会采纳卫赜的意见,也能压得过卫家的一众人,同意这个提议。   但是对于颜家的意思,她就有些拿不准了。说实话,对于颜思的心思,她有些摸不透。卫家在朝堂上因为太子的关系,所以有很多事情上要有所顾虑,对天和帝的一些政令即便是微有微词,也不会表露。   可是颜家就不一样了,颜家和夺嫡之争毫无半点牵扯,这是她真的佩服颜思的地方,在这种时候还能保持不站队,这心性也是极佳了。要知道,若是现在卫家已经隐隐压了颜家一头,一旦要是太子登基,卫家地位便更高了,到时候这一头定然是压定了颜家。这个时候颜家还能不心急,不参与进这场夺嫡之争中,这其中的原因反正她是不明白的。   所以,也正是因为这样她对于颜家更加好奇了几分。所以这次颜家举行诗会,广邀宾客,她才会过来。还有便是,就像她和淑惠长公主说得,她确实要考察人才,但是目的就不同了,她想要看看有没有可供她用的可用之才。 第302章 女子与小人   和之前颜家小姐递给她的女眷的请帖不同, 她递给颜家下人的是男宾的请帖。   如今正逢秋闱结束, 春闱正要开始的时候, 京中广聚各地前来赶考的举子, 颜家的这次诗会也是广邀宾客, 除了京城世家的豪门子弟外, 也给许多有名气的才子都发下了请帖,所以请帖的数量并不少,在如此多的请帖中, 她想要拿到一份还是很容易的。   因着这次是轻车简从, 没有乘坐象征着身份是铜辇,身边也只跟着扮作书童扬仁, 因着扬灵毕竟是女子, 虽然习武但是比她更像是女子, 所以有些不便,只能让扬仁陪她一同前来。   所以她们通过颜家的大门时并没有遇到什么阻碍,进了颜家的府门后,便被人引着朝诗会的地方而去, 一路上的颜家的布置景色,让她不由赞叹到底是传承几百年的世家大族, 一步一景都极为讲究,这是她第一次进颜家的府邸,比起梁国公府的布置, 颜家更加的讲究,但是比起淑惠长公主府的威严, 这里又多了几分自然和雅致,世家的底蕴在此时尽显。   很快到了颜家举行诗会的地方,她来的不算早,此时已经有不少人开始议论起来了。其实说是诗会,可是并无人做什么诗,毕竟科举的时候也不考诗不是?   所以,更多的是基于朝政的一种对于经史子集的辩论,这些辩论基本上都和朝中热门的话题有关。本朝的言论还算是开放,举子议论朝政也算是关心朝廷,也是正常的事情。   春闱三年一次,现在的信息还不像是后世那样更新换代的如此之快,一天一个新消息,如今的信息更新缓慢,三年的时间能对朝廷产生重大影响的事情并没有多少,虽然本次的这三年中朝中的格局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是这些举子心中也是有分寸的,有些话不是他们能议论的,比如夺嫡之争,不如晋王的倒台。   如此一来,能够让他们议论的事情就更少了,如今的朝堂上,有什么是好的议论之题呢,她这个女子入朝的事情就占了一席之地。   沈皎进来后,就听到有人在议论她的事情,而且语气很不客气。   “子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 ’由此可见,女子本就没有男子的胸襟气魄,远近皆难,如此之人,如何为官?”只见一位身着绿色衣袍的男子,兴致勃勃地说着自己的观点。   沈皎进来后,便听到这样的观点,不过心中并没有生气,反而兴致勃勃地看着在场之人的辩论,她倒是想要知道自己在这些士子的心中究竟是什么形象。   “华兄之言,我却是不敢苟同,女子也分君子,也分小人,元嘉郡主的所做所为,皆是令我等佩服的。”   沈皎不由诧异地朝着一旁说话的人看去,她倒是没有想到还会有人站出来为她说话,只见一位浅蓝色衣袍的青年男子,反驳道:“我是山东人,想必大家也都清楚,山东之前的灾难中,便是多亏了有元嘉郡主,才避免了多少难民饿死的命运,特别是章县的百姓,要不是元嘉郡主高价买粮,救助百姓,恐怕章县的已经成为一座空城了。”   “还有郡主在任安郡除巫祸,使得无辜女子不再惨死在祭祀之中,更有协助张大人治理洪灾,这些功绩请问哪里不配为官了,依照我看,元嘉郡主比大部分的官员都更尽责。”   “华兄有什么立场来指责元嘉郡主身为女子不配为官的,你若是能做到元嘉郡主为国为民所做的贡献,在来这里说话也不迟。”蓝袍青年说完后不屑地看了华姓的士子。   华姓的士子被蓝袍青年说完后,煞时羞红了脸,他是没有做元嘉郡主的这些功绩,可是他这也没为官不是。   “我是没有元嘉郡主的功绩,但是若是我中榜为官,你焉知我做不到这些?”华姓士子恼羞成怒地道:“还有,楚钦,你不要歪曲事实,我有说元嘉郡主不配为官了吗?我是说女子不应该为官,元嘉郡主只是一个特例,若是天下的女子都为官,那岂不是颠倒了伦常,这天下的秩序岂不是乱了套?”   对于华姓子弟的这句话,楚钦皱了皱眉,但是却是也没有找到反驳的理由。   “我觉得华兄和楚兄说得都有道理,元嘉郡主有大才可配为官,但是其余的女子若是为官,如此下去,便是乱了纲常了。”   此人的话落后,下面的人一片附和的声音。   沈皎知道这是自己的所做所为让这些人得到了认可,但是女子的地位却是没有得到认可,长此以往对她心中的想法的实施可不是什么好结果。   “在下有一言,请诸位一听。”沈皎起身道,她知道今日若自己不掰正这些人的想法,恐怕这些想法在这些举子身上会愈演愈烈,这对她可不是什么好事。   “兄台请将。”刚刚说完话的举子客气地道。   “我认为当年先圣孔子的话‘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句话中的小人意思是为女子中的小人的意思。”沈皎看着自己这句话落后,所有的人都皱着没有,反正不管她这句话对还是不对,是不是曲解当年孔子的意思都没有关系,毕竟,大家都不是孔子,对于孔子的这句话,谁都不知道其的真实意思是什么,众人的理解也都是后世人的理解,是不是正确的,只在乎人的想法是什么。   “正所谓人有大人与小人之分,大人即所谓的君子,这是泛指男子,那为何在先圣的心中女子就不能有小人和君子之分了。”沈皎笑着道:“《诗经》中有载:‘妻子好合,如鼓琴瑟。宜尔家室,乐尔妻孥’,可见先圣并无怠慢女子的意思,《中庸》与《大学》中,分别提到‘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妇’与‘所谓治国者,必先齐其家’,由此可见在儒学经典中,并无轻慢女子的意思,甚至着重提到了女子对丈夫,对家庭的重要地位。”   她首先要纠正的是这些士子中对于女子地位的轻慢,其次才是女子是否能入朝的事情。沈皎看着眼前的这些人在自己的话落后,不少人开始陷入了沉思,就知道自己的话起到了作用。   “千百年来,女子只困于内宅,都能起到如此重要的作用,若是女子能够被从后宅中走出来,诸位焉知不能给国家带来兴旺?” 第303章 愚民   “纵观本朝, 无论是熙和军击败贼寇, 守卫着大齐的疆土立下的战功, 还是元嘉郡主对山东百姓的救治和对治国治民上所做的贡献, 都是不输于男儿的, 都为大齐的安稳做出了不小的贡献。若是天下女子皆如此, 那么相信我大齐将会更加地昌盛。”沈皎继续道。   “兄台此话差矣。”沈皎说完后,那位华姓子弟又站出来反驳道:“兄台此言未免有些太过偏重女子。”   “兄台就是再有喜欢的姑娘,也不应该如此偏心才是。”华姓子弟嗤笑道, 此话一落, 原本还沉默地下面立时出现一片哄笑声。   对于这样的嘲讽,沈皎没有在意, 她本就是偏心女子, 这又怎么了, 不过,她倒是想要听听这位华姓子弟有什么话说。   “兄台,你可有想过,女子为官, 会颠倒纲常吗?正所谓夫为妻纲,若是女子为官, 这岂不是乱了纲常伦理,若是乱了纲常伦理,那大齐还不得乱了套, 如何会有你所说的昌盛?”   纲常伦理,是一个国家治理的内在思想表现, 她还不能轻易地否定夫为妻纲,若是她今日否定了夫为妻纲的说法,说不定就会有人说她否定了所有的三纲五常,紧接着就会有人说她否定了君为臣纲的思想,这对她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对于夫为妻纲这句话,她其实有否定的理由,只一条,这句话不是孔孟之言,而是西汉的董仲舒给出的言论,对于这一点,她就可以大做文章。董仲舒的这些三纲五常的言论,虽然在一定程度上加强了君王的统治,但是这种统治是在愚昧人的思想上行进行的,很大地阻碍了社会的发展,所以对于董仲舒的一些思想,在她看来,还是要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地好。   但是即便是她现在不能推翻夫为妻纲这句话,也不代表她没有反驳这位华姓子弟的话:“兄台此言差矣,女子为官如何会坏了纲常,正所谓君为臣纲,这君为臣纲可是在夫为妻纲之前,按照礼法,理当先敬君王,在谈夫妻之道,若是女子为官,她的丈夫没有官职在身,那么按照礼法,就应当是民从官,这可没有乱了纲常伦理,这恰是在纲常伦理之内。   若是夫妻二人皆为官员,这便更好办了,夫为妻纲正好用得上。此二种情况,皆是不会乱了纲常,如何就像是华兄所言的乱了套?”   沈皎看着一旁的华姓子弟没有了话,微微一笑,和这些学子辩论,比跟朝堂上的那些朝臣争辩要轻松地多,因为在这里她顾及地事情要少很多,话语也不会有这么多的忌讳,所以自然是轻松不少,想要在朝上立足,没有一个好的口才是万万不行的,这是她这些天下来总结出的经验。   沈皎看着眼前的华姓男子在自己的话落后,脸色很难看,显然是无话可辨了。这个时候便有靠近主坐上的一位男子出来打了圆场,道:“两位说得各有道理,依照我看,此话题我等各自保留意见为好。”   沈皎知道这位是颜家的直系子弟,身为主人的话一出,大家都应该给些面子,所以朝这位颜家子弟拱了拱手,退了下去,旁边的华姓子弟也是如此。   “诸位我倒是听说最近朝中发生了一件事,不知诸位可有听说过?”只见一位青年站了起来道。   沈皎知道刚才的只能算是预热,这正事来了。   “王兄说得可是陛下在朝中提及的建立学堂的事情?”这时,另一位显然是相识的青年也站了起来说道:“听家里说,最近陛下有意在天下广设学堂,教授百姓经义道德,不知诸位有何看法?”   沈皎看着眼前的这两位青年,比起之前的华姓子弟和楚钦的穿着,这两位的更加华贵,再加上一口京味的官话,和后者说出的话,她便知道这两位应该是京中的子弟,而且家中应该还不错,至少有五品以上,位列朝堂的人。   “正是,我想说的正是此事,不知道诸位有什么看法?”那位王姓的子弟点头道。   两人的话一落,便听到下面的人开始议论纷纷,比起上面的女子入朝为官的事情,显然这一件更和他们息息相关。   “在下认为,这是陛下此举对于天下的学子实乃是福音啊。”正当一位学子这般感动地感慨时,另一位显然是知道更多内情的学子站了出来,指出道:“兄台可能对此事存在误解,据在下所知,陛下想要设立的学堂,只是最基本的蒙学的学堂,并不是向国子监或者是各大书院一样的学堂,陛下所说设立学堂的目的乃是为了让更多的百姓能够走入学堂学习。”   “此举不好吗?”有人诧异地问道:“能让百姓多读书,此为君王的教化之道,是君王的恩德,不知有何错误?”   “并不是说有什么错误,陛下圣明天子,自然是事事为百姓考虑。”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说天和帝此举错了,若是他说此举错了,估计他的仕途极有可能就交代在这里了。   “只是在下心有疑惑,想与诸位一谈。”在众人想请的示意下,男子继续道:“《道德经》中有载:古之善为道者,非以明民,将以愚之。民之难治,以其智多。故以智治国,国之贼;不以智治国,国之福。”   “所以可见,百姓若是皆读书后,太过聪慧,钻研小人之道,如此将会给大齐带来多少祸事,所以,依照在下看来,对于百姓读再多的书未必有用,也不利于教化,只会衍生出更多的刁民。”   “金兄的话在下赞同,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依照在下看来,只可以使百姓知道朝廷政令即可,何必要让他们知道缘由呢,这样更利于教化,百姓也会更加安稳。再者若是百姓人人都知道缘由了,还要入仕的官员干什么,那朝中之事岂非人人都可以插手,这朝廷还不得乱了套?”   沈皎看着眼前一唱一和的两人,虽然不认识,但是对于后者称呼前者为金兄,倒是让她有了些猜测,如今的吏部右侍郎金维对于此事的反对意见极大,和他意见相同的便是礼部右侍郎潘昶,看着眼前的这位男子和潘昶相似的样子,若是她猜的不错,这就应该是潘昶的嫡子了。   如今朝堂上的情形和现在的局面差不多,对此事反对最为激烈的是吏部和礼部的两位侍郎,但是大家都知道,这两人不过是世家的两个排头兵而已,世家此时正在以这两人试探天和帝和天下士子的态度。 第304章 论道   如今颜家举办这场诗会, 未尝不是来借此试探这些士子态度的。   但是, 与她来说也同样是一次机会。   沈皎看着眼前的这些士子在两人的话落后, 不只是私下里议论纷纷, 便是直接站起来表达态度的也有很多。   比如现在, 一位带着江南口音的士子, 便和之前的金姓子弟争辩起来,单看衣着,很是简约, 布料也是寻常, 显然是一位寒门子弟无疑。   如今的辩论,将在座的这些士子分成了三派, 一派是赞同兴建学堂的寒门子弟, 一派是激烈反对的例如金姓子弟这样出身小士族的士子, 据她所知,吏部右侍郎金维的金家是本朝才形成的一个小士族,和卫颜两家不能比,虽说家中没有位列宰辅的, 金维的官职也是家中历代以来最高的官位,但是也算是累代为官了, 实力也还算是可以。如今的朝中,就属向金家这样的家族蹦跶地最厉害了。   最后剩下的一类,便是以卫颜两家为首的大士族, 这些士族到现在还是沉默的,家中的子弟在这件事情上似乎也被交代过, 全都是缄默不言。   不过,虽然这些人沉默,不代表她就可以沉默了。   现在的情形,也不允许她沉默,她需要引导这些士子的思想,她也想借此机会见一见这宴会背后的主人。   “在下有一言,请诸位静听。”沈皎起身对着众人拱手后道:“之前金兄和潘兄所说之话,我不敢苟同。先说《道德经》,我私以为金兄的理解有误,老子所说‘非以明民,将以愚之’,金兄不解太上此两句的本义,而以后天浅陋之知,妄评此言,这实在是对先辈的莫大曲解,是以自己的粗鄙猜度圣人的大智慧,以后天之伪去知先天之真,故不知其真谛。”   “人生在世,天命所在。仅凭人的耳目见闻的有为之知,其理不真,其知不全,看似若明,实则愚暗。用之治国治身,其明必然反溺于不明。”   “愚,并非蠢然不灵之弱痴者,而是灵性十足,生理机智发育健全的大智慧之人。所谓愚人,是指朴实无华,无私无欲,不做背天逆德之事,不欺心侥幸做妄为之事。只知奉献,不知索取,心中只有大公众生,惟独没有自我。这样的在世人眼中的愚人,却是真正地明人,是有大智慧者,所以金兄以一己之见揣摩圣人之间,可谓偏见。”   “所以,愚人一词理解不对,金兄的这个见解可谓是贻笑大方。”沈皎说完后没有理会脸色铁青的金姓子弟,然后将目光看向其旁边的潘昶之子。   “至于潘兄所言,我亦有不同的见解。”沈皎继续道:“《论语》中的这句话,自古以来见解很多,潘兄的言论根本就不符合先圣孔子的思想,我认为,孔子整句话的读法应该是‘兴于诗,立于理,成于乐。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此句话中孔子的意思是诗、礼、乐这三样东西是教育民众的基础,一定要抓好,如果人民掌握了诗礼乐,自是再好不过,很多事情可由百姓自主决定,如果人民做不来这些事情,我们就要去教化他们,让他们知道和明白这些东西。”   “纵观儒家学说中,也并未有过将孔子的治国思想看为愚弄百姓的思想的说法,只是不知道潘兄的这些个观点是来自哪里?”沈皎说完后,也不在乎此人难看的脸色,只是继续阐述着自己的想法:“孔子之所以为先圣,是因为他对于百姓的仁爱,无论是创办私学,还是对于学而不厌,诲人不倦的观点,都是足以说明先圣绝没有愚人的心思,是尔等片面,以己度人,才会说出几日如此荒唐的话语。”   “曲解圣贤意思,还敢在这里大言不惭,实在是让人贻笑大方。”沈皎毫不客气地对着两人道,若今日不将这两人辩论地无法反驳,她想要矫正这些人思想的想法,估计在今日会付诸东流。   “兄台说得有理。”沈皎的话落后,不少寒门出身的子弟开始纷纷支援起来,但是坐在上首的几位颜家子弟却是眉头皱的更深了,看向她的目光也是更为复杂了。   “在下颜知,不知这位兄台是?”这样的静默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随着支持的声音越来越大,颜家的子弟终于坐不住了,为首的一位对着沈皎问道。   正在沈皎想要按照请帖上的名字回答时,只见一位小厮走了过来,对着颜知等人说了什么,便见颜知眉头皱的更紧,走到沈皎的身边,对着沈皎道:“沈公子,祖父有请。”   颜知是颜家嫡系子弟,更是次辅颜思的嫡孙,对于这位口中的祖父,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等到沈皎跟着颜知来到颜思的院子时,便见到颜思已经站在了院子前。   颜知对于自己祖父亲自出来相迎的场面,显然是没有预料道,连忙走过去行礼道:“见过祖父。”然后指着沈皎道:“这位便是沈公子了。”   “却是没有想到一场小小的诗会,还会让公子感兴趣,屈尊前来,实在是这诗会的荣幸啊。”颜思对着自己的孙子拜拜手,然后对着沈皎温和地道。   沈皎在颜知叫出自己是沈公子的那一刻,就知道了这位颜次辅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不过却也是她自己不占理,冒用了他人的身份,前来这场诗会的,但是这个时候却不是可以气短的时候,只是客气道:“久闻颜家诗会的大名,重光实在是慕名的紧,今日是重光做了不速之客,失礼之处,还往颜大人多多海涵。”   说完后,沈皎笑着道:“是我失言了,颜大人心胸开阔,自然是不会和我计较这些小事,刚刚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颜大人觉得可是?”   “公子说笑了,颜家的这场诗会能得公子前来,我等能听到如此精彩地讲说,实在是我等的荣幸。”颜思却是没有说什么,元嘉郡主的这张嘴,他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却是没有想到没有占到半分便宜。   “你先回去,我和沈公子有事情要谈。”颜思对着颜知道。   “是,孙儿遵命。”颜知虽然疑惑,这位沈公子究竟是何人,会让他祖父亲自到门口相迎,而且这位沈公子和他祖父说话的语气,也是完全不惧他祖父的身份,仿佛两人处在一个平等的地位在对话。但是,他也清楚现在不是他可以插嘴和好奇的时候。   看着颜思恭敬地退下后,颜思才对着沈皎道:“郡主,还请进屋一叙。”   沈皎知道,今日最重的戏来了。 第305章 劝说   “郡主今日此来为何?”书房中, 颜思对着沈皎问道。   对于这句话, 沈皎明白颜思其中的深意, 这是在问她, 今日前来的目的, 还有就是问她今日的到来是天和帝授意的, 还是她自己的意思。   “今日前来,是重光自己想要来长长见识,没有其他的意思, 之所以张口, 也不过是看一些士子的思想出现偏颇,忍不住出言指正, 绝无破坏诗会的意思, 若是其中有做得不周到的地方, 重光在这里赔个不是,还望颜大人海涵。”沈皎看着颜思正色道。   首先,她要让颜思明白,她今日到来绝无恶意, 并没有破坏颜家诗会的意思,有些事情一开始便要说清, 省的之后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和猜忌。   颜思听到沈皎的话并没有立时说话,而是沉思了一会儿后,才道:“郡主今日的一番话, 恐怕并不只是说给外面的那些士子听的,更是说给我听得吧。”   “却有部分意思, 但是也不全是,和颜大人说辞,与外面的那些年轻的士子并不相同,毕竟,您和他们在意的地方也不相同不是吗?”沈皎没有避讳,坦然承认道,虽然之前的那些话,她确实有说给颜思听的意思,但是这却不是重点,她想要颜思看清楚的地方不单单是这个。   “郡主恐怕是想要让我看清这些寒门士子的心,可是?”颜思反问道。   “怨不得皇舅舅说颜大人足智多谋,这些小把戏您是一眼就能看穿。”沈皎也不在意被颜思戳穿的心思,笑着道:“我确实是想让您看一看这些寒门子弟的心思的意思,虽然这些寒门子弟比不上士族培养出的子弟优秀,未来前途明亮,但是寒门子弟众多,数量也不是士族子弟可以比拟的,他们每个人的力量虽然微弱,但是众多的寒门子弟聚集在一起的结果,也是不可小觑的。”   “我心中的顾虑想必郡主应该清楚,我现在倒是好奇起郡主要如何说服我了。”颜思听到沈皎的坦诚笑着道。   沈皎知道,这只是颜思给她面子而已,说实话,说服颜思的把握对她来说并不大,利弊权衡,颜思不可能不明白,她现在的重任不只是要说这学堂之事,更重要地是这农工二事,比起前者,后者更为艰难。   “其实不用重光在此处多说,相信颜大人心中对此事已有看法,而大人之所以至今都没有发表看法,不过是因为有顾虑而已,我不知颜大人心中究竟的如何打算,但是我想要提醒颜大人一句。”沈皎很是坦然地对着颜思说着自己的看法。   “郡主请讲。”颜思请道。   “我只是想要提醒颜大人,现在的朝堂是君权独大,颜大人没有能力与之抗衡。”沈皎毫不留情地直指问题的中心,也是颜思左右摇摆不定的原因,“虽说没有千年的王朝,只有千年的世家,但是当年赫赫有名的王谢两家不依旧消失在历史的潮流之中。”   “身为颜家这样一个偌大的士族的掌舵者,我想颜大人应该明白,如今的朝堂不是世家可以横行无忌的时候,现在的君权绝对大过世家手中所握有的资源,面对强势且又手段君王,颜家为何要选择硬碰硬呢,若是事情真到了如此地步,我相信颜家不会是最后的赢家。”沈皎坚定道,对于现在的情况,她清楚,颜思相信也明白,若不是因为看到了这一点,想必颜思早已出来反对,而不是选择现在的缄默不语。   “与其最后两败俱伤,家族濒危,不如现在退让一步,颜家依旧是当朝的两大士族。”   “郡主这是在威胁我?”颜思看向沈皎,一双锐利的眼眸直射沈皎。   对于颜思这样显然是微微动怒的表现,沈皎倒是没有害怕,反而笑着道:“我只是在陈述事实,相信这些事实颜大人一早便清楚,我不过是将这些颜大人不想要面对的事情重新拿出来说清楚,让情势更加明朗而已。对于我皇舅舅的脾气,不用我多说,颜大人也明白,凡是陛下在朝堂做出的提议,其实陛下心中早已有决断,便是朝中的反对声再多,最后也会实行。”   “可是郡主只说了这些,可有想过建立学堂一事给颜家带来的损害有多大?”对于沈皎的话,颜思不可置否,虽然天和帝强势,但是他也不可能不为自己的家族考虑,畏于君王权势,一再退让。   这才是问题的核心,沈皎明白,想要说服颜思,必须要从这一点入手才行。   “颜大人说得这些我有想过,可是在我看来,这些小小的学堂的设立,并不会对颜家影响太多。”沈皎温和地继续道:“这些学堂不过是一些小学堂,建立这些学堂的目的不过是让百姓有读书明智的机会,懂得礼义廉耻,教授的人也不过是一个秀才,这样的学堂连一些不出名的书院都远远比不上,不过是一个蒙学的地方,如何能和颜家的私塾相提并论。”   沈皎看着颜思的神情似有所动的样子继续道:“皇舅舅创建这些学堂的目的很明确,不用我说颜大人也看得明白,皇舅舅是为了提拔寒门子弟来制约世家。颜大人看看如今的科举,能进殿试者十有六七都是世家子弟,其中卫颜两家的人就占了十分之二三,天下的士子何其多,但是依旧有今天的结果,可见颜家的家学有着绝对的实力可与国子监和南方的四大书院相媲美。”   “但是颜大人须知,过满则亏,世家子弟太多,朝中的势力便会失衡,失衡的局面是不会长久的,介时会出现什么更新换代的事,相信会比现在要腥风血雨的多。”一旦朝中的局面失衡,相信天和帝定会采取非场措施,清除朝中的一些世家之臣,到时候可是什么事都能出现。   沈皎看着颜思显然是听了进去自己的话,于是发问道:“颜大人,无论学堂如何变化,但是科举是公平的,颜大人是怕了什么,是怕颜家的子弟在寒门子弟兴起后,不如寒门子弟吗?”说完后,沈皎将目光放在颜思的身上,发现颜思皱着的眉头逐渐松开,又恢复了之前温和的样子,显然是想通了。 第306章 激将   “郡主这是激将法。”颜思看向沈皎, 语气意味不明。   但是沈皎却是没有害怕, 反而笑着道:“是不是激将法还是要看面对的人的不同, 我认为我这是在陈述事实。颜大人若是觉得这是激将法, 那么可有受用?”   “郡主不必激我, 我自信颜家的家学和颜家的子弟。我也明白, 便是我现在为子孙争取的东西再多,若是子孙不肖,依旧会被败光, 不过, 这些最基本的道理,我却是现在才想明白。”   说道这, 颜思叹了一口气, 继续道:“我却是忘了颜家之所以能够存世多年, 最重要的原因是从未松懈过对后辈的培养。有时候前人为后辈铺垫的太多,反而会增加他们的惰性,只有让他们亲手去创造,去争取, 才会明白这其中的不易,倍加珍惜颜家给予的支持和庇护。”如此, 这些子弟的心也会更向着颜家。当然,这最后的目的就不必在这位帝王的心腹面前说了。   颜思看向自己面前的元嘉郡主,眼中幽深。他的这番表态不只是建立在对颜家子弟的自信上, 还有一个原因,便是之前这位郡主所提及的帝王的心思。他自认没有这个能力和天和帝抗衡。   据他所知, 现在的这个局面,卫逊的想法应该不只是要顾及卫家的利益,卫家还要顾及太子,卫逊又是个老狐狸,应该有方法在二者之间找到平衡的办法。还有便是,卫家一旦扶持太子登基,那么卫家在短时间内都不会离开权力的核心。   但是他们颜家就不同了,颜家自始至终没有参与到历代皇位之争的想法,一直都是中立的,这种做法,为颜家得到了长久的发展,但是也在一定程度上局限了颜家的发展,颜家从未出现过权倾朝野的时候。   如今的颜家,在势力上确实没有卫家的势大,之后颜家的发展,究竟走什么路,还是要斟酌再三,但是无论走什么路,他们的实力也无法和君权相抗衡。无论是现在的天和帝,还是太子,都不是昏庸无能之辈,相反,他们英明睿智,是难得的雄主,所以和这两位对上,很可能带来的就是家族的覆灭。   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世家不少了,他不想要颜家也成为其中的一个。   比起和君王的对抗,他更想将颜家的命运交在颜家的子弟手中,颜家的未来,应当是所有颜家人共同守护的结果。   “颜大人的意思我明白了。”沈皎点头道:“颜大人能想明白自是再好不过,相信很快,天下的百姓都有读书,明廉耻的机会了。”颜家一旦解决,卫家有卫赜之前给她的表态,只要这两家同意,那么其余的小世家便是想抵抗也掀不起多大的风浪了。   “陛下圣命仁爱,事事为百姓着想,天下子民无不叩谢圣恩。”让他下定决心的原因,除了前两者,这也是最重要的原因之一。天和帝推行的这个政策,是顺应百信之心的行为,若是不同意,便是逆民心,逆民心的结果很大程度上注定了失败。便是他,也不敢轻易做违逆民心之事。   沈皎看着颜思明确的态度,心中了然,此次前来第一个要说服的事情已经成功了,她现在要朝第二个目的迈进了。   “不知颜大人对农工二事怎么看?”沈皎问道。   颜思虽然疑惑,但还是开口道:“农乃国之本,工乃国之器。这二者对于一个国家来说缺一不可,郡主怎么想起问这些事情了?”   沈皎听完颜思的认知十分高兴,她当真是没有想到颜思对于农工二事的概况这么准确。并没有因为自己是士族而瞧不起从事农工二事的百姓,反而是有着如此客观公正的评价。   她惊讶地不是颜思对于农事的看重,而是颜思对于工事上的看法,在这个时代,很少有人,即便是位高权重,眼界广阔之人,也很难在社会和时代的局限下,看到工事的重要。   而颜思不仅是看到了,更是将工事誉为国之重器,这一点上她不仅是惊讶,更是赞同。   农事能够让一个国家的百姓活下去,而工事却是能让一个国家强大起来。   “没有想到颜大人对于工事会如此看重。”沈皎感叹道。   “哦?郡主不认同我的观点?”   “不,恰恰相反,我十分赞同颜大人的观点。工事并不是奇技淫巧的事情,一个国家的发展和强大都离不开工事的支持,若是工事不重要,朝中又如何会设立工部呢?”   “农具的改革,兵器的改进,防御工事的修筑,堤坝桥梁的修建,这些于国于民有着重要作用的事情,都离不开工事的辅助,工事不仅用在制造一些精巧的物件上,更应该用在这些利国利民之事上来,所以在重光看来,工事的发展也是同样重要的。”   颜思听完沈皎的这段说此后,不仅赞道:“没有想到郡主小小年纪对工事上的见解就有这番见地,实在是难得。”说完后,又不禁感慨道:“我向郡主这般年纪的时候,是绝没有这番见地的,若不是我在地方上历练了许久,有过切身的体会,亲手带着工匠们修筑堤坝,还有许多诸如此类的事情,不然,我的想法恐怕是绝对不会转变的。”   沈皎听了颜思的话后点了点头,道:“我也是经历了这次山东之事,才有如此切身的体会。”也正是这次的山东之行,让她对“不历州县不拟台省”这句话,有了更深的体会,也更加明白当年张九龄在任用官员上的远见卓识。   对于她来说,颜思能有着和她一样对于农工二事上的认识,接下来的对话应该会容易很多。   “既然颜大人在此事上和重光有着相同的认知,那元嘉在农工二事上有一言,还请颜大人一听。”沈皎拱手道。   颜思听到这句话后,便知道元嘉郡主这试探完了,正题来了,温和地道:“郡主请讲。”   “我提议在新建的学堂上开设农工二事的讲课。”   沈皎的话落后,颜思的眉头紧皱,目光幽深,陷入了沉思,半响也没有回答沈皎的话。 第307章 搁置   书房中一片沉默, 沈皎确实没有被这种气氛所影响, 对于她来说, 颜思能去思考, 而不是急忙地去否定她, 这个结果已经比她预想的好很多了。   而且她实在是没有想到这位颜次辅居然在这件事情上和她的见解差不多, 今日的事情足以让她惊喜,且收获颇丰。   “既然郡主问了我农工二事的事情,那我在此就不得不说清楚。”颜思沉默了许久后, 终于选择张口道:“郡主要在培养士的学堂上, 讲解农工二事,这是否是对士的轻辱?”   沈皎听到这句话后, 倒是一怔, 她没有想到, 这位颜大人的问题如此尖锐,不过,这个问题她之前也有想过。士族的想法和天和帝还不一样,正所谓士农工商, 士的地位的尊贵是排在所有的行业的前面的,若是在培养士族的学堂上, 开设农工二事的讲课,确实在有些人是心中,是对士的轻辱。   “不过是仁者见仁, 智者见智罢了,我并没有轻辱士意思, 还有,颜大人莫不是忘了,我任职中书舍人,也是士,岂有自己轻慢自己的道理?”沈皎定下心来,回答道:“敢为大人,何为士?在我看来,所为士者,事也,官也,但是自古以来的官员难道都是科举读书而得到的吗?”   “先不说前朝,便是本朝,除了荫封的那些官职和武将的官位外,其余的官职也不都是靠读经史子集通过科举而得到的。在农工二事上做得好的,也会被授予官职,对于这二者来说,若是能够得到封赏,位列士族,将会是莫大的荣耀,即便是一个九品的芝麻官,对于他们来说也是光宗耀祖的荣耀。”   “我之所以要将农工二事搬上学堂,除了是为了促进这两者的发展外,也是为了给这些人提供一条成为士的机会,告诉他们做好农工二事,也有出人头地的机会,这如何会是对士族的轻辱?分明是对士族的尊崇,如此一来,相信天下会更加的尊崇士族。”   沈皎说完后,笑着道:“颜大人所说的轻辱的意思,我可是万万没有的。”   “再者,所为的读书也不应该只读经史子集这些科举的用书,自古以来的著作这么多,每一本既然能够流传于世,便是有其的精髓奥妙所在,这些书种不乏涉猎农工二事的,在我看来,若是能够将这些书在学堂上讲授出来,那么大齐农工二事的发展会更快更好。”沈皎看着颜思依旧没有要讲话的意思,还是原先的那副沉思的模样,只得继续劝说道。   “所为学堂,便是应该是读书授课的地方,在我看来,只要是书籍有益于国家,有益于百姓的书籍便都应该拿出来交给学生,这样也是对学子好,为了大齐好。”   “现在很多的进士,在被下放到地方的时候,才会发现原来的经史子集在治理地方上的局限性,对很多的农工二事一窍不通,不懂又如何改进发展,所以如此做法,也是为了增强官员的知识底蕴,在地方为官时不至于被束手束脚,什么都不懂,如此一举两得之事,颜大人认为如何?”   对于这次沈皎的问话,颜思没有再继续沉默下去,道:“郡主若是生在战国,未尝不能成为苏秦张仪之辈。”   沈皎知道颜思并没有讽刺她的意思,是真心的夸赞她的口才高超,于是笑着道:“苏秦合纵六国,配六国相印,逼迫秦废除称帝的计划,张仪雄才大略,游说六国,瓦解六国联盟助秦完成统一大业。和这两位相比,重光不过是逞一时的口舌之利,实在是汗颜。”   “郡主谦虚了。”颜思摆摆手道:“郡主不仅以一人之力辩说满朝文武,今日更是独自游说外面的众多士子,单这一份能力,我自问再郡主的这个年纪是绝对做不到的,郡主年纪尚轻,假以时日,未尝不能和苏秦张仪比肩。”   “颜大人过誉了。”沈皎谦逊道,两人一来一回谦虚了几次后,沈皎看着颜思始终在这里兜圈子,不着正题,虽然她有耐心继续和这位耗下去,但是外面的天色渐晚,她也不便在此多留,而今日,她的目的不过是要一个颜思明确的表态,不管是反对,是搁置权衡,还是赞同,她都要一个结果。   “颜大人,不知您对于重光在农工二事上的提议又和看法,重光静听大人高见。”沈皎在颜思又绕了几个弯后,选择结束这个浪费时间兜圈子,直奔主题。   听到沈皎的问题,颜思叹了一口气,他倒是没有想到这位郡主在此事上如此执着,道:“看来郡主今日的提议不是一时兴起,那我便再问郡主一句,此事郡主可告知陛下?”   “已然告知,皇舅舅同意此事由我自己去办。”沈皎知道,颜思是再刺探她天和帝在此事上的态度,而她要告知颜思的便是天和帝支持的态度。她知道自己虽然是郡主,但是官位却只是中书舍人,在这里谈论国事的分量还不够,更何况是这样大型的国策制定,这个时候她必须打着天和帝的旗号为自己助阵。   “此事事关重大,关系族中,我虽是族长,但是并不能擅自绝当,还请郡主给我些时间,再给郡主答复。”颜思最后决定道。   “多谢颜大人,那重光便恭候您的佳音。”沈皎笑着谢道,对于她来说,没有得到颜思的回绝,已然是重大的成功,她也从未想到过此事颜思今日就会答复她,只要是还留有余地,一切都尚有可能。   “时间不早了,元嘉便告辞了。”沈皎起身对着颜思告辞道。   颜思将沈皎送了出去后,便对着身旁的人道:“通知下去,明日开族会。”他没有和元嘉郡主说谎,如此重大,几乎关系到颜家命运的大事,确实需要颜家人来共同决定。   “是。”外面的人领命道。   这边,沈皎回到家后,便收到一封请柬,落名是卫家嫡女卫彤的名字,但是上面的字她一眼就能看出,这个字每日基本上都会出现在呈给天和帝的奏本之中,这是卫逊的字迹。   这封请帖的实际邀请人不言而已,是卫家的组长,宰辅卫逊无疑。   卫家,看来是已经收到卫赜的信,做出了决定。 第308章 卫逊   第二日, 沈皎便轻车简从朝着卫家而去, 到了门口, 递了帖子, 很快卫家老二卫澄和老三卫淳便出来将沈皎迎了进去。   这样的礼遇已经让她知道, 卫家对她的重视了。要知道, 以卫逊的身份,便是太子前来,这位都不必出门相迎, 能让卫家在京的第二辈全来迎她, 已经是给足了她礼遇了。   “郡主里面请,父亲在书房等您。”卫澄为沈皎引路道。   “多谢卫大人提醒。”沈皎道谢后, 一路上欣赏着卫家的风景, 说实话, 这并不是她第一次来卫家,前些年卫家的老夫人大寿,她也是来参加过寿宴的,当然, 那个时候她呆的地方多是后院,卫家的宅子, 前后两院的风格差异还是有不少的,比起后院的清新自然,前院的建筑更加庄严一些, 从中多少可以看出卫家人的性格在其中。   很快就到了卫逊的书房,此时的卫逊已然在书房前站立, 对着沈皎温和道:“多谢郡主此次能来。”   “卫老亲自写下帖子,重光焉敢不来?”   对于沈皎的话,卫逊没有丝毫的诧异,若是元嘉郡主这个中书舍人做得连他的字迹都认不出来,他都要慎重考虑自己还有没有接下来谈事的必要了。   卫逊紧接着将沈皎请进屋门,后面的卫澄和卫淳也跟了进来,待几人坐下后,卫逊没有任何啰嗦,直接开门见山道:“前日我收到了宣远的来信。”   她没有想到卫逊如此直接,并拿卫赜开头,卫赜字宣远,沈皎挑眉道:“好长时间和赜表哥没有见面了,不过听说赜表哥在任安郡又创下了不少斐然的政绩,还未恭喜赜表哥和卫老。”   “宣远来信中,特意提及了自己的政绩多半都是依托于郡主的身上,若无郡主提及的井灌之术,他也不可能取得如今的政绩,此事当真是多谢郡主了。”卫赜想起自己长孙的政绩,内心很是欣慰,这才外放多长时间,就立下了不少的政绩,待到任期一满,考评定然为上上等,到时候调回京一段时间也是有可能的,介时这和元嘉郡主的婚事才有更大的可能。   “我不过是一提,是赜表哥自己肯下功夫,将南方的工匠请回来,制作这水车,才有了如今的政绩,我当不得这谢的。”沈皎笑着道,她真的很佩服卫赜这一点,为了一句可能,便能花时间和钱财大老远的请回南方的工匠,带头钻研起这井灌之术,这份心性和能力真的是少有人能极,这也是她佩服和喜欢卫赜的地方。   “郡主过谦了,若非有郡主的提议,宣远便是再肯下功夫,也没地方下不是?”卫赜摆摆手道:“这是郡主和宣远共同的功绩,宣远也在奏本中为郡主请功,不贪他人之功,也是卫家的家训。”   “此次宣远来信中不只是说了这个问题,对于前几日陛下提及的筹办学堂一事,宣远也给出了建议,原本我心中还有顾虑,但是宣远的这一纸书信却是让我下定了决心。”卫逊在这一点上给出了坚定的答复:“只要是开科取士的国策不便,卫家的子弟就不会比不上旁人,若是比不上,也是卫家自己的事情,与人无忧。”   既然是开科取士,那么所有人便用的都是一张试卷,一道试题,卫家的子弟这个时候比不上旁人,只能是卫家自己有问题,难道还能怨旁人比自己优秀不成?   沈皎能够感觉到,说这句话的时候卫逊身上的魄力。她觉得这也是卫逊比颜思高明的地方,卫逊有魄力,根本用不到她劝说,而颜思却是在她再三的说服下,胁迫激将,恩威并施这些方法都用过了,颜思才做出了决定,而卫赜却是不同,仅凭不在京中的卫赜的一直书信便能结合京中的局势想通,做下决定,这样的魄力在颜思身上还欠缺一些。这想必也是卫逊能够压住颜思的原因了。   在能力相当的时候,就看谁的眼光准确,有魄力了。   第一个问题妥善地解决了,接下来就是农工二事的事情和,和颜思的反应却是不同的。   “郡主可能不清楚,卫家的祖辈最一开始也是因为改革农事被当时的朝廷赏识的,如此才有了今日卫家,卫家的子弟永远不会忘记卫家是如何起家的。这些年来,卫家也有不少子弟致力于农工二事的,卫家也从不阻拦。”   “卫家出过阁臣,但是能工巧匠,出过农事大家,卫家从未忘本,郡主提倡农工二事,卫家也不会阻拦,郡主尽可放心。”卫逊承诺道。   一旁的沈皎倒是没有想到,卫家和农工二事还有这般渊源,怨不得天和帝在和她说起这是的时候,只是点出她的最大阻碍在于颜家,当时并未提出卫家在此事上她会遇到的麻烦,当时她还觉得疑惑,如今看来,天和帝应该是早就知道卫家祖上的这段渊源,如此看来,天和帝对于世家的把握和掌控远比她估计的还要多。   “既然卫老如此说,重光也就只有感谢了。”沈皎知道,卫家对于此事上的决定,也绝非仅仅是因为卫逊所说的卫家的起源和祖训的关系,更多的是卫家和颜家只注重于科举仕途一样,卫家所涉猎的方面多且杂。   卫家不仅是在仕途上,在文学上有着极大的成就,出了不知多少名士,得了“文章天下”的名声,更重要的是卫家也出过农事上的大家,也出过很多的能工巧匠,卫家的子弟学业上很杂,但是在很多行业卫家都出过不少的大家,让人称道。这些,远不是颜家能够比得上的。   之前,也有不少人说过卫家的人不务正业,但是卫家子弟依旧是我行我素,并未被这些谣言所影响。如今在这种大型的国策变更中,卫家依旧能够有底气去随着历史的步伐变更,便是因为对家中子弟的远见,这一点上,不说是颜家,便是她有着后世眼光的人,都不一定能够做出这样的远见。   卫家,是一个值得人敬佩的家族。 第309章 教训   紫宸宫   “如今建立学堂的事情能够成功, 你当居首功。”天和帝喝着刚呈上来的茶, 对着沈皎赞许道。   “算不上是我的功劳。”沈皎摇摇头道:“若不是皇舅舅大权在握, 令这些世家顾虑再三, 我便是有再好的口才, 也不可能说动这些人分毫。”世家的这些个掌权者, 特别是颜家的颜思,哪个不是在权力的漩涡中翻滚多年的,哪里会被这些言语所左右, 便是她真的能够舌战群雄, 那这些群雄也是顾虑她背后的势力罢了。   天和帝听后摇头道:“若不是你将这些利弊和这些人说得如此清楚,这些人恐怕到现在也还在观望之中, 摇摆不定, 这些人能够这么快的同意, 让学堂的事情变得如此顺利,你确实是功不可没,可居首功。”   “既然皇舅舅都这么夸赞元嘉了,元嘉厚着脸皮便愧受了。”沈皎俏皮地笑着, 随后朝着天和帝打趣道:“不知元嘉如此能干,皇舅舅有没有什么奖励?”   “当然有。”天和帝摆手大方地道:“朕私库里的东西随你挑, 想要什么尽管拿。”   “皇舅舅平日里赏赐我的已经足够多,我已然用不过来。”沈皎摇头道:“我是想要问皇舅舅要几个农事上的好手,土芋的种植上出现了麻烦, 所以我想要请皇舅舅给我几个好手,好过去看看, 一起筹划。”   “哦?”天和帝问道:“出了什么麻烦?”说完后,天和帝不禁皱起了眉,对于他来说,土芋的种植可是大事,土芋关乎着百姓的吃饭问题,凡事关乎百姓的事情,都不容小觑。   “是我之前没有考虑到的问题。”沈皎说到这苦笑道:“我没有想到气候的问题,我大齐的气候和土芋的原产地的气候不一样,导致土芋在这里生长的并不好,此事是我没有考虑周全。”   她本以为自己寻来了良种,寻来了土芋,这土芋变会向前世的那些穿越的小说中所说的那样,亩产千斤,成为百姓主食一般的存在,但是她在此事上真的是太过天真了,现在的土芋的品种并不适合在大齐的土地上生长,种子适应不了现在的气候,她现在庆幸的是,幸亏当初她没有自大到先开展大面积的适种,不然就苦了百姓了。   看到外甥女自责的样子,天和帝安抚道:“你从小金尊玉贵,又没有接触过农事,不知道种子的问题,考虑不周全也是正常的,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以后记住这个教训就是了,不用自责。”   “土芋上的问题,朕会派人过去,你不用担心。”天和帝温和地道:“我大齐能人甚多,相信不成问题。”   随后天和帝继续对着沈皎教育道:“农事上的事情本来就急不得,这是一个长久的过程,做事需得静得下心,方能成事。”   “皇舅舅教训的是,最近是元嘉心急了,日后定当戒骄戒躁,谨记教训,绝不再犯。”沈皎起身行礼受教道。天和帝说得对,最近是她的路走得太顺了,便有些心急,若是如此下去,恐怕会急功近利,土芋的事情算是给她敲了个警钟。   天和帝看着外甥女听进去了,温和地勉励道:“你最近做得的很好,以后记得教训就好了。”   随后笑着道:“不过事情一码归一码,学堂的事情和土芋的事情不可一起论,你在筹建学堂的事情上立了功,自是该奖赏的,朕还是原来的话,私库中的东西随便你挑,你要是再推脱,可就是跟皇舅舅见外了。”   “那元嘉谢皇舅舅恩典了。”沈皎起身对着天和帝笑着打趣道:“若是元嘉挑着什么皇舅舅心爱的物件,皇舅舅可不要心疼。”   “既然说了随你挑,朕就不会心疼,你看中什么只管挑。”天和帝大方道。   正在这时,胡喜进来通禀道:“陛下,北方的战报传了回来,熙和军大捷啊。”   “快呈上来。”天和帝听后大喜,赶紧道。   “真是大捷啊。”天和帝看完后,大喜地将手中的捷报递给了旁边的沈皎道:“你看看,谢晴带领熙和军活捉胡国的三王子和一干将领,如今正将这些人押解回京。”   “确实是如此,阿晴这次活捉的这位胡国三王子据说是胡国的主战派,胡国的王上并不强势,胡国的国政多由这位三王子和其母家把持,这次阿晴将这位三王子一干人等活捉,胡国的主站一派可谓是消失殆尽。”   “剩下的胡国的王上软弱无能,便不足为虑了。”沈皎对着天和帝恭喜道:“恭喜皇舅舅,我大齐北方可一时无忧了,大齐的又一大患可以杰出,北方的百姓可安享太平了。”有了太平的日子,才是发展国力的基础,若是连年征战,百姓连好日子都没有,哪里还会想着上学堂,想着去钻研农工,想着去发明改进,如此下去的话,社会还怎么发展。所以,每个人都要感谢军人,是他们给了我们安全的港湾。这个世上,没有人可以瞧不起保家卫国的军人。   “你说得不错,北方的胡国经此大捷,已然不足为虑,我大齐的北方可以太平不少时日了。”天和帝说完后感慨道:“谢晴之能不输谢家男儿,熙和军也不输男儿!”   “有了皇舅舅的这句话,对于阿晴和熙和军的女孩来说,比任何的赏赐都值得他们感激!”对于熙和军的很多女孩来说,能够凭借军功得到天和帝的认同,得到天下人的认同,这比任何事情都重要。   她相信,随着谢晴等人军功的积累,女子的地位便会得到更多的改善,女子的出路也会更多,她的期待也算是达到了。日后,她要是想要从其他的方面加强女子的地位,为女子开设学堂,甚至是让女子参加科举,都可以更加顺利,这些都是熙和军的女子用鲜血和生命为天下女子换来的地位和尊重。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便是两个春秋。 第310章 招兵   正值春末, 天气和丽, 惠风和畅。   只见宫门处缓缓驶出一辆铜辇车, 周围兵士护卫, 朝着街上驶去。但喧嚣的街道上没有受到影响, 依旧十分拥挤。   “外面怎么这么热闹, 可是出了什么事情”铜辇内传出一道温和的女声,比起平常少女的娇妍清脆,少女的声音中多了些礼器的雅训, 清贵自然。   “回郡主, 今日是熙和军招军的日子,招军的榜文就贴在前面的街道上, 所以围了一群又一群的人。”外面的护卫答道。   听到招兵的消息, 沈皎一愣, 不由笑了。自从熙和军两年前大胜而归,天和帝封赏了熙和军的一众将士,其中最引入瞩目的便是对熙和军统领谢晴的封赏,正三品的威武将军, 一个刚刚双十年华的少女便得到三品大员的位置,这是多少人想都不敢想的。   还有其他的女将也都有不少的封赏。如此, 天下的百姓也都更加明确地认识到女子也是可以应攻功封官甚至是封爵的,天下女子醒悟地也越来越多,很多的女子也都愿意投军, 自己为自己搏一个前程,将自己的未来寄托于自己身上, 而不是父兄和丈夫身上。   所以,这两年熙和军的招兵和一开始的冷清截然不同,很是热闹。   “郡主,可要清道?”外面的兵士看到沈皎没有说话,便问道。王爵过路清道也是正常,但是元嘉郡主从未清过道,所以他才有此一问,不然就直接清道了。   “不必,绕路就好。”沈皎否定道。不过是多半柱香的路,时间又不长,何必只为自己的方便,而去扰民呢?   “是。”兵士应道。   但是沈皎没有想到的是,和她有一样想法的人似乎并不多,最起码燕王就没有这个意思。兵士的应答声刚落,她便听到一辆被众多护卫簇拥的马车驶来,王爵的规制,马车上面刻着燕字,应是燕王无疑。   “燕王仪仗过,闲人避让。”   随着这一声叫吼,街上的百姓连忙分开,避让到街道的两旁。   沈皎皱眉看着燕王的车架离自己渐进,这些年,燕王似乎春风得意过了头,以前的温和谦让消散了不少,行事越来越张扬起来,颇有朝着当初晋王的样子发展。不过,燕王的行事比晋王靠谱些,也明智很多。   “元嘉表妹也在这里?”燕王辇车到了沈皎的车架前,高声道:“本王事务繁忙,比不得元嘉表妹清闲,可以在此浪费时间,本王先行一步了,告辞。”   对于燕王明显挑衅的话语,沈皎并未搭理,只是温和地道:“燕王好走。”并没有生气的意思。   这些年来,燕王似乎是认定了她是太子一党的,对于她十分的敌视,对她提出的很多国策,燕王有时连圣意都分辨不出,就直接反对,可见是对她敌视的程度之深。如今的朝堂上,恐怕是个官员都知道,燕王这个夺嫡的皇子和她这个天和帝宠信的外甥女不和的事情。   不过,比起当初的晋王对她的不喜,燕王还知道稍稍掩饰一下,最起码没有明面上直接抨击她的不是,为人诟病,这便是燕王比晋王善于伪装和功于心计的地方,燕王最起码见面还知道和她打招呼,不管这招呼是不是带着恶意或者是嘲讽,总归礼数是尽到了,外人挑不出刺来。   这些年,燕王已经慢慢褪去了以前温和的外表,露出了原本的面目。   燕王的脾气和其从小生活的环境有很大的关系,前些年被晋王欺压,被天和帝冷落,这些所造成的怨怼,在一朝得势后,即使是燕王再善于伪装,如今也暴露地差不多了。虽然现在燕王还在极力地保持其礼贤下士,温润如玉的性格和风范,却也在日常中不经意地露出傲慢来。这些事情的改变是必然的,燕王性子早在前面的十几年便已经定性,再加上燕王天生的自负,这些性格随着他得势的时间越长,性格的缺陷的暴露便会越明显。   这些年,她能够感受到,天和帝对于太子的表现越来越满意,太子趋向于成熟,天和帝已经放手将很多的大事都交给了太子主持。而对于燕王的不满也在增多,他发现燕王并没有达到他想要的磨刀石的效果。反倒是太子已经将燕王磨得快不行了。   对于燕王,若是不碰及她的原则和底线,她则是能忍则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加上她有很多的大事尚未完成,没时间跟燕王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相耗。若是燕王一旦触及到她的底线,她是绝对不会妥协的。   她,还不至于怕一个燕王。   这边,马车已经行到了淑惠长公主府的门前,她还未下车,便见一个熟悉的人门口等待,看到她的辇车过来后,连忙走了过来。   “施先生怎么来了,找我可是有事?”沈皎看着施二大喜的样子,连忙问道。   “给郡主道喜,土芋的试验成功了。”施二高兴地道:“属下恳请郡主过去一观,华大人正在皇庄里等着郡主。”   “当真?”沈皎赶紧对着护送的护卫道:“不进府了,去皇庄。”   “是。”   沈皎一路上问着施二具体的细节,不知不觉便到了郊外的皇庄。   “郡主请看,这便是我们种植出的土芋。”   沈皎顺着华正的手看过去,只见已经被拔出来的土芋出现在自己眼前,看着这些一块块,和自己前世一般无二的土芋,眼眶不由湿润了,这些是她废了不知多少心血换来的成果,看到如今的这些土芋,她觉得自己这两年多的努力,值了。   “华大人和诸位先生真乃是大家,有此一物,天下不知多少百姓会免于饿死,元嘉替百姓,替大齐谢谢诸位一直以来的努力,谢谢诸位未曾放弃。”沈皎说完后,又高声道:“我即刻进宫,为诸位请功,还请华大人随我一同前往,并带上这些土芋。”   “郡主实在是客气了,这两年郡主的付出不必我们少,若是没有郡主,我们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改善这些种子,郡主实在是客气了。”华正说完后,又和沈皎客气感慨了几句,便带上土芋和沈皎一同进宫了。   当沈皎进入紫宸宫时,看到背对着自己的挺拔的背影,不由愣住了,她没有想到她和卫赜的重逢居然和初次见面时相同,都在这紫宸宫中。 第311章 推种   青年的身姿挺拔, 一身官服更衬得其修长俊逸, 阳光点缀在身上, 端方如玉, 风姿卓然。比起少年时期的意气风发, 此时的卫赜身上更有添了几分稳重和成熟。   “给皇舅舅请安。”沈皎压下心中的激动, 深吸一口气,走到天和帝的身边请安道。现在还不是让天和帝知道她和卫赜有情的时候。   “你来得正好,看看是谁回来了?”天和帝心情显然十分好地对着沈皎道。   “臣卫赜给郡主请安, 郡主福寿安康。”卫赜在天和帝说完后, 按照身份高低,率先请安道。   “一别两年多, 赜表哥可还好?”和卫赜一样, 沈皎的招呼打得很官方, 却也是她最想问的一句话。   “多谢郡主关心,赜一切都好,两年多不见,郡主又长高了不少。”卫赜笑着打趣道。   “确实, 这两年元嘉长高了不少,转眼间就长成大姑娘了, 朕还记得元嘉小时候朕抱在怀里的样子,如今这都到了要嫁人的年纪了!”天和帝听到卫赜的话不由感慨道。元嘉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是他一手栽培起来的孩子, 他自是希望元嘉的一生能够顺遂幸福。   可是对于女子来说,嫁人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即便是元嘉的身份足够高,他依旧担心元嘉之后在夫家的生活。为了这个,他命人早早地修缮了元嘉郡主府。但是即便是她他考虑的再周全,也依旧担忧,特别是对于元嘉未来丈夫的人选,他思虑了好久,却始终没有找到最符合自己心中形象的人选。   “皇舅舅!”沈皎听到天和帝的话,娇嗔道。最近可能是她的年纪到了的原因,天和帝经常提及此事,如今又在卫赜面前提及,便是她再开放,也难免害羞。   天和帝听到外甥女的娇嗔,意识到还有卫赜这个外臣在,便收起了心中的感概,看着眼前的卫赜,天和帝突然想起什么问道:“朕记得之前是延兴寺的人给你批的命,说你不便成婚,如今怎么样了?可有什么新说法,算来你也不小了。”   “多谢陛下记挂微臣,前些日子祖母再去延兴寺请了慧悟大师批命,大师说我已到了成婚的时候,不用再拖了。”卫赜恭敬地答道。   “你这次述职回京,也正好相看,如此,也省得你祖父和你姑母为你担忧了。”天和帝提到卫皇后又接着道:“一会儿去看看你姑母,她时常记挂你,一会儿去请个安,让你姑母安心。”   “多谢陛下恩典。”卫赜谢恩道。   天和帝摆了摆手,勉励了卫赜几句后,将目光转向一旁的沈皎和其身后的华正道:“这才刚出宫没多长时间,怎么就回来了,可是有什么事情?”   天和帝十分好奇,外甥女才出宫一个时辰,就返回了,什么事情会让他这个日渐稳重的外甥女如此着急,匆忙前来。不过看着其身后的华正,他心中有了底。   “回皇舅舅,土芋的试种成功了,亩产八百多斤。”沈皎朝着天和帝高兴地道。虽然八百多斤对于土芋这个品种来说,真的算是产量很低了,前世的土芋轻轻松松地就能达到以上,万斤的也不是没有。但是对于现在来说,对于刚刚引进,只经过两年改良,就得到如今的成果她已经非常满足。   “八百斤,当真?”天和帝听到沈皎的消息后,失控地打翻了自己手中的茶杯,对着沈皎求证道。   “自然是真的,具体的情况还需要华大人给皇舅舅详细表明。”沈皎知道八百斤一亩的粮食产量,对于这个水稻小麦亩产只有两三百斤的时代,是一件多么不可相信的事情。   紧接着天和帝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的华正,一点一点地询问着细节,沈皎也在一旁帮忙回答着,土芋的改良,她从头到尾都参与了,虽说没有华正知道的全,但是也十分清楚。   一旁的卫赜看着眼前明媚自信的少女,嘴角不由露出了微笑。他为自己喜欢这样的女孩而骄傲。从在山东的手笔,到如今在土芋上的发现,他的阿皎真的让他一次次刮目相看,也甘拜下风,若说在山东的时候,他还自信自己能够比得上阿皎。如今他却没有了这个自信,他自认是没有本事找出这样能亩产八百斤,能让百姓温饱的粮食的。   他也要加快自己成长的步伐了,若不然,他连和阿皎站在一起比肩的资格都没有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不知不觉便到了晌午,沈皎看着天和帝虽然兴奋,但是年纪大了,难免有些精力不济,对着天和帝建议道:“皇舅舅,时间不早了,马上该传午膳了,不如将元嘉带来的土芋让御膳房做成菜品,皇舅舅也可尝一尝这土芋的味道。”   “哦?这土芋要如何制作?”天和帝听后来了精神,对着沈皎和华正问道。   沈皎将目光递向了一旁的华正,华正感激地看了一眼沈皎。元嘉郡主给了他在天和帝面前露脸的机会,对他来说是极大的恩情。其实,这次前来,元嘉郡主一人过来也能将事情说清楚,愿意待他来,便是对他的恩情,是给了让天和帝记住他,重用他的机会,这样的机会对于一个工部的官员来说,可谓是十分难得了,这对于他是绝对的恩情。   “煎炒烹炸都是可以的,微臣之前和皇庄上的百姓经常食用此物,味道甚美,而且十分容易烹制。”华正说道,这土芋若不是他们之前都有出过,就是给他十万个胆子,他也不敢拿来给天和帝吃啊。   天和帝点了点头,便让胡喜将土芋带到了御膳房,御厨不愧是御厨,没有多长时间,两三种关于土芋的不同制作方法的菜品就被端了上来,天和帝连连赞起“味道鲜美,口感极佳,堪为佳肴”。   陪着天和帝用完膳后,卫赜和华正便告退了。   随后,沈皎和天和帝又商谈了一番后,天和帝直言明日早朝便将此物拿到朝堂前,让百官品尝,推种土芋。见天和帝心中有了主意,沈皎便起身告退了。   刚刚乘车出了宫门,她便又看到了卫赜的身影,看样子,显然已经在宫门处等她多时。 第312章 允诺   松风阁   沈皎看着对面的卫赜, 看着眼前的茶室, 不禁想起多年前卫赜和自己表白时, 也是一样的场景, 一样的地方。那个时候, 她对于这一段感情还是犹豫不决, 有所顾虑的。但是如今,经过时间的洗礼,这份犹豫已经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对于婚姻的向往。   显然, 卫赜和沈皎有着同样的回忆,不禁道:“多年前, 我在这里与阿皎表明心意, 阿皎虽是犹豫, 但是给了赜机会。如今,却不知阿皎考虑的如何了?”   “这些年,赜表哥的心意我明白,赜表哥即便是远在任安郡, 也是时常挂念我,不远千里为我搜集需要的东西让人送来, 这些我都看在眼中,赜表哥为我付出了良多。”沈皎感念道,这些年, 即便是卫赜远在任安郡,但是一旦她在信中提及自己的困难, 卫赜都会想方设法的为她解决,她喜爱的东西,卫赜也是一如既往地搜集来,按时送给她。这份心意,让她足以动容。   “那阿皎可愿让我照顾一辈子?”卫赜这次没有让步,直逼问题的核心,不过语气温和,并没有给人半点逼迫的意思。   “自是愿意。”这次沈皎也没有犹豫,坦然道。卫赜待自己极好,她又心悦卫赜,为何不给自己一个机会?   卫赜听到沈皎的这句话,手中的茶杯差点没有扶住,转向沈皎的目光也毫不掩饰的震惊和惊喜。   沈皎看着卫赜有些失态的样子,不由一笑,这么多年,卫赜永远是温和的样子,养气功夫极好,似乎从未见过有别得什么失态的表情,说起来,这还是第一次。不难看出,卫赜此时心中的欢喜。   和沈皎想得一样,卫赜此时的心中却是是欢呼雀跃的,为了不吓到对面心仪的人,卫赜压制住心中的激动,道:“阿皎,这么多年,这是我最开心的一天。”   沈皎知道,两年前她给出的答案依旧有些模糊,未向今日这般明确,所以卫赜心中难免有些担忧。所以,今日才会这么激动。   沈皎见卫赜很快控制好了心情后,对于他们两人婚姻所面临的现实问题,再次提了出来:“赜表哥应该明白,这桩婚事只是我们两人同意是远远不够的,这件事首先是要皇舅舅同意,还有卫家肯要我这个宗妇。”   “我已经不是之前只是简简单单的的郡主的身份了,我现在是一个官员,是中书舍人,你知道,我日后不可能辞官回家,像是普通的妇人一般在家尽孝,主持中馈,侍奉父母。而且娶一个尚不被很多人认同的女官,这对于卫家来说,并不是好事。”她一不适合做家中的主母,而不适合做卫家的宗妇,三她的名声在一些老学究的眼中可并不好,是不守妇道的代表,嫁入很可能。会给卫家带来流言蜚语。   这些问题不是想逃避就能逃避地了的,并且是卫赜和她必须要面对的现实问题。   “这些问题,我们只需要考虑一个,就是陛下那里,卫家的问题,自有我在,阿皎不必担心。”卫赜知道今天必须将问题说清楚了,不然阿皎依旧会心存顾虑,“对于卫家,阿皎只管放心,之前母亲不在京中的时候,家中的事情统一归祖母和二婶照看,如今母亲已经回来,已经接手了中馈和宗妇的职责,母亲如今康健,再照看二十年是不成问题的,有母亲和二婶在,相信府中和宗族的事情是不用阿皎废什么心思的。”   卫家内宅的事情,由他母亲总领,若他母亲不在,则由他二婶掌管,至于他三婶,性情和他三叔一样,不在这些俗物上,喜欢寄情山水,吟诗作赋,不再意这些。   “至于以后,母亲年纪渐大,我们的孩子也长大了,到时候交给新妇就好。”卫赜笑着道,显然是连十几二十年后的事情都想到了,“阿皎,事关卫家的事情都不是问题,这些都可以解决,我保证,卫家绝不是你担忧的问题。”   “赜表哥这样说,我自是信你的。”沈皎看着卫赜认真保证地样子,不由点头道。   “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陛下那里的。”卫赜说道这,眉头不由皱起,问道:“这些年我不在京中,对于陛下的心思不好妄加猜测,还要请阿皎告知我现在的情况。”   “比起前些年,皇舅舅一直让我保持中立的态度,这些年已经有了改变。”沈皎点头,分析道:“皇舅舅似乎有意地在让我在明面靠近于太子一边,再加上燕王对我有些误会,认为我是太子一系,对我十分针对,所以在不少人眼中,我现在已然位置已偏,倒向了太子一边。对此,皇舅舅似乎默认的。”   卫赜听后点了点头,道:“如此看来,陛下似乎是默认了阿皎和太子殿下走近,由此看来,陛下阻挠的可能性会降低不少。”   “如今朝中在有些人看来,还争斗十分激烈,但是在我看来,已然是形势明朗。”卫赜对朝中如今的局势,显然有自己的看法:“我虽然刚回京,但是也知道如今陛下已经将手中的诸多事情都交给了太子处理,很多奏折只需要回禀太子即可,陛下已经不再过问。这是陛下有意在栽培太子。”   “虽然现在燕王在朝堂上风头很盛,但是手中除了兵部外,已经没有了实权。”   对于卫赜的分析,沈皎暗暗点头,卫赜虽然不在京中,但是对于朝中的局势看得很清楚,显然这离京的日子,卫家也将京中发生的事情一一告诉了卫赜。   “至于兵部,上面有枢密院和各大将军,兵部的权利极大地削减,并无说少权利。”所以说,燕王的手中根本就没有多少实权。不要看燕王在朝堂上蹦跶地欢快,其实这两年根本就没有扩充自己多少实力。   这样的情况,燕王还不自知,妄想和大权在握的太子一争高下,却是异想天开了。   “所以,这和我们之间的事情有什么关系?”沈皎笑着问道。   “我觉得,婚事的关键还要落在燕王身上。”   “赜表哥和我所见相同。” 第313章 利害   沈皎话落后, 和卫赜相视一笑。   其实, 对于跟天和帝隐瞒她和卫赜之间的事情, 除了是为两个家族考量外, 也是为了不让天和帝为难。   前者, 她要为了家族考虑。卫家是夺嫡的核心人家, 是太子背后最大的支持者。而沈家呢,沈家一直奉行的是纯臣的原则,从不参与夺嫡的任何争斗之中。若是她这个沈家家主, 梁国公沈邦靖的嫡女嫁给了卫家, 即便是沈家没有这个心思,外面的人也会将沈家划归太子一系了。   所以, 为了家族, 她不可能因为自己的一己私欲将生她养她的家族弃之不顾。沈家的命运她必须考虑。   所以, 对于她来说,她和卫赜的婚事最好是由天和帝下达圣旨,他们的成婚是天和帝的主意,这样在外人看来, 这些并不是沈家想要的结果,而是天和帝的主意。沈家和卫家依旧能够划分得清关系。   这是与她, 与沈家最好的选择。   至于后者,天和帝处她之所以不说,主要是为了不让天和帝为难。   沈家和卫家若是联姻, 一个纯臣,一个太子母族, 便是天和帝再疼爱她,也不愿意见到这样的局面。所以,与其让天和帝为难,不如创造和等待机会,让天和帝自己想通,亲自下达赐婚圣旨。再者,除了沈家外,她自己从一开始入朝开始,便一直是天和帝的纯臣,甚至是孤臣,这样的她,若是嫁给了太子的母族,不仅是惹人浮想连篇,更是会破坏天和之前一手建立起来的平衡局面。   由此可见,这中间牵扯的利益纷争太多,即便是天和帝没有犹豫地相信她和卫赜之间只是因为纯粹的感情想要共结连理,可是这背后的复杂情况却不能不让天和帝新生猜忌。   其中最重要的便有两条,一是天和帝会猜忌她们两人的感情是否是由卫家和沈家联合打造的,沈家一早就有和卫家联姻的意图。二是,天和帝会怀疑是卫家一早打定了让嫡长孙卫赜娶她为妻的打算,所以这些年来苦心积虑,先是找人做局说不易早婚,拖到现在,然后再骗取她的感情,最后替太子拉拢到她,拉拢到沈家。   这些若是她一旦早说,这些绝对会成为天和帝的猜测,所以,与其让天和帝乱猜测,让这些事情变得不可调和,还不如让天和帝自己来下这个决定。   至于卫家有没有这个心思,她不去评价,因为没有意义。卫家确实为了她让卫家未来宗妇的位置空了多年,这些足以代表卫家的诚意。再者,天和帝本就属意太子继承大统,一旦到时候太子登基,卫家便从这夺嫡的漩涡中解脱出来,变成了纯臣,这符合她的预期。   并且,卫家就算是要联姻,也没有必要一定是和她,和沈家,对于卫家这样一个处于风口浪尖上的家族,选择纯臣联姻,显然不是睿智的选择。而且若是对象是她的话,卫家将会受到不少影响,比如名声方面。毕竟,如今她的名声可并不好,卫家到时候会受到不少的影响。   她和卫赜的这场婚姻,卫家做出了足够的退步,带着足够的诚意,为着这让婚姻,会牺牲不少东西,能做到这个份上,对她来说已然是足够了。至于有没有上面的目的并不重要。   所幸的是,她们等待了两年,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   第二日,太极殿。   商量完国事后,已然快到午时了,不过今天的天和帝似乎心情不错,对着下面的臣子道:“诸位臣工,如今到了午时,到了午膳的时辰了,诸位辛苦,朕也不舍得诸位爱卿饿着回去,朕今日便请诸位臣工用顿午膳,以慰诸位辛劳。”   虽然下方的臣子心中疑惑,毕竟之间商议到这个时候也不是没有,但是天和帝也没有赐膳过,虽然不知道天和帝有什么意图,但也都高兴地谢了恩,毕竟这陪帝王用膳也是一种荣耀。   看着这些端上来的菜品,众人不由一怔,这些菜他们别说尝过,就是见都没见过,根本也叫不出名字来。这日常的生活,他们虽说没有帝王这般奢侈,但是山珍海味又不是没有吃过。   在天和帝动筷后,下面的大臣们也开始品尝起来。不一会儿,下面的众人便开始交口称赞以来,这时,便有忍不住好奇心的人便开始朝着天和帝打听起来,闵王就属于其中之一。   闵王辈分高,又掌管宗令府,是天和帝的叔父,所以问起话来,比旁人大胆几分。   “敢问陛下,这是何物,臣吃着甚是美味,老臣甚是喜爱,您也知道,老臣极爱这盘中之物,不知能否请陛下恩赏两个,让老臣解解馋?”闵王厚着脸皮朝天和帝讨要道。   不过众人对于这样的闵王也见怪不怪,众所周知,闵王不喜金银财宝,也不爱琴棋书画,没有别得爱好,唯独有一样,那就是对于美味的饭菜的追求,可谓是有些执着。闵王如此,众人也不觉得奇怪。   天和帝看着下方期待好奇的目光都向自己汇聚,轻笑一声,大方地道:“这物说稀罕也稀罕,既然是闵王叔开口了,朕焉有不给的道理?只是这物朕这也没有多少,都是元嘉的庄子上种得的,你只管去找她要,朕看一马车的量应该是不成问题。”   “一马车的量?”闵王不敢相信,对着天和帝疑惑道:“陛下不是说此物稀罕吗?”既然是稀罕,怎么能轻松地拿出一马车的量。   “此物说稀罕也稀罕,说不稀罕也不稀罕。此物名叫是从海外舶来的种子,元嘉请人试种改良两年后,才得到出现在诸位面前的成品。不稀罕的地方在于的产量极多,亩产可达八百斤,自然就不稀罕了。不过。此物最令人稀罕的地方也在于它产量。”   天和帝的话刚落,下面的议论声更大了。   “陛下确定此物可亩产八百斤?”户部尚书对着天和帝求争道。要知道八百斤这个产量,不只是惊人,可谓是连想都不敢想。   “此事是由元嘉负责,不如让元嘉和其余负责此事的人来回答诸位爱卿的问题。”天和帝没有回答,而是建议道。   “臣请陛下让元嘉郡主入殿回答。”户部尚书赶紧应道。   随后,天和帝允诺。宣召的声音响起,沈皎带着华正等人步入了朝堂。 第314章 劝杀   为了应对这些官员的提问, 沈皎这次带上来的不只是华正一人, 还有天和帝赐给她的多名工部的农事大家。有了这些人, 自然从栽种, 到成熟, 全都一一熟知, 对这些官员的问题,全部都对答如流。   沈皎见还是有人不相信,也不急, 毕竟对于这个时代来说, 八百斤一亩的产量确实难以让人相信,便笑着建议道:“诸位大人若是还有什么疑虑, 不妨到庄子上一观。原本庄子上试种了好几亩的土芋, 如今这□□的只是二分之一不到, 还有三四亩的土芋尚在地中,并未拔出,若是诸位不信,可以亲临皇庄, 元嘉现场命人将土芋□□称重,不知诸位以为如何?”   沈皎的话落后, 不少官员立时向天和帝和沈皎表示自己要前去的意思,其中最为激动的当属户部尚书陈韧,若是土芋真的能够有如此多的产量, 百姓能吃饱能富裕起来,那么大齐的国库还能够不充盈吗?对于一个天天守着大齐钱袋子的人, 陈韧从来不闲国库的钱多。   除此之外,还有更重要的一点,若是土芋真的能够产量如此之多,那么每次打仗的时候,就不用户部每次紧巴巴地算着后勤补给了。将士们能够吃得饱饭,后勤补给跟得上,这仗就算是赢了一半。   所以说,若是真有这么多的产量,最高兴的不是工部尚书,而是这位户部尚书。当然除了上述的原因之外,还令户部尚书高兴的就是他的次子在元嘉郡主手下做事,绝对前景可期。   就像是当年元嘉郡主将华正这个在工部前程可期的人要过去时,众人都觉得跟着一个女子做事能有什么出息,定然是前途无望,以为天和帝是浪费了一个有前途的工部官员陪着自己喜爱的外甥女胡闹的,但是如今的事实却是狠狠地打了这些人一巴掌。   当然,除了户部尚书陈韧外,新上任的工部尚书也是极为激动的,工部历来是六部中不受重视的,若是想要提高工部的地位,没有什么比得上提高农工的地位来得根本。所以当初元嘉郡主提出要鼓励发展农事,要在学堂上讲解农工二事时,他是极力赞成的。   如今,元嘉郡主献出产量巨大的土芋,其中的功劳有不少都归属于他工部的官员,一个农作物可以改变一众百姓,一个国家的命运,如此,方能显示出农事的作用来,才能让他工部得到重视和尊敬。   随着要前去庄子的人越来越多,天和帝摆了摆手道:“如今天色不早,诸位手头也都还有不少要务要处理。说起来,朕心里也是好奇地紧,这地方也不远,明日早朝的时候,诸位爱卿可随朕一同前往。”   天和帝此话落后,众人连忙谢恩。   在一众人都高兴地打听着土芋的消息时,毕竟这粮食增产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好消息。   但是当沈皎特意将目光转向燕王时,发现燕王虽然面上一副高兴地样子,可是沈皎却能够从燕王的眼中看出其极为不悦的心情。燕王,真的一如她所料。   她可是希望燕王越生气越好,最好能给她找出一个大麻烦来,她和卫赜的婚事全指望这位了。   下朝后,燕王看着还围在沈皎和华正等人旁边的一众官员,狠狠地皱了皱眉,甩袖就往自己的车架旁走去,一旁的燕王一系的官员全都紧随其后。   燕王府   “本王不信这亩产八百斤的粮种真的能让元嘉发现,还率人中了出来!”燕王回府后,先是摔了一个杯盏,然后怒气冲冲地朝着下属道。   “殿下息怒,如今生气也无济于事,找到办法补救才是正理。”紧随其后来到燕王府的兵部尚书对着燕王安抚道,也不怪燕王生这么大的气,若是土芋真的向元嘉郡主所说的那般亩产惊人,到时候元嘉郡主和华正等人,不仅会名垂青史,更会赢得民心,而元嘉郡主又一味地偏帮太子,元嘉郡主得到的民心便加诸在太子身上,到时候太子不仅有着天和帝的宠爱,更有民心,燕王连夺嫡的资格都没有了。   “秦大人说得是,如今最为重要的是要找到补救的办法。”燕王很快恢复了原本温润的样子,静下心来,眼中冷光一闪,冷声道:“本往就不信元嘉种得这土芋,一点把柄都没有。”随后便即刻吩咐人前去探查。   “王爷英明,元嘉郡主就是再聪慧,也不可能事事周全,只要抓住把柄,便能将这项功绩否定了。”比起这高产量的粮食作物,还是自己的身家性命来得更为重要。若是燕王失败,他的下场绝对不会好到哪里去。   “但是元嘉郡主却始终是个祸患。”秦润提起这位元嘉郡主就忍不住皱眉,道:“当年元嘉郡主入朝,本以为只是陛下陪着自己喜爱的外甥女小打小闹,却是没有想到会惹出这诸多的事情来。学堂的建立等这些大事上皆有这位郡主的影子,若能为我等助力还好,可是这位还偏向了太子一系,已然是大祸患了,对于元嘉郡主,王爷不可不防。”   “防?怎么防?父皇对她的宠爱,别说是我,就是太子有时也没有她的待遇,无论她说什么,父皇都是信的,本王在父皇面前是比不上元嘉的。”他有自知之明,元嘉在他父皇那的地位,别说是他比不上,就是他和除却太子以外的皇子都加在一起,估计也比不上一个元嘉。   “让父皇断了对元嘉的宠爱,这是不可能的。”他相信他无论拿出什么招来,都断绝不了他父皇的元嘉的重视。想到这,燕王不禁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头。   “既然阻隔不了陛下对元嘉郡主的爱护,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秦润冷声道:“若是没有了元嘉郡主,陛下对一个死人的宠爱又算得了什么?”   秦润看着燕王犹豫不决的样子,继续劝道:“王爷,想想元嘉郡主这些年对我们的阻碍,元嘉郡主留不得啊!”   “此事就交给秦大人来办吧!”燕王闭眼道。他不知道今日这个冒险冲动的决定,会不会后悔,但是他真的没有选择了。 第315章 指责   淑惠长公主府, 琼华院。   沈皎刚从沈邦靖的书房中回来, 和大臣们相同, 沈邦靖也是特意来找女儿求证土芋的。身为一名将军, 沈邦靖在听到有如此高产量的粮食时, 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前线的将士, 以及战场上的补给问题。   所以在朝会结束回到府中后,就迫不及待地找来女儿询问此事。战场上的将士,经常因为没有粮食的补给而饿着肚子上战场, 最后的结果显而易见。更有时, 朝廷因为没有银钱,拿不出补给军队的粮食, 导致整个战争失败的也不再少数。   沈皎一一回答了沈邦靖的问题, 在其愉悦的心情中, 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却是没有想到刚进院子,就见到暗彦迎面走了过来。   “郡主,燕王那边有行动了。”暗彦禀告道。   “这么快?”沈皎有些诧异,她一早就知道今日下朝之后, 燕王一定会对土芋的事情有所行动,但是没有想到燕王做出这个决定会如此之快, 不过,后来想一想也属于正常,毕竟, 这件事情所涉巨大,燕王如此着急也是正常。   “按照原先的计划行事。”沈皎对着暗彦道:“将原先准备好的东西都送给燕王, 帮帮他。”既然燕王要她的把柄,想要借机绊倒她,她却不介意将计就计。   “属下这就命人放出风去,准备起来,绝对能够帮到燕王的人,让他们尽快完成任务。”暗彦笑着领命后,便下去安排去了。   第二日清晨,原本早朝的时间,皇宫中的太极殿中却是一个人也没有,而这些官员,包括天子,全都云集在郊外的皇庄中。   地头前,天和帝正坐在前方,一左一右分别站着太子和沈皎,文武百官都站在后面,众人都将目光放在前面的几亩土地上。   田地里,皇庄里的百姓将种好的土芋从土中挖出来,堆到一起,方便称量。因为天和帝着急看结果,所以有着禁军的帮忙,土芋很快就被堆在一起,随后便是称重。   称重是工部专门派来的人,动作很快,到了中午的时间,几亩的土芋就全部被挖了出来,并且称好了重量。   “回禀陛下,甲田的土芋共重八百五十四斤,乙田的土芋共重八百三十六斤……”因着事先编好了号,所以回禀起来一目了然。这几亩的土芋,每一亩的产量都超过了八百斤,甚至还有一亩将近九百斤。   结果出来后,天和帝畅怀大笑,很快,后面的官员便是一片的道谢和恭维之声。正当这场乐事进行的正愉快时,却是被一道声音打断了。   “父皇,这土芋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这可是能吃死人的。”燕王上前一脸沉重地对着天和帝回禀道。   燕王的话落后,现场立时静了下来,天和帝坐在御座上一言不发,神色莫名。   倒是旁边的户部尚书不赞同地皱眉道:“燕王殿下这话说得怪,昨日臣等都吃了这土芋,怎么没事?”   “陈大人不要着急,那是因为我们吃得少,我现在手中就有因吃这土芋而死的人的尸体和其的家属,让人上来一问便知。”   “儿臣恳请父皇恩准,将因这土芋而死的人的家属带上前来审问,并且验尸。”燕王对着天和帝请命道。   “元嘉你怎么说?”天和帝没有回答燕王的请命,而是对着沈皎问道。   燕王看着天和帝的态度,不禁握紧了拳头,就算是元嘉不同意,他父皇不准,他也要将此事说出。   “臣也是好奇,这人究竟是怎么死的,到底是吃了土芋而死,还是因为别的原因。毕竟土芋并无毒,若是有毒,那么这庄子上这么多吃土芋的百姓却怎么什么事都没有?”沈皎问道。   “既然如此,便让刑部的人过去验尸,然后将那人的家属带到这里来吧。”天和帝看着沈皎的态度,便知道此事是燕王故意寻衅,因着个人私怨,意图阻碍元嘉在此事上的功劳,如此因小失大,如此阻碍利国利民之物推行的行为,让天和帝看向燕王的目光中多了些冷意和厌恶。   燕王没有感觉到天和帝的态度,反而因为天和帝的同意很是高兴。   妇人来到御前后,紧张地颤颤巍巍的地请了安,就不敢说话了。   燕王看到妇人的这幅样子,皱紧了眉头,只得自己上前问道:“你说一说你丈夫是怎么死的?因何而死?”   “奴家的丈夫是因为食用土芋而死的。”妇人被燕王的话唤回了神,赶紧道。   “奴家的丈夫就是这庄子上的田户,去年因为食用这产出的土芋,结果就开始呕吐,咳嗽,后来就喘不过气来,再然后就不行了。”妇人颤颤巍巍地哭着道。   “出了这样的事情,奴家前去找庄头,庄头并不搭理奴家,奴家根本就是走头无路啊!”妇人哭泣道。   沈皎看着妇人的样子,不禁摇了摇头,本来真实的一件事,而这妇人太过流利地回答,反而令人生疑。   是的,燕王找出来的这件事情,原本就是她透露给燕王的,也是真实的。毕竟,若是她不给燕王这个机会,燕王还会捏造出别的事情来不过内情却不是这样的。与其这么一直防着燕王,倒不如现在她将把柄递到燕王手中,一次性了结这个事情。当然,这个把柄也只是燕王以为的。   “怎么就走头无路了?若是你丈夫的死有隐情,你大可以去前去告官,如何会走头无路?”燕王装作不解地问道。   “全京城上下谁不知道这庄子是陛下赐给元嘉郡主的,这郡主娘娘,岂是奴家这一届草民能够告赢的,根本就不用想,官府衙门也不会受理奴家这状书的,怎么不是走头无路?”   沈皎听到这句话,眼睛中闪过冷光,这是燕王在在借着这妇人的口,在大庭广众之家指责她权利过大,连官府都要畏惧她三分,不敢受理她的状子,这是在给天和帝和朝臣上眼药。更重要的是,燕王交给这妇人的话,更是在指责她不知因着天和帝的宠爱,在外面犯下多少祸事,只是畏于她的权势,全都不敢言。   燕王把握住了天和帝心中在意的地方——民心,燕王指责她不得民心,甚至在激起民怨,若天和帝真的相信了燕王的话,恐怕她的圣宠真的会骤减,天和帝对她真的会心生芥蒂。   但是,燕王的这个算盘却是打错了。 第316章 事败   妇人的话落后, 天和帝看向燕王的目光更冷了几分, 如此挑拨他和元嘉之间信任的行为, 虽然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显得有些低级。但是有时候越是简单直白低级的手段, 有时候越是有用。   若不是他在元嘉身边一直放了人手, 元嘉在土芋上的事情他都清楚,就算是他和元嘉之前的感情再深,再信任元嘉, 心中也难免种下怀疑的种子, 而这个种子一旦种下,很快就会生根发芽, 很难拔掉, 而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是最经不起考验的。慢慢得, 他和元嘉之间的信任便不会存在。   他的这个九子打得主意再这里,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凭借这土芋的事情将元嘉彻底废除,便想要连带抹黑元嘉的形象,和降低在他这里的位置, 因为他这个儿子清楚,元嘉在朝中的真正依仗只有他。   这样挑拨, 用心险恶的话语,根本不可能是一个妇人能够想出来的,必定是有人教授的无疑, 至于这教授的人是谁,自是再明显不过的事情了。   沈皎看着天和帝的样子, 便知道天和帝并没有被妇人的话所影响,这早在她的意料之中。天和帝在她身边安排人手的事情,她一早就知道,也并不做什么担忧,毕竟她在政事上,并无什么事情不可对天和帝说得,天和帝对她的监视也只限在政事上而已。   任何一件事情都是一把双刃剑,被监视也不例外。最起码在这个时候,天和帝信任的是她这个被监视的清楚的人,天和帝对她的事情知道的一清二楚,便是燕王废再大的力气挑拨也是白费力气。   所以她说,燕王的这个算盘是打错了。   “元嘉对于这妇人的话可有什么想说的?”天和帝并没有任何搭理燕王的意思,而是将话语权交给了沈皎,这点事情,他相信自己一手培养的孩子绝对有能力解决。   “回皇舅舅,此妇人的丈夫的事情臣是知道的,那人也确实是实用土芋而死,还是中毒而死。”   沈皎的话落后,燕王的诧异连掩饰都无法掩饰,他怎么都没有想到,沈皎会直接承认,不过,心中随即而来的是担忧。他可不相信他这个表妹会直接承认自己的罪行,这显然是有后手的。   如此想着,燕王的眉头紧皱,随着沈皎的话越说越多,燕王的脸色变得铁青。   “不过,此妇人的丈夫,也就是死者食用的绝不是正常的土芋,而是发芽变坏之后的土芋。去年在试种的时候,土芋已经收获了一些,因着产量并不高,所以并没有回禀皇舅舅,而是让这些田户将土芋分了吃了,当时千叮咛万嘱咐生芽发青的土芋不再适合食用,因为这时的土芋上已经有了毒,若是实用,轻者无事,重者会出现呕吐等症状,严重者则会丧命。”   “当时出了这件事的时候,臣还亲自过问,派人前去调查了这件事,在死者的家中发现了大量发芽的土芋,死者乃是因为实用这发芽的土芋而死的无疑。而且当时的这妇人也是承认了这一点,却是没有想到如今却有在御前胡言。”   沈皎说完后,直接质问妇人道:“刘王氏,当时你自己承认了自己丈夫是食用了发芽的土芋而死,这件事情整个庄子上的人都知道,你可是要我将庄子上的人一一叫上来对峙。”   当年的事情,她是亲自处理的,她记性也还不错,所以至今都记得这妇人的姓氏,看着妇人眼神飘忽的样子,不由接着警告道:“你可知道你今日的行为乃是欺君,是要被斩首的,若是你现在坦白,自己为何要在这里撒谎,为何要欺君,可是受人指使的,或许还可以保留一条小命,你自己可要想清楚了。”   沈皎看着已经吓得摊在地上的妇人,转而对着天和帝道:“皇舅舅,整个皇庄内的人都知道这件事,您可派人前去审问,看看元嘉所说的是否属实。”   众人看着眼前妇人瑟瑟缩缩,再也没有了担忧的样子,再结合元嘉郡主和燕王这些年再朝中的不对付,心中都有了一笔账。   “既如此,让刑部的人过去一一询问。”天和帝说道。   是询问而不是审问,这就代表着天和帝的态度。   询问的过程很顺利,很快结果就出来了。   “陛下,结果和元嘉郡主所说的一样。”刑部的人禀报道。   燕王听到这个结果后,大急,对着天和帝道:“父皇,整个皇庄的人都是元嘉的人,既然都向着元嘉说话,他们的话不可信啊。”他没有想到事实会有这么大的反转,这件事情是怪他没有事先调查好。   燕王说完后,憎恨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妇人。   “燕王这话好笑,若说这皇庄内的人都是我的人,就向着我说话,那这个妇人还是燕王带来的,怎么不知是你授意的,这妇人的话也同样不可信。”   沈皎说完后,也不搭理燕王,而是对着妇人道:“你到现在还不说实话,难道是想要被斩首吗?”   “我说,我说。”妇人听到斩首二字后,回过神来,口不择言,连自称都忘了,赶紧道:“是我贪图钱财,当年出事后,郡主可怜我,给过我一笔钱财,但是后来我赌钱全输光了,还欠下了不少钱,前些日子,债主找上门来,我正无路可走,昨日,便有人找上门来,说我只要按照他们说得做,不仅替我还了债,更会给我一大笔钱财。”   “这样的好事,我自是愿意的,所以今日才会这么说,并让我隐瞒下我那丈夫的死因,只说他是吃土芋而死的。”妇人快速说完后,赶紧求饶道:“郡主,我说了实话,可否饶了我一命。”   妇人说完后,天和帝便对着旁边的人摆了摆手,立时有人将妇人拖了下去。   “燕王,你怎么说?”天和帝问道。   “父皇,这都是这妇人一面之词,是她欺骗儿臣的,父皇,儿臣是受了蒙骗的,父皇……”燕王赶紧跪下辩解道。   “够了,你先回府呆着,思过去吧,朕最近不想看到你。”天和帝也不理会燕王的求饶,便让人将燕王带了下去。   天和帝看了看一旁的外甥女,又看了看一旁的太子,再想着已经被请下去的燕王,心中思虑万千。 第317章 升官   紫宸殿中, 天和帝自从打皇庄回来后, 就坐在龙椅上一言不发。   胡喜看着天和帝连晚膳都不传, 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很是担忧。正当胡喜想要出声劝导的时候, 天和帝的声音却突然想了起来。   “胡喜, 你燕王还能改变对元嘉的态度吗?”天和帝像是问胡喜,也像是在自言自语,逼问自己一样。   “奴才觉得燕王便是做得在不对, 元嘉郡主心胸宽广, 也会宽待燕王殿下,不会和他计较。”胡喜笑着道, 他是奴才, 没有资格评价主子, 特别是两位同是亲王位分的人。   这个回答并没有正面回应天和帝的问题,但是天和帝并没有生气,反而是感慨道:“你说得对,元嘉知道朕的心思, 即便是燕王做得再出格,也不会为了一己私怨, 破坏朕的想要的局面。太懂事的孩子容易吃亏啊!”   对于天和帝的感慨,作为多年跟在天和帝身边的胡喜,只是明白天和帝的心思, 更是明白此时应该说什么话:“元嘉郡主向来懂事,体贴陛下, 相信郡主会明白陛下的难处的。”   要他说,他并不喜欢燕王。虽然燕王每次都对他示好,态度不错,但是这些太好太过于刻意。他本就是个奴才,明白自己的身份,他唯一的用处就是在他是天和帝御前总管的身份上了。处在他这个位置,他最是明白,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若是有一天他和哪个皇子走得近了,最先动手的不是别人,而只会是他的主子天和帝。   比起拉拢,他更愿意和这位燕王保持距离,他可不想被当作夺嫡的工具,最后死无葬身之地。   但是和元嘉郡主相处就没有这样的顾虑了,元嘉郡主是陛下的心腹,不涉及夺嫡之争。元嘉郡主又是他看着长大的,待他又好,他的心自然是偏向元嘉郡主的。   “你说的对,元嘉是个好孩子,她会为了朕忍了燕王,好孩子是容易吃亏,可是朕也不能让好孩子一直吃亏下去,朕也舍不得。”天和帝说着自己的心理话,这些年,燕王挑衅元嘉不是一次两次了,但是元嘉看在他的面子上一直没有动手。若不然,依照元嘉的手段,如今的燕王哪里还能站立在朝堂之上。   但是他也不可能为了燕王,一直委屈元嘉。比起燕王,还是元嘉更重要。   正当胡喜等着天和帝接下来的问话后,却没有想到天和帝对着胡喜问出一个八竿子也打不着的问题:“这两日太子批阅的奏本可送来了?”   胡喜一愣后,赶紧回过神来,对着天和帝回禀道:“陛下,太子殿下每日批阅的奏本都会送来,这几日自然也是一样。”   说完后,胡喜赶紧将太子批阅的奏本找出来,呈给天和帝。这些年,天和帝给太子的权力越大,很多权力和奏本都逐渐放手给太子。而太子也是一如既往,没有任何的骄矜自大,每日都将重要的奏本送过来呈给天和帝批阅,并不越权。   天和帝翻看着太子送来的奏本。并不是呈给太子的所有奏本都会送到他这里来,只要超过了太子权限的大事,太子才会呈给他批阅,并不越权,擅自做主。并且在呈给他的奏本上也附上自己对此事的处理意见。   “太子在朝政的处理上越发娴熟稳重了。”看着上面太子附上的意见,天和帝感慨道。太子现在越发进益,处理朝政已经没有任何问题,他该教的该磨练的也都差不多了,将朝政交给太子已经没有任何问题了。   太子已经成熟,那么磨刀石的作用也就没有了,也该退场了。   而他也已经年纪大了,该是时候给元嘉再找下一个依靠了。   “让太子过来。”天和帝看着外面的天色还早,对着胡喜道。   ……   胡喜看着紫宸宫禁闭的殿门,知道今日之后朝堂又会有新的变化了。陛下为了元嘉郡主,或者说元嘉郡主只是一个导火索,陛下已经想明白了,为了元嘉郡主,为了太子,为了大齐,陛下已经决定舍弃燕王了。不过这也怪不得旁人,这一切都是燕王自己作出来的。   不知过了多久,一直到了宫门快要落锁的时候,太子才从里面出来。   胡喜看着太子离去的样子,即便是太子的养气功夫再好,他这个常年侍候天和帝这样帝王的人,还是能够看出太子内心的激动来。他知道,自己的猜测应该错不了多少。   果然,他刚进殿门,便听到天和帝的吩咐:“你现在去传旨,让燕王交出手中的一切事务,在府中闭门思过,另外,朝也不用上了,在家好好思过吧。”   “另外,从朕的私库中给元嘉挑一些好东西过去,告诉元嘉,有委屈不要忍者,除了关乎国事的大事,无论是谁,朕都不会让她受了委屈。”   “是,老奴记下了,这就亲自给元嘉郡主送过去。”胡喜试探道。看着天和帝点头默认的样子,胡喜心中对于天和帝对于二人的态度更明白了几分。   当然比起去燕王那,他还是更喜欢这位去元嘉郡主那里。   沈皎看着自己面前一堆的赏赐,再加上胡喜向她传递的天和帝的话,以及天和帝对于燕王的处置,心中一暖。   送走了胡喜之后,沈皎不由一笑,单看天和帝对于燕王的处分,就能看出天和帝已经做出了决断。   现在平衡的局面,很快就要被打破了。   随后第二日在朝上,天和帝便将推行土芋的重任交给了太子一方的人,并将更多的权力交给了太子。而燕王却是被架空了,连上朝的资格都没有。   此外,更耐人寻味的是,天和帝更是将元嘉郡主从原本的中书舍人的位置提升为大理寺左寺丞,正五品的官位。元嘉郡主立下如此大功,升官原本就在预料之中,从六品到五品他们也能够接受,毕竟这若不是此人是元嘉郡主,直接封爵也是可能的,毕竟这土芋的作用实在是太大了,是利国利民之物。令众人意想不到的是,陛下居然没有让元嘉郡主继续留在身边,或者前去工部,而是选择完全不相干的大理寺,这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只是众人不知的是,这是沈皎自己的打算。 第318章 律法   紫宸宫中   “说说吧, 怎么会选择大理寺这个地方, 你可不是你三哥一样喜欢典刑之事的人。”天和帝温声问道。   对于三哥沈长映, 沈皎知道, 这位是真的沉迷典刑破案之事, 当然, 她对于这方面并没有兴趣,她有兴趣的是别得地方。   “当然不是,我所在意的地方是我大齐的律例, 我想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比在大理寺能够更了解律例的具体运用了。”在大齐, 大理寺有着最高的司法审判权力,当然这个最高是在皇权之下的最高。大理寺掌刑狱案件的审理, 与刑部和都察院共称三法司。后两者一个负责审核, 一个负责监督, 真正地审理案件,运用法律还是在大理寺中进行。   “你想要修法?”天和帝皱眉问道。   “倒也不是非要修法。”沈皎摇头道:“我只是想要知道大齐律究竟有多少是落到了实处,有多少是荒废的,有多少是正确合理的, 又有多少是不正确需要废除的?”   “我认为法律应该与时俱进,调整不合理的地方, 规范出现的新问题,这才是法律能够逐渐完善的过程。另外,我大齐虽然也向唐朝的《唐律疏议》一样, 有修订成册的法典,但是这些律法却并没有普及到百姓, 正所谓知法才能守法,只有百姓守法才能够安定和谐,所以律法的普及对于百姓,对于大齐来说都极为重要。”   “可是让百姓知道律法又岂是这么容易的事情?”大齐百分之八十的百姓都是目不识丁的,让这些人大字不识一个的人去知法懂法,简直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 虽然难,但是也不是没有办法,只要是施行得当,定然会有这么一天。”沈皎说道。   天和帝听到沈皎的话,便知道她已经有了自己的主意,不由笑着问道:“说说你的想法。”   “我的想法不过是三个,第一,之前我们创办了学堂,不应当只是让百姓明白礼义廉耻,比起礼义廉耻,让百姓懂法,宣讲大齐律我想应该不难。”有了学堂,她的很多想法都可以顺利地进行,毕竟教育是一切的基础,这就是当初为什么她排除万难,也要在大齐建立学堂的原因。   “第二,便是利用戏曲的作用了。”沈皎笑着道:“这和当初我们废除那些迷信的做法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多排练这方面的戏曲,让百姓在娱乐中认识律法,懂得做什么会触犯律法,知道有所为而有所不为,知道违反律法的后果,相信百姓每当心中升起歹念的侍候,都会有所顾忌。律法的作用,比起审判,我认为更多的给人以警告。”   、   “当然,除了戏曲之外,还可以让人编制一些脍炙人口的民谣,让百姓传颂,相信这样会更方便和直接一些。”   “第三,也是最后,就需要个地方官府在这方面的大力扶持工作了,让官员多下到地方,和百姓交流,为百姓解答律法方面的困惑,同时也可以倾听百姓对于律法的呼声和想法,以便促进律法的改进和完善。相信有了官府的出面,百姓对于律法的了解会更加放在心上。”   “当然这三者之中最重要的还是第一条。”沈皎看着天和帝思索的神情,继续进言道:“以前的朝代,就算是想要实现这件事也无法,因为他们没有地方去宣讲律法,但是现在不同。皇舅舅筹建了学堂,就应当将学堂的作用发挥到及至,不然岂不是一种浪费?”   “将这些想法拟个奏本给朕,朕会和朝臣商议后在做决定。”天和帝点头道。律法的明确对于百姓来说是一件好事,对于朝廷来说更是一件好事,毕竟罪犯的减少才是盛世清明的写照。   沈皎知道天和帝对于她的这个建议是愿意考虑了,连忙高兴地应是。   “有件事,朕希望你能清楚,修律不是这么好修的,你要多听多看多学,再将大齐的律法研究透了之后,才能去修律,不然在这之前,你想都不要想。”天和帝警告道。   “元嘉明白,谨记皇舅舅教诲。”沈皎应声道。她当然知道修律的事情关系重大,但是她更清楚这个朝代的律法中存在极大的问题和漏洞,修律势在必行,但是却是要慎之又慎,一不小心,便会酿成大错。   “这件事情不急,这样的事情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比起这些,如今朕这里倒是有一件着急的事情,需要问一下你的意见。”天和帝说完后,也不待沈皎答话,便直接问道:“你对卫赜怎么看?”   “赜表哥……”沈皎听到天和帝的话,话语一顿,问道:“赜表哥学识渊博,能力卓绝,对我体贴照顾,自然是很好,皇舅舅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也老大不小了,这婚事也该定下来了。”天和帝拜拜手说着自己心中原本的打算,道:“原本朕是想要给你找一个家世好品貌佳的青年来匹配朕的元嘉,左挑右挑总是不和心意。”在他心目中,他的元嘉便是天下最好的儿郎也不一定能配得上。   “原本朕还想要再等一等,但是燕王这次给朕提了个醒。”天和帝感叹道:“一来燕王的心思不正,而太子也磨练地差不多了,是时候积累威望了,燕王再在朝堂上如此下去就不像话了。”   “而燕王又对你存有敌意,但是你却是在为朕做事,朕若是以后不再了,你的处境会更加艰难,这些都必须一早就准备起来。”   “皇舅舅……”沈皎叫道,她没有想到天和帝会为她考虑的这么深远。   “燕王误会了你,不要紧。但是太子不能误会你,若是想要日后的太子重用你,联姻会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卫家的人朕挑了一遍,虽然卫家子弟优秀,但是有了卫赜的存在,这些人便不过是萤火之光了。正好卫赜还没有成婚,虽然年纪大了些,但是剩下的却是无可挑剔,是一个不错的仪宾人选。”   “当然,选择卫赜也不只是这一个原因。” 第319章 定下   天和帝看着下面的外甥女继续道:“随着你现在不如朝堂的时间越长, 你得罪的人就会越多, 政敌也会越多。”   “只单单是沈家, 这个并不足以震慑得住众人。特别是沈家多是武官, 在国策方面没有太多的发言权, 所以给你找一个可靠的家族支撑很是关键。”   “而且这个家族必须不能拖累你, 还要给你支撑得依靠,纵观整个朝堂并不多,卫家和太子联姻, 对你未来有更大的好处, 这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卫赜本人能力卓绝,在朝堂上绝对不会给你拖后腿, 更会和你守望相助, 这点是很多朕之前挑选出的世家子弟无法比拟的地方。”   说道这, 天和帝叹了一口气,道:“之前朕不是没有想过,给你找一个只会听话的丈夫,但是随后就让朕否决了。你走得这条路, 太苦,也太孤独, 一个人走未免太过艰难,还是两个互相扶持着走更容易一些,也能坚持地下去。”   他之前不是没有想过给元嘉找一个才情好, 寄情山水文章的世家子弟,通俗地来说, 就是找一个花瓶,可是随后他就打消了这个想法。   他是帝王,最是能明白孤家寡人的滋味,他不想要他一手培养长大的孩子也经历这种痛苦的一生,太子是未来的帝王,是不得已,但是元嘉却是没有这个必要。若是夫妻能够相互扶持,相濡以沫,他觉得会让原本孤独的心中多些温暖和寄托,所以他选择了现在这个决定。   “特别是你和卫赜是从小的交情,算得上是青梅竹马,朕记得在崇文馆的侍候,卫赜特别照顾你,即便是后来,你们也有书信往来。朕觉得比起旁人,卫赜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天和帝看着沈皎问道:“你觉得如何?”   “赜表哥自幼对我照顾颇佳,我和赜表哥在他回来后,也是相谈过一番,在证件上并无不和的地方。”可以很直白的说,若是他和卫赜存在政见上的不和,即便是她对卫赜有仰慕之情,她也会果断地放弃这段情感,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   “所以?”天和帝听完沈皎的话,再次问道。   “全凭皇舅舅做主。”沈皎微微低头害羞地道。   饶是她脸皮再厚,在天和帝面前谈论卫赜,直接承认这门婚事也是有些害羞的。   天和帝看着沈皎脸颊微微有些泛红,脸上少有的出现少女的娇羞,不由开心地笑了。元嘉能够看中卫赜自是再好不过,若是元嘉看不中卫赜,他也不会硬逼着元嘉同意,毕竟婚事可是女子一辈子的大事,万万马虎不得。   对于元嘉的婚事,他原本是想要让元嘉自己去选,但是一来看元嘉没有这方面的心思,二来如今时局变动,最终演变成了现在的这副样子。虽然卫赜是人中俊杰,但是到底是年岁有些大了,也不知道身边有没有留人,天和帝觉得自己回头还是亲自敲打敲打卫逊,问问卫赜这方面的情况。   沈皎完全没有想到天和帝的脑中已经连卫赜是否有房中人的事情都考虑到了。   这边天和帝思考一番要重新打探卫赜的情况后,便对着沈皎道:“此事你回去告知一声你父亲母亲,省得你母亲每日来朕这里念叨。”天和帝一想到自己亲妹妹淑惠长公主最近操心元嘉的婚事快入魔的架势不禁摇了摇头。他之前和淑惠长公主说元嘉的婚事不急,却是被他母后和妹妹联合起来说教了一番,就是他的皇后也为此颇为埋怨他。他知道自己若是再不给元嘉定下婚事,估计会惹来众怒的。   “元嘉明白。”沈皎点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已经不早,便对着天和帝告辞离开了。   沈皎回到家中后,得知沈邦靖在书房中,便直奔沈邦靖的书房。   “怎么想起来到我这里来了?”沈邦靖看着眼前的女儿,指了指旁边的座位示意女儿坐下,然后对着放下手中正在批示的公文,笑着问道。   不外乎沈邦靖好奇,实在是为了避嫌,父女虽然都同在朝堂之上,但是私下却很少交流政事。就像是土芋的事情,沈邦靖也是在朝堂之上第一次听女儿提起,但是他并没有责怪女儿,这是他们两人之间的默契,也是对沈家最好的相处方式。   “阿爹,皇舅舅即将为我赐婚。”沈皎坐下后道。   “哦?”沈邦靖皱眉道:“怎么之前没有半点动静?”按照常理,帝王赐婚,即便是给皇子赐婚,事先也会有风吹草动传出,之前只听说天和帝已经开始列了胆子,要展开甄选。按照陛下对自己女儿的重视程度,宫中举办一场宴会是少不了的,但是如今没有任何动静就让天和帝下了决定,这中间定然是出现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   “皇舅舅被燕王的事情刺激到了。”沈皎没有多言。她父亲是个聪明人,又在朝堂上浸淫多年,这样的事情定然是一点就通。   果然,正如沈皎所想,沈邦靖沉思了一会儿后,便想了明白,进而关心地问道:“是哪家的孩子?你可是愿意?若是不愿,阿爹去求陛下……”他这一生为女儿付出的并不多,可以说他的角色大部分都被天和帝替代去了,他和女儿之间又碍着避嫌的关系,往来不多,所以说他三个儿女中最愧对的就是自己的女儿了。   之前女儿入朝,还有在朝堂上的其他事情上他没有帮得上忙,也不能帮,但是这样关乎女儿婚事的大事上,若是女儿不愿意,他便是冒着再大的风险也要去求上一求。   “阿爹安心,这桩婚事女儿是愿意的。”沈皎安抚道:“男方不是别人,是卫赜表哥。”   “卫赜……”沈邦靖将卫赜的印象从脑海中翻出来,卫赜的人品才学前途家世这些统统都没有问题,但是……   “卫赜的年纪应该不小了吧。”沈邦靖皱眉道:“这么大不成婚,不会有什么问题吧?”虽然有什么高僧批命,但是这是不是托词还说不一定呢。   至于是为什么找的托词?这可能性就多了。比如身体不好,比如已经心有别人,但是佳人另嫁,无法忘怀?不怪他多想,毕竟卫赜的年纪实在是太大了,这又关乎女儿的一生,容不得他不谨慎。 第320章 不速之客   沈皎听到沈邦靖的话, 立时震惊了。她从没有想到过这些话会从她父亲的嘴中出现, 她以为这些话只会是她母亲淑惠长公主会怀疑操心的。不过, 想一想, 她父亲的想法也是正常的, 毕竟是关心则乱。再加上卫赜不只是不成婚, 而且是不近女色,她父亲会有这个怀疑,也是再正常不过。   沈皎想到这不由一笑。估计卫赜从没有想过, 他为自己守身如玉这么多年, 居然会被自己的未来老丈人怀疑是他自己不行。她真的很好奇卫赜知道后的表情会是什么样的。不过,这样有些破化翁婿情的话, 她还是不要告诉卫赜为好。   “阿爹想哪里去了, 皇舅舅既然会赐婚, 这方面的问题是绝对不会有的。阿爹不要乱想,皇舅舅肯选择卫赜,就算是为了其他原因,也会事先考验过卫赜。”沈皎压下心中的笑意道。生怕沈邦靖再想到别得方面去, 赶紧先说明好。天和帝既然敢赐婚,就不可能不打探好卫赜。再者, 对于卫赜,她认为自己对于卫赜的了解,就算是没有十分, 也有七八分。卫赜是什么样的人,她还是了解的。   沈邦靖知道自己想得有些不对, 但是关乎女儿一生的大事容不得他不多想。沈邦靖听了女儿的话,咳嗽了一声,掩饰了自己的尴尬,将话题岔开,转移到正事上来:“如此一来,咱们就算是和卫家,和太子绑到了一起。”   “女儿知道阿爹在担忧什么。”沈皎看着沈邦靖皱眉的样子,笑着道:“不过阿爹不用担心,所谓夺嫡已经将近落幕。燕王已经惹了皇舅舅厌烦,被夺了手中的权力,禁在家中。今日上朝,阿爹也看到了,皇舅舅已经有将手中的权力逐渐交给太子的想法。”   “夺嫡随着燕王的落败,估计已经不会再发生。十皇子等幼年的皇子能力并不行,连与太子一争的力量都没有。如今皇舅舅的想法绝不会是给太子设立敌手,创立什么平衡的局面,而是逐步地将手中的权力和国事交给太子,逐步给太子再朝中建立威信。”   “皇舅舅不是昏庸的帝王,他是盛世明军,他懂得什么侍候该做什么事。他不糊涂,也没有将权力放在手中不放权的想法,相反,皇舅舅一直在倾尽心血培养出一个合格的继承人。”比起以前的那些到了年老就胡来的帝王,天和帝的头脑十分清醒。他没有不愿放权的想法,想法,天和帝的格局很大。他想要的是在青史上留下流芳百世的名声,他想要的是大齐长久的盛世。天和帝不是没有野心,相反,比起以前的帝王,天和帝的野心更大,他的野心不只是在当下,更是在未来,在史书上。   “陛下之英明,远非我等所能及。”听到女儿的话,沈邦靖算是明白了一二。天和帝的年纪说来也不下了,也有五十多了,这个年纪的帝王哪一个不是想法设法将手中的权力握得更紧,向天和帝这样想要交接给太子的基本上的是不存在的。天和帝的这个选择,比起晚年的时候握权不放,惹得惨烈的夺嫡之争的,出现朝廷动荡的。作为臣子,特别是一个纯臣,他自是希望天和帝能选择将政权平稳的过渡给太子,免得引起朝堂动荡。   但是即便是作为一个正常的人,一旦尝到了权力的滋味,谁又想要放下权力,将其交给另一个人,这份心胸和魄力,他自认是没有的。所以,他真的是佩服龙椅上的这位帝王。   “既然夺嫡已成定局,那么我沈家也便没有了顾虑。”沈邦靖点头道。若是太子登基,卫家便是帝王的母族,如此一来,便没有了顾虑了。   “不错,所以我才说阿爹只管放心。”沈皎笑着点头道:“赐婚的圣旨不日便会下达,今日提前告诉阿爹,也是想要父亲提前有个准备。”   “你母亲那里可知道了吗?”沈邦靖问道。   “并未。”沈皎道:“我从宫中出来便直奔阿爹这里,还未去阿娘那。”   “一起吧。”沈邦靖道。   等到了淑惠长公主那里,告诉这个消息时,淑惠长公主却是对卫赜这个女婿十分满意。   “既然定下了,你的嫁妆也该准备起来了,卫家可是士族,这大家族中后宅的弯弯绕绕多了去了,虽然卫老夫人和卫家大太太都是和善的人,但是你这段时间也可要好好学,还有你成婚时要给公婆绣的绣品……”淑惠长公主还没有说完,就被沈皎打断了。   “阿娘,婚事上自有礼部操心,还有我是郡主,是亲王之尊,我有自己的府邸,我的郡主府皇舅舅早就派人修建好了,如今已经完工。日后我只会住在郡主府中,去卫家也只会是小住。”住在郡主府,不是她不尊重卫赜,而是权力和地位使然,她既是亲王之尊,就要有亲王的职权,府邸更是最重要的证明之一。有了府邸,她才能依照律例设置府邸的官员和谋士,才能扩大自己的人手。如此,她住在卫家,给自己招揽人手也是不便。至于和卫家之间的相处,每个月回去住一两日,便是维护感情,不让卫赜难做。   “至于针线,母亲也是知道我的手艺的,这方面根本不成。”沈皎说着自己的绣工没有丝毫愧意,她之前的经历全都用来跟师父和天和帝学习了,哪里来得时间做什么绣活。   “再者,公主出嫁时,也没有给公婆绣东西的,我的身份同样也用不到。”沈皎知道,淑惠长公主一直将她当成郡主来看待,公主能做的东西,很多郡主就没法做,特别是这外姓的郡主,比如这给公婆的绣活就是其中之一。但是她的身份能撑得起,到时候她会给予补偿,她相信卫家也会理解。   淑惠长公主也知道女儿现在的身份,见女儿打定了主意也不便多说,只是道:“你既是有了主意,阿娘也不多说,但是圣旨下来后,你和卫家老夫人卫家大太太的见面肯定是要见的,到时候你可不能缺席。”   “这是自然,只要是阿娘约好了时间,提前告知我,我定然是不会缺席的。”她又不是不知礼节,这些该做得,该给予的尊重,她一样都不会少。   和淑惠长公主商量好后,沈皎和父母告辞,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处理完事务,洗漱完后,她没有想到自己的房中居然迎来了不速之客,还是想要她命的不速之客。 第321章 刺杀   沈皎躺在床上, 感到利刃离自己越来越近, 但是却并没有睁眼, 也没有任何动静。   正当这时, 只见以为身着劲装的女子出现在床前, 立时将刺客拦了下来, 与刺客打斗起来。   显然次刻并不是女子的对手,几个回合下来,便被擒住了。   这时, 沈皎也从床上起身, 看着被扬灵压着的刺客,寒声道:“说吧, 谁派你来的?”   “是太子, 是太子殿下派我来的, 郡主饶命啊!”刺客似乎极为贪生怕死,赶紧答道。   沈皎听后嗤笑一声:“你的主子如果听到你这么说,估计会很后悔派了你这么一个蠢货过来。“一个连慌都不会撒的蠢货,单从其报的太子这个名字来看, 就能够猜出其背后的主子是谁。   沈皎看着刺客听完后似乎要自杀,连忙对着扬灵道:“不要让他死了。”   扬灵一直注意着刺客的动静, 很快就将刺客嘴中的毒物拿了出来,看着又要咬舌自尽,扬灵连忙将一块布塞进了刺客嘴中, 以防其自杀。   “待下去,交给暗彦先生。”沈皎摆了摆手道。对于刺客背后的主使者, 她也差不多清楚了。   “是。”扬灵应声道。   并没有过多上时间,暗彦便前来求见沈皎。   出了这样的事情,沈皎也没有心情入睡,便来到了自己的书房中等待消息。   “郡主,审问结果出来了。”暗彦回禀道。   “是燕王。”沈皎肯定道。   “是,郡主英明。”作为暗卫,他们的手段多的是,自然是审问的出结果的。但是暗彦没有想到沈皎会能直接猜出幕后的主使。   “如今的朝堂上,若说我的政敌估计有不少,但也只是政见不同,还没有到要我死的地步,也不至于冒这个险。”沈皎面对暗彦的疑惑,解释道:“最近和我真正结仇的只有这位燕王殿下了,我可是害得这位丢了入朝议事的权利,恐怕这位恨我恨死了。”   “此事已经上报了吗?”沈皎分析完后,问道。   “还没有,属下正准备上报陛下。”暗彦道。   “如今天色已经不早了,皇舅舅已经歇下,我也没有什么事情,这么晚就不要打扰皇舅舅休息了,让他们明天早上再上禀就好。”沈皎答道。   “是,属下明白。”暗彦应道。   “时间不早了,彦先生也回去休息了,今日麻烦彦先生了。”   “多谢郡主体恤,属下告退。”   沈皎看着暗彦离开,不由一笑。都说福祸相依,如今的这场刺杀,对于她来说未必不是好事。最起码燕王在天和帝心中,这位会被彻底放弃了,并且天和帝会更加坚定这场婚事,让她和太子一方的人联姻。   在大局已定的情况下,和太子走得近一些,这也是她所期望的事情,对她以后的仕途会更好。   今晚过后,夺嫡之争便会彻底落下帷幕。她之所以说天和帝会彻底放弃燕王,不是因为燕王刺杀的是她,而是燕王选择做出刺杀这个最为低级的选择,便代表着其的心胸极为狭隘,如此之人,绝不会是帝王的好人选。   果然,第二日便天和帝便传召燕王,随后便发出旨意,燕王御前失宜,天和帝大怒,怒斥燕王不被为王,废除燕王亲王爵位,将为郡王,封号静思,对于这个封号,众人皆能看出天和帝的意思,所谓静思悔过,天和帝这是要让燕王,不,是让静思君王悔过啊。只是就不知道这位是犯了什么大错,让天和帝如此震怒了。   紧接着,随着燕王被降位,作为朝中和静思郡王关系最为紧密的,燕王的岳父,兵部尚书,被曝出多种罪行,革职查办。   紫宸宫中   “秦润这些年和老九的谋划还真不少。”天和帝看着被暗卫调查出来的兵部尚书秦润所做的事,眼中目露寒光,“这两人的胆子真是不小,居然敢打上军粮的主意,若是朕再晚一点调查,估计他们就要以次充好了,到时军中将领不满不说,就是军中的士兵也会寒了心。”   沈皎拿着天和帝递给她调查的结果,心中也是微微震惊。静思郡王的胆子,比废晋王的胆子大得不止一点。以前的晋王,只是敢将手插入地方,对于军队方面的主意想都不敢想。而静思郡王不同,因着晋王的事情,天和帝对地方的把控变得十分之严,静思郡王插不上手,也不敢再打地方的主意。便将主意打到了朝廷中央,仗着和兵部尚书秦润的关系,便打起了军粮主意。或者说。不只是军粮,还有军械。   看着天和帝脸上的寒意,沈皎知道静思郡王是踩到天和帝的底线了。军队是天和帝的逆鳞,天和帝可以允许自己的皇子打上朝廷六部的主意,但是绝对不允许皇子盯上军队。军队是一个国家国力最强有力的象征,是一个国家在面对外敌时最大的支撑,也是一个支撑君权的最大力量,所以对于君王来说,军队不能出任何问题。   而静思郡王竟然作死地踩到了天和帝的底线,就算是没有这次的刺杀事件,天和帝只要发现,也绝对容不下静思郡王在继续蹦跶下去了。所以,如今的结果是早晚的事情。   “皇舅舅息怒,正所谓亡羊补牢,犹未为晚。现在这批军粮和军械还未发往边关,一切都还来得及,皇舅舅不必担心。”沈皎劝道。   “前些日子,你受惊了。”天和帝一想到前两日的刺客事件,便忍不住担心道:“不如朕再让暗影给你挑选两个女暗卫,这样你的安全朕也能放心些。”   “扬灵武功高强,一人已经足以。”沈皎知道天和帝是关心则乱,有暗卫确实是好,但是暗卫哪里是大白菜,说有就有的,特别是女暗卫,更是少之又少。扬灵的武功足够高强,在无人的时候护住她不成问题。   “再者,我出门在外都有护卫在身,皇舅舅不必担心。”沈皎劝道。   天和帝却是没有答应,只要一想到刺杀的事情,他就止不住担忧,向静思郡王一样胆大,狗急跳墙的不是没有,所以他一定要给元嘉再添两个女暗卫他好能放心。而且,日后元嘉的府邸也要多放些禁军,防卫森严些,以防止有贼子闯入。   燕王被降位静思郡王十日后,一道赐婚圣旨下。天和帝赐婚元嘉郡主和卫氏嫡长子卫赜,满朝哗然。 第322章 婆母   沈皎看着面前一直握着自己手的卫大太太崔氏, 并不排斥。这么短的时间接触下来, 崔氏真的是一个温柔的人, 但是崔氏的人生经历告诉她, 崔氏是一个柔中带刚的女子。   从和崔氏的接触来看, 崔氏做事面面俱到, 但是并不会引起她的反感。   “还记得前些年回京,当时便见过一次郡主。那时候只觉得若是我也有郡主这样一个聪慧漂亮的女儿,一定会放在心眼里疼爱。”崔氏一边拉着沈皎的手, 一边和淑惠长公主温柔道:“如今, 我和郡主也算是有缘分,能够圆了我一个女儿梦。”   “公主不知道, 我当时有了卫赜后, 一直都想要有一个女儿, 可惜我这身子不行,实在是无缘。当时我就再想,若是我有一个女儿,一定将最好的东西都留给她。”崔氏一边说着一边拉着沈皎的手, 笑得十分和蔼,“如今我能和郡主有这缘分, 心中高兴坏了。”   淑惠长公主听到崔氏的表态,心中很是满意。虽然这桩婚事是天和帝赐婚,元嘉的身份也足够高, 但是她还是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和未来的婆母相处和谐。   “她就是个淘气鬼,一不注意就能给我闯出大祸来。偏偏主意大得很, 如今这又入了朝堂,我也是管不住她了。每日里让我操够了心。”淑惠长公主装作埋怨的语气说道。   崔氏听到淑惠长公主的话莞尔一笑,她知道淑惠长公主这是在试探她对于元嘉郡主入朝这件事的态度,不由笑着道:“公主的这些话,臣妇斗胆说一句不赞同。郡主为国为民做出了多少贡献,这是多少官员都做不来的,怎么能是淘气呢?郡主做得事是多么令人钦佩,别说是咱们女子,便是男子,也少有能及郡主的人?”   “郡主这么优秀的孩子,臣妇是做梦盼都盼不来的。”崔氏夸赞道。对于这位未来的儿媳,她的佩服的。当年在那种父母离世,独自抚养幼弟长大的时候,她也是当家做主的人。人人都说她独立自强,但是这样的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能够走上朝堂,为自己的幼弟在朝堂上撑起一片天。她从来没有想过,也不敢想。所以即便她做得再好,她也只是在内宅为幼弟遮风挡雨,外面的事情她束手无策。   这就是她们这些人和元嘉郡主的区别,也是她倾佩元嘉郡主的地方所在。对于她来说,元嘉郡主真的做到了一个女子一生都不敢想的事情,她和熙和军一样,是女子的骄傲。   “你可别夸她,再夸她,她尾巴就要翘到天上去了。”淑惠长公主十分满意得笑着道。   随后又问道:“元嘉不仅是我的女儿,皇兄也待她示如己出,所以惯着她,给她修建了府邸,说来府邸离卫家也不远,只隔了一条街。”淑惠长公主歉意道:“我知道你们卫家还未分家,但是到底是圣命难为。”   “公主说笑了。”崔氏摇头道:“卫家是臣子,郡主是君,臣从君,本是臣子应尽的本分。何况郡主本就是亲王之尊,有府邸才符合郡主的身份。卫家明白自己的本分,并无任何异议,还请公主放心。”   她来之前,自己的婆母特意将自己叫了过去,嘱咐一番,其中就有这一条。对于儿子以后和自己别府另居的事情,说实话,她本来是有一些想法的。毕竟她长时间不在卫赜身边,总是想要亲近自己的儿子。但是一想到元嘉郡主的身份,和这建造府邸背后的意义,她的这一点想法就彻底没有了。   对于卫家来说,要一个有着实权的亲王之尊的郡主,比一个没有实权的亲王之尊的郡主,卫家更想要前者。府邸,会是一个亲王最具体的体现之一。在这一点上,她能够想得开。   再者,她相信自己在这一点上给予元嘉郡主支持,元嘉郡主必会投桃报李,这样婆媳关系才会更加融洽。   说实话,对于和元嘉郡主这个比公主还尊贵的儿媳,她对于未来婆媳关系的相处还是很担心的。自古天家的公主哪有一个好相与的?就比如眼前的淑惠长公主,若是梁国公府的老太太真的敢摆婆母的架子,估计早就被淑惠长公主出手整治了。   若是拿淑惠长公主和元嘉郡主比较,两个人都是天之娇女。都是一样的手腕厉害,但是每个人两个人的格局却是完全不同。淑惠长公主再厉害,也只是在内宅,不会将手插到朝堂之上。但是元嘉郡主却是不一样,若是得罪了淑惠长公主,就只会在内宅上受到为难。而得罪了元嘉郡主,受到牵连就不只是自己,还有自己的丈夫家人。   元嘉郡主虽然看着温和,但是手段却是厉害,看看如今的静思郡王就足以看出这位郡主的手段之高。   所以,对于她来说,对于和元嘉郡主之间的这段婆媳关系还是担心的。但是从今日的情况上来看,元嘉郡主准许她亲近,就代表着她们之间的关系是可以十分融洽的。   元嘉郡主嫁入卫家,她们一早就清楚。从来都不是元嘉郡主去适应卫家,而是卫家去适应元嘉郡主。卫家从来都是臣,元嘉郡主是君,她的儿子虽说是仪宾,但是说来好笑,从礼制上和王妃是一样的。这一点,她清楚得很。自然,她也清楚自己的身份。她没有资格要求元嘉郡主向普通的儿媳一样对待自己这个婆母,但是她相信,只要自己做到了位,元嘉郡主自然会回以同样的尊敬给她。如此,她也就满意了。   最重要的是,她的儿子心仪眼前的姑娘。只这一条,就足以让她喜爱元嘉郡主了,更何况,对于元嘉郡主她有着身为女子的钦佩。这一点无关乎年纪和身份,只是一个女子对元嘉郡主如今所做的成就的向往和敬佩。   淑惠长公主听到崔氏的话,对于崔氏的识趣,很是满意,笑着道:“你放心,元嘉是晚辈,以后你就是她的长辈,晚辈孝顺长辈才是应该的,即便是不再一块住,也会尽孝心,这点你尽管放心。”   随后,淑惠长公主和崔氏又聊了好久,两人相谈甚欢。   琼华院   沈皎看着自己手上,卫大太太崔氏临走前悄悄递给自己的荷包,不由一笑。 第323章 情爱   淡蓝色的花笺上, 文雅端正, 上面的字迹潇洒大气。   “从别后, 忆相逢, 几回魂梦与君同。相思之苦在心头, 不知何时再相见?”沈皎读着上面的诗句不由一笑, 心中微微泛起甜意,这可能就是恋爱的滋味吧。   想着从上次一别后,她确实和卫赜没有见过面了, 她心中泛起思念之意。她如今才知道相思究竟是何种滋味。   拿起旁边自己制作的花笺, 沈皎在上面提笔写道:“君心似我心,不负相思意。郊外山花烂漫, 盼与君相见。”随后沈皎提笔写下具体的日期和地点:明日, 延兴寺, 盼君如约来。   因着第二日休沐日,所以她才会选择第二日。没有办法,若是平常,他们两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定然是抽不出空来的。   当然,这也是因为她, 真的想卫赜了。   第二日,延兴寺,海棠花的花林中。   “还记得我与阿皎第一次相会在延兴寺, 那个时候阿皎和广平侯,永安郡主和辅国将军一起, 似乎对我颇有误会。”卫赜想起当时见到沈皎的时候,不由好奇地看向对面的女孩。   沈皎听着卫赜提起当年的事情,脸上微微一红,她当时确实是误会了卫赜有求娶她三嫂的意思,不过,这也不能怪她。谁叫那个时候卫赜正值青春年少,而她三嫂也是美丽非凡,她误会卫赜也属于正常。   不过,让沈皎松了一口气的是,卫赜并没有追问下去的意思,避免了她的尬尴。但是,卫赜接下来的话,却是让她脸上更热了。   “也正是那次见到阿皎,见到了广平侯对永安郡主的态度,我才下定决心让阿皎明白我的心意。爱一个人,还是要告知那个人,这样机会才会更大一些。”卫赜温柔地道:“比起那些书上所说的爱一个人,是在背后默默地付出,我不反对,但是我也不是很赞同。我希望自己能够争取到自己心爱的人,所以我想要告诉阿皎,让阿皎即便不动心,也会留下我的痕迹。在想要动心谈爱的时候,第一个人想到的就是我,我这样,阿皎觉不觉得我太有心机了?”   “和赜表哥一样,我一样觉得任何事情都是要靠自己争取的,不敢说出自己爱意的人才是懦夫。”沈皎摇摇头道,虽然默默付出的爱很伟大,但是她更觉得敢于表达出来的人更勇敢。人想要什么,在不违背道德律法的情况下,就要去努力争取,这才是她所欣赏的,就比如他们两人的这场婚事。   “就像这场婚事一样,若不是我和赜表哥一早准备好了,恐怕我即使不被燕王所陷害成功,但是也给不了燕王这般教训,甚至难免会让一些官员对我产生误会,如今的反击才是恰到好处。”如今她既反击了燕王,又没有对燕王穷追猛打,这样对她的名声,对天和帝都是最好的结果。   “也正是因为我们算计对了皇舅舅的心意,才会使得这件事情一箭三雕。只要不违背道义律法,运用心计又何妨?”沈皎笑着道。她还是那句话,算计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是却不能违背律法道德。   对于卫赜这样小小的心计,她并不反感。   卫赜听到沈皎的话,笑得更加温柔:“阿皎果然是我知己,与我心意相同。”   沈皎看着卫赜的情话比以前说得更顺了,不由转移话题道:“昨日见到伯母,方知伯母心胸宽阔,是如此豁达之人。”相比于这个时代的大多数妇人,崔氏的心胸真的很宽广,面对她这样一个事情十分多的儿媳,崔氏能够不埋怨,实在是让人刮目相看,也让她十分感动。   “若不是我知道母亲为人,又怎么敢求娶你,我说过我不会让你有后顾之忧。”他对于自己承诺的事情一定会做到,他说过会让阿皎没有任何顾虑地嫁进卫家,就一定会说到做到。不然他有何脸面去求娶阿皎?   “我不会让赜表哥一个人付出的。”沈皎听到卫赜的话,甜蜜地摇了摇头道:“我们日后多数时间住在郡主府,但是每个月可以回卫家住几日。”   卫赜听后虽然欣喜,却是没有直接答应:“这样会不会有所不便?”   沈皎听到卫赜首先是在为自己考虑,心中一暖,道:“在卫家为我设一个书房,由我的人驻守就好,不会为难什么。赜表哥的亲人,亦是我的长辈,该我尽得孝道,我自是会去做。君待我以诚,我必不相负。”   “这也是我的心声,阿皎和我真的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卫赜听到沈皎最后的话,笑着调侃道。   随后卫赜接着道:“说起来,我对于我们的未来,我并不希望发生什么轰天动地的大事来证明我们的感情。我只愿我和阿皎能够相知相守,一起到白头。我们之间没有误会,能够彼此之间袒露心声,互帮互助,相携一生。或许我的性子不适合热烈的爱情,我更希望我们的感情能够细水流长,永不枯竭。”   对于自己的性子,卫赜十分了解。他虽然能够轻易地对着心爱的女孩说出情话,但是他却是不喜欢轰天动地的爱情。   “但若是阿皎喜欢,我也不介意陪着阿皎去热闹一番。”卫赜承诺道。   “我亦是不喜欢那样的爱情。”沈皎摇摇头道:“人生苦短,我不认为要将所有的经历全都放在情情爱爱上,人生还有许多有意义的事情等着我们去做。我只愿我的另一半,能够和我携手共创心中的抱负与理想。”相知相爱,平平淡淡,不代表他们之间彼此不相爱。对于她来说这样的感情更为真实,也更为动人。   “我定会做和可以和阿皎携手相伴一生的人。”卫赜承诺道:“只要君心不改,我心始终如初。”   卫赜说完后看向沈皎,从袖中拿出一个锦盒,打开后里面是一个羊脂白玉的镯子。饶是沈皎这样眼界的人,也必须承认这镯子是难得的珍品,便是宫中也难找。   “这是我偶然得到的一块羊脂玉,拿到这块玉,我的第一想法便是将它雕成玉镯,套在阿皎的手上。”卫赜看向沈皎的眼中爱意仿佛要溢出来了一样,认真地道:“不知阿皎可否愿意让我套住,套住阿皎的心?”   沈皎慢慢地伸出右手,笑着道:“如君所愿。” 第324章 婚服   从大理寺刚回来的沈皎, 刚一进门, 便被管家告知礼部的人在等着她, 便前往前厅而去。   等她到时, 她母亲淑惠长公主早已经在座。沈皎和淑惠长公主见完礼后, 便听到淑惠长公主笑着道:“这是礼部郎中宋大人, 是来给你送成婚当日的礼服,配饰的。”   沈皎听到笑着对面前的中年官员点头道:“有劳宋大人了。”天和帝请人测算过,将吉日定在了八月八日。如今离日子越来越近, 一切事情都该提上议程了。   这些日子, 她在大理寺虚心学习,尽可能地了解大齐的律法机制, 为以后的变革积累经验。而她和卫赜的感情也越来越亲密, 见面相处的时间也越来越多, 他们彼此的心更加贴近。虽然平淡,但是温馨,这样的情感,才是她想要的。一切都在往她想要的方向发展。   如今已经七月底, 没有几日就到了大婚的时候。虽然诸事繁忙,不过让她庆幸的是, 她的身份足够高,很多事情自有礼部和天和帝派来的人给她搭理,她不需要做太多的事情。就比如眼前的嫁衣, 若是搁在平常的人家,女孩的嫁衣都是自己绣制的。而她却完全不用, 她的嫁衣由礼部汇同宫中一同制办。   “不敢,此事臣分内之职。”礼部郎中宋时拱手道,虽然论官阶,他和元嘉郡主同属五品,但是又有哪位官员敢于正一品的亲王爵论官阶。在元嘉郡主这个亲王爵面前,他们都要称臣。   随后宋时站起来,对着身旁的绣娘摆了摆手,只见盒子中盛着的礼服被一一展开。   “依照礼制,郡主是亲王爵,礼服上应该按照亲王爵制作。但是郡主毕竟是女子,就像郡主及笄礼的礼服一样,礼部采用的依旧是女装。这次因着是成婚,是嫁衣,所以礼部在奏请陛下后,为郡主采用的翟衣,上面织有翟纹九等,共一百三十八对,间以小轮花。”   淑惠长公主听到这,却是皱了皱眉头,问道:“翟纹九等?这是太子妃的礼制,宋大人可是搞错了?”太子妃是未来的皇后,其衣服上的纹饰是除却皇后以外最为讲究和尊贵的,便是她这个嫡公主有时也要逊上一筹。翟纹,她这个嫡公主也只能用八等,亲王妃和其余的公主用七等。九为极尊之意,由此可见这份翟衣的尊贵之处。当然最为尊贵的皇后和太后,身上的翟纹不只是九等,更有金龙纹。龙是帝王的象征,绣在正妻的身上,便象征着皇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不是旁人可以比拟的。   “回公主,这是礼部奏请陛下后,陛下给予的答复,当时太子殿下也在场。这也是太子的建议。”礼部侍郎宋时答道。   淑惠长公主听到是太子的提议,心中放下了不少。   沈皎明白淑惠长公主的担心,淑惠长公主是怕礼部给她准备的这份礼服惹来太子妃和太子的不悦,以为她是不敬太子,不敬太子妃,对于她十分不利。不过,对于她来说,却是无所谓的。若是太子因为此事而记恨与她,那么太子也就不会登上如今的位置了。太子眼光独到的很,和天和帝一样志向远大,而且她有恩于太子,太子定然是不会因为此事和她计较。便是计较了,她也自有应对的方法。   至于太子妃那里就更没有必要担心了。首先,她未来的主要天地是在前朝,并不是在后宅厮混,太子妃根本也都管不着她,便是得罪了又如何?二来,太子妃和她关系不错,心胸豁达,她改日做些弥补,太子妃也不会在此事上记恨与她。   不过,此事既然是由太子提出的,那么她就更没有必要担心了。她今年献出了土芋,算是有大功于朝廷,天和帝就算是再让礼部给她制作的礼服再超制,重臣也不会说些什么,这些都是她应得的。   这不是她自大,而是这本就是她应得的。最重要的是,只有在身份上足够高,对于实现她心中更大的理想抱负才更有利。   宋时看淑惠长公主不再说话,继续道:“除了部分如公主所说仿制太子妃的礼服外,很多地方也是保留了亲王爵的象征。比如两肩绣金龙纹,五章纹,大带上,素表朱里,腰部用朱缘,下垂部分用绿缘,纽约用青组。玉佩两组,每组由珩、瑀、玉花、琚、冲牙、璜、玉滴组成,瑑描金云龙纹,贯以玉珠,佩上有金钩,佩下副以四彩小绶。”   “大绶以赤、白、缥、绿四彩织成,纁质,其上用三色小绶编结悬挂玉环二。另外,玉圭和亲王爵也是相同,长九寸二分五厘,这个礼部没有从新制作,元嘉郡主及笄礼时,礼部已经交由郡主了,以上是服饰,郡主请看。”   “让礼部的诸位大人费心了。”沈皎看着面前的礼服,流光溢彩,华美耀眼,一针一线都极为精致,可见都是最好的绣娘用最好的绣工制成,无一不精,无一不美。   “都是臣等应尽之责。”宋时看沈皎对于礼服没有什么意见后松了一口气,若是元嘉郡主不满意这份礼服,他们再大改恐怕到时候会误了婚期。都说元嘉郡主在这方面异常好说话,只要做得尽心,元嘉郡主是不会挑刺的。比起一般的宗室贵女和公主们好伺候多了。   紧接着,宋时又将旁边的另外的盒子打开,继续道:“郡主,这里面是您成亲当日所戴的头饰,也是根据太子妃的规制改制的,九翬四凤冠,当然也是依照陛下的意思,另加一对蟠龙。”   沈皎明白,到现在,她大婚时的礼服就已经完了,但是看着宋时旁边剩下的几个箱盒,问道:“剩下的是什么?”   “回郡主,剩下的是礼部按照亲王礼制给郡主准备的常服。”宋时道:“陛下圣喻,郡主成婚后,也算是正式开府了,既然是开府改由的礼制就不能乱。郡主以前的服饰多是按照公主的服饰制作,所以这次礼部按照亲王常服的样子给郡主制作了样子,以后郡主的服饰样纹皆按照这些制作就行。”   沈皎听后挑了挑眉,因着她身份的特殊,郡主的封号,亲王的爵位,又是女子身,很多服饰上的具体细节都不好定论,绣的多了,就是违制,绣的少了又不符合她的身份,所以并不好穿着。再加上淑惠长公主喜欢她穿女装,所以基本上就是她的服饰都是按照公主的服饰制作。   不过看宋时带来的服装,除了一套是女装外,其余都是男装,完全是按照亲王的规格制成。不过,由此她也明白了天和帝意思。   天和帝这是在告诉她,等到她成了婚后,就代表着她开府,开始独立处理事务了。成婚前是她身为女儿唯一可以任性的时候了,成婚后就代表着她身上的担子更重了。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在古人看来,齐家后才能治国平天下。齐家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是极为重要的。天和帝这是在盼着她齐家后,能够更好地治理国家,治理大齐。   “这些服饰,请郡主试穿,若有不合适的地方,臣再让绣娘们抓紧改进,到时候方不能误了郡主的吉时。”宋时道。   “礼服我等一会儿就试,在这之前,有其余的事情,我想要问一下宋大人。”沈皎摆手道。   “郡主请讲。”宋时赶紧拱手道:“下官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想要问的是,我府邸可是修缮好了。毕竟我大婚三日后,便会搬到郡主府了。”为了不让卫家掉面子,维护卫家的形象,天和帝恩准卫赜根据尚公主的习俗娶她,而不是亲王纳妃的礼制成婚。这是给卫家脸面。所以最后定下的是大婚在卫家举行,但是大婚三日,两人便会搬到郡主府中。但是她的郡主府,因着之前不断地提升爵位,府邸的礼制规格也再不断地重新修缮翻工,至今都尚未完工。   “关于这件事情,正要和郡主说。郡主的府邸已经进入了尾声,再郡主大婚前,一定能够完工。郡主尽可放下心来。”宋时听到沈皎的问题赶紧道。对于元嘉郡主府的修建,陛下更为上心,已经催促了礼部好多次了,礼部尚书也紧随其后,给他们下达了最后的通牒。不过,元嘉郡主的府邸已经修了这么多年,大体上已经完工,只剩下了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虽然赶了一些,但是人手也足,如期交付完全是可以的。   至于元嘉郡主的府邸究竟被修建成什么样子,他去过几次,那里可谓是一步一景,是比他脚下的这座淑惠长公主府更为华丽,更为精致。可以说,元嘉郡主府比任何一个亲王府和公主府都要来得华丽精致地多。这些天,宫中赏下的各种珍贵摆件填满了元嘉郡主府。由此可见,陛下对其的宠爱。   沈皎听后,满意得点了点头,便进去试衣服去了。   很快,就到了大婚的日子。 第325章 大婚   八月初八, 天气晴朗, 惠风和畅。   比起平常勋贵世家的成婚, 元嘉郡主和卫赜的婚礼显然多了些威严。这场由礼部在天和帝过问下操持的婚礼, 更多的是一种皇家气象。而且, 比起一般的出嫁, 元嘉郡主不只是身上的嫁衣夺人眼球,让众人更加明白这位郡主在天和帝心中的地位,还有前来迎亲的正副使, 也是让人感叹。   比起之前几位皇子的成婚, 正使只是礼部尚书不同,这次的正使是宗正寺的宗正, 天和帝的叔父闵王, 副使是次辅颜思。前者众人还能够猜到, 但是后者的出现却是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颜家和卫家的关系众人都明白,颜家和卫家同属大齐的两大世家,两者之间一直都是对手。身为对手的颜思,却是甘愿在卫家的嫡长子卫赜成婚的时候出任副使, 这就值得众人回味了。   颜思的出席,究竟是看在卫家的面子上, 还是元嘉郡主的面子上,这一点值得所有人深思。若是前者,就意味着朝堂的格局有着大的变动, 不过这个可能性并不大,要知道颜家和卫家竞争了几百年, 从来都是东风压倒西风,西风压倒东风。不要看如今朝堂上是卫家压制颜家,但是颜家的底蕴摆在那里,颜家之前压制卫家的时候也实有发生。两家不存在永久的强弱问题,只存在一时的压制。   所以对于这样两个竞争几百年的士族,根本不可能在没有什么大风浪或者是生死存亡的时候,转换成合作的。   所以,颜思的这次出席,更多的是看在元嘉郡主的面子上。如此看来,这位郡主已经获得了颜思的赞赏和认同,甚至有结盟示好的意味。这不得让他们对于元嘉郡主的重视更加上了一个地位。   若说之前,元嘉郡主进入朝堂的时候,他们并没有对这位郡主的能力抱有多大的期待,他们更多的是觉得这是天和帝偏爱元嘉郡主,一时糊涂,想要惯着元嘉郡主胡闹。可是如今,随着学堂的建立,土芋的出现,燕王的倒台,他们才知道元嘉郡主的能力绝对不在任何人之下。也明白了龙椅上帝王的远见。   如今的元嘉郡主,身后不止有帝王的宠爱,有沈家保护,现在又和卫家联姻。除此之外,当朝次辅,颜家家主也对这位郡主青睐有加,可见这位郡主在朝堂上羽翼已经渐丰,再也不是刚刚入朝时,孤立无助的小可怜了。   不过让众人震惊的除了元嘉郡主身上的衣服外,还有的是身为仪宾的卫赜身上的礼服。按照礼制,元嘉郡主的仪宾礼从亲王妃,但是亲王妃毕竟是女爵,其身上的礼服不好改为男子的着装。但是,众人也只以为天和帝会给卫赜赐下侯爵的服饰,却是没有想到卫赜身上的礼服乃是郡王的礼制。   不过,当震惊缓过去后,众人也明白了天和帝的意思。天和帝宠爱元嘉郡主,连带着对于卫赜这个外甥女婿也多各分厚爱。但是大家也都明白,卫赜的礼仪是因元嘉郡主而起。天和帝为了让卫赜这个官职还不高的仪宾增加身份,亲王妃的礼仪又是女子礼仪,便将亲王的等级下降一级变成郡王,当然,也只是礼同郡王,郡王的实权封地,卫赜都不会有。这也是在告诉卫赜,元嘉郡主的地位要永远的高于卫赜这个仪宾。   不过,也有一点令众人不明白的是,天和帝既然有意提高卫赜的身份,为什么不直接赐给卫赜一个虚职的侯爵或者是伯爵,要知道这样的爵位,公主的驸马们没少挂,朝廷也不缺这样一个虚职的俸禄。   对于这一点,沈皎却是知道的清楚。   沈皎穿着一身嫁衣缓步朝着面前一身喜服的青年走去,团扇轻轻挪移,便看到青年宠溺温柔的目光,这让她心中一暖。卫赜为了他们两人的这段感情,其实牺牲了很多,其中还包括自己男性的在这个时代的尊严。卫赜和她成婚之后,在很多人眼中,卫赜的地位是被她压制的。而卫赜能够承受住这种压力,是很不容易的。   卫赜在这段婚姻中,确实付出了许多。   但是她也知道,卫赜是骄傲的。和温和内敛的外表不同,卫赜有着每一个世家子弟都有的自傲,这种自傲不是傲慢,看不起旁人,而是一种对自己出身教养才学的肯定,是一种自信。而卫赜身上的骄傲,比起大部分的世家子弟更盛。   她至今还记得天和帝在她和卫赜面前,说出要赐给卫赜侯爵的时候,卫赜拒绝的样子。   身为知己,沈皎无比清楚卫赜心中的想法。卫赜想要的是能够平街自己的能力给她带来庇护。而不是依靠自己这个妻子,爬上更高的位置。吃软饭这样的行为,卫赜是极为不屑的。   卫赜已经为她牺牲了这么多,她自然也会倾心想待。所以,她自然不会因为这些小事,再去折辱卫赜内心的骄傲。于是当时她便配合着卫赜回绝了天和帝的赐爵。   她知道卫赜心中不愿意接受爵位,并不是她那个时代的所谓的大男子主义在作祟,若是卫赜真的是大男子主义,便不会愿意为了娶她,牺牲这么多。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骄傲,有着自己的原则,当一些事情触及自己的原则时,有些可以为了心爱的人,为了亲人妥协,但是有些事情却是无法妥协的。   卫赜为她付出的已经足够多,而夫妻之间的相处是一个互相包容妥协的过程,只让一个人付出,绝不是好的选择。她希望她和卫赜能够永远相知相守,互相帮助。   沈皎在含泪拜别淑惠长公主和梁国公沈邦靖后,便上了早已由礼部准备好的辇车,随后一路人朝着卫府走去。   不过当众人到达卫府门前时,却是被眼前的场景镇住了。   卫府门前,守卫的禁军已经将卫府绕了一大圈,团团围住。而卫府门前的龙辇和凤辇聚在。由此可见,天和帝和卫皇后已经到了。   如此场景,容不得旁人感叹元嘉郡主的荣宠之盛。要知道,除却太子,便是其余的皇子成婚的时候,天和帝也只是命礼部操办,成婚当日,天和帝也只是圣旨赐下赏赐,并无到场,当然,卫皇后也是。   可是如今的这场元嘉郡主和卫赜的大婚,天和帝居然携卫皇后出席,这冲谁的面子,众人都清楚,卫家虽然底蕴深厚,又是太子母族,但是嫡长子的婚礼哪里能劳动帝后大驾。天和帝冲谁而来,众人都清楚。   不过想一想也觉得再正常不过,毕竟元嘉郡主的及笄礼,天和帝都亲自出席,更何况是元嘉郡主的婚礼呢?   因着帝后的到来,原本因为婚礼有些杂乱的卫府变得沉静了下来,多了几分威严。   这边沈皎下辇后,和卫赜一起走进了卫府的大门。这不是沈皎第一次踏入卫府,但是心境却是完全不一样。这里是养育了她丈夫卫赜的地方,也是她以后将要生活些日子的地方。都说,嫁人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但是与她来说并没有这样的想法。婚姻不成,和离抽身就好,哪里和出生一样重要。   婚姻是结两人之好,结两姓之好,若是好不在,和平分手即可。所以对于她来说,对于这场婚事,迷茫和惆怅并不多,更多的是对于未来生活的信心和期待。   在卫家的生活将会是陌生的,但是她并不恐惧,她的内心更多的是宁静和期待。   当然对于卫家,她会给予应有的尊敬。   当看到上首的天和帝时,沈皎觉得自己的眼眶瞬间有些酸涩,这是在她离开自己父母的时候都不曾有的。对于她来说,天和帝在她这里充当的角色是任何人都无法替代的,即便是她的父母也不能。可以说,如果没有天和帝,就没有现在的她。   因着帝王在场,所以在拜完天地后,紧接着便是叩拜帝后。礼成后,沈皎被送入卫家早已准备的新房。随后,帝后也随之离开,但是留下的赏赐却是比除却太子以外的皇子成婚时的赏赐要多上很多。   沈皎被送入新房中后,便看到卫二太太朱氏带着一群妇人朝着她这里而来,她知道这些应该就试卫家宗族的妇人了。面对这些人的打趣,作为新嫁娘的沈皎表示,这些淑惠长公主已经教导过,她现在只需要点头微笑就好。   果然,这些人顾及她的身份,并没有打趣地太厉害,只是稍微坐一下就走了。   随后屋中就只剩下了她和陪嫁的阿新等人。正当她有些无聊的时候,房门突然被打开,只见卫赜一身红色的喜服将他衬得更加面冠如玉,步履沉稳地向她走来。   “外面不还是在敬酒吗?你怎么回来这么早?”沈皎压下看到卫赜时心中的跳动,好奇地问道。   “前面有卫家子弟帮我挡着。”卫赜笑着看向沈皎,温柔地注视着,房屋眼中心中只有她一人,“我如此早回来,是因为我想念阿皎啊。”   “我可不愿意自己的新婚之夜是醉着的。”卫赜一步步朝着沈皎走来道:“我要以最饱满地精神迎接我和阿皎的新婚,让我们的新婚之夜完美圆满,不留任何遗憾。”   卫赜看向面前的女孩,一身盛装将其衬得华美耀眼,柳眉朱唇,一双眼睛顾盼生辉,灯光下更衬得起肌肤如白雪。今日的女孩完全褪去了往日的青涩,变得倾城绝世。   沈皎觉得今日的卫赜,似乎褪去了平日的温润,变得有些妖异动人。   “阿皎,春宵苦短,不负今日良宵可好?”   烛光闪烁,一室旖旎。 第326章 温馨   清晨, 新房中。   天还没有亮, 沈皎感觉自己身边有人在温柔的唤着自己, 不同于平日阿新这些女子的纤细之声, 现在的声音是男子的温润深沉。   张开眼睛, 沈皎看着面前一脸温柔的卫赜, 和身上的酸痛感,才意识到如今的处境。看着眼前的卫赜,想起昨晚的事情, 沈皎不由红了脸。   卫赜见沈皎醒了, 连忙关心地道:“昨晚是我唐突了,阿皎可有哪里不适?”说道这, 卫赜有些自责, 但是任谁是一个忍了将近十年的人, 在终于得到自己心爱的女孩时,也会忍不住的。不过,他也庆幸自己最终还是忍住没有再要几回,不然今日早晨阿皎会更难受, 他也会更自责。   “无碍,还好。”沈皎摇头道。卫赜昨晚对她很是温柔, 体谅她是第一次,只要了两次,她能够看出卫赜最后忍住了自己, 没有再动她,所以, 她今日除了有些酸痛感,但是还再能够容忍的范围内。   今日是大婚的第一天,但是对于他们来说,并不轻松。   “什么时辰了?”沈皎问道。   正在这时,阿新走了进来,对着沈皎道:“郡主,仪宾,该起来了,已经寅时了。”不怪她这么早叫郡主和仪宾起来,实在是今日的事情太多,郡主不仅要拜见公婆长辈,在这之前还要先进宫谢恩。   沈皎应了一声,然后便见阿新带着侍女走了进来。不过令她诧异的是,卫赜并不用婢女侍候,一应穿戴皆有自己动手。   卫赜看到沈皎诧异地目光解释道:“我十岁之后就不用婢女了,基本地穿戴都是自己来,除了复杂的用侍从,这也是卫家子弟的传统,避免家中子弟骄奢淫逸。”   听了卫赜的话,沈皎不由感概道:“卫家果真是育人有方。”   卫赜听后摇了摇头道:“这也是因为男子的装束比女子简单,就比如你今日的这身装扮,便是十个我自己也搞不定。”卫赜看着沈皎身上的礼服,感概道。女子和男子不同,除了复杂的礼服外,还有梳发,上装等等一系列的东西,这些没有专门的人搭理根本不行。   卫赜看着沈皎坐在铜镜前,任侍女画眉的样子,不禁也想要动手,不过意识道今日的场合,便将这点想法压了下去,反正以后的日子还长,他有的是机会给心爱的人画眉。   沈皎和卫赜洗漱穿戴好后,便乘上辇车朝着宫门而去。等到他们到紫宸宫时,便见到胡喜已经在紫宸宫外等着了。   “郡主和卫大人来了,赶紧进,陛下早就在里面盼着呢。”胡喜一脸笑着看着沈皎和卫赜道。对于元嘉郡主,他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如今看着以前小小地小姑娘如今已经成婚嫁人了,这让他十分感概。   沈皎胡喜和亲近地说笑几句,便进了紫宸宫。   见过礼后,天和帝看着眼前的这对新婚夫妻,郎才女貌,站在一起宛若金童玉女,实在是天作之合,不禁觉得自己的这场赐婚赐得十分不错。   “你们两个都是朕看好的后辈,以后你们两个要相互扶持,共度难关。”天和帝勉励道。   沈皎知道天和帝的话,其实很有意思,如果按照这个时代的说法,妻子和丈夫的成婚,女方的父母定然会说,是自己将女儿的一生托付给女婿。在这个时代,男女的地位并不平等,而天和帝却是用了互相扶持这个词语,可见是告诉她,也是在告诉卫赜,她的身份绝不是普通的后宅女子,她的地位即便是在家中,也绝对不比丈夫卫赜低。   另外,天和帝也确实是在勉励他们,互相扶持的不只是有生活上的事情,还有朝政国事。   沈皎和卫赜都明白天和帝的意思,对视了一样后,道:   “元嘉谨遵皇舅舅教诲。”   “臣谨遵陛下教诲。”   随后天和帝摆了摆手让两人起来道:“皇后还在等着你们,赶紧过去吧。”   沈皎和卫赜拜别了天和帝后,便朝着一旁的凤仪宫而去。   两人和卫皇后亲热地说了会儿话后,卫皇后念在两人今日是新婚第一天有很多事情要做,便很快放两人回卫家了。   因着卫赜是嫡长子,嫡长子成婚开宗祠,祭祖庙,在卫氏的族谱上写下沈皎的名字后,才回到卫府开始认亲。   和卫渊以及崔氏敬完茶后,剩下的就是卫府的其余人以及卫氏宗族的一些人。对于卫府的大部分人,这些年在各大宴会上以及朝会上都是认识的。对于这些人,并不是沈皎去拜见这些人,而是他们来拜见沈皎,沈皎只需要还以家礼就好。   等见完礼,也到了用晚饭的时间。卫家的饭菜很是讲究,这份讲究并不是说贵重,而是精致,卫府的厨子几乎将每一道菜都做得极为美味可口,但是从菜品上她就能看出卫家的底蕴来。   用完饭后,沈皎陪着卫老夫人等人说了会儿话,便被卫老夫人体恤地让人送回了房中。从头至尾,她没有受到半点对于新家妇的刁难或者是立规矩什么的。沈皎知道这是她的身份使然,才有了如今的待遇。   不过卫家愿意如此待她,她自是也会以礼相待。所以在给卫家姑娘和少爷的见面礼中,她多是按照每个人的喜好准备的,绝无敷衍之意。   正如沈皎预料的那样,卫家的小辈在回到房间看到沈皎的见面礼后,皆是一阵欢喜。   沈皎和卫赜回了房间后,卫赜看着自己的妻子有些疲惫的样子,温声道:“今日苦了你了,时间还早,你先歇一会儿,我一会儿叫你。”   “好。”沈皎轻声点头道。   等到沈皎起来后,已经到了晚饭的时候了。沈皎看着已经在桌子上摆好的晚饭,不由问道:“我跟祖父告了假,祖父体恤,今日便在房中我们自己用膳。”   沈皎听后心中不由一暖。按照规矩,今天是新婚第一天,晚饭也是应该一块儿用的,卫赜这是看她太过疲惫,体恤她,才跟卫逊告了假。   “明日我去多陪陪祖母和母亲说说话。”沈皎笑着道。   卫赜听后,脸上笑意更浓,道:“祖母和母亲都是好相处的,她们都很喜欢你,你能过去,她们一定会很高兴的。”   “好。”沈皎温柔地笑了。她真的十分喜欢现在温馨的气氛,这种相处方式,她再舒心不过。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三日回门的时间都已经过完,她和卫赜的婚嫁也都已经到期了。   不过,等她到了大理寺后,看到其中的一卷案卷,不由皱起了眉。 第327章 罪妇   大理寺是大齐的三司之一, 是最高的司法机构。大理寺的建立, 是为了防止地方官员的权利过高, 自行勾决犯人的等权利, 所以才有了大理寺的设立。   如今的大齐, 地方官员并没有处决平民百姓和七品以下官员的权利, 所有的死刑一律报由大理寺主审。而刑部主要负责复合案件。   所以,在大齐,虽然大理寺卿的官职只有正三品, 但是权利却是很大。   如今沈皎手中拿着的这份案卷, 就是关于一场死刑的判决。而被判处死刑的却是一位妇人。   “这是京兆府的案子?”沈皎对下面的大理寺正问道。   “回大人,这正是今年京兆府的案子, 刚刚移送到大理寺。”左寺正陶孝答道:“此案件出现时, 也是轰动一时, 下官也有所耳闻。谋害婆母者,属十大不赦,按律重者临迟,轻者斩首。当时的京兆府尹判处此罪妇斩首, 以儆效尤,不知郡主又和疑问?”因着元嘉郡主从第一天今日大理寺起, 就要求大理寺的官员按照官职称呼她,所以他们平日里也只是称呼其为沈大人。   沈皎听后皱眉道:“可是此妇人之所以会杀死婆母,乃是因为其婆母想要逼死妇人以及妇人的孩子, 妇人只是在反抗中失手杀死婆母,理当从轻审判才是。”   “郡主, 这已经是轻判了。若不是京兆府尹念在此妇人有些内情,按照大齐律是应当判处临迟的。”官员摇了摇头道。   他实在是不知道熟知大齐律的元嘉郡主怎么会有这样的问题。这些日子,对于元嘉郡主的能力他们也算是有些了解。元嘉郡主熟知大齐律,能力卓绝,从对于案件处理一知半解,到如今知之甚详,并很快地判断案件的真假正误,也不过是只用了两个多月的时间,如此进步神速,不说是他,便是整个大理寺的其他所有官员也少有人能及。   元嘉郡主向来是铁面无私,对于案件的处理皆遵照大齐律来执行。而且比起他们这些官员要顾及的事情太多,元嘉郡主所要顾及的事情就明显少了很多,行事起来不畏这些权贵。所以处理的案子也都公正地很。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对元嘉郡主今日的问话感到疑惑。元嘉郡主熟知大齐律,不可能不知道十大不赦是什么,也不可能不知道谋害婆母是什么罪名。案件的过程,罪状上写得清清楚楚。如此清晰明了的案件,却让这位郡主有了疑问,这如何不让他不惊讶?   正当陶孝疑惑的时候,便又听到元嘉郡主问道:“此犯人可是现在可是在大理寺的牢狱中?”   “正是,犯人是随着卷宗一起到大理寺的,现关押在大理寺的牢狱中。”陶孝答道。依照规矩,大理寺也是设有牢狱的,用来关押待审的犯人用的。   依照规定,平民百姓的死刑犯以及七品以下官员的死刑犯的案卷和犯人都应当一起移交到大理寺中,待审查完后,再移交回地方处刑。京兆府就在京城,所以押送犯人也方便,如今的罪妇已经随案卷移交到大理寺了。   “将犯人带大堂,我要查问。”沈皎道。   “是。”陶孝应道。   沈皎看着眼前的妇人,身形消瘦,似乎除了皮和骨头没有一点肉了,眼神恍惚,好像没有了意识一般,只是一个任人拿捏的提点木偶。   “下面的可是刘王氏?”沈皎照例拍了一下惊堂木,问道。   妇人似乎被惊堂木的声音换回了神,声音沙哑地道:“罪妇刘王氏拜见大人。”   “对于你谋杀婆母一事,你可有什么要说得?”沈皎说道这将声音放柔,缓声道:“若是有任何冤情,只要你说出来,本官自会为你做主。”   沈皎看着妇人麻木的样子,不禁皱了皱眉头,她知道这个时代的女子很多都已经被这个时代的礼教束缚地麻木起来。比起她从小接触的那些贵女们,大齐更多的女子是不识字,不知法也不懂得为自己辩驳,甚至是有些逆来顺受。   底层的女子,从小接受的就是三从四德,若是她们有一点违背,就会被修弃,甚至是被侵猪笼等等,这些都是实实在在存在于这个朝代的,容不得她装作看不见。   更为重要的是,一旦女子被修弃,不但是婆家不会要她,甚至连女子的娘家都会不再接纳这位女子,因为她们认为这样的女儿令她们蒙羞了,令家里蒙羞,甚至影响家中其他女孩的名声,让家里的未嫁的女孩找不到好人家。   在重男轻女的社会大环境下长大的女子,已经被封建礼教教养的麻木起来,不懂得反抗,也不会反抗,若是犯下了错,只会等待命运的来临。   而眼前的这位刘王氏正是如此,即便是心中有苦,但是却因为长期接受的教育的影响,不敢说出自己心中的委屈,又或者是因为受自己狭窄的眼界和微笑的知识的影响,认为自己的命运已经再无逆转的可能,索性连申冤都不申,只是听候朝廷的宣判。   不过对于这样的女子,她自有别的办法,让这位开口,有活下去的想要反抗的意愿。   “我记得你有两个女儿,对吧?”出乎众人意料,沈皎没有再问案情,而是问起刘王氏家中的情况。   “你不为你自己想一想,也要为你的两个女儿想一想,你要知道若是你的女儿一直背负着谋害婆母,十恶不赦的罪妇的女儿的名声,她们的下场会怎么样?”沈皎看着听到两个女儿眼中有了亮光的妇人,便知道自己的方向对了。   “你的夫家本就是重男轻女至极,你还是清白的时候,你的两个女儿都不受待见,若是你背负罪名时,你觉得你的两个女孩会被夫家怎样对待?”   “不要只望你的丈夫,你的丈夫也并不喜欢这两个女儿,不然为什么你的婆母在虐杀和发卖你的女儿时,你的丈夫为何不发一言,任由你婆母处置,可见你的丈夫并不在意自己的这两个女儿。”   沈皎看着眼中出现恨意的妇人,挑了挑眉,有恨意总比没有意识好,有了恨意才会有反抗不是?   “你的连个女儿在你死后,不是被发卖换些钱给你的丈夫再娶一个妻子,要不然就是被虐杀赶出家门,她们还小,你觉得她们能养活的了自己吗?最后的结果还是被人卖掉。至于发卖的结果,若是遇到好的买主,可能会去做个丫鬟,但是这样的可能又有多少呢坏的情况,就是被卖入烟花柳巷之中,不知要遭多少罪,并且一辈子为人所不齿。”   “你可要想清楚,你想要你的女儿是这种结果吗?”沈皎看着自己最后的话落后,女子眼中终于迸发出恨意和恳求来。   “求大人救救我的两个女儿。求求大人了。” 第328章 冤情   沈皎看着妇人爆发出强烈的感情, 不由心中一叹, 果然在任何时代绝大多数的母亲都是伟大的, 都是爱着自己的孩子的。有时候即便自己没有了想要活下去的意识, 但是为了自己的儿女都会要紧牙关, 爆发强烈的求生意识。这就是母爱的伟大。   正是因为她明白这位妇人对于女儿维护, 才会选择这种方法。在案卷中,妇人正是因为自己的婆母想要虐杀自己的不满周岁的小女儿,发卖已经六岁的大女儿而选择和婆母死拼而错手杀死婆母的。所以, 她才会起了怜惜之心。   “求人不如求己, 与其求别人,不如自己活下去, 亲自去庇护女儿。”沈皎认真道。   沈皎看着眼前的妇人听进去了自己的话, 继续道:“我记得你在案件初审的时候, 一口咬定你自己的婆母是自己失足,磕到了石头上,然后死亡。但是后来为什么反口认罪了呢”这也是她疑惑的地方。一开始的刘王氏怎么都不肯认罪,并且十分清晰地讲述了整个案件的过程。   只不过结果有些荒唐, 死者是在追打刘王氏的过程中,脚下一滑, 失足而死。对于这个结果,看似荒唐,但是有时候天下的很多事情就是如此凑巧。荒唐的事情未必就不是真的。况且刘王氏在一开始受了很多大刑, 都没有改口,可见这件事的真实性还是有的。   “你现在不必顾虑, 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讲出来,若是你再有所欺瞒,便想想自己的两个女儿,不管那些人给了你什么样的威胁,有本官在此,你都不必担忧,本官自会为你主持公道。若是那些人给了你什么承诺,你更要想清楚,你在家时,你的女儿后还有个依靠,但是等你不在了,她们身上又因为你背负了骂名,之后人走茶凉,你觉得他们给你的承诺还会兑现吗”   眼前妇人反口的时间呢很是耐人寻味,是在其丈夫上堂作证后。这样的巧合,中间必定存在缘由。   沈皎看着妇人的脸色在自己提到威胁的时候明显一变,继续道:“你现在据实将当时所发生的事情讲来,若是有冤情,本官定会为你做主。”   “请大人做主,罪妇不敢欺瞒大人,实在是刘家威胁罪妇。”妇人听了沈皎的话,改变了主意,对着沈皎叩首陈情道:“大人,事实和罪妇第一次在衙门所说的那样,是婆母想要将罪妇不满周岁的小女儿虐杀在河中,被罪妇发现,将女儿抢夺回来,结果婆母便直接要来打死罪妇,罪妇不敢还手,只能躲避,当时在河边,婆母脚下一滑便倒在一旁的石头上正好磕到头。”   “因着倒下的是婆母,我赶紧跑去旁边喊人来救治,结果罪妇的丈夫和刘家的人来了后,便不问青红皂白,一口咬定是罪妇心中怨恨婆母,将婆母推到石头上致死。因这是人命官司,族中不敢擅自处决,刘家便将罪妇以谋害婆母的罪名将罪妇告到了衙门。”   “大人明鉴,罪妇便是有天大的胆子,即便是心中再不忿,也是不敢谋害婆母的。”妇人说到这心中一片悲戚,“便是婆母要杀了罪妇的小女儿时,我心中再恨,也不敢如此做。”孝道大于天啊。   沈皎对于妇人的话,其实是相信的。这个时代的妇人,特别是这种贫苦人家的妇人,都流行着一句话,叫作“多年的媳妇熬成婆”,可见对于婆母,儿媳不敢任何不敬,不然在这个以孝治国,以夫为天的时代,媳妇根本就生存不下去,只是旁人的闲言碎语都能够置人于死地。流言蜚语害死人是真实的存在的。   所以对于眼前的妇人话中的真实性,她愿意相信。但是凡是都需要求证,她也不可能草率地只听信眼前妇人的一面之词,对于妇人话中的真实性,她会派人前去调查。   “那你为什么后来反口了?”陶孝听到妇人的话,也知道主坐上的元嘉郡主是动了恻隐之心了。不过,若真是依照此妇人所说,她那婆母是自己失足而死,那么她便没有罪。看着元嘉郡主在思索什么事情,没有张口,陶孝身为副审,皱眉问道。   “这还要从那日罪妇在公堂上见到自己的丈夫说起,他要挟我,若是罪妇不认罪,便将罪妇的俩个儿女发卖,若是罪妇认下罪,便不为为难罪妇的两个女儿。”妇人说到这,脸上满是泪水和惶恐,以及深深地无助。   “你的事情本官知道了,本官会派人求证你话中的真实性。若是你所说都是真实的,本官自会为你做主。”沈皎说完后,妇人立时感恩戴德地对着沈皎叩起头来。   让人将妇人带下去后,沈皎对着陶孝道:“陶大人,请你立刻命人前去查探刘王氏话中的真实性,特别是其婆母几次想要虐杀其女儿的事情。小村子发生一件事情,应该是瞒不住,村里的人估计也知道,找人打听打听去,务必要调查出刘王氏所说是否为真。”   “是。”陶孝领命道:“属下这就命人过去查探。”   沈皎点了点头,但是随后又反悔道:“不,此事我要亲自去那个村庄走一趟。”   陶孝听后大惊,对着沈皎道:“大人,那些小地方鱼龙混杂,并不安全,大人派人去,或者是下官待人去就好,实在是不值得郡主亲自前去啊。”他担心的不是别的,是这位郡主的安全。若是中间出了什么意外,别说是他,估计就是大理寺卿都难逃其咎,会被陛下,沈家以及卫家所迁怒。他实在是不敢让这位郡主去啊。   “陶大人不比担心。我身边有足够的护卫,出了事情绝不会牵连到陶大人身上。”沈皎并不听劝告,她想要将这件事情一查到底。此妇人的案件,若是筹划得当,可以做成许多的事情,比如女子地位的提升。   “那请郡主带上下官。”陶孝请命道。与其在京中担忧还不如跟着元嘉郡主去,也让他心中更踏实些。   这次沈皎没有反对。   因着大婚三日后她和卫赜便搬到了郡主府,所以和卫赜说明后,沈皎第二日便带着护卫,换上一辆低调的马车,和陶孝一同朝着刘王氏所在的村庄而去。 第329章 暗访   小刘村在京郊, 但是从京城中一路行驶, 也到了傍晚, 不过, 这也正好和她心中的计划一样。   “大人, 天色已经不早了, 不如我们在附近的馆驿中住下,明日再去小刘村。”陶孝问道。   “距离小刘村还有多远?”沈皎问道。   对于这个问题,陶孝摇了摇头, 来之前他也只是查看了京郊的地图, 但是并没有行路的经验,所以现在在哪里, 距离小刘村还有多远, 他确实是不太清楚。   “回郡主还有不到半个时辰。”   正当陶孝想要回答不清楚的时候, 便听到自己旁边有一道声音响起。对于说话的这位人,他也算是认识的,此人是元嘉郡主的护卫长,吴家子弟吴飞。吴飞虽然是吴家旁系, 但是颇为吴家所器重,比起他这么一个没有根基的大理寺, 吴飞可比他的地位高多了。   对于这样一个世家子弟为什么会给元嘉郡主做护卫长,他其实有些想不明白。在他看来,比起做一个护卫长, 去战场上厮杀会更快地积累军功,官职也会升的更快。   “直接去小刘庄, 今天晚上住在小刘庄。”沈皎决断道。   对于沈皎的命令,吴飞没有任何犹豫地应了是。他能来做元嘉郡主的护卫,还是托了他兄长吴琼的福,若不然竞争元嘉郡主护卫长的武官这么多,他还真的不一定能够成功。   元嘉郡主护卫长的争抢程度,一点都不亚于给陛下和太子选亲卫的激烈度。要知道跟在这位郡主身边,能够有不少立功的机会,更重要的是,低阶的武官这么多,能够在元嘉郡主的身边担任护卫长,就相当于在陛下,太子,太后面前挂了名,特别是能在陛下和太子面前挂名,这以后的仕途便会顺利很多。   所以,他对于能够得到这个职务真的很满足。他能得到这个护卫长,还是因为他的兄长吴琼曾经在元嘉郡主前去山东的时候护卫过郡主,中间没有出任何差错,而且圆满地完成了元嘉郡主交给的每一项任务,立下了不少功勋,回到京城后,便升了一级。   所以,在元嘉郡主身边,能够得到的立功的机会一点都不会比在战场上少。毕竟,现在大齐国力强盛,边境上的战事并不是太多,再加上战场上危险至极,一不小心就有可能将命搭进去。所以权衡来看,跟在元嘉郡主身边做一个护卫长,绝对是一个无比正确的选择。   而他兄长告诉过他,元嘉郡主胸有沟壑,对于这位郡主的命令大部分时候执行就好,若是遇到实在是不明白而又有好奇心的时候,可以一问,元嘉郡主也会解答。   所以,现在虽然不是很明白,元嘉郡主为何不前往馆驿,在大晚上并不能审案的时候还要前往小刘村,他也不会有异议。   吴飞没有异议,直接执行。但是陶孝却是不一样了,他实在是不明白如此晚了还去小刘村能查什么案子。   “大人?”   沈皎听到陶孝不解地声音,解释道:“比起衙役问出来的话,我更想要知道小刘村百姓心中对于刘王氏和其婆母更真实的看法。”穿着官府的衙役过去,有些时候问出来的只会是一些套话。刘王氏的案子已经了结,在小刘村这样的地方,出了这样一件大事,估计是人人皆知。已经有了审判结果的案子,若是衙役再去问,百姓也只会说大人判的对,刘王氏罪有应得。便是有不同意见的人,也害怕得罪官府,不敢说出实情。   所以,这也就是为什么她选择让人穿便服,打扮成路过的贵人前去借宿的原因。这借住的贵人,突然兴起,想要听听这的奇闻趣事,也是最容易能让人放下心房,说出自己的想法的。毕竟在任何时候,都是有人喜欢聊一聊八卦的。   很快,一行人就到了小刘庄。   对于一个小村庄的人来说,看到这么多的人还有马车来到他们村庄都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有机灵地立时去同知了他们的村长。   很快,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走了过来,对着一行人行礼问道:“不知贵人驾临小刘庄有和要事,小老儿是这小刘村的村正,不知贵人又和吩咐?”   比起其余的村民,村正的见识就多了些。村正看着前面的一行人,前面和后面都是骑马的护卫,而这些护卫全都是围绕着中间的马车,中间的马车乍一看没有什么稀奇,只是比平常马车大了些,但是若是仔细看,便会发现上面刻着一些复杂的暗纹。只这一看,他们便知道如此大的阵仗,这位贵人的身份绝对不低。   最重要的是这里是京郊,看方向应该是从京城出来的,这样的贵人若是伺候好了,只赏赐的一点东西,就足以够他们生活好一阵子了。   “因我们急着赶路,错过了附近的馆驿,所以想要在此借助一晚,不知可否?”   村正看着面前这位年轻的骑马公子说完后,便见马车中下来一位姑娘,一身湖绿色的襦裙,大大的眼睛,雪白的皮肤,眉眼间含着笑意,似乎很好相处的样子,那模样也是漂亮极了,身上的衣服的料子他更是见都没见过,贵气极了。   以为这样的姑娘便是这一行人的正主,村正刚要跪拜,便见这位姑娘走到前面这位俊俏的年轻公子面前行了个礼道:“吴公子,主子说本就是麻烦村正了,这些权当是报酬和心意。”   “是我不会说话还请主子恕罪。”说完后,对着眼前的姑娘抱拳道:“劳烦阿新姑娘了。”   村正这时候才知道这位他以为是主子的姑娘,只不过是以为丫鬟,压下心中的震惊,诚惶诚恐地从这位贵气的姑娘手中接过荷包,感受到里面不轻的重量,村正心中激动极了,连忙跪下谢了恩。   阿新连忙将村正扶了起来,温柔地笑着道:“除了准本住处外,还想要村正找几个有趣的女眷,我们主子一路坐车有些无聊,想要找几个女眷聊聊天,不知可否?”   “姑娘放心,小老儿一定给您安排好。”这对于他们来说,根本就不算是麻烦,能陪贵人说话,岂不是天大的好事,若是说得好,得到一二赏赐,估计能够他们半年的嚼用了。   说完,村正便欢喜地去安排了。 第330章 证人   一间青瓦房中, 沈皎坐在主坐上, 看着面前有些拘谨的几个妇人, 微微笑道:“不过是我爱听些趣事或者是奇闻异事, 想要来打发这路上无聊的时光, 不过是闲聊几句, 诸位不必拘束。”   沈皎的话落后,便有一个打扮干净的妇人,满脸堆满笑意, 对着沈皎道:“只要贵人不闲我们烦, 您想要听什么,只要是我们知道的, 一定都告诉您。”   沈皎听后笑着点了点头, 然后对着旁边的阿新点了点头, 随后阿新便带着几个侍女搬上来几个凳子,沈皎对着面前的几个妇人指道:“几位坐下吧。”   妇人们紧张地推辞了,阿新收到沈皎意思,笑着又请后, 妇人们才诚惶诚恐地坐了下来,不怪她们如此小心, 来之前自家的男人,还有村正都是再三叮嘱过她们,在贵人面前一定要小心, 不要惹了贵人生气,不然整个小刘村都可能遭殃。所以她们心中紧张害怕地紧, 生怕贵人脾气古怪,或者是她们做的事情不周到,惹了贵人生气。但是她们却从没有想过这位贵人如此和气。   待众人都坐了下来,沈皎随便聊道:“你们小刘村一共多少户人家,是都姓刘吗?”   “回贵人的话,我们小刘村一共八十多户人家,也不是都姓刘,但是大约有六十多户人家都姓刘,剩下的姓汤。”还是刚才回话的妇人道。   沈皎看着面前多次回话的妇人,点了点头,问道:“这位娘子怎么称呼?”   “我娘家姓钟,夫家姓刘。”妇人赶紧答道:“您叫我刘钟氏就好。”   “那我称呼你一声钟娘子吧。”沈皎却是没有同意妇人的叫法,选择了更为尊重的叫法,至于为什么是钟娘子,而不是刘娘子,实在是这里是小刘村,前来的大半人夫家都姓刘,叫刘娘子,却还是不知道称呼谁呢。   “你们小刘庄的生活如何,收成如何,家家户户可是能够吃上饭?”沈皎关心地问道。既是出来了,百姓的生活情况她还是要顺便了解的,再者这个问题和案情的关系也是颇大的。   “回贵人的话,这些年风调雨顺,再加上我们村庄靠近京城,家中若是需要什么,拿着手中的粮食蔬菜,织的布匹,去京城卖上一些,也比别得地方贵上不少,能够贴补家用。每年种的粮食不能让我们吃得多好,但是裹腹是足够的,年年还能剩下些粮食以备饥年灾荒。”   妇人说完后,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继续道:“特别是今年朝廷让我们试种的土芋,之前丰收,一亩地足足有七八百斤,只这家家户户种的土芋,养活一家人绝对不成问题。”   沈皎听完后,脸上露出了笑意,能够凭借自己的努力,让百姓改善生活,她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妇人说完后,沈皎转移了话题问道:“说起你们小刘庄,我在京中也是听过的,只不过,我听说小刘庄的村民不是连家中的女孩都养不起了,怎么会有余粮呢?”   沈皎说完后,对着旁边的阿新疑惑道:“我记得前些日子京兆府审的那个的案子,里面的那个罪妇,似乎就是出自这小刘村,据她说,她的婆母就是因为说家中养不活自己的孙女,所以要把刚出生不久的小孙女虐杀,可是如此?”   一旁的阿新配合道:“回主子的话,正是如此。这件事在京城闹的事情可大了呢。奴婢听说是因为那婆母说养活不了自己的孙女,便想要将自己的两个孙女,一个卖掉,一个杀死,但是那罪妇是个爱女心切的,便和自己的婆母动了手,最后似乎是失手将婆母打死。”   沈皎听了后,点了点头,对着刘钟氏问道:“钟娘子可知道这件事?”   “回贵人的话,您话种说的这罪妇确实是我们小刘村的,我们都认识。说起这刘王氏,也是一个可怜人。”刘钟氏说道这,不禁有些唏嘘。   “刘王氏是个好的,平日里谁家有个什么忙需要动手的,刘王氏都会帮忙,她脾气也好,人又勤快,刘家的大部分活计包括地里的农活都是刘王氏干的,这样好的人,说来是可惜了,她没有遇到一个好婆母,好丈夫。”   “哦?”沈皎疑惑道:“还请钟娘子说说,我倒是好奇地紧。”   “贵人愿意听,是我荣幸。”刘钟氏看着沈皎好奇的样子,不禁有些开心,若是自己满足了这位贵人的好奇心,到时候她能够领到不少的赏钱。   “这刘王氏的婆母是刘秦氏,是个尖酸刻薄的人,派我们平日里都不愿意和她来往。刘秦氏不喜女孩,只认男孩子,照理来说,她们家的情况也不算艰难,养两个女孩根本就不成问题。可是在春花,就是刘王氏的大女儿,刚生下来的时候,刘秦氏就想要将春花抛到河里不要了,后来是正好被村长看到了,狠狠地教育了一通,刘秦氏才没有得逞。但是春花的日子也不好过,整日里被刘秦氏打骂。”   “因着刘王氏连生了连个都是女孩,刘秦氏想要报大孙子的梦没有实现,不知道从哪里算得命,说这女婴阻碍了刘家的子嗣运,是个孽胎,便要再次将这女婴抛弃杀死。而这次也正是在刘秦氏想要将女婴掐死的时候,正好被刘王氏看到,才没有得逞,最后却自己死了,也算是报应了。”   沈皎听到后,点了点头脸色不变,接着问道:“那刘秦氏的死,是刘王氏故意而为,或是刘王氏失手所致,亦或是刘秦氏自己不小心失足而死?”   “这件事情民妇就不清楚了,毕竟民妇当时并不在场,不过,依照刘王氏有些懦弱的性子,应该不敢自己的婆母动手。”刘钟氏道。   沈皎听后点了点头,现在刘王氏的案件,最主要的问题就是刘王氏和刘秦氏争执的时候没有证人,现在最重要的,一是让刘王氏的丈夫承认是他们逼迫刘王氏承认这条罪状的,二便是为这场案件找到关键的证人。   “当时,刘王氏和刘秦氏争执时,除了这两人外,还有谁在场?”沈皎问道。   刘钟氏摇了摇头,道:“除了刘王氏的两个女儿,并没有什么人在场。”若是有旁人在场,这件事情就好办了。   沈皎听到这句话,眼中一亮,问道:“刘王氏的大女儿多大,现在在哪里?” 第331章 妞妞   “那丫头八岁了, 现在应该正在家里, 民妇昨天还见到了她。”刘钟氏答道。   沈皎听后点了点头, 对着旁边的阿新道:“去将那女孩带过来, 我要问话。”   对于有证人, 却没有取证的结果, 沈皎明白是怎么回事。女孩年龄太小,有何刘王氏是母女关系,这样既是亲属, 证人年纪又太小, 所以取证的可信度并不足,京兆府没有取证也是人之常情。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 沈皎便将面前的妇人们都遣散了。   不一会儿, 沈皎便看着阿新领进来一个小女孩, 别说是八岁,便说是五六岁都有人信。整个人瘦骨嶙峋,皮包骨似的,整个人怯生生的。   “将点心拿给这孩子吃。”沈皎对着阿新吩咐道。   阿新看着女孩害怕, 根本不敢拿,便直接将点心递到了女孩手中, 看着女孩的这个样子,她不禁想到了自己小时候,那个时候她也是一样的胆怯, 一样的瘦弱。   阿新看了眼自己的主子,在沈皎的示意下, 柔声问道:“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摇了摇头,最后小声地答道:“娘叫我妞妞。”   对于女孩的话,阿新明白了,眼前的女孩除了自己的母亲会亲切的称呼她外,家里的其他人连名字都没有给女孩起,至于叫什么,估计就是看心情了。   “那妞妞告诉姐姐,你祖母走的那日,你在不在你娘和你祖母身边,有没有看到你祖母是怎么倒下的?”阿新摸着女孩的头,继续温柔地问道。   对于阿新的话,女孩却是沉默了,一句话也不说。   对于妞妞的表现,阿新有些束手无策,任她怎么哄,妞妞就是不说一句话。正在她一筹莫展的时候,便听到旁边的主子轻声道:“妞妞,到我这里来。”   妞妞看着沈皎温柔和蔼的样子,迟疑了一下后,便迈步走了过去,沈皎将女孩拉到身边,柔声问道:“是不是家里有人告诉你,不能说当日的事情,若是说了你就再也见不到你娘或者是你妹妹了。”   沈皎看着女孩,许久,便见到女孩点了点头。旁边的阿新看到妞妞点头后,气愤道:“这简直是欺人太甚,连几岁的小孩子都哄骗做伪证,这刘家人的胆子真是大,无耻之尤。”   相比于阿新,沈皎的反应倒是平常。从山东之事,在饥荒的时候她已经见识过人性,这点时间在大理寺,各种蜿蜒曲折,撼动人心的事情她见得多了,自然就没有什么感觉了。人性,从来都是这个世界上最不能去考验的事情。   “可是事实不是这样的。”沈皎耐心地对着妞妞道:“若是你不说出实情,你娘才会真的没命,到时候你才会是真的见不到你娘,没有了你娘,你想一想你妹妹还能活下去吗?你爹愿意再养你妹妹吗?”这样直白的话,对于一个八岁的孩子也许理解起来有些困难,但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她能够看得出来,妞妞因为家庭的原因,十分早慧。既然能够为了自己的母亲和妹妹隐瞒住当日的事情,那么定然也会听得懂她说的话。   妞妞听到沈皎话,原本蜡黄的皮肤上变得更加苍白,眼中的泪水也流了出来。   “没有娘,爹不会要我和妹妹了。姐姐,你帮帮娘好不好,妞妞想要娘!”比起很早就要讲自己卖了的爹,她的直觉告诉她,眼前的姐姐会帮助自己。   沈皎用手帕轻柔地给妞妞擦干脸上的泪水,问道:“现在告诉姐姐,当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祖母当时抱着妹妹在河边,用手掐着妹妹的脖子,被娘看到了,将妹妹夺了回来,然后祖母就来打娘,娘一直在躲,最后祖母在河边一下子滑倒了,倒在河边的石头上,娘吓坏了,便让我去喊人,等人来了之后,他们都说祖母走了,然后爹和祖父他们都说是娘杀死了祖母,将娘送到了官府。”   沈皎看着妞妞一边哭着一边说,到底是小孩子,话语经常重复,但是事情叙述到底还是清楚的。   经过这场询问,沈皎对于此事的前因后果算是彻底理清楚了,和刘王氏所说的事情基本上一致,而且她不认为刘王氏有和妞妞串供的嫌疑,毕竟刘王氏让妞妞喊人的时候并不知道刘秦氏已经死去,也不知道刘家的人会诬赖她谋害婆母,之后刘家人立时将刘王氏送到了官府,所以刘王氏和妞妞之间没有串供的时间。   再者,刘家人让妞妞隐瞒,妞妞为了自己的母亲和妹妹就真的去做了,可见妞妞和刘王氏之间不存在串供的可能。所以,对于妞妞的话,她是相信的。   “这刘家的人实在是可恶至极。”阿新听到后愤恨道:“连妞妞这么小的孩子都欺瞒。”因着自小长大的环境的原因,阿新对于这样恶毒的家人厌恶至极。   “郡主,现在怎么办?”阿新问道:“可要奴婢通知陶大人将刘家的人带来审问。”   “现在有些晚了,让人将刘家围起来,明天走的时候一起带走。”说道这,沈皎皱了皱眉头,对着阿新道:“我记得刘王氏的次女还是个婴孩,你找一下这村中可有刚生产的妇人,能不能带带这孩子。”   “妞妞,我问你,你妹妹多大了,你母亲不在,你妹妹都吃些什么?”沈皎问道。   “妹妹已经九个月了,能吃一些饭食了,这些日子都是我喂妹妹的,喂的是一些米汤。”   “但是前两天爹和祖父他们都说妹妹吃这些是浪费粮食,便不给妹妹米汤了,我只能将自己的米汤省下来给妹妹喝,可是前两天我偷听祖父和爹说,说是不想要养妹妹了,要将我和妹妹卖了,已经找好人家了。”八岁的小孩子哭得厉害,对着沈皎哀求道:“求求您,妹妹还小,您救救妹妹,我把自己卖给您好不好,只要您不让我和妹妹分开,求求您了。”   沈皎看着妞妞想要跪下来给自己磕头,将妞妞拉住,温柔地抚摸着妞妞的后辈,柔声道:“放心,我自会还你娘一个公道,让她出来和你们团聚。” 第332章 漏洞   沈皎给妞妞擦干泪水后, 将其交给了阿新安置, 然后对着阿新吩咐道:“明日便会将刘家的人带上公堂问罪, 到时候刘王氏的幼女便会无人照看, 妞妞还小, 又要作证, 也不便照看孩子,你一会儿去找一个正在哺乳期的妇人,将女婴交给妇人照看。”   “郡主思虑周全。”阿新听后连忙应道:“我一会儿就去办。”   随后阿新又想到了什么, 对着沈皎道:“郡主, 那妞妞呢?”阿新对于眼前的妞妞有些不舍,她看到了眼前懂事的妞妞, 就仿佛想到了之前的自己, 她们都是一样的不幸, 生在那样的家中,不过也是一样的幸运,遇到了给了她们新生的主子。   “妞妞是证人,也只是个孩子, 你想的话,就让她跟着你, 然后什么时候要问案了,什么时候你再将人领过去。”沈皎如何能看不出阿新的心思,笑着点头道。   “奴婢多谢郡主成全。”阿新听后很是欢喜地道谢。   随后沈皎对阿新摆了摆手道:“你先带妞妞下去将她妹妹带出来, 如今妞妞出来,恐怕刘家更没有人愿意照顾婴孩了。”   至于怎么将女婴带出, 沈皎相信阿新跟在她身边这么长时间,自有办法。   阿新带着妞妞下去后,沈皎坐在一旁陷入了沉思。如今这桩案件已经算是逆转过来了,现在只要回去开堂审理,随后结果便会出来,毕竟她可不相信刘家的人能够忍得住大理寺的刑法,不说出实情。所以刘王氏的冤情很快就会被审清。   刘王氏的案件被审清,但是刘王氏被无罪释放并不容易,虽然有妞妞这个证人,但是毕竟是幼女,又和刘王氏是亲生的母女,到时候这一点上并不容易。不过这也能够解决,只需要将死去的刘秦氏验尸,再对其摔倒的地方勘察还原就可以证明。这一点,京兆府做不了,但是主管刑案的大理寺却是有不少人才精通此方面。虽然麻烦,但是却能够将事实得到最大程度的还原。   但是这些都还不是她最为头痛的地方。说实话,她之所以如此重视这桩案件,亲自来到这京郊,除去这是一桩冤案外,更重要的是这桩案件可以给她最大程度的利用空间。她想要的是通过此类案件,达到另一个目的,这除了考验她的运作以外,还要当事人刘王氏的配合和决心。   她现在真的不知道刘王氏有没有这个决心,做出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情。   还有便是她要说服天和帝,给她这样一个机会。   “郡主,陶大人请见。”外面的侍卫通传道。   “请陶大人进来。”虽然疑惑陶孝为什么这么晚了还要求见她,但是也正是因为晚了,陶孝依旧不顾时间前来,可见确实是有急事。但是,她没有想到的是陶孝的到来,给她带来了一个惊喜。   陶孝进来后,对着沈皎行完礼后,在沈皎的示意下做到了一旁急忙道:“郡主,我今日和村中的人闲聊,正好这群人中便有刘王氏的夫家。特别是刘王氏的丈夫就在其中。”   “我在提及刘王氏案件的时候,刘王氏的丈夫刘大根不仅闪烁其词,痛苦自己不孝娶了如此恶毒的妻子,更有趣的是,我在问道,为什么他们没有看到刘王氏和刘秦氏争吵的过程,却能够认定是刘王氏,谋害婆母的时候,刘大根的反应很不寻常。”   “最后,他竟是说出刘王氏和刘秦氏对峙的过程,除了最后是刘王氏推了刘秦氏一把外,其余的全都符合刘王氏所说的过程,如此就耐人寻味了。”   沈皎听后点了点头,这个消息无疑棒极了,看来刘大根对这件事情的知道程度远远不的止她所想的这么简单,刘大根一定是看到或者是知道了什么。   “这一趟辛苦陶大人了,若是此案审清,大人当记重功。”沈皎赞道。   第二日,沈皎便命人拿了刘家的人押送到京城,面对刘家人的恐慌和叫嚣,以及村中人的迷茫,沈皎在出具了大理寺的信件后,便顺利地将刘家人带走了。   等到了大理寺的公堂,沈皎开堂后,面对下跪的众人,面对刘家人的叫冤,并不理会,惊堂木一拍后,直接问案道:“刘大根你在京兆府中说,是刘王氏谋害了婆母,也就是你的母亲,可是有什么证据?”   “大人,刘王氏一早就对母亲的管教不服,心生怨恨,趁着无人的时候谋害小人的母亲,这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刘大根依旧是原来的那套说辞:“还有,刘王氏那恶妇不是已经认罪了吗,大人,这已经很清楚了,就是刘王氏那恶妇谋害了我母亲。”   沈皎冷眼看了刘大根一眼,随后道:“刘王氏现在已经反口,你所说的这些都是自己的猜测,并不构成证据,若是没有证据,那么刘王氏本官便会判处无罪释放。”   刘家的人和刘大根一听全都急了,刘大根赶紧道:“大人,我有证据,我们有证据。”   沈皎知道,好戏要来了,慢声问道:“你有什么证据?”   “大人,我们有证人。”刘大根连忙道。   “证人?”沈皎问道:“谁是证人?”对于这样的结果沈皎在陶孝来找自己的时候便有所预料,陶孝说刘大根能够说出当时的过程,连细节都一模一样,必然是亲眼看到的。当时在京兆府,他之所以没有说,是因为京兆尹先入为主,被刘大根所说的刘王氏不敬婆母,对婆母新生怨怼的事情所影响,认为刘王氏就是凶手,所以一直在对刘王氏用刑。   如今,他吓唬刘家人,说刘王氏要无罪释放,这些人才不得不将这个说法拿出来。   随后刘大根便将当时的情景,也就是和陶孝说的那一套拿了出来。   说完后,沈皎立时问道:“你说是刘王氏推了你母亲,那我问你刘王氏当时手中有没有抱着孩子?”   刘大根听后想了想答道:“她当时抱着孩子。”   “那本官问你,你若是双手抱着一个孩子,还能够将你的母亲推开,甚至是推倒吗?”刘大根之所以之前在京兆府没有说出,就是怕自己说出此话后被看破,漏洞百出。如今,他说出这句话,便意味着这个案件的真相马上就会浮现在世人面前。 第333章 结案   沈皎看着在自己话落后, 刘大根慌乱的样子, 不禁冷笑, 刘大根当日确实是看到了刘王氏和刘秦氏争吵的样子, 但是却隐瞒了事实的真相, 如今想要在事实面前撒谎, 以图掩盖真相,却不知道一个谎言需要无数个谎言来圆谎,漏洞百出。   “大人, 是草民记错了, 当时刘王氏手中没有抱孩子。”刘大根面对沈皎的质问,心中颤抖起来, 连忙换个说辞否认道。   “既然你记错了, 那么本官再问你, 当时孩子在谁手里?”沈皎再问道。   “当时孩子被刘王氏放在了一旁的地上。”刘大根答完后,偷偷看了眼主坐上的沈皎,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你说刘王氏将孩子放在地上,之前你还说你母亲对刘王氏紧追不舍, 刘王氏正是在你母亲追上她的时候,才推了她一下, 对不对?”   “是,是。”刘大根心中颤抖的厉害,他隐约感觉到有不妙的事情要发生。果然, 在他说完话后,便听到主坐上的沈皎又发现了他致命的漏洞。   “据本官所知, 你母亲刘秦氏比刘王氏要强壮地多,刘王氏趁其不注意地时候抢到了孩子,紧接着你母亲便开始追逐刘王氏,据你描述,你母亲和刘王氏之间的距离很近,试问在这样短的距离里,刘王氏又怎么有时间放下孩子,还能够躲过你母亲的追击,又推了你母亲一下?”沈皎看着自己说得越多,刘大根脸色越来越青白,心中冷笑。   在那样短的时间内,刘王氏是绝对没有时间将孩子放下的,若是她放下了孩子,便绝对会被刘秦氏逮住揍上一顿,若是真的对峙起来,刘王氏的身子骨在刘秦氏面前是绝对没有反击力的。再者刘王氏爱女心切,是绝对不敢刘秦氏再碰到自己的幼女,害怕刘秦氏将自己的幼女再次杀害的,所以在事实面前,刘大根的哪一个谎言都是漏洞百出,不会让人信服。   沈皎看着刘大根和刘家人全都慌了起来,惊堂木一拍,冷声道:“大胆刘大根,居然在朝堂上公然欺瞒作出伪证,欺瞒朝廷命官,该当何罪?”   刘大根和刘家人听到这个声音后,立时吓得跪了下来,再也没有了之前的镇定,一个个求饶起来。   “刘大根,当时的情况如何,你具体讲来,若是再有欺瞒,便大刑伺候。”沈皎道。   沈皎看着刘大根颤抖着并不说话,接着道:“你不说没关系,本官还有别得证人。”   “来人,带证人妞妞。”   随后,妞妞在阿新的带领下走上了公堂,对着沈皎拜完后,沈皎问道:“妞妞,将当日的具体情况再在公堂上说一遍。”   随后,妞妞又将那日的具体情况又重复了一遍。这中间刘大根和刘家人一遍遍地和妞妞使着眼色,但是都被阿新挡住了。再加上之前沈皎对妞妞做出的承诺,妞妞回答地很是顺利。   等到妞妞说完后,沈皎便见到孩子一直往着刘王氏身边走去,哭着叫娘。沈皎感叹着母女情深,但是到底是公堂,便让阿新将妞妞抱了下去,事情审完,有的是时间让这对母女团聚。   “刘大根,真相已经大白,你还不如实招来,若是再有隐瞒,便是罪加一等。”   事情暴露,刘大根到底只是一个普通百姓,即便是心中有着些小心思,敢于欺瞒朝廷命官,但是一旦被揭穿,便会立时招供。   很快,沈皎便知道刘大根和刘家人一心想要置刘王氏于死地的其他原因了。除了刘家人觉得刘王氏生不出孩子,想要让刘王氏获死刑,刘大根好能够娶一个新妇外,更重要的是,刘王氏有着一些嫁妆,刘家人贪图刘王氏的嫁妆。   刘家一共弟兄三个,家中又不是很富裕,聘礼是很大的一个问题。这娶新妇怎么能不要钱呢?刘家的家底不富裕,但若是加上刘王氏的嫁妆,再将两个女孩卖了,这就差不多了。都说财帛动人心,她今日才算是知道了什么是贪得无厌,狼心狗肺的人。刘大根为了一点钱,和想要娶新妇的想法,连自己的妻子女儿都能够不要,实在是令人憎恶至极。   最后沈皎判决刘王氏无罪,刘大根以及刘家人知情不报,隐瞒朝廷命官,作伪证,陷害妻子等罪名,判处牢狱之罪。   案件经刑部复核后,刘王氏很快被释放。   元嘉郡主府,正院。   沈皎看着在自己眼前叩头谢恩的刘王氏不禁笑着道:“是你自己无罪,我不过是还你清白,这本就是我的职责所在,你不必如此。”   “虽说是职责所在,但是若是没有郡主,我恐怕没有机会洗刷冤屈了。”刘王氏摇了摇头,真心感谢道:“还有,多谢郡主这些日子对民妇一双女儿的照顾,让她们没有被刘家人逼上绝路。”   “妞妞很可爱。”沈皎将站在刘王氏身边的女孩笑着道:“这些日子都是阿新在照顾她,阿新和喜欢妞妞。”这些日子,阿新将妞妞照顾地很好,比起之前瘦骨嶙峋的样子,妞妞长胖了不少,而且衣服也都被阿新换了新的,整个人白白净净的,十分惹人喜爱。   刘王氏随后又对着阿新真诚地到了谢,她之前见到自己的女儿都险些没有认出来,女孩干净漂亮,一身小衣服也是漂亮极了,是她在庄子从没有见过的好料子,她的妞妞不像之前在村里的样子,到像是城里大户人家的姑娘。还有她的小女儿,也被喂养的很好,连个头都长高了好多。她知道,这些都是眼前的元嘉郡主和阿新姑娘的对她们母女的恩情,而且是天大的恩情。   刘王氏对着阿新谢了又谢。   “刘王氏,你日后打算怎么办?”   正当刘王氏谢完了阿新后,便听到沈皎的话,然后神情一怔,她现在虽然活了下来,可是她也认清了现实,她的丈夫和她的夫家人没有一点想让她活的意思,一门心思地置她于死地。她对于自己的日后生活,真的是觉得一片黑暗。   “你愿不愿意和你的丈夫刘大根和离?” 第334章 和离   沈皎看着自己话落后, 似乎被镇住了, 没有任何反应的刘王氏, 也并不着急, 只是坐在那里静静地品着茶, 等着刘王氏自己的决断。   和离在本朝, 或者是在之前都是存在的。但是和离的对象却是不一样的,无论是之前还是现在,能够和离的女子, 绝大多数都是家中背景及其深厚的人。其中, 是因为女子与丈夫关系出现问题而和离的并不占多少,而且这类女子的家世就算是不比男子高, 但也最起码是持平的状态, 这样的女子才会有底气提出和离。   另外一类和离的夫妻, 却是因为家族选择的结果,因为政见不同,放弃原本的联姻,让原本的夫妻和离, 这类情况在现在的大齐要比前者多出许多。   但是无论是哪种原因的和离,都需要女子自己有强大的毅力, 能够承受住外面的流言蜚语,能够独自承担生活的压力。   前面的两种和离的范例,在刘王氏身上并不适用。因为前两者, 无论怎么说,女子的家世都基本上是非常不错的, 基本上不是富家商户,就是达官显贵。这类人的婚姻充满了变数,和离也是有的,并不稀奇。但是贫民百姓的和离却是从未听过的,也基本上没有出现过。现在的贫民之家,只有休妻的,哪里有和离的。甚至很多百姓,对于和离二字从未听说过。   对于一个社会现像来说,只存在于上层阶级的现像,只能称为特例,只有深入到平民百姓中去,才能成为一种普遍的社会现像,才能让这种思想在大众心中生根发芽。   而且,她想要的不仅是刘王氏的和离,还有更多。   和离自前唐便存在,当时和离的案子虽不多,但是也有不少。男子写下《放妻书》,会写清楚财产的分割,子女的分割,还有协商记过。但是在子女方面,往往都是归属男方,这一点到今日也不曾改变。   “和离?”许久,刘王氏才反应过来,对着沈皎疑惑地问道:“和离一事,民妇之前听父亲说过,父亲是个秀才,与民妇说说过前朝一对夫妻和离的事情。”正是因为她的父亲是个秀才,所以她才会有些嫁妆,被刘家人所觊觎。这些年随着她父亲的离世,她在刘家的生活才会越来越艰难。   “你知道正好,省得我让阿新给你解释了。”沈皎听后笑了笑,问道:“你意下如何?”   “民妇自己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等到刘家人出狱,民妇也不会有好日子过,和离对于民妇来说,却是条出路。但是……”说道这,刘王氏迟疑了一下。   沈皎却是明白刘王氏在担心什么,直言道:“可是担心你的一双女儿?”   “民妇实在是放心不下自己的一双女儿,我若是和离,便更没法护住自己的女儿了,刘家人对于妞妞她们肯定会更加变本加厉,民妇实在是不放心。”刘王氏说道这眼中微红。虽然她现在出狱了,是清白之身。但是这以后的日子更加难熬。   刘家的人虽是咎由自取,但是一家子肯定是更加憎恨于她,将他们进牢狱的事情全部怨怪到她身上。她真的想要和离,但是她和离了,她的女儿依旧是刘家女,还是要受这些人的磋磨。没有了她在前面挡着,刘家人定然会更加没有人性地折磨她的两个女儿。而一旦和离,她便不是刘家妇,若是插手进去,刘家人便会说她一个外人,没有资格管刘家人教育自己的女儿。   所以,她想要和离,逃离刘家那个火坑,但是事实却不允许。   “关于这点,你不用担心,我会为你奏请到妞妞她们在和离后跟着你过的恩典。”沈皎看着刘王氏满面愁容的样子,承诺道:“只要你坚定主意,选择和离,以后再苦再累都愿意承担起两个女儿的抚养,我便为你争取这样的机会。”   在大齐,一般和离之后,孩子都是归男方所有。但是对于这一点,她却是不认同的。并不是说孩子就一定要跟着母亲。她认为,孩子的抚养,应该视情况而定。   如今的时代,宗族观念盛行。一般人认为若是没有了宗族,或者是脱离宗族,都是一件极为可耻的事情。凡是得到一定成就的人,衣锦还乡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修建家庙,修整家祠。   对于女子来说,若是没有了宗族,便是没有了娘家人,会被夫家看不起。所以一般情况下,和离的女子并不会选择带走自己的孩子,而是让他们留在夫家照长生活。现在的这种时代下,这种选择应当算是正确的。   但是刘王氏的情况不一样,若是妞妞姐妹二人留在刘家,很有可能连命都剩不下。这种情况下,即便跟着刘王氏会被人耻笑,被人认为没有娘家,说亲不易,但是的没有什么是比性命更重要的事了,能活下去,才是一切的基础。   刘王氏听到沈皎的承诺后,对着沈皎直接跪下道:“若是郡主能够让妞妞二人留给民妇,民妇来世做牛做马来报答郡主的大恩。”纵使跟着她,妞妞二人会生活的艰苦些,会有一些流言蜚语,但是她们母女三人相依为命,却是能够活下来。经过这场变故,她现在明白这个世上没有什么比或者更重要了。   “你既是愿意,那么我便去为你求上这个恩典。”沈皎说完后,对着刘王氏道:“刘王氏,你要记住,以后你就是王氏,没有夫家,生活艰辛,这些一切都要靠你自己扛起来。而我愿意给你这个恩典,也不是没有任何要求。”   “郡主有什么尽管吩咐,民妇便是豁出自己的性命也要为郡主办成。”刘王氏叩头谢恩道。   沈皎听到后,却是笑了笑,道:“让你豁出性命,你还怎么照顾妞妞她们?”沈皎打趣完刘王氏,才郑重道:“你日后一定要活得好,让天下人都知道,和离的女子也能够负担起自己的生活,也能够抚养的了孩子,而且这些孩子绝不比父族教养地差。” 第335章 京华书院   春日, 正是踏春出游的好日子。不过, 今日并没有多少人少年少女去郊外踏春出游, 而是全都集中在京华书院的门前。   “这是哪个书院, 怎么围了这么多人, 这是在干什么?”有不明情况地来京商人, 第一次遇见这样的场景,不禁诧异地问道。   这时,旁边的好心人很是热情的给此人普及道:“仁兄怕是第一次这个时候来书院, 不知道今日乃是京华书院公布此届新生名单的日子。”   “京华书院?”商人听后, 大感兴趣,兴奋地确认道:“可是元嘉郡主在五年前创办的女子书院, 听说这书院不拒平民百姓, 只要有真才实学, 无论家世贵贱,都可以被录取,可是真的?”   “确实如此,五年前, 元嘉郡主向陛下求得恩典,在京中创办女子书院, 取满京芳华之意命名为京华书院,自此之后招收天下年满十二岁的少女,只要家世清白, 才学过关,都可以入京华读书。这京华书院的女学生, 不仅可以学经史子集,还可以和国子监,各大书院的学生共论学识,比试高低,若是有出色的,被元嘉郡主看中,也会收入郡主府中,有的还会有被举荐入朝的资格,成为真正的朝中官员,光耀门楣。”此人说道这,极为兴奋,这可是这些年来京最为重大的事情。   他还记得元嘉郡主五年前要创办女子学院的时候,遭到了京中众多人的反对,甚至国子监的学生都举行□□,在宫门前和元嘉郡主府前抗议,但是最后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这些人在五日后一哄而散,自此,反对的声音还有,但是却成不了什么气候了。   商人听到后,似乎想到了什么,眼中一闪,再次确认道:“这京华书院真的不分贵贱,只要家世清白,都可入学吗?这商贾的孩子也可入学吗?”正所谓士农工商,商人在哪里都是受到歧视的。他生意做得不错,一心想要改换门庭,可是奈何家中的三个儿子都不是读书的料,只有一个小女儿在读书文章上颇具天赋。以前只以为这改换门庭的事情是奢望,如今看来只要他培养好自己的小女儿,也是有可能的。   “这是自然,之前便有出身商贾之家的女子考上了京华书院,据说那女子的家世还是江南著名的盐商呢。元嘉郡主说收平民女子,就是收的。”此人想到了什么,继续兴奋地道:“不知道你听没有听说过,七年前被夫家诬陷入狱,后被元嘉郡主平反的王氏的大女儿如今就在京华书院读书,那可是真正的普通百姓,跟你我一样。老兄若是家中有女孩有这天赋,不妨来报考这京华书院,这前途未必就比男孩差了。”   商人连连应是。   此时被议论的王氏的大女儿如今就在京华书院中就读,而且正在帮着旁边的女夫子誊抄这届录取的学生名单。   “阿华,今日应郡主的要求,录取的名额比去年又增加了不少。”旁边的一个蓝衣女学生笑着说道。   被称作阿华的女孩子,笑着点了点头道:“郡主的愿望是希望有一天能让所有的女子都能读得上书,这年年的名额增加也是正常的。不过,郡主也说过,选人也要量才录取,若是才学不够,也是不行的,京华书院的选人是严苛的。”   “说得也是,若不是这些年报考的人越来越多,这名额说不定还是增加不了多少的。”蓝衣姑娘点了点头道。京华书院的院长是元嘉郡主,她们都算是郡主的门生,自然是对郡主的思有了解,郡主希望的是让天下的女子有书读,所以希望扩招京华书院的学生,但是又不愿意降低了京华书院的门槛,降低录取的标准,这是一个自相矛盾的地方。如此想着,蓝衣女子就问了出来。   阿华听到后摇了摇头道:“并不是。听说郡主有意在其他地方也相继建立女子书院,这样也能够让天下的女子有更多读书明理,成就自我的机会。到时候,这些书院将以京华书院为首,而京华书院到时候自是不必降低录取的标准。”她明白,元嘉郡主是想要让京华书院打出名气来,为女子书院做出一个示范,所以才会要求严苛。但是若是录取的人太少,京华书院的名气又怎么打出来。但是这些随着女子书院更多的建立,就不会再矛盾了。   “好了,誊录完了,我还有事,就先行一步。”阿华笑着对蓝衣少女道。   “知道你忙,赶紧去吧。”蓝衣少女好脾气地摆摆手道。   阿华出了书院的门后,便坐上马车朝着一座巍峨的府邸而去。   “你今日怎么来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面带威严,笑着问着眼前的少女。   “听说阿新姐姐生了病,我心中担忧,放心不下。”现在的阿华,没有了刚才的稳重,活泼地很,显然是跟眼前的女子很熟。   “不过是偶感风寒,郡主让我休息两日,如今已经大好了。”阿新看着眼前的少女,欣慰地笑了。她这一声不打算再嫁人了,她要侍奉主子一辈子,以后也不会有自己的子嗣。对于面前这个和自己有着相似命运的女孩,她将她当作亲妹妹一样看待。   “阿新姐姐好了,我便放心了。”说完后,又将自己带来的东西送到阿新面前道:“这是我娘熬得梨膏,前些日子我见阿新姐姐嗓子有些不舒服,便让娘熬了这个,对嗓子滋润,再好不过。”阿华笑着嘱咐道。如果说郡主是她和母亲妹妹的再造恩人,那么阿新姐姐就是她的恩师,若是没有阿新姐姐,她不可能成长到如此地步,也不可能考上京华书院。   “好,我收下了。”阿新笑着道。这些年,她跟在郡主身边,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但是除了自己的主子,却很少有人会这般惦记自己,她那天不过是在这孩子面前咳嗽了两声,这孩子便记住了。就像郡主所说的一般,王氏和阿华有赤子之心。   看着眼前美丽的少女,她不禁想起七年前,王氏在郡主的主持下,和离后,郡主面对还只是叫着妞妞的女孩起名道:“妞妞叫灼华吧,‘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我希望你能在你母亲的教导下,像桃花一样美丽绽放。”从此妞妞便叫做王灼华。   再之后,因着王氏手艺不错,又肯吃苦学习,在郡主的帮助下跟着府中的绣娘学了一年,之后开了一间成衣店,王氏在制作衣服上颇有几分自己的想法,将店面经营地有声有色,如今在京中也是叫得上名字的。   如今的王氏母女三人,日子过得十分不错。   王氏也兑现了对郡主当年的承诺,她们母女三人过得有声有色,足以负担起自己的生活,她的两个孩子也都出色极了。   王氏像大家证明,女子不依靠夫家,也能过得很好。   郡主当年的目的,达成了。 第336章 永昌帝   正在阿新和阿华谈论相谈甚欢的时候, 只见一位小侍女走了进来, 禀报道:“阿新姑姑, 郡主听说王大姑娘来了, 特请你们过去相见。”   阿新和阿华听后并不是十分紧张, 毕竟, 以往阿华来看望阿新的时候,十次中也有一次被郡主召去问问话。这七年见,郡主对王氏母女三人的状况是时时关注的。   “给郡主请安。”阿新带着阿华请安道。   只听到屋内一道平和威严的女声想起:“起来吧。”   阿华起身后, 便看着上首的华衣女子, 姿容绝丽,但是其身上的威严却是足以压制住其的美貌, 让人第一眼看到这位, 注意的绝不是美貌, 而是其身上的威严。   这七年来,每次被召见,她都能够明显感受到元嘉郡主身上的威压在与日俱增,但是唯一没有改变的就是元嘉郡主待人的温柔与和气, 并不会让人感到压抑和紧绷。   “阿华今日过来了,正好, 也不需要我单独宣你了。”沈皎放下手中正在批改奏疏的笔,对着阿华道:“过几日,江南的女子书院就要建成, 坐落在金陵内 。”   阿华听到这个消息后,明显吃了一惊。今日她还和同窗讨论元嘉郡主要在大齐境内增加女子书院的数量, 却是没有想到今日就听到元嘉郡主已经在金陵筹备建成了第二座女子书院。   “我想要派几个京华书院的学生过去宣讲,为江南女子普及书院的好处,阿华你便是我的人选之一。只不过,金陵离京城路途遥远,”沈皎将目光放在阿华身上,问道:“你可愿去?”   “阿华愿意,这是阿华的荣幸。”阿华赶紧应道。能作为京华书院的代表,参加这样一场宣讲,实在是一个荣幸至极的机会。   “你向来稳妥,如今在京华书院中,也是不错。这次我选去金陵的学生,除了你之外,还有不少。”随后沈皎报出几个名字,全都是京中高门显贵之女,随后沈皎看向阿华,问道:“你可知道我选择让你前去的原因?”   “阿华愚笨,请郡主明示。”阿华起身行礼道。   “你入学京华书院这么九,对我创办女子书院的目的应该是有一定了解的。”沈皎对着阿华明示道:“我意在天下女子,无论家世高低,皆可有书读,有学上,我的书院绝不会拒收平民之女。而现在,依旧有不少人不相信,或者说有不少人不知道平民女子读书的重要性,认为平民之女读书无用,我希望你的存在能够让这些人懂得平民之女读书,一样可以前途似锦,为家里带来荣耀。”   她之所以选择阿华,是因为阿华一个月前通过了她在京华书院的考试,待其从京华书院学成后,便可来到郡主府任职,这将是她郡主府中收来的第一个平民之女的任职。就如之前的阿新,她现在对阿华同样报有期待。   “阿华明白,必不负郡主重任。”阿华应声道。   随后,沈皎和阿华又聊了聊京华书院今日的录取之人,随后便让人离开了。   待阿华离开后,沈皎看着眼前的阿新道:“身子可好了?”   “多谢郡主关心,今日已经大好,本想要明日再来服侍郡主,却是没有想到今日便收到郡主的召见。”阿新听到沈皎的问话后,心中感动道。   “你好了,我也就安心了,近日事情繁多,离不了你。”沈皎笑着看着眼前的阿新,如今的阿新已经年近二十,却是没有嫁人,而是选择服侍在她身边,她说过其很多次,却是怎么也不能让阿新改变主意,最后索性她就不管了。   如今的阿新,再也不是被她刚刚捡到的那个小孩子了,如今的阿新已经能够独当一面,在郡主府上已经是一名长史了。阿新,终究是没有让她失望。   由此可见,女子只要培养得当,未必就比男子差。   正在这时,一名侍女前来禀报道:“郡主,宫中来人,陛下召见。”   紫宸宫   三十多岁的永昌帝看着面前的沈皎,笑着道:“听闻今日京华书院公布新入学的女学生名单,可是轰动一时,到现在京华书院的门口还是被人围得水泄不通呢。朕在此恭喜元嘉妹妹了。”   沈皎看着眼前的永昌帝,笑着道:“若不是陛下鼎力支持,元嘉就是有再多的想法,京华书院也得不到如今的成就。”三年前,天和帝退位,称太上皇,将皇位传给太子,也就是如今的永昌帝,卫皇后被尊位太后,谢太后被尊为太皇太后,原太子妃为皇后,嫡长子萧铭被封为太子,自此新的一朝开始。   很多人都以为天和帝退位只是做做样子,博一个好名声,但是谁都没有想到天和帝成为太上皇后,真的放权了,将权利完完全全地交给了永昌帝,然后每日除了教养起孙子,就是养花弄草陪伴卫皇后,若说有什么特别的,就是天和帝自己在宫里开了一片农田,专门研究栽种各种改良的粮种。   沈皎本以为太子不会如天和帝一般信任她,但是出乎她意料的是,永昌帝和天和帝一样对于她做的事情,一如既往的支持。沈皎感觉到,天和帝定然将国师对她的批命告诉了永昌帝,不然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特别是五年前,她要创办京华书院的时候,京中学子抗议,除了她接连五日拜访各大世家家主,京中书院的院长,还有京中的各大鸿儒外,最少不了的就是太子和卫家的鼎力支持。若不然,她是建不成京华书院的。   而这些年,京华书院的发展如此迅速,也是永昌帝扶持的结果。   沈皎知道永昌帝找她前来,定然是不会只为了这件事情。果然,便听到永昌帝道:“北方大捷,谢将军立下大功,朕要在宫中设宴庆祝。”   永昌帝所说的谢将军便是谢晴,自三年前谢晴镇守北方边境到现在总算是大胜而归,这让她心中多年的担忧终算放下了些。   她现在内心十分激动,不只是对好友归来的高兴,还有便是她筹划多年的心愿终是可以提上议程,谢晴的归来将是她强有力的助力。 第337章 童子试   元嘉长公主府, 正院。   沈皎和卫赜相对而坐。   “刚才我看到谢将军出去了。”卫赜温柔地看向一旁的妻子, 问道:“对那件事, 可是已经提上议程了?”   “不错。”沈皎承认道:“赜表哥也知道我的志向是什么, 为了这件事情, 我准备了十几年, 特别是从入朝之后,这些年我走的每一步路,都是在给此事铺路。”   “如今, 各个地方的学堂已经建成, 寒门学子已经更多的走向朝堂,相信过不了多久, 和世家就会达成平衡的局面。”在这方面, 她不得不佩服世家的远见和学识, 在建立学堂后不久,世家也派遣自己家族的子弟入学堂学习,不再是固步自封的局面,世家的开拓精神, 她觉得便是其能够长时间屹立在朝堂最重要的原因之一。   “从熙和军入朝,这些年逐渐建立了不少的军功, 谢晴如今也官至正三品将军,这个年纪,便是男子也少有人能及, 熙和军的其他将领也都官职不小,这些年, 熙和军的战绩满朝可见,绝对是军功累累,不输于任何一支军队。”   “我入朝也有接近十年的时间,这十年间,我创学堂,推广土芋,开化百姓思想,治理水患,修正晚膳大齐律,创建女子学堂,为大齐也算是做出了不少贡献,赢得了不少名声。我官至正三品,也算是朝堂大员,权重一方。”   卫赜看着眼前的妻子,眉目间带有的自信,不由一笑,他喜欢妻子这样自信从容的样子,这就是他心仪的爱人。   “这五年,我创办京华书院,广收天下的女学生,不论家世高低,费尽心血培养了一批有学问,有理想的女学生,这些女孩子,她们有着经世致用之才,学问见识绝对不会比男子低上多少,更重要的是她们心中有理想,有上进心,她们希望能够依靠自己在这个世上站稳脚跟。”沈皎想着自己培养的那群女学生,不由慈爱地一笑。   “熙和军和我为这些女学生铺垫的路已经足够长,足够宽。现在也是时候让这些有理想的女子,有本事的女子走向朝堂,为大齐做出更多的贡献,而不是屈才于内宅府邸之中。”   卫赜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妻子的格局是远大的。他的妻子想要的绝不是自己一个女子,在朝堂上的一枝独秀,都是满庭芬芳。她想要的是女子能够真正地站在朝堂上,有着可以和男子比肩的地位,让天下有本事的女子可以人尽奇才,光明正大地站在朝堂上,共议朝政。这些,才是妻子最大的愿望。   “阿皎志向远大,既然有这个抱负,便放手去做,我永远在你背后。”卫赜将妻子的手握在手中,承诺道:“你只要记得,若是有一天,你累了,想要休息,只要你回头,便会看到我,我的肩膀永远让你休息依靠。”   对于卫赜的承诺,沈皎没有说谢,她们是夫妻,早已不需要这两个字。   “我知道。”沈皎用手回握住卫赜,两人相视一笑。   征北将军谢晴回京后,永昌帝在宫中设宴,庆祝熙和军大胜而归。   半个月后,元嘉郡主和征北将军谢晴连名上书,请求永昌帝在今年的童子试中,允许女子参加,满朝哗然。   “陛下,此乃荒唐至极之说。自古以来,哪里有女子可以入仕的说法?”一位吏部的官员,听了之后立即愤怒地反对道。   “花大人此言,是说我不是女子,还是说站在这朝堂的熙和军将领不是女子?”沈皎嗤笑道。她知道,自己和谢晴的这一上书,这些人必然又要拿自古以来没有女子入仕的说法来弹压她们。但是,有了她和熙和军的众人,这个说法就要作废。   “就算是本朝有女子入朝的前例,但是普通的女子又怎么能和郡主和谢大人相比。女子居于内宅,见识浅薄,目光短浅,她们知道经史子集吗?知道大齐律吗?”这位反对的没有了刚才的怒气,似乎要心平气和的和她们讲道理。   “这也不是天下所有的男子都知道经史子集,都知道大齐律。”沈皎也是平和地道:“元嘉和谢将军要求的不过是女子能够有机会参加童子试,能够有机会展示自己的才学,为大齐广纳贤才。科举凭的是才学,有才学就可,若是女子能中榜,便足以说明这些女子的才学担当得起这功名,至于大人所说的会不会经史子集,知不知道大齐律,若是这些人都能通过应试,便足以说明她们通晓经史子集,熟知大齐律。”   科举虽然存在着一定的不公正性,但在选拔人才上,却是最公正合理的方法。   之后依旧有不少人拿女子无法担当重任说事,沈皎和谢晴便将熙和军的战绩,以及沈皎这些年在朝中创下的政绩拿来反驳这些人的说此,最后将这些人辩的哑口无言。   一日的朝堂根本无法得出结论,这场朝堂争辩一直持续了十日。终于在十日后,沈皎和谢晴取得了胜利。永昌帝同意在今年的童子试女子亦可以参加。   大家都明白,一旦童子试可以让女子参加,那么接下来的乡试,会试,殿试只是时间的问题,也许用不到三年,殿试的大堂上,就能见到女子的身影。   元嘉郡主府   “你的愿望马上就要实现了!”谢晴对着沈皎恭喜。   “也是你的愿望,不是吗?”沈皎说完后,两人相视一笑。   “这次的成功是你和我多年来的积累和铺垫。”沈皎笑着道:“若是没有你,我一个人是无论如何也完不成的。谢谢你,阿晴。”   “你也说了,这也是我的愿望,不存在谢不谢的。”谢晴打趣完后,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好奇地问道:“我现在特别好奇你是怎么说服颜家的。卫家有卫赜,颜家是怎么转而支持你的,你快告诉我,我好奇极了。”   “说起来,你没有什么特别的。”沈皎看着谢晴好奇的样子,也不卖关子,解释道:“颜家这一代的男子,除了颜楠,便没有多少出彩的,远远比不上卫家,但是颜家的女子却是一个赛一个的有才情,有本事,经史子集样样通晓。我告诉颜思,既然男子不行,不如让女子出去闯一闯,这样颜家才不会败落。想必颜思觉得我的这个主意可行。”   “原来如此。”谢晴点了点头,明白道。   沈皎看着眼前一个人,十分逍遥的谢晴,想到英国公夫人昨日来拜访她的事,不禁温柔地看向谢晴。   “阿晴,你打算什么时候成婚?” 第338章 子女   三年前, 老英国公辞爵, 将爵位让给了英国公世子, 也就是谢晴的父亲, 谢晴的母亲自然也就成为了英国公夫人。而这位夫家得力, 儿女孝顺的贵妇人, 却是有一件最愁的事情,那便是自己的女儿,名震朝堂的谢晴谢将军二十多岁还不成亲, 此事都成了英国公夫人的一块心病了。   “是不是我娘来找你了?”谢晴一听好友的话, 就立时猜到了真相。自从她十八岁之后,她母亲就天天催着她成婚, 她在外面征战还好, 一旦回到了家, 她阿娘便要在她面前念叨这成亲的好处,她的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特别是她这次大胜而归,她阿娘似乎是下定了决心,各种赏花宴诗会的帖子全都塞到了她手里, 若是她不愿意去,她阿娘就当场哭给她看。她实在是心累, 最近这些日子只得来元嘉这里躲清静。   不过,她也知道这样的日子过不了多久。不说别得,就卫赜每次看她时的目光, 简直要生吃了她似的,让她被看地心惊肉跳的。她觉得, 她要是再在元嘉这里住下去,卫赜绝对饶不了她。   但是她没有想到,一个卫赜她还没有对付完,她阿娘这就求上了元嘉。   “表舅母确实来找过我。”沈皎不可置否,但是却也语重心长地问道:“但是,我确实也想要问一问你,自己到底有什么打算?”   沈皎看着谢晴不说话,继续道:“你若是有心仪的人,只要不是有妇之夫,便是抢,我也给你抢来。”   谢晴听到了沈皎的话,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道:“我真的没有喜欢的人,军营里的那些人都打不赢我,我可不想要嫁一个连我都打不过的人。”   沈皎盯着谢晴看了一会儿,并没有发现异常,心中松了一口气,看来谢晴不是受了情伤不想成婚,这就好。   “那你到底是怎么想得?”沈皎关切地问道。   “不瞒你说,我确实不想嫁人,这嫁人有什么好?嫁作人妇,上面便有一堆人等着我去伺候,伺候不好,便是不孝,不贤,哪有我现在舒服?”谢晴说道这骄傲一笑:“我现在有官职,有军功,有御赐的府邸,为什么要讨罪受,嫁给一个处处不如自己的人。”   “我在外面连年征战,已经够累了,可不想回家也这么累。”   “那你想要怎样?”沈皎似乎听出了谢晴话中的意思,眉头微皱。   “回家当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养两三个会讨人欢心的面首,面容俊俏的,这样我回来后也好有个消遣,歇一歇,这有什么不好?”养了面首,便是这些人伺候她,讨她欢心,她在外面已经够累了,回家后和这些会讨人欢心的面首聊一聊,逗一逗,心情也会变得好。如今,她总算是懂得了那些男人为什么喜欢养上几个妾室,不就是为了让自己开心吗?   这个回答也算是在意料之中,沈皎静默了好久,才郑重地道:“既是你自己做好了决定,我也不阻拦你。”   “但是有一点我希望你能答应。”   “我希望你给自己留个后,自己生的也罢,抱养的也罢,过继的也行,我希望待你年老,有人可以承欢膝下。”沈皎看着谢晴想要拒绝,赶紧道:“就算是不为这些,你也希望自己的一身本事有个衣钵传人吧。”   “好。”谢晴点了点头,没有拒绝,她知道元嘉是为了自己好,希望自己晚年不至于孤单一人,而她也希望自己能够有个可以继承自己全部本事的人。   “那我阿娘那里?”谢晴一双眼睛期待地看向好友。   沈皎看着谢晴的样子,好笑道:“我会和表舅母深谈。”   谢晴一阵欢喜。她相信以元嘉的口才,对付她母亲绝对没有问题。事情果然如她预想的一般,也不知道元嘉和她母亲谈了什么,只知道元嘉她母亲的房里出来后,她母亲就再也没有催她成婚了。   而此时的沈皎却是没有心情管谢晴的事情,此时她正在忙着从京华书院的女学生中筛选合适的人,去参加今年的童子试,也就是童试,虽说永昌帝下旨全国女子皆可参加童试,但是愿意去,并且被允许去报名的女子寥寥无几。但是,她不可能让今年的童试一个女子也无,不然绝对会被反对者拿来当把柄。   所以亲自挑选,动员,势在必行。   拿着手中京华书院女学生的名单,和这些人的文章,沈皎挑选了一天,才最终确定出十个名额。刚结束完,这个工作,便听到阿新进来。   “郡主,少爷和小姐从卫府回来了。”   沈皎听到这个消息,身上的疲惫一扫而空,脸上立时露出了慈爱的笑容,连忙道:“赶紧让她们过来。”   阿新听后,连忙应是。   不一会儿,只见一个五六岁的男孩,领着一个两三岁粉雕玉琢的小女孩走了过来,男孩牵着妹妹,时刻注意着妹妹的步伐,将脚步放得很慢。   沈皎看到这一幕,欣慰地笑了。   “给阿娘请安。”两个孩子年龄虽小,但是礼节上却是不错,但是到底是年龄小,特别是小女孩,故作大人的样子,奶声奶气地请安声,只听得让人心都化了。   “在阿娘这,哪里还用这么多礼。”沈皎笑着嗔道,然后对着两个孩子招招手道:“阿彧,阿微,到阿娘这里来。”五年前,她生下长子卫彧,三年前,又有了小女儿卫微。   因着她和卫赜搬出了卫家,卫赜有事独子,无法承欢父母膝下,所以她便将让两个孩子一个月在两个府邸各住半个月,替她和卫赜承欢婆母膝下,也算是尽一点孝心。   卫彧将领着妹妹,将妹妹送到了母亲的怀中,自己却是没有靠近母亲怀里。不是他不想靠在母亲温暖的怀抱中,而是自五岁后,他父亲说他年纪大了,便再也不准他挨着母亲,想到这,卫彧心理有些失落。   沈皎看着站在一旁孺慕得看着自己的长子,身上有些落寞的样子,不由暗骂了一声卫赜。这些年,卫赜的醋劲越来越大,她都有些快招架不住了。   不过长子身上确实担子重,是卫家的长房嫡孙,在外面即便是年纪小,代表的也是卫氏这个世家门阀的脸面,规矩重些无可厚非。   但是这样想着,沈皎却是有些心疼。这么小的孩子,却要承担这样重的压力。   “阿彧过来,让阿娘看看,半个月不见,阿娘想阿彧了,想要好好看看阿彧。” 第339章 女子科举   卫彧听到沈皎的话后, 压下内心的欢喜, 迈步走到沈皎身边。   沈皎看着卫彧小大人一般可爱的样子, 忍不住捏了捏儿子的玉雪可爱的小脸, 惹来了自家儿子的一片抗议, 不禁笑得更厉害。   沈皎将女儿卫微抱在怀中, 然后关心地对卫彧问道:“最近在卫家过得可还好?”   “回阿娘的话,祖父祖母待我们很好,□□父也经常亲自教导我读书。”卫彧想了想认真地答道。   沈皎听后点了点头, 依照她和卫赜的身份, 在卫家没有人敢让她的儿女受到冷落,而且卫家的家教她也放心。   听了卫彧的话, 沈皎又将目光放在怀中安静的女儿身上, 柔声问道:“姐姐妹妹们可好相处?”   “都很好。”比起儿子的畅谈, 她的女儿是个十分沉默寡言的孩子。   沈皎摸了摸女儿的发顶,她实在是想不明白,明明她和卫赜一个能够舌战朝堂,一个是八面玲珑之人, 都不是寡言的人,怎么她们两人的女儿就这么不爱说话呢。   一开始, 她没少为这件事发愁,但是后来她发现,虽然她的阿微话少, 但是心里对很多事情都是有标准的,只是不喜欢表露出来。如此, 她才放心。   既然女儿说都好,就说明没有什么大问题。具体的情况,她回来问一下女儿身边侍候的人,便会知道。   沈皎将目光放在一旁的长子身上,继续道:“你启蒙比一般的孩子都早,年纪太小,你父亲他们给你讲的课业可费劲?”身为卫家的嫡长子,卫彧身上肩负的重任就和曾经的卫赜一样。卫赜是天才,自小才华出众,很早就能肩负起卫家的重担。但是不是每个人都是卫赜。   “阿爹,祖父,□□父他们给我授课,都极为清晰,字字解释清楚,典故一一讲述,若是这样儿子还觉得吃力,便是堕了阿爹和阿娘的威名了。”卫彧道:“阿娘不必为我担心,比起在外面跟那些人玩耍,儿子更喜欢听阿爹他们授课。”   沈皎看着正在说话的长子,仿佛看到了二十年前的卫赜。虎父无犬子,看来她的儿子是完全继承了卫赜在读书上的天赋,她之前的担心都是多余的。   之后沈皎又细细地问了儿子最近的课业,生活,又将女儿身边的嬷嬷叫过来仔细询问清楚。对于长子的未来,她不担心。卫彧是卫家的嫡长子,所要走得路,卫家已经替其规划好,所幸的是,卫彧并不排斥。   但是,对于女儿的未来,她是惆怅的。因着她的身份,她的女儿自出生起,便被封为县主,封号华阳,封地和礼制都是按照郡主的规格,位分尊崇。但是对于女儿以后究竟是想要走怎样一条路,她却是没有考虑清楚。女官之路充满艰难险阻,更重要的是她的女儿又不太喜爱说话,这在官场上是大忌。做一个备受宠爱,天真无邪的女孩也没有什么不好。至于她的女儿选择哪一条路,她都会支持。但是她没有想到她的女儿走出了一条截然不同的路,当然,这是后话了。   对于现在的沈皎来说,她有足够的能力给自己女儿庇护,为什么不让女儿选择自己的人生呢?   很快,就到了童试,出乎众人预料的是,今年的童试,居然有十几个女子报名,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其中居然有颜家女。   面对众人的各种目光和暗示,颜思始终不发一言。   童试卷子的批改很快,结果更是让众人大跌眼镜,这些女子除去一人外,其余的女子居然全都榜上有名。   颜府,颜思看着眼前已经过了童试的孙女,目光复杂。以前,他对于这个心思敏捷,才情卓著的孙女也是喜爱的,但是也仅仅是喜爱,而不是看重。他从未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将家族的希望寄托在一个孙女身上。   “阿瑶,过了这童试,你以后可有什么打算?”颜思垂手问道。   “祖父可是要听真话?”对于颜思的问话,少女并没有紧张,反而十分自然。   颜思看着在自己面前,这个时候,还泰然自若的女孩,再想一想自己不成器的孙子,不禁怅然,他不可否认,就是这份从容和胆量,他的孙子都不及眼前的孙女。   “我既是问你,自然是想要听真话。”对于孙女的反问,颜思没有生气。   “既然祖父想要听真话,那阿瑶就将心中的打算讲出来。”颜瑶一礼后,从容道:“如今童试已过,相信过不了多久,元嘉郡主便会上书陛下,让女子也能参加乡试,会试和殿试,到时女子亦可金榜题名,打马游街。”   “孙女斗胆,想要一考到底。不是阿瑶自负,阿瑶相信自己的才学。当年兄长在族学读书的时候,他的每一篇课业,每一篇文章,我都学过。只要祖父同意,我定当有为颜家增添一名进士的能力。”   对于孙女的话,颜思没有表态,只是道:“你的才学我相信。”   “但是阿瑶,你已经及笄,不久后便要出嫁,到时候祖父培养你不就是相当于给别家培养了吗?”   对于颜思的问题,颜瑶直接跪下道:“只要祖父同意,颜思可以终身不嫁。”能靠自己有出路,还要丈夫干什么。   “好,不愧是我颜家的女儿,能够放下这些男女情爱。”颜思听到颜瑶的决心,内心大喜道:“阿瑶,你放心地回去复习功课,明年的乡试祖父等着你成为女举人。”如果元嘉郡主一人之力不行,无法让明年的乡试有女子的身影,他不介意助上一臂之力。   随后,朝中众人便发现,原本对女子科举持中立态度的颜思,居然开始倒向元嘉郡主一方,联想到其中中榜的颜家女,众人不禁明了。   有了颜思的帮忙,沈皎后面的进行的很是顺利,仅用了两年的时间,会试的中榜名单上便有了七名女子的名字。其中,颜瑶的名字更是会试的前五名,这让很多瞧不起女子才学的人,大跌眼镜。   之后的殿试,颜瑶更是凭借出色的才学,跻身前三甲,名列探花。金榜题名,打马游街,对于女子来说也不再是遥不可及的奢想。 第340章 元嘉时代   十年后   “听说了吗, 咱们安南府这次新上任的知府大人是名女子?”一个食肆里, 众多人对于新上任的安南府的新知府都好奇地紧。   “这女知府还是头一回听说, 不过, 这女子如今都能做到知府了吗?这会管事吗?会审案吗?”有一人似乎十分瞧不起女子, 嗤笑道。   对于此人的话, 下面的众人立时哄笑起来。   原本开口说话的人似乎知道内情,对于面前的这些人鄙夷起来,道:“一看你们就没有见识, 若是你们去过京城, 便会知道女子为官不过是常态,如今的吏部尚书可就是一位女子, 还是今上的表妹, 元嘉郡主呢。”   “这吏部尚书可是正二品的官位, 一个女子也能担任?”   那人听后,似乎是为了显示自己的见识广,赶紧道:“如何担当不起?元嘉郡主治水患,修律法, 改农具,建学堂, 就连我们现在每天都在吃得土芋都是元嘉郡主的功劳。这样的人物,怎么就担当不起吏部尚书的位置了?”   之后,此人又向在坐的众人普及了元嘉郡主的功绩, 让人直呼元嘉郡主乃是当世奇才。   “那兄台是否知道我们这新上任的知府是哪位大人?”比起元嘉郡主,他们更好奇以后的父母官。   “说起这位知府, 也是一个家世显贵的传奇人物。她便是十年前的探花郎,也是第一个以女子科举获得前三甲的人。据说,这位颜知府出身山东颜家,颜家和卫家一样并称当世的两大门阀,这样的家世,不可谓不显赫。这位颜知府本人也是厉害,这些年在颜家的帮扶下,一路高歌猛进,以女子之身,在十年重升迁迅速,现在是第一次外放,虽比不上元嘉郡主,但绝对是个厉害人物。”   “大家试想,若是这位颜大人不厉害,能够只用十年的时间就从七品升迁到从五品吗?若是其不厉害,颜家会如此培养她吗?所以,大家以后可要记住了,不要因为这位颜大人是女子之人便小瞧于她,这位可是个厉害角色。”   说完这些后,那人小声地道:“我听闻这位极为仰慕元嘉郡主,也在元嘉郡主待过的大理寺任职,据说审问犯人,训练新人的手段之严厉,可是出了名的。大理寺不少穷凶极恶的犯人,听到这位的名字,都浑身颤抖。”   “那这位可是个凶煞的人!以后可要小心了,见到这位知府绕道走!”有人唏嘘感慨道。   “这倒是不必,据说颜知府对待百姓还是十分亲和的,只要你不触犯律法,颜知府绝对是个好人。”   而被众人议论的颜瑶,此时刚到安南府的府邸,便受到了一堆拜帖。   “大人,这些帖子?”身旁的婢女问道。   “都收好,之后回帖过去,就说本府刚到安南,还未安顿好,等我安顿好后,便会设下诗会,广邀安南的各家前来。”颜瑶答道。   “是。”婢女应道。   颜思看到眼前的这些帖子,才想到来之前元嘉郡主对自己的嘱托。无论是入朝前,还是入朝后,她对于元嘉郡主一直是极为钦佩和推崇的,她原本也是京华书院的学生。入朝后,她身为女子,难免受人排挤,即便有颜家撑腰,日子也不好过。   后来,她受到元嘉郡主的召见,听到了郡主的勉励,心才渐渐地踏实下来。比起祖父,元嘉郡主这样一个前辈的话,更令她受到鼓舞,更能让她坚定信心。所以,虽然她是颜家的子弟,但是在朝中她也很是亲近元嘉郡主。   “阿瑶,这次前去安南,我希望你能注意安南及其周围的风俗习气,虽然这些年随着不少女子的入朝,天下对于女子的看法已经大有改观,但是下面的一些地方仍是不改旧俗,安南就是如此,我希望你到任后,能够一改风气。”   对于元嘉郡主的想法,亦是身为一个女官最希望看到的。所以,她接下了这副重担,来到安南。   她相信自己绝对不会辜负郡主的托付。   元嘉郡主府   “郡主,在两广筹建的各大女子书院已经建成,今年就可以招收学生了。”阿新回禀道。这十年间,郡主在各地建立的女子书院已经有二十多所,虽然比起招纳男子的书院数量上还远远不够,但是也已经很好了,这对于女子来说,是一条新的出路。   沈皎听后点了点头。随后便安排接下来的招生等事宜,处理完这些事情后,便接着处理朝政。之前,原本的吏部尚书进入内阁,她便接受了吏部尚书的位置。她接手这个位置的目的在于整顿吏治,因此她现在的主要心思都放在这个方面。   她大力提高女子的地位,是她自己身为女子的一腔热血,而吏治清明却是她身为一个官员,一个一心为了大齐的子民的愿望。这两者,都是她所愿,二者都不可抛弃。   沈皎摆了摆手,令阿新退去,开始专心批阅起奏章来。   许久,处理完后,沈皎起身走到院子里,看着外面皎洁的月光不由一笑。   她至今还记得幼时,她也是喜欢坐在书房中,在月光下思考,如今一晃眼,已经过去三十多年了。她庆幸自己的一生是幸运的,似乎天时地利人和,她全都占全了,才有了如今的她。   她得国师批命,占据先天下优势;有天和帝的教导,为她指明了方向;又有上一世的记忆和发奋的努力,让她得已成就现在的自己。   三十年过去了,诚如国师批命,在她的帮助下,大齐迎来了更加繁荣的盛世。她也完成了全部当初立下的抱负。如今的大齐,以一个更加稳定的姿态朝着更加昌盛的方向发展,她没有辜负天和帝的期望,也没有辜负自己的付出和青春昭华,以及上天眷顾给她的第二次生命。   她只愿日后自己不负初心,为大齐,为百姓贡献自己的一份力。   沈皎看着向自己逆着月光走来的卫赜,不由一笑。今生有一知心者,了无遗憾。   后世记载:   元嘉郡主的一生,十五岁以治理山东水患有功而入朝,后建学堂,使得原本只传授四书五经的学塾,可以讲述农事,工事。促使大齐的工农业飞速发展。在这一时期,大齐冒出了后世诸多著名的农学家,物理家和化学家等。   之后为大齐引进数种海外高产粮种,诸如土芋,玉米等。大齐的百姓结束了饥荒时代,此后人人皆可裹腹,再无饿殍遍野的现像。   后入职大理寺,修律法,废除诸多酷刑,大齐的律例趋向完善。再外放,于州县中访查民生疾苦,治理地方。入职吏部后,整顿吏治,使得大齐吏治清明,海晏升平。   其中,最重要的是,元嘉郡主的一生致力于女子地位的提高。女子科举和女子书院便是由元嘉郡主一手建立起来。自此开始,女子由内院走向外院,走强朝堂,各个领域涌现出不少女性的杰出代表。   元嘉郡主以一人之力使得大齐走上盛世的巅峰。   而这个时代,亦被称为元嘉时代。 第341章 番外1   春日, 正是少年少女相携, 出门交友的好时候。   此时已经成为母亲多年的沈皎, 有着和自己母亲以前一样的烦恼, 她总算是知道淑惠长公主当年让她出席各色宴会, 她婉拒的时候, 她母亲那着急的心情了。   “阿微还在自己房子里没有出来?”沈皎坐在位置上,神色焦急,连看手中奏章的心情都没有了。   “回郡主, 县主自从前日进了房间, 据说是有了新的思路,吩咐下人, 除了送一日三餐过来, 其余的时候都不允许打扰。”阿新站在旁边, 看着自己主子焦急得样子,递了被茶水过去,安抚道:“郡主放心,以前县主这样做也是常有的是事情, 如今才三日。”以前,华阳县主把自己关在屋里, 捯饬东西的时候,便是十日也有过,三日, 已经算是时间短了的。   “前去送饭的人,都特意留意过, 县主神色很好,专心研究,并无生病,郡主安心。”阿新劝导道。   “你说这孩子也是的,她想要干什么,我又从没有阻拦过她,她何必这样将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子里,连我这个做母亲的都不能进去。”沈皎一想到自己的这个女儿,就叹了一口气,她这辈子一儿一女,儿子基本上没有让她废什么心思,卫赜和卫家将阿彧教导的很好。但是对于女儿,小时候为了女儿的沉默寡言,她便废了不少心思。后来,她才发现,她女儿的沉默,是因为心思不在这些俗物上,有着自己爱好的东西。而且对于自己喜爱的东西,有着疯狂而执着的热爱。   她觉得若是自己的女儿用一个词来概括,那便是天才的科学家。   是的,科学家。她的女儿在研究方面有着非与常人的天赋,比如,她现在手上用得这一套琉璃茶盏,不,应该说是玻璃茶盏,便是她女儿做出来的。   当时,她只是感慨了一句玻璃的好处,她的女儿便对玻璃起了兴趣。对于玻璃配方,她只知道最主要的材料,至于配比和其他的,一概不知,她稍微提点了几句,她女儿就仅凭着这一点提醒,在一个月后,便研制出了玻璃。从此,她便知道她女儿在这方面的天赋,无人可比。   若不是她知道这是她的女儿,不是什么外来的穿越者,她真的要怀疑,这个世上除了当初的安表姐,还有其他的穿越者。   她女儿这些年,研究的方向换了不少,在各个方面都取得了不少成就,贡献出很多东西,现在工部的人都要将她的女儿给供起来了。只要她有着一些超过时代的感慨,她女儿便能根据她的感概,创造出东西来。比如水泥等物,现在的京城大街上,已经是宽广的水泥路了,这些都得益于她女儿的功劳。   她简直怀疑,她要是再感慨一下,她女儿会连蒸汽机都研究出来。   “她便是再喜欢研究这些东西,也不能连出门交际都不去,就算是不喜欢这些场合,出门透透气,认识认识人总是好的,这整日里一个人呆着,闷坏了可怎么办?”沈皎一想到这就有些发愁,当年她不出门交际,是因为实在是太忙,她有着天和帝布置的一堆课业,所以抽不出时间来。但是即使她交际不多,也是有谢晴这个手帕交的。可是她女儿呢,这些年可是连一个手帕交都没有。   “小姑娘,还是有一个手帕交的好,有什么烦恼也可以互相聊聊不是?”这不愿意和父母家里说得青春的烦恼,也可以和朋友倾诉倾诉不是?   “郡主放心,咱们县主虽然不喜欢说话,可是心理明白的很。县主身份高贵,这外面的姑娘,总是喜欢谄媚奉承,县主不喜也是正常。这些咱们县主心里都有一杆秤,就和郡主当年一样。依照我看,咱们县主最是像郡主不过。”   自己的女儿自己最是清楚,阿微虽然不喜欢说话,但是是个内秀的。和当年的她并不一样,她当初是为了获得认可,极力地表现自己,而且为了尽善尽美,说一句话,没少在心理反复揣测多次。而自己的女儿就没有这项顾虑了,对于自己不喜欢的事情或者是人,就根本不予理睬,连一点面子都不给。她当年顾虑的就多了,很少有不给人面子的时候。   不过,唯一让她庆幸的是,她的女儿心理对于每件事都有一杆秤,知道辨别人的好坏,知道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   正在这时,只见外面高声道:“给县主请安。”   沈皎刚反应过来,便见自己的女儿已经迎面朝她这里走来,身后还跟着好几个人搬着一个纺织机。   沈皎看着已经及笄,朱唇皓齿,眉目如画的女儿,脸上掩饰不住的憔悴,但是精神却是很好,忍不住道:“可是这两日都没有睡,以后无论做什么,都要顾及自己的身体,知道吗?”   卫微面对自己的母亲的担忧,有些心虚地道:“我知道了阿娘,下次我一定注意。”随后看着自己阿娘还想要再说些什么,赶紧转移话题道:“阿娘,你看看这是什么?”   随后对着自己阿娘兴致勃勃地介绍道:“阿娘,你上次提及现在的纺织技术太慢,我回去想了一下,我把几个纱锭都竖着排列,用一个纺轮带动,这样的效率便可提高几倍。”   沈皎自从看到女儿后面的纺织机就有预感,但是没有想到这个震惊会这么大。沈皎看着女儿高兴地向小孩子一样炫耀自己的发明成果,一时间感慨万千。她的女儿应该不知道,在她的前世,眼前的纺织机是开启工业革命的钥匙,眼前这样一个小小的纺织机,将会给整个社会格局带来巨大的改变。   对于一个穿越者,她是最清楚这个纺织机的厉害之处。也是清楚它所带来的社会影响,它能够改变一个时代的阶级,改变一个时代的生活。将眼前的纺织机投入使用,所带来的影响,她要有足够准备去应对。   而这个时代的工业开端将会在大齐开启,她相信有了自己的女儿,工业的发展将会在大齐开始,大齐将不会重演她前世近代史上血腥残酷的国耻教训。   沈皎看着自己的女儿,摸了摸女儿的头,无声地笑了。   她为自己有这么一个女儿感到骄傲! 第342章 番外2   永昌十年春   如今是正值三年一度的春闱的时候, 这些年虽然已经有不少女子通过科举入朝, 可是今年更是大不一样, 今年的主考官中更是有一位女子, 便是一手开创女子科举的元嘉郡主。   凡是今年参加科举的女子都卯足了劲想要考上, 不为别得, 只为能做她们心中最为敬佩的人——元嘉郡主的门生。   元嘉郡主府   卫赜站在妻子前,给妻子磨着墨,看着妻子一心批改奏章, 半点不分心的样子, 不禁叹了口气。   “赜表哥怎么了?”沈皎听到卫赜的叹气声,忍不住问道:“赜表哥也是劳累一天了, 还是回去先歇息吧, 我批完这些就回房。”   卫赜听后倒是笑了:“我才不要回房。人家都说红袖添香乃是书房的一大乐趣, 莫不是我长的太差,阿皎连看我一眼的心情都没有?”   沈皎看着卫赜说完后,伤心地掩泪的样子,不由笑了, 这连续几日身上的压力也都因为这一打趣,不见了踪迹。   “能得赜表哥这么一个红袖添香的佳人, 实在是我的荣幸。罢了,索性我今日就做那为美误事的昏官,好好陪一陪我的佳人。”沈皎打趣道。她知道卫赜说出这般话, 是看自己这几日连轴转,生怕自己的身子吃不消, 所以才故意叉开话题。   回到房中后,卫赜半搂着妻子,温声问道:“如今会试在即,你身上的担子更重,但是也要注意身体。有什么需要我的,你只管说,我是你的丈夫,永远会给你依靠,会帮着你。”   卫赜没有提出帮着自己的妻子处理积攒不少的奏章,并不是不想,看着妻子这么劳累,他早就有帮着分担一二的心思。但是他知道,她们只见的默契和平衡不能打破,不能彼此之间跨出界线。他所说的这个界限,是指公事上。   公事上,他和妻子分属两个不同的部门,各自有着自己负责的任务,越过了这条线,便是僭越,是公私不分,这在官场上是大忌,所以他和妻子有着彼此的默契,从不过问对方过多的政务,他们只需要彼此知道,他们都是彼此的后盾,心连着心,这就足够了。   “有时候,我多么希望阿皎你能多依靠我一下,那样该多好。”卫赜感叹道。   “我若是依靠旁人太多,我便不是我了,赜表哥喜欢的是现在的我,而不是软弱无能,事事都要依靠旁人的我,不是吗?”沈皎笑着反驳道:“所以,赜表哥在纠结什么?”   “你说得对,我喜欢的确实是如今的你。”卫赜说道这自嘲般的一笑,道:“是我多想了,我总是觉得我没有尽到一个丈夫应尽的责任,没有能够事事照顾你周全,很多时候,在朝堂上,都需要你一个人去面对。”说到这,卫赜叹了一口气。   沈皎听到卫赜的话,将身子更加贴近爱人,温声道:“赜表哥,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我选择的这条路,只能我自己一个人走下去,你帮助我的已经够多。可以说,从小到大,你都是我的良师益友,很多东西都是你教会的我,很多地方也是你给了我引导,或许没有你,也不会有现在这样的我。”在她很小的时候,卫赜为她搜集她想要的书本,游记,还拿出很多时间给她讲解一些她看不懂的地方。后来,卫赜更是经常写信跟她交流,她有想不通的问题,也会和卫赜请教,卫赜解答了她好多不懂的问题。卫赜一路的陪伴,是她成就现在的自己的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我选择的这条路,是必须我自己走过去的,但是我知道在我的后方,赜表哥一直陪伴着我,虽然明面上看不到什么,但是我知道赜表哥一直会坚定不移地陪在我身边,支持着我,鼓励着我,这就足够了。”沈皎安抚着卫赜。   “每一对夫妻相处的方式不同,我们没有必要和别人相同,过我们自己的甜蜜的日子就好。”沈皎说完后,笑道:“若说赜表哥对不住我,我还对不住赜表哥呢。”   “我平日里太帮忙,根本没有时间教养两个孩子,若不是赜表哥,我都不知道自己将要怎么面对这两个孩子,我错过他们不少的成长期,我并不是一个负责的母亲。”比起她,卫赜陪伴孩子的时间更长一些。   “孩子们都理解你。”卫赜向小时候一样,揉了揉妻子的发顶,安抚道:“他们都知道,他们的母亲在做一项伟大的事业,等到他们长大了之后,一定会为自己有你这样一个母亲而感到骄傲和自豪。”   沈皎听后无声地笑了,道:“所以,赜表哥你看,我们彼此之间都觉得自己有做的不好,对不起对方的地方,对方却觉得这并没有什么。我想这便是夫妻,是爱人彼此之间的包容和爱意。因为太爱对方,所以总是替对方着想,所以我们的心中总是情不自禁地包容和理解对方。我听说过一句话,说夫妻间的相处并没有谁对谁错,只有合不合适,我们互相包容理解,是最为合适的一对爱人,所以分对错又有什么意义,不过是徒增烦恼而已。”   卫赜听后,无声地笑了。   “是我想差了。”卫赜摇了摇头,打趣道:“看来我还是没有阿皎的觉悟高,我日后一定要向阿皎多多学习,争取早日摆脱这些世俗的烦恼,做最合适的爱人。”爱人没有最好,只有最合适的。   “嗯。”沈皎看卫赜不再纠结,笑着道:“那我等着,我最合适的爱人。”   卫赜将手握住了自己的妻子,沈皎轻轻地回握。他们会给彼此之间最温暖的依靠和最坚实的后盾。他们会携手一生,相伴着走下去。   人的一生很长,不要去奢求最好,只求找到你最合适的爱人,爱着他,包容他,这样你的一生将会过得温暖而幸福。   他们相信他们会是彼此最合适的爱人。相爱,相知,相守,幸福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