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在七零修壁画》 作者:蘑菇鱼 作品简评: 前世文物保护修复专业毕业生梁悠,毕业后如愿进入了向往已久的研究院。在自觉已经练到99级,马上就能满级换上神装一路飞升的时候。哐当,在沙漠里的车一翻,梁悠就回到了1950年的华国,变成了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好不容易攒够的经验归零,现在又要重新练级……本文行文流畅,故事以女主视角展开,展现了她的成长与蜕变。情节写实,故事里的每个人物都真实动人,描写了一个为了文物修复事业甘于吃苦、甘于奉献的群体。 ============ 第1章 敦煌   沙漠里的沙丘起起伏伏的,连军用卡车在上面开过去都能被颠起老高。   开车的小杨看着眼前开阔的沙漠肆意跑痛快,可苦了后面车斗里的那些人了。   梁悠一手紧抓着栏杆,一手扶着身被颠的晕头转向瘫坐在地上的向瑾,努力稳住两人的身形不被晃倒。   几个男生受不了的拍着卡车驾驶室后面的玻璃,想要让正在开车的小杨听到,回头看看他们这些可怜的人。   可惜这些声音都被卡车的声音盖了过去,没能引起小杨的一点注意。等到车子终于停在一排平房前面的时候,众人相互对视,都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叹。   小杨跳下驾驶室绕到车后,看着车都上的人面色一个赛一个的难看,慌了神。   “那个,各位老师,你们没事吧?”   有几个状态还算好的,勉强勾了勾嘴角苦笑着算是回答。剩下受不了的,已经扶着栏杆吐得一塌糊涂。   梁悠拍了拍胸口,松了口气。一车人跟大白菜一样被装在卡车的晃荡了一路,晃得她五脏六腑都移了位,感觉着实不好。   再看身边向瑾的脸色,赶紧拧开水壶递了过去,让她缓缓。   向瑾接过水壶冲梁悠感激的笑笑,小口小口的喝着水,压下胃里翻腾的感觉。   小杨看着一车人狼狈的样子有些无措,原来载战友的时候他也是这么开的,却忘了这次载的都是城里来的文化人,跟他的战友们可是一回事儿。   坐在边上的李振华指了指挡板,示意小杨。“那个,劳驾。”   “啊?”尚在内疚的小杨先是一愣,然后反应过来,赶忙放下挡板让众人下来。   李振华自己先跳了下去,踉跄了几步,稳住后转身去扶其他的人。   梁悠也跟着跳下卡车,都踩在地上了还没有实感,觉得整个地都在晃动,像是还在卡车上一样。   随意的看了看眼前灰突突的平房一眼,梁悠转过身,望向不远处的崖壁,心中一阵激荡。   那边就是敦煌石窟,她穿过了时光的隧道,历经两世也想亲眼见到的地方。   前世时,梁悠曾经几次来到敦煌,想切身感受石窟的神秘迷人,可阴差阳错的,每次都没能如愿。   甚至在高考之后的暑假,梁悠一个人来到敦煌,打定主意一定要参观过石窟后才肯回去。   没成想天降大雨,景区关闭了五天。   五天后,大雨终于停歇,在宾馆里等着景区恢复参观消息的梁悠,先接到的却是家里父母遇到事故的电话,连忙赶回家。   又过了四年,梁悠从文物修复专业毕业,历经重重考验终于如愿的进入敦煌研究院,成为一名壁画修复师。   原本以为这次终于能够打破屡过石窟而不入的魔咒,没想到在报到的路上,行驶在沙漠上的吉普车一翻,将梁悠直接甩了出去。   在彻底晕过去前,梁悠看着龇牙咧嘴的从地上爬起来的司机,忍不住心中哀叹:想要去一次石窟,未免也太难了吧?!   本以为自己会在医院的病床上醒来,没想到再睁开眼时,梁悠惊恐的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刚刚出生的小婴儿。   更让她感到惊恐的在于,眼前的环境清楚的昭示着,她不仅仅是重新投胎回到了才出生的状态,而且还回到了一个比她原来所在的时空要落后很多的年代。   车这么一翻,梁悠就成为降生在五十年代华国的一个小婴儿,来到这个从不曾在的记忆里出现的国家。   五十年代的华国,经济情况跟梁悠前世所处的世界差不多,经济落后,各种物资匮乏,日子过得那叫一个苦。   梁悠前世从小缺什么都没缺过钱,一天苦日子都没有过过。如今重生到了五十年代,虽然家里条件不错长辈也宠爱,可还是让她觉得苦极了。   但那又怎么办呢?来都来了,回也回不去了,梁悠只能努力适应着现在的生活。   毕业后,梁悠和家里人提起想要来敦煌的想法。家里几个长辈面露难色的对视一眼,委婉的劝她这边生活太苦,怕她会忍受不了。   梁悠倒是天真,觉得之前的日子都挨过去了,这边应该也苦不到哪里去。家里人看她坚持也不多说什么,想着等她她真正看到了什么才叫苦日子,自己就闹着要回去了。   这次来的路上,梁悠一直提心吊胆的,生怕会跟前世一样发生什么意外。   从上了火车开始精神就高度紧张,一个刹车、加速都能让她心跳加速。更别说换了汽车,看到小杨那个劲头她心都凉了一半,担心拖累其他的人。这次如果再出意外,她真的要相信命中犯克这种玄学事情了。   好在……梁悠看着不远处的崖壁感慨,好在她这次终于到了。   或许她前世跟这里总是有缘无分,为的就是这一世来圆梦吧。梁悠感性的想到。   “快进来快进来。行李都在这儿了吧?来都搭把手,帮忙搬进去。”   梁悠闻声转过头,看到了研究所里来接他们的人。   领头的是个头发斑白的老者,梁悠认识,他是现任敦煌研究所的所长,著名美术家季长远先生。这次和梁悠一起从首都过来的人里,不少是因为仰慕、敬佩季先生,才有了来到敦煌的想法。   大件的行李都有跟着季所长一起出来的几个小战士帮忙搬起来了,梁悠过去跟扛着自己行李的小战士道了声谢,换来对方害羞的一笑。   季所长招呼着他们,将他们带到了安排好的宿舍。就算是早有心理准备,眼前的环境还是让梁悠觉得心里一沉。   所谓的宿舍就是一排平房里的一间,里面是占了半个房间大小的土坑,和几张破旧的长条凳。   梁悠这一世家在北方,可从来也没睡过土坑这个东西。一时间除了感慨环境竟然能比自己想象的更惨外,还有些好奇,睡在土炕上到底是个什么感觉。   季所长看几个小姑娘脸色都说不上好,描补了几句,说这屋子是因为之前的女同志都结婚了,所以布置的比较简单,要是她们有什么需要缺什么东西,可以尽管提出来。   旁边向瑾回过神来,赶紧跟着客气了几句,说这里其实也不错。杜薇也跟着附和。梁悠摸了摸铺着的床单,笑得勉强的跟着一起点头。   季所长又嘱咐了几句,就留下行李让她们三个好好收拾东西,自己带着剩下的男生去看他们的宿舍。   梁悠三个相互对视一眼,打开行李开始认命的收拾起来。   梁悠是个心宽的,虽然所处的环境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差上几倍,可想到一会儿就能看到石窟壁画,又觉得眼前的一切又好像算不上什么了。   睡土炕也是个难得的体验嘛,更何况她们三个人睡这么宽敞的一张炕,一点都不挤,其实也挺好的。梁悠自我安慰着。   反正她是来实现理想的,又不是来享受生活的,忍一忍,习惯了就好了。刚来的时候,她也是喝不下米汤咽不下粗粮,结果不也慢慢习惯了,这么活了二十多年吗?!   凭着高超的自我催眠功力,梁悠成功地又燃起了斗志。   透过窗户看向不远处的崖壁,想到刚才季所长说吃过午饭就带他们去石窟参观,梁悠觉得她什么都能忍下去。   这一次和梁悠一起过来的有九男三女,共十二个人,都是今年的应届毕业生。   在此之前,敦煌研究所已经有五年没在首都招过应届毕业生了。这次一听说有招聘的通知,梁悠马上就去报了名,还喜不自禁的认为这就是自己跟敦煌纠缠两世的缘分。   这一世和上一世有所不同,华国现在并没有高校设有文物修复专业,所以梁悠在读大学时选择了历史专业。   这次来的十二名学生里,除了跟梁悠一样从历史专业毕业的之外,还有美院的毕业生。像现在跟梁悠成了室友的杜薇,她就是油画专业毕业的,因为对石窟壁画的向往,才选择来到敦煌。   说白了,这次和梁悠一起过来的年轻人,都和她一样是为了“理想”二字。他们离开了华国生活环境最好的首都,来到了沙漠中环境恶劣的研究所。可能在其他人看来这个选择过于理想化,可谁也无法否定那一颗颗炙热的赤子之心。或许有一天也会有人为了今日的决定后悔,可至少在这一刻,他们都是坚定地选择要留下来的。   梁悠拍了拍手,满意的看着刚铺好的床单。听老人的话果然没错,还好她听奶奶的自己带了床单过来。这不,一铺上床单收整齐,土炕看起来也没那么不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架空时空,除了敦煌两个字外一切都和现实无关。   预收坑,【总裁的骗婚妻[穿书]】   《霸总情陷小娇妻》中最大的反派组织“R”,为夺取男主家传钻石光明之心,派出成员顾清清施以美人计。   女大学生顾清清意外穿越到与自己同名的炮灰女配身上,看着男主拿起钻石项链深情款款的向她走来。熟知剧情的顾清清知道这是请君入瓮的阴谋,想到被抓后女配的凄惨下场,一把抱住了男主,“亲爱的,钻石算个屁啊,你才是对我最重要的。”   ——   世人都说顾清清空有美貌,是靠着外表俘虏男人跻身上流社会,开始她自己也这么想的。   直到她发现自己手握顶级学府双硕士学位,精通六国语言,熟悉各种武器,可以单手撩到一个壮汉。会撬锁,还会开保险箱…她这么厉害为什么要做小伏低的给男主当假未婚妻,战战兢兢的一顿只敢吃一碗米饭?   当晚,计划逃跑的清清跨坐在窗沿,楼下的男主含笑看着她,张开双手。“来啊,宝贝儿。” 第2章 理想   对于敦煌的伙食,梁悠自觉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她家里的条件还算不错,平时吃的也都是粗粮,更别说现在到了敦煌。梁悠估摸着,应该吃的跟十多年前她小时候差不多是一个水平的。   已经做好了咸菜窝头的心理准备,结果等到饭端上来了,梁悠才知道自己准备的还不够,还是太乐观了。小声问身旁的向瑾道:“这是什么做的啊?”   “是杂粮饭,主要是高粱。”向瑾答道。   “高粱……”梁悠有些好奇,她还从来没吃过这种东西。起身盛了一小口在碗里,一尝……   “高粱吃着是这种味道的吗?”梁悠苦着脸,她本以为没有东西比玉米面再难下咽了,没想到今天就遇到了。   向瑾夹了一筷子菜放到梁悠碗里,劝道:“是不太好吃,多吃点菜,吃习惯就好了。”   向瑾跟梁悠是大学同学,对她的事情也知道一些。梁悠家里条件不错,长辈也都疼的紧,让她看起来有些不知世事,比班里其他同学更天真。所以知道在知道她也报名来到敦煌后,向瑾还小小的惊讶了一把。   梁悠看着碗里干巴巴的青菜,感谢地冲着向瑾笑笑,小口小口的吃起来,吃相别提多秀气了。要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在品什么美味,哪想到她是因为吃不下去呢。   好在季所长和夫人还有几名老职工都亲切又热情,饭桌上的气氛还算不错。   梁悠听他们讲起了在敦煌的趣事听得入了迷,就着故事,倒是把小半碗的高粱饭都吃下去了。   饭后,梁悠跟着向瑾他们一起帮忙收拾。心里想着一会儿要去石窟了,就恨不得扔下手里的东西马上奔过去。   坐在梁悠旁边的大姐看着她刷碗的动作,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问道:“在家里没做过这些吧。”   “啊?”走着神的梁悠先是一愣,然后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看你的动作就知道了,在家里肯定没做过这些事情。”大姐耐心的教她,“刷碗不仅要刷碗里面,外面也要一起刷干净的。”   “好,我马上再重刷一遍。”梁悠应道,将刚刷好的碗又返工了一遍。   她两辈子活了快五十年了,刷碗的次数屈指可数,也没人教过她刷碗要里外一起刷的,今天还真是涨知识了。   大姐看她长得好看,人还乖巧,心里不由得有些喜欢,就跟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   梁悠从闲聊中知道这位魏姐是研究所办公室的职工,负责的主要是财务、后勤等方面的工作。   现在研究所里就二十个人,可该有的部门却一个不少,分工十分清楚明确。   除了办公室外,敦煌研究所还下设文物保护组、美术组、考古组和文献组,一共五个部门。   像梁悠他们这种历史系毕业的,多半会按照个人擅长的研究方向分配到考古组或者文献组。两者的区别在于主要研究对象是石窟里的佛像、壁画,还是经书文献。   美术组的工作,则是壁画和彩塑的临摹及艺术理论研究。   季所长本人就是国内外非常有名的美术家,为了让世人推广敦煌文化,让更多的人了解敦煌,举办过许多与敦煌有关的美术展览。   梁悠小时候还跟着爷爷去看过,当时季所长四十出头,为他们讲解着每一幅临摹的作品背后的故事。那些故事和梁悠前世了解的都差不多,她早就不知听了多少遍,再听起来还是会兴奋的一颗心怦怦直跳。   “这次来了十几个人,季所长开心的念叨了好几天呢。”魏姐感叹道。   现在研究所里一共才二十多个人,梁悠他们十几个人一起过来,也难怪季所长会开心。就是不知道他们这十几个人,最后能留下几个了。   魏姐叹了口气说道:“就是可惜没给周师傅的文物保护组招到新人。”   “文物保护组……”梁悠想到现在华国的高校连开设文物修复保护专业的都没有,也难怪招不到新人了。“文物保护组的人很少吗?”   “何止是少啊,”提到这个问题魏姐也跟着发愁,“可以说是只有周师傅一个人。”   “只有一个人?”梁悠一愣。文物修复从来都不是热门职业,她想过愿意做这行的人会很少,却没想到整个研究所里会只有一个人做这项工作。   “是啊。”魏姐站起身抱起一摞碗,梁悠把剩下的抱好,跟在她身后。“周师傅新收的徒弟前不久又跑了,现在可不又剩下周师傅一个人了。”   “跑了?”   “是啊。”想起文物保护组的事情,魏姐也是头疼。“本来徒弟跟着师傅学手艺,在学徒期间都是没有收入的。季所长为了能留住人,开了跟其他职工一样的工资,结果人还是一个接一个的跑了。”   “为什么啊?”梁悠不懂,她觉得在敦煌多好啊。壁画修复师啊,这可是她上辈子到死都没实现的理想。   “嫌苦呗。”魏姐答道。   “嫌苦?”梁悠更不懂了。现在的人不都是很能吃苦的嘛,怎么还有因为觉得苦坚持不下去的。   魏姐看着她一脸不解的表情,解释道:“修复壁画这件事,花的力气不比种地少多少,赚的却不比种地多,还不自由。就算是学会了这门手艺,以后也只能留在咱们研究所,出去了没地方能用得上。周师傅这几年收了不知道多少个徒弟了,连个能出师的都没有。好的能给周师傅搭把手了,可过多久也受不了跑了。”   听着魏姐的话,梁悠心里有些难受。现在文物修复还不像后世那么专业化,成为了一门学科。而是跟打铁、木工一样,被当做是一门手艺,靠师傅和徒弟间的传授传承下去。从各方面分析,都称不上是个好的谋生手段。   “那,周师傅呢。刚才饭桌上哪位是周师傅啊?”梁悠好奇的问道。   “周师傅没回来呢。”魏姐答道:“周师傅一般到了晚上的时候才会回来,中午的时候有人送饭过去,他就坐在窟外面吃。”   “周师傅可真了不起。”梁悠由衷的赞叹。   “诶,那边好像再叫你。”魏姐用手指了指梁悠背后,“应该是喊你去参观石窟了。”   梁悠转过头,发现其他人都已经站在了一起。向瑾正向她挥手,前面季所长笑容和善的看着她。   “那魏姐,我先走了。”梁悠跑了两步,发现自己还抱着碗,赶紧又折回去把碗放下,冲着魏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刚才两人聊的投入,她都没发现碗还在怀里一直都没放下。   参观石窟啊。梁悠一颗心都飞了起来,脸上的笑意掩都掩饰不住。   向瑾看着梁悠问道:“这么开心?”   “当然开心了。”梁悠理所当然的点头,“你不知道我想来敦煌多久了。”提起来就心酸,就这么一个算不上难的愿望,她竟然活了两辈子还死了一次才要实现。   这时候,不会天上掉下来块石头砸到她吧?!梁悠神经质的抬起头。实在是前世的事情太惨裂了,让她现在都心有余悸,不敢放松。   好在总算是没出现什么时空扭曲、外星人降临的事情,天上也没有掉下石头。梁悠疑神疑鬼的状态,在进入石窟后彻底消失了。   这就是她向往了两世的地方,那些壁画、彩塑,是她无法用语言描述的精美绝伦,震撼的她说不出话来。   现在敦煌已经开发的洞窟数量有限,就算是这样,已经让梁悠他们激动地只能发出赞叹的声音。   季所长带着他们一个洞窟一个洞窟的参观下去,偶尔还会讲解几句。梁悠他们无心去听那些关于朝代、样式的分析和考证,只是单纯的被眼前的一切所折服。   这就是她以后要工作和奋斗的地方,是她两世的理想!梁悠想起来就忍不住激动,恨不得现在就开始工作。   只不过理想总是炙热的,可现实又格外的冰冷。在梁悠回到宿舍,后知后觉的发现研究所还没有通电时,她觉得自己刚才都要烧起来的一颗心上,被浇上了半盆凉水。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不要嫌弃小梁同学,给她一点成长的时间。   小梁同学跟小满同学的差距,就是真正满级神装大神开小号重练,和没遭受过社会毒打的虚假大声的区别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ElizabethTudor 3瓶;晨熙麻麻、子不渔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章 现实   向瑾看到梁越的脸色不好,劝道:“就是晚上不大方便而已,其实点煤油灯也是一样的。”   “是啊,”杜薇附和道:“反正下了班早点睡觉就好了,也没什么影响。”   “你们说的也没错。”梁悠叹了口气。现在也没有手机电脑,她也不爱听收音机,早点睡也挺好的。   梁悠发现,自从自己穿越过来之后,自我催眠和自我安慰的能力是越来越强了。自我安慰后不仅自己完全信了,还信的挺开心的。   前世她是缺什么都没缺过钱的,现在到了这么一个物资匮乏的年代,这么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地方,竟然还能自我安慰的觉得也不错。   晚饭依然是让人觉得难以下咽的杂粮饭。饭桌上多了一个中午没见到的新面孔,就是之前待在窟里的周师傅。   梁悠打量着对面沉默寡言,端起一碗饭埋头苦吃的中年男子,心里对他越发的好奇。   “周师傅当年可是被季所长骗着留下来了,只是没想到这一留竟然留了二十多年了。”魏姐感叹道。   “被骗着留下来的?”梁悠听到她的话不禁有些好奇,问道:“季所长是怎么骗的周师傅啊?”   想起当年的事情,魏姐也觉得好笑,忍不住勾起了唇角。“季所长跟周师傅说,修壁画这事国内还没有专业的人才,要是周师傅能做好了,可就是全国第一人了。当年季所长就是靠着‘全国第一人’这么个头衔把周师傅哄住了,让周师傅心甘情愿的留了下来。不过我估计季所长也没想到,周师傅竟然在这儿一待就是二十多年,而且还成了真正的全国第一人。”   “是啊,周师傅跟季所长都是了不起的人。”梁悠看着周师傅满布伤痕的手也跟着感叹,“当然了,魏姐也很了不起。”   “你啊……”魏姐哭笑不得的在她脸颊上捏了一把。   “那魏姐,”梁悠看了她一眼,小心翼翼的问道:“这么多年来,你有没有后悔过呢?”   “后悔?”魏姐一愣,“后悔什么?”   “就是后悔留在敦煌啊。”梁悠道。   “这要我怎么说呢?”魏姐笑的十分复杂。“这些年陪孩子的时间太少,对他的关心不够,也没给他一个好的环境,这是我最愧疚的事情。但是要说后悔……好像又说不上后悔。这世上的事情本来就没有十全十美的,在你追求其中一样的时候,难免会失去其他。只要能够权衡好,做出自己觉得最值得的选择,就不会后悔。”   “做出,自己觉得最值得的选择吗?”梁悠重复着她的话,茫然的仰头望着夜空。   敦煌的星空可真美,比她之前见过的所有都要让人沉醉,带着一种远离凡尘的梦幻。   魏姐说得对,只要自己不后悔就好了。她今天才到了敦煌第一天,眼前环境的恶劣,还不足以浇灭她的热情。反正只要她一天不后悔,就会一直在敦煌待下去。没准儿这么一天一天的,到最后几十年就过去了。   晚上,向瑾点亮了宿舍里的煤油灯。三人洗漱后早早的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没有人说话。明明已经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又在卡车上被颠簸了一路,身体早就酸疼的不行,可就是没有什么睡意。   过了不知道多久,杜薇先开了口。“你们觉不觉得,那些前辈们对咱们特别的热情、照顾,热情过了头的那种。就是,怎么说呢……”杜薇抿着嘴,斟酌用词。   “就是像怕咱们跑了一样。”梁悠接道。   “对对对,就是这么回事。”杜薇点头赞同。   这一天下来,老职工对他们这些新人照顾的那叫一个面面俱到。碰到有什么不令人满意的,还会解释上几句,生怕他们对研究所的印象更差。   向瑾想了想,好像还真如梁悠说的那样。一时心情复杂,有些想笑,却又只能摇头苦笑。   杜薇道:“看来以前来的人,留下的不多。”   梁悠跟向瑾都没有说话,看着房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从季长远所长带着第一批知识分子来到敦煌,已经过去了三十年了。现在研究所里的职工却只有二十人,年龄最大的和最小的差出快一辈人了,真正的文物修复师就只有一个。   梁悠坐起身挪到窗户边,撩开了窗帘。从这里看过去,趁着月光可以看到敦煌石窟标志的九层楼。   梁悠靠在墙上看了很久,久到向瑾怀疑她是不是睡着了,想要开口提醒她不要感冒的时候。梁悠伸了个懒腰,说了句晚安就钻回了被子里。   第二天,梁悠在睡梦中被向瑾叫醒。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捏着因为在土炕上睡了一夜而略感不适的身体,换好了衣服。一出门就被吹了个透心凉,赶紧回屋又套了一件外套,然后跟着向瑾他们端着盆一起去洗漱。   早饭后,杜薇他们几个学画的被直接分到了美术组。梁悠他们则是每个人都跟季所长聊了几句,问清了意愿后,被分别分在了考古组和文献组。   梁悠和向瑾都选择了考古组,同组的新人还有李振华和范春辉两个男生。一位姓高的老职工带着他们四个,先去办公室里拿了一堆资料出来,让他们熟悉一下之后下午带他们去石窟。   梁悠现在最喜欢听的就是参观石窟了,一听到这个马上就能充满了干劲。   眼前这些资料有的是出版过的,还有些是一代代守护敦煌的工作者留下来的手稿。   梁悠拿过一本手稿,小心的拍了拍浮土,看到封皮上写着的季长远三个字,不由得赞叹季所长不愧是学美术的,真是写的一手好字。   如果没有选择留在敦煌,或许季所长也能成为举世闻名的画家。可就像是魏姐说的,世上本来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能让自己不后悔,就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晨熙麻麻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章 玉米   到了下午,高师傅带着梁悠他们去了112号窟和56号窟,现场讲解两个朝代的壁画在风格上的区别。   在112号窟里,美术组的赵组长正带着杜薇他们那些新人,在汽油灯下临摹着窟中的壁画。赵组长站在后面,偶尔指导几句,指出他们在技巧上的问题。   而另一边的56号窟里,梁悠摸着墙上明显的铁钉,心情复杂。   高师傅走到梁悠旁边,看着墙面语带遗憾的说道:“这面墙当时都要散了的,为了能抢救下来只能这么修补了。”   梁悠点点头。现在窟里的壁画、彩塑、佛像,都只靠周师傅一个人,修的速度都追不上毁坏的速度。听魏姐说农闲时倒是有几个周围的村民会过来帮忙打个下手,可也就是递个东西,做些力气活,真正修复工作还是指望周师傅。   要说研究所里的几个部门,文物修复组门槛是最低的,什么学历、经历要求都没有,可以招进来从零开始一点点教起,可偏偏也是最留不住人的。其他部门来五个还能留下来一个,文物修复组干脆是来几个跑几个。   想起前世要成为一名出色文物修复师的理想。梁悠咬咬嘴唇,心情纠结。   这么一晃,梁悠他们来到敦煌就过了五天。这五天里,他们跟着高师傅学习,对各个时代壁画、彩塑的特点都有了更加清楚地认识,能够结合实践,比单从书本上得来的要深刻的多。   梁悠自己想想都觉得神奇,她虽然每天都在抱怨伙食和土炕,可竟然一次离开的念头都没有过。   梁悠他们在努力的适应,其他的老职工也在观察。梁悠不知道,她在不知不觉中成了最受关注的那个。   每次来的新人里,离开的都远比留下的多。好一点的会在激情散去,需要更多地考虑现实的时候离开。更多的,则是一个月实习期过后,回到家就再也不回来了。   老职工们也会私下讨论,讨论新人们的适应情况,和他们能否长久的留在敦煌。   以前的新人,有空有热情,一看到现实就被打击的郁郁寡欢的。也有豪言壮语,最终却选择不告而别的。可却没有一个像梁悠这样的。   她不会洗碗,不会打水,拎着水桶走一路能洒出来一半的水,每次吃饭小脸都皱成一团,像是在吃毒药一样。整个人和敦煌的环境格外的格格不入,让人想不通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甚至大部分老职工都认为,她应该挨不过一个月就会崩溃了。   周五晚饭的时候,季所长告诉大家明天不用上班。梁悠还在惊奇现在整个华国还都是一周单休,没想到敦煌研究所超前的进入了双休,就听到季所长下一句提起明天要去收玉米的事情。   原来,因为研究所离人口聚集的城区较远,只在几个公里外有个小村子。以前所里也没有车子,粮食的供应一直是个大问题。为了吃饱饭,季所长只能带着研究所里的职工自己开垦了荒地。   后来研究所隔壁有一支边防连队驻扎,研究所开始跟边防连的战士们一起种地,采购粮食的工作也由连队一并负责,这才让研究所二十多口人的吃饭问题得到了比较妥善的解决。   如今到了玉米丰收的季节,季所长自然要带着研究所的人过去,跟连队的战士们一起收玉米。   可能因为有新人在场,季所长交代的格外详细。梁悠认真听完了他的话,小声问着身边的向瑾:“玉米脱粒不是可以用机器的吗?咱们怎么做啊,用手一粒粒抠下来吗?”想想都觉得手指痛。   “会有工具的,改锥之类的。用改锥顶住,将玉米粒一排排的从玉米梗上脱下来。”向瑾边说边给梁悠演示着动作。   其他人看到了都忍不住暗自摇头,觉得这个梁悠果真是待不久的。希望其他人意志足够坚定,最后选择留在敦煌。   只不过这个其他人里面,并不包括季院长。季院长在一旁含笑看着向瑾比划着告诉梁悠要怎么给玉米脱粒,觉得所里来的新人都着实不错,很有学习的意识。   梁悠听向瑾讲完了,心里对给玉米脱粒这件事大概有了个认识。   向瑾父母是工人,可家里也是有在种地的,所以对这些事情也比较了解。   梁悠家里也有地,不过就是院子里的那一点地方,平时爷爷奶奶种点蔬菜解闷。梁悠做农活的经验就是在一旁端个水递个铲子,待久一点奶奶就担心她被晒到,催她赶紧回屋里坐着。   不过向瑾说的听起来也不算难,梁悠决定明天好好学学其他人怎么做的,照着做就是了。   等到了第二天,季所长带着所里的人去了隔壁边防连连队的空地,空地上已经摆满了提前采摘好晒干的玉米。   魏姐拿着一盒改锥,后面的几位老职工抱着藤编簸箕摆到每个人面前。   一群人拿着小马扎围着一堆玉米坐成一圈。梁悠坐在向瑾跟杜薇中间,对面坐着的是季所长。   向瑾耐心的教给梁悠应该怎么拿玉米和改锥方便用力又不会划伤自己。梁悠学的认真,觉得来敦煌果然是长见识的,爷爷奶奶要是知道她现在都会给玉米脱粒了,还不知道要惊讶成什么样子。   等到大概掌握了要领,梁悠就开始小心翼翼的将玉米粒从梗上脱下来。   今天研究所里的职工除了还在窟里修壁画的周师傅以外都来了。   一个洞窟里壁画的修复时间是以年来论的,周师傅一年到头连假期都少有,全都扑在洞窟里,这种事情季所长当然也不会带着他。   虽然是在干农活,可大家坐在一起聊的还是研究所的事情。   季所长跟美术组赵组长商量着明年再办一次敦煌艺术展的事情,也不冷落其他的人,问着他们对艺术展的建议。   当问到梁悠的时候,梁悠放下了手中的改锥,毕竟她现在的水平还做不到一心两用,弄不好就会受伤。   “我觉得每年的敦煌艺术展都办的特别好。之前在首都办的时候我每次都去看了,还在展览上见过您呢。”梁悠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就是因为看过艺术展,被敦煌所吸引,才读的历史专业。”   梁悠这话算不上是假话,只不过是把她两世的经历合在一起说了。前世她确实是在展览中为敦煌的神秘魅力而着迷,才那么想去敦煌看一看,甚至最后选择去读文物修复专业。   “哦,你见过我?”季所长一下来了兴趣,觉得这是个难得的缘分。“哪一年的时候?”   “62年的时候,”梁悠答道:“当时我爷爷带我去的,您还送了我一本敦煌的画册。”   “敦煌的画册?”季所长看着面前的姑娘,将她和记忆中一个眼睛明亮的小女孩重叠了起来。“原来是你……”季所长恍然。   梁悠看季所长想起自己了,开心的笑了笑,没发现对面季所长眼神中的杨晗。   跟梁悠聊了几句之后,季所长又转而问起旁边向瑾对艺术展的想法。   梁悠拿起改锥低头继续认真做起脱粒的工作。等这一天过去了,只觉得腰酸背酸的,走路都只能弓着背,直不起腰来。   晚饭随便垫了一点,洗漱后的梁悠摊在炕上,感叹玉米脱粒机真是个伟大的发明,什么时候敦煌要是能有就好了。   另一边的宿舍里,季所长看着手里这次实习生的名册,叹了口气。   “你这是怎么了,好好地怎么还叹起来气了?”季所长的妻子问道。   季所长妻子宁玉英,几十年前和丈夫一起抛弃了安逸的生活,毅然决然的来到了什么都没有的敦煌。这些年从无到有,两人不知道吃了多少苦,遇到了多少困难,可她鲜少听到丈夫唉声叹气的时候。今天也没发生什么特殊的事情,怎么就让他发愁了呢?   季所长又叹了口气,答道:“我觉得,那个梁悠可能会走?”   “梁悠会走?”宁玉英眨了眨眼。她奇怪的不是梁悠会走,而是丈夫认为梁悠会走。   那个叫梁悠的姑娘不会留下来,这个基本上是所里所有员工的共识了。可能也就只有季所长不这么觉得,因为他看谁都觉得对方能坚持下来,年年如此。   明明每年看走眼的概率更大,可季所长就是能乐观的觉得所有新人都能克服困难,选择留下。或许是因为在他看来敦煌的魅力是无人能及的,胜过其他的万般美景。   要说现在整个研究所里,别说是觉得梁悠能留下来了,觉得她能撑过一个月实习期的也就只有两个人而已。一个是梁悠本人,一个就是季所长了。   梁悠在宿舍的土炕上侧躺着捶背呢,还不知道现在认定她会留在研究所的,已经只剩下她自己了。 第5章 边境   “你为什么觉得她会走啊?”宁玉英又问。在她看来梁悠虽然娇气了点,但小姑娘人品还是不错的,今天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怎么就成了丈夫这三十来年唯一认定会走的呢?   “唉,”季所长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你听没听到她白天的时候说起小时候见过我的事情。”   “听到了啊。”宁玉英点点头,不知道两件事有什么关系。“我以前还觉得她来敦煌是青年人一时冲动,现在听说她那么多年前就对敦煌感兴趣,倒觉得搞不好她能多待些日子。”   宁玉英也是考古组的,这几天听了实习生们的讨论看了他们的笔记,最令她惊艳的新人就是唯二的两位小姑娘。   向瑾理论扎实有条理,梁悠眼界开阔知识丰富,不时会有让人眼前一亮的想法。只是梁悠怎么看都是吃不了苦的,宁玉英纵然遗憾,也知道勉强不得,只能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培养向瑾身上。   “你记不记得我那次从首都回来,跟你提起过见到一个挺有意思的小女孩?”季所长问道。   宁玉英思考了片刻,点头。“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哎呀,这么多年了我哪里还记得清?你就别卖关子了,赶紧说吧。”   “我这就说,你别急啊。”季所长轻拍妻子的手,让她听自己慢慢的说。“六二年在首都办艺术展的时候,我见到的那个顶有意思的小姑娘,是梁老的孙女。她当年十一二岁,跟梁悠的年纪正好对的上。不仅如此,刚才我看了梁悠的信息表,上面没有写到祖父母,可父母那栏的情况,的确是一样的。”   “梁老?!”宁玉英睁大了眼睛。“梁悠是梁老的孙女?那,那她是梁老哪个儿子生的?”   季所长伸出手指比了个数字二。   “二儿子?”宁玉英是真的惊住了。她一直认为梁悠这么一个娇娇气气的城里小姑娘,在家里肯定是被长辈们宠着长大,从没为吃穿发过愁的。可她千想万想,也想不到梁悠竟然是这么一个身世。   “梁老的二儿子,那不是……”   季所长点点头,用手指了指梁悠信息表上父母那栏里的信息。   宁玉英一时五味杂陈,心情说不出的复杂,最后也只能跟丈夫一样,叹了一口气。“要是如此的话,也难怪梁悠养成这么一个天真的性子,实在是让人不得不多疼爱着些。”   “是啊。”季所长想起十年前见过的那个小姑娘,也是没想到会在敦煌再一次见到她。“当年我就听人说起过,梁家家风严正,梁老的几个孙子孙女都是从小就被严格教导,稍大一些就送出去历练,没少吃苦的。唯独这个孙女,被老两口带在身边亲自带大的,没受过一点罪。”   宁玉英道:“这倒也不难理解。”   “所以啊,”季所长摇摇头,“所以我说梁悠应该不会留下,毕竟敦煌的环境……”   “行了,事情还没发生呢,你自己倒先愁上了。”宁玉英劝丈夫,“反正想留的自会留下,要走的也拦不住,以前不也是如此么。”   季所长苦笑道:“你说的也对。”   梁悠自是不知道季所长夫妻关于自己的这番讨论。她此刻睡的正香,在来敦煌后还是第一次累的躺在土炕上就睡着了。   转天早晨,梁悠龇牙咧嘴的扶着腰,被向瑾从炕上拉起来。   “我们今天还要去吗?”梁悠问。   “要的,”向瑾点头,“到时候你过一会儿就活动一下,别一直一个动作。”   “咱们这算不了什么。”杜薇接着道,“上次我们在周师傅正在修复的洞窟里临摹,看到周师傅为了修复下面的壁画,只能侧着身子躺在地上干活。就这样,一天也只修复了这么一小块。”杜薇用手比划了一个小方框。   梁悠听到她的话放下了揉着腰的手,满腹的牢骚一下都散了。   地里的玉米已经都摘下来了,所以今天空地里除了研究所的人外,边防连的战士们也在,一起给玉米脱粒。   梁悠做的比不上别人熟练,可她一点都不偷懒。低着头认真干着手里的活,有人跟她说话她就抬起头暂且先放下,说完之后再继续干。   人一多了,干活儿的速度就起来了。再加上战士们做起农活来可比研究所里的职工们要熟练,所以这才小半天,晒在地上的玉米堆就空出了一块。   “季所长,您看要不要先休息会儿,让大家到处走走活动下?”连队指导员问道。说是让大家休息,其实就是为了照顾研究所的职工们。毕竟对于他们这些边防兵们来说,坐着给玉米脱粒实在不是什么称得上辛苦的事情。   “那好,”季所长也知道教导员的意思,当然没有意见。“正好所里新来了十几个实习生,麻烦龚教导找几个人带他们到处看看,也好让他们知道哪里能去哪里不能去的。”   “好说。”龚教导点点头,招呼了坐在他旁边的小战士,“带各位老师们到处看看,跟他们讲讲咱们连队的事情,多增加些了解。”他口中的老师当然不是从事教师职业的人,指的就是研究所的知识分子们。   小战士站起来,利落的敬了个礼。“是。”   季所长转头看向研究所的众人说道:“你们跟着去转转,活动下,也熟悉一下。咱们这儿离着边境不远,有些事情是要多注意的。”   梁悠他们这群新人点点头,起身拍了拍裤子,跟着带路的小战士后面。   带路的小战士不是别人,正是那天把车开的要命的小杨。可能是因为这份特殊“缘分”,梁悠他们这些新人到了敦煌后在连队里最熟的人就是小杨了。   一行人有说有笑的出了连队,跟着小杨爬到了一个山坡上。小杨站在边上,指着远处告诉他们边境线的位置。   “过了沙漠就是边境线了。我们连队的战士们负责的是这一段。”小杨用手一比划。   范春辉问道:“边境线那边是A国对吧。”   小杨点头,“对,就是A国。”   “A国啊……”梁悠歪着头,看着刚才小杨指过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振华问道:“那当年那场战争,就是在这里打的吧?”   “对,不过主战场都在那边,那个城墙你们看到没有?”小杨一指,其余人都垫着脚看了过去。   “战争”可能是大多数男生都会感兴趣的话题,不论是热血戍边的战士,还是在学校里规规矩矩念了几十年书的学生。   小杨在那儿绘声绘色的讲着从前辈那儿听来的,关于二十多年前的那场为了保卫边疆的战争的事情。其他人神色敬佩的听的认真,不时还会发出感叹。   “呵。”   在小杨讲到先辈们不畏牺牲夺取胜利时,梁悠没忍住发出了声音,在一众敬佩的感叹中特别的明显,也显得有些刺耳。   正讲的热血澎湃的小杨扭头看过来,眉头蹙的老深,神色一反之前的客气,带着几分不满。   “梁老师,您是什么意思啊?”   在小杨看来,梁悠这就是对先辈们的不尊敬。   “啊,没什么,不好意思。”梁悠抱歉一笑。她刚才真的是无意识的,没想到自己会发出声响。   小杨却觉得这是原则问题,一定要问个清楚,哪能用一句“没什么”就这么轻易的揭过去。   “真的没什么,”梁悠笑了笑,看向远方茫茫的沙漠。“我非常敬佩他们,也很敬佩你们。”   其他人看小杨还要追问,赶忙开口将话题岔开,这才让他暂且放弃了要跟梁悠说个清楚的想法。   梁悠低着头,剩下的时间都没再开口,沉默着回到了连队。   那天之后,梁悠明显的发现她成了不受欢迎的人物,那声无疑是的感慨真是害她不浅。边防连的小战士们看到她都从原来热情的招呼梁老师,变成了看见了也装作没看。   看着低着头从自己面前闪走的小战士,梁悠哭笑不得的摇摇头,将水桶放进河里,心里想着祸从口出这句话果然是不错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30559671 10瓶;lily得了长肉症 5瓶;ElizabethTudor、梦若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章 起风   梁悠两辈子都是好人缘,还没遇到过被人躲着的情况。现在看到他们绕着自己的走的样子,不仅不生气还觉得有些好笑。   只是跟梁悠的好心态不同,随着在研究所的日子一天天过去,其他人都或多或少的开始表现出急躁和无法忍受,情绪一天比一天低落。   工作时,有些人的脸上已经写满了不耐烦,聊天中实习结束的日期被无数次提起。就连跟梁悠住在一起的杜薇,本来她是三个人里最外向最爱笑的,这些天也开始充满了抱怨,前天晚上没忍住奔溃的哭了。   在研究所里待的越久,那些让人无法忍受的问题暴露就越明显。刚开始的新奇和热情散去,残酷的现实让这些刚毕业的大学生们无从招架。   每天吃的都是青菜和杂粮饭,来了快一个多月了从没见过荤腥。研究所里不通电,在宿舍和办公室里只能靠煤油灯照亮,在石窟中要指望着汽油灯。没有水管,每天都需要去河边打水,打上来的水还要先放在一旁让沙子沉淀后再用。气候昼夜温差大,空气干燥常有风沙,起了大风站都站不稳。   总之就是吃的不好住的不好,气候也让人难以忍受。带着理想来到敦煌的学生们,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显得无所适从。   到了梁悠这里,她的心路历程跟其他人可以说是完全相反。   其他人带着热情觉得自己能留下来干出一番事业做出自己贡献的时候,梁悠整天抱怨着杂粮饭难以下咽,宿舍洗澡也不方便。土炕上爬过的老鼠把她吓得大哭,半夜喊了其他人过来帮忙抓。抓完后又换了个床单,这才抽着鼻子躺回去继续睡觉。   现在其他人都被艰苦的条件逼得情绪失控,梁悠倒是觉得自己越来越能适应了。在早晨哼着小调吃下了半碗杂粮饭后,梁悠看着旁边眼睛红肿的杜薇叹了口气,将自己珍藏着打算最后吃的半块咸蛋夹到杜薇碗里,换来对方感激一笑。   想她前世不说天天山珍海味,至少也是从来不用发愁吃穿的。后来穿越过来,被迫适应跳崖式下跌的生活质量,再到现在生活质量二次跳崖式下跌时,她竟然都能平静的接受了。梁悠只能说人的潜力果然是无限的,搁以前她都不敢想自己竟然这么能吃苦。   今天除了日常的工作外还有件特殊的事情,就是季所长会打开一直封闭的136号窟,带领职工们开始进行136号窟的修复和研究工作。   梁悠从听到这个消息那一刻就一直处于兴奋状态,这段日子她在研究所里看到、学到的,远比前世在学校里的要更立体全面。窟里的壁画彩塑的神韵,也是多高超的摄影技术和先进的设备都无法复制出来的。   有新的洞窟打开,就代表着她能见识到新的壁画、彩塑或者是雕像。总之是她没见过的,想想就觉得激动。   早饭过后,季所长和几名老职工带着新人们到了136号窟门前,郑重的打开了紧锁着石窟的锁头。梁悠站在后面踮着脚,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洞窟里的一切。   木门被推开,梁悠一眼看到的是对面墙壁上正含笑望着众人的尊像,眉眼间满是庄严、慈悲,神态生动。可还没来得及看看周围其他,分析出这是哪一个宗教故事。窟外的一阵风吹来,刚才令人着迷的绚烂色彩,连同着尊像嘴边的笑意就一起消失了。   墙上的壁画就像是泡沫一样,刚才还在阳光下泛着七彩的光彩,下一秒就破碎在你眼前,好像之前看到的都是幻觉一样,比盛开的昙花还要短暂。   梁悠他们傻在了原地,这种事情他们在学校里和书里都听说过、读到过,可却没想到会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突然见到,也没想到亲眼所见会是如此令人震动。   而季所长他们却已经习以为常,正对着壁画和周师傅商量着修复方案。   看着眼前斑驳破损的壁画,梁悠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我先出去透口气。”一人说完,其他人也纷纷跟着响应,没一会儿跟来的新人们就走了七七八八。   梁悠站在原地没有动,看了旁边紧抿着嘴唇,眼神坚定的向瑾一眼,又把注意力放回了壁画上。   今天的场景不知道是不是季所长计划中的一次挫折教育,在实习结束前让实习生们真正的看清楚残酷的现实,做考虑时不要在凭借着热情和空想而是要沉下心来认真决定。   反正梁悠觉得这办法够狠,至少在她看来,见识到了刚才那一幕后,好几个本来在犹豫实习后要不要留下来的人,已经坚定了要走了。   揉了揉有些憋闷的胸口,深出了口气。这种“毁灭”的场景,确实让人心里不大好受。   余下的一天,不少实习生都有些魂不守舍的。美术组的赵组长看到了实习生们临摹的作品后脸色铁青,最后干脆大手一挥让他们今天提早回去。心静不下来是画不好画的,与其在这儿浪费时间浪费纸,还不如早点回去调整一下自己。   梁悠他们的工作倒是照旧,高师傅带着考古组和文献组的职工们一起,整理、记录着136号窟里的贮藏的文物。   等结束一天工作的梁悠和向瑾回到宿舍时,先回来的杜薇正坐在土炕上,在煤油灯下帮梁悠补衣服。   梁悠的褂子前两天被木门上的钉子刮破了,她自己补了一次,可惜补出来的太丑太难看了。杜薇看不过去,正好趁着今天下午有时间帮她拆了再补一次。   “哇,薇薇你可真好。”梁悠凑过去揽着杜薇的肩膀讨好道,“真是贤惠。”   杜薇道:“行了行了,快别碰我了,小心给你缝歪了。”   “知道了,那我去给您倒杯水。”梁悠看她笑的勉强,猜到今天看到的那一幕对她的冲击也是不小,于是故作轻快的活跃气氛。   等梁悠打完水拎着暖壶回来时,向瑾正跟杜薇说起她今天袖口又挂在了木门的钉子上,还好这次有了经验没愣扯,小心的取下来才不至于又弄破一件衣服。   梁悠听到向瑾在打趣自己也不生气,反而又跟着她相互调侃了几句。等向瑾出去洗衣服时,梁悠转头却看到杜薇拿着针正坐在那儿发呆。   梁悠将茶缸递过去问道:“怎么了?”   “啊,没什么。”杜薇将衣服和针暂且放下,接过茶缸抿了一口。“刚听你们提起木门,我在想今天回来的时候有没有把石窟的木门锁上了。”   梁悠听到她这话一下子紧张了起来,“那你有没有锁门?”   “锁了吧。”杜薇点头,语气里却有几分不确定。   “几号窟,要不要回去看看,我陪你一起。”梁悠说着就站起了身,打算跟杜薇一起去检查一下。   “不用了吧,应该是锁了。”杜薇笑笑,“我刚才回忆了一下,我出门前是锁了的。”   “你确定吗?”梁悠觉得有些不放心,“要不还是去确定一下吧,安心。”   “可现在天都黑了。”杜薇看了一眼窗外,“现在出去太危险了。而且如果不起大风的话,关上门不锁也没什么关系的。”看到梁悠眉头依旧没有放松,杜薇又道:“放心吧,肯定锁了。每天都是我最后一个离开锁门的,早就习惯了。刚才就是听你们突然提起来,一时没想起来罢了。”   看着杜薇冲着自己安抚的笑了一下,梁悠也回了一个略带勉强的笑容。只不过晚饭时她还是心事重重的,不时望向石窟的方向,总觉得不亲自看一眼不能放心。可是现在天色暗下来了,只靠煤油灯的光亮山上却是危险。   而且杜薇说的也对,只要不起大风,关上门就算不锁也没什么关系,毕竟这几年敦煌已经没有发生过偷盗文物的事情了。这么想着梁悠也不再纠结,安心的吃着晚饭。   夜半,梁悠觉得脚下发冷,从睡梦中冻醒想要拉拉被子。在半睡半醒间听到了窗外呼呼的风声,刚还有些迷糊的梁悠一下子清醒,到窗边拉开了帘子,看到了月光下沙漠上被狂风卷起的黄沙。   起大风了!梁悠有些懊恼,自己还真是乌鸦嘴好的不灵坏的灵,偏偏今天被她说准起了风。再想起晚上时杜薇始终不怎么确定的语气,不禁后悔自己太懒,就应该早去确认一番的。   “杜薇,杜薇。”梁悠推了推睡在一旁的杜薇,唤着她的名字。   “嗯,怎么了?”犹在睡梦中被吵醒的杜薇嘟囔着问道。   梁悠问:“你们今天去的是几号窟啊?”   杜薇道:“几号窟?我们最近都在87的。”   梁悠犹豫了一会儿,还没来及再说什么,就听到杜薇绵长平稳的呼吸声,看来是又睡着了。   看了看窗外,想着不亲眼确认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安心了。梁悠咬咬牙,翻身下床穿好鞋子和外套,拿起桌上的煤油灯,顶着大风出了宿舍。 第7章 岳青松   大风卷起了沙子吹在脸上,刮的人睁不开眼,不过几百米往常小跑着就能到的路,现在梁悠走的格外艰难,觉得自己往前走一步就要被吹回来两三步,有种离着石窟越来越远的感觉。   “什么人?”透过风声传来了一声喝问,梁悠眯着眼睛看过去,隔着沙子看到了一点光亮,似乎还有拉动枪杆的声音。   “是我,”才一张口就被灌进了一嘴的沙子,梁悠吐了几口。虽然隔着的距离对方肯定看不出她是谁,可她还将煤油灯举到脸旁,喊道:“我是研究所的。”   “别动!”许是因为听到是个女子的声音,那边人原本戒备的态度略有缓和,叮嘱梁悠不要有什么动作,就往这边走了过来。   梁悠顶着大风苦笑,她也不想动,可现在被风吹压根就站不稳,想不动都不行。   强自稳住身形,看着摇晃的灯火越来越近,梁悠也跟着松了口气。   是她太过冲动,根本不知道这大漠风沙的厉害,头脑一热就冲了出来,结果让自己陷在了进退不得的尴尬境地。还好遇到了人,不然她真不知道要怎么才能挨到天亮。   来人走过来站在了上风口,背对着梁悠替她挡住了风沙,冲她喊道:“你是研究所的人?”   “是,我是研究所的。”梁悠也跟着喊回去,两人之间隔着不到半米,却仍旧看不清对方的脸。   “大半夜不在研究所里带着,出来做什么,快回去!”那人斥责道,“你不知道沙漠里起风还在外面走是多危险的事情吗?更别说现在还在晚上。”   梁悠解释道:“我,我想去石窟里看看,有一个洞窟可能没有关门,这么大的风沙,会把好不容易修好的壁画雕像都毁了的。”   那人沉默了半晌,回道:“那你回去,我去看。”   “我,我现在还能回哪儿啊?”梁悠苦笑。   那人看了一眼她身后的漫天黄沙,早就辨不出研究所在的位置。又转头看向背后在月光下隐约可见的周山,下了决定。“那你跟我一起过来!”   风沙之中分不清方向,走进黄沙漫无目的的去找,一旦找错了方向可能一夜都找不到可以避风的地方。还不如顶着风咬着牙,走过去在石窟里避风。   “拉着我。”那人又喊道。   梁悠伸出手,虚空摸索着半天总算摸到了一个温热的物体。   有体温,应该是活人。梁悠心中一块石头落地,天知道她刚才脑补了多少沙漠里的恐怖故事,生怕自己好不容易遇到的是什么沙漠里爬出的僵尸,或者是传说中会将迷路的人引导向死亡的怪物。   僵尸应该是没有体温的,可怪物呢?梁悠拉着前面那人的手腕,跟在他后面一边向前走着,脑袋里还在乱想。   前面的人身材十分高大,弓着腰也要比梁悠高上半头,手中拄着一个当拐杖用的长条物品撑在地上借力。梁悠猜测可能是枪,那她刚才听到的拉开枪栓的声音就不是错觉。   还好……梁悠再次忍不住感叹。现在要是只有她自己在,恐怕要不知道被吹到哪里去了。   前面的男人不仅替她挡住了风沙,还带着她一直前行。梁悠抓着他的手腕借力向前,要是单靠她自己的力气早就走不动了。   两人在沙漠里不知走了多久,总算走到了周山脚下,梁悠双手抓着钉在外面的栏杆吐着嘴里的沙子,旁边人喘着粗气,能看出来耗费了不少体力。   那人歇了会儿问道:“你刚才说要去几号窟?”   “87!”梁悠答道。   “在哪儿?”那人又问。   “就在上面那层。”梁悠无比庆幸87号窟就在第二层,这种天气看不清脚下的路,多走一步就要多一分的危险。   “拉着我的衣服,”那人深处了一口气,交代道:“等到了告诉我。”说完,就一手抓紧栏杆,一手拄着手里的东西在前面探道,带着梁悠往上面那层走去。   梁悠抓着他的衣服,摸了一下旁边已然摇晃的木头栏杆又赶紧松手,换了一只手抓着前面人的衣摆,另一只手扶着山壁,跟着他一步步的总算走到了第二层。   不用梁悠提醒,走在前面的人已经停在了一个木门大开的洞窟前面,杜薇果然是忘记锁门了。   梁悠叹了口气,那自己出来的还算有价值。当然了,这个价值是在她靠着别人帮忙安全无事过来的前提之下。   两人进了洞窟,反手将木门关上,插上了门栓,背靠着木门坐在了地上。   带出来的煤油灯早就被风吹灭了被两人扔下减轻负担了,如今洞窟里一点光亮都没有,黑的让人心惊。   两人沉默着坐在一起,谁都没有说话。半晌,梁悠干笑了几声,想要缓和气氛的说道:“呵呵,原来真的没有锁门,还好咱们过来了。”要不等到明天,这窟里还不容易修好的壁画肯定又要被吹得面目全非。不过也还好杜薇真的忘记锁门了,不然他们连个避风的地方都要找不到了。   旁边的人没有说话,梁悠自觉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过了一会儿又问道:“那个,你叫什么名字,是边防连的人吗?”   “嗯。”那人答了一声,过一会儿又说道:“岳青松。”   “岳青松?!”梁悠重复了一遍,意识到他说的是自己的名字,捧场道:“幸会幸会,真是好名字。”听名字还是她不认识的人,梁悠心中尴尬的感觉更盛。   岳青松没有答话,两人之间又是一片沉寂。   “你叫什么?”   “啊?”梁悠一愣,“哦,我叫梁悠。”   “梁悠?”岳青松语气有些怪。   梁悠无奈的笑了笑,看来小杨的宣传力度真是大,也不知道他到底说了什么,整个边防连的人看她的眼神一个比一个怪异。   “对,我就是那个梁悠。”梁悠自暴自弃的承认。又诚恳的说道:“谢谢你了,多亏了你,不然我今天怕是凶多吉少。”   无知者无畏,梁悠觉得这句话的负面含义在自己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以前有人说她天真她还不服气,觉得自己都活了快五十年的人了,怎么可能还会天真?!   可事实就是她这五十来年一直活在温室中,活在其他人的羽翼之下,从来没有真正见识到外面世界的残酷。   凭着一腔冲动来到敦煌,看到的是自己都想象不到的艰苦环境。又凭着一腔冲动冲到了风沙中,被风一吹才知道人类的力量在自然面前有多么的渺小,她又是多么的莽撞。   “不用谢,也是凑巧。”岳青松毫不在意的答道。   梁悠其实很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凑巧才能让他冒着风沙出来,正好救了自己的小命。可对方太过冷漠,她实在没有勇气继续追问。再说岳青松也算是她的救命恩人,对着他难免有些气势不足。   梁悠向身边看了一眼,岳青松的脸和神色都隐藏在黑暗中,她只能模糊的分辨旁边是有个人存在的。   “那个,能不能让我抓着你的胳膊啊?”梁悠小声问道。洞窟里太黑,大风拍在木门上的声音听得她心里发虚,不自觉的回想起那些恐怖的故事。   岳青松没有答话,只是将手臂伸了过来,碰到了梁悠的手臂。   梁悠道了声谢,抓住了他的手腕,心里一下就安定了。   “以后仔细些,也别再这么冲动了。”岳青松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说要仔细,是因为他以为忘记锁门的是梁悠,想要提醒她不要再犯类似的错误。冲动就不用说了,指的自然是她冲进风沙里的行为。   岳青松是真心的劝导,可才刚从担惊受怕中缓过来,又耗费不少体力的梁悠却已经抵不住困意,心宽的昏昏欲睡了。也没听清对方说的是什么,含含糊糊的嗯了一声之后,就去梦中回周公去了。   岳青松隐在黑暗中的脸上却闪过一阵慌乱,抬手摩挲着在梁悠额头上试了试温度,又放到鼻子前测了测鼻息。轻轻喊了几声她的名字,换来了梁悠不怎么耐烦的应答。   她没有发烧也并不是晕倒,就是,睡着了……   得到这个结论的岳青松觉得旁边的姑娘有些神奇,比他这几天在连队里听到的只言片语中描述的更加神奇。   毕竟不会干农活儿不会打水不会点火,就算是不尊重先烈,都没有尚未完全脱离危险就能睡得如此安稳让人感到神奇。   岳青松摇摇头,觉得今天发生的一切都让他搞不懂。今天他在连队的值班室里值班,隔着这么大的风沙,分明不可能隔着风沙看到煤油灯中的微弱灯火。可他站在窗边向下望的时候,就是觉得隐约看到了灯火,一种强烈的感觉告诉他有人在风沙之中。   出于军人的责任感,岳青松拿着枪和煤油灯,也“冲动”的冲进了风沙里。   或许是神明保佑吧。岳青松最后只能如此想到。虽然他们当兵的不信这些,可敦煌本来就是个神奇的地方。   感觉到身边渐渐滑落靠在自己肩膀上熟睡的梁悠,除了一句傻人有傻福,岳青松也不知道还能怎么评价她了。 第8章 决定   门外风沙四起,拍的木门直晃。窟内倒像是另一方天地,安静平和,只有梁悠平稳绵长的呼吸声。   扶着梁悠的头调整了一下姿势,岳青松将没被压着的一只手垫在脑后,靠着门合上眼睛休息   梦中,梁悠一个人闯进风沙之中,遇到的不是岳青松,而是一个青面獠牙的怪物。那个怪物扼住了她的脖子,让她逃脱不得。   “嘶。”梁悠倒吸口气,揉着脖子从梦中醒来。歪着头睡了一夜,脖子酸疼的要断掉了一样,也难怪她会做这种梦了。   再看旁边的岳青松,梁悠心虚的挪开了脖子,捏着袖口在他肩膀上可疑的水痕处擦了擦,发现没有什么效果。拧着眉头,思考着要不要撒两把沙子上去掩盖证据。   外面大风已停,阳光从木头缝隙中照进来,照在岳青松的侧脸上。   原来他长这个样子啊。梁悠托着下巴,无聊的打量着身边的人。   梁悠回忆了一下,她来敦煌这段时间好像从没在连队里见过他。毕竟在沙漠里,肤色这么白还挺显眼的,在人群里一眼就能注意到。更别说岳青松长得还挺周正,见了一面就不容易忘记。   梁悠又凑近了一点,发现他皮肤也挺好的。又摸了摸自己的脸,觉得比之前糙了不少,不禁有些嫉妒,天生好肤质能扛得住敦煌的风沙,真让人看着眼热。   似乎是感觉到身边的目光,岳青松睫毛轻颤,眉头轻皱。   梁悠看他似是将醒,马上坐直了身子,看着前方的雕像目不斜视。等感觉到身边人有了动静,才转过头又看向他,一脸正经的问道:“你醒了啊。”   “嗯。”岳青松点点头,活动了下被压了一夜的肩膀。“天亮了,回去吧。”   “好。”梁悠率先站起身,拉开门栓打开了木门,一只脚刚迈出门,就又被人扑了回来。   “梁悠!”杜薇扑的她退了几步,还好岳青松在她背上扶了一把,才免去她带着杜薇一起摔倒的狼狈。   杜薇哭着说道:“对不起梁悠,对不起。”   杜薇今早一睁开眼就发现梁悠不在旁边,还纳闷她今天竟然起得这么早没有赖床,跟向瑾调侃了几句。结果起床后两人在研究所找了个遍也没看到梁悠的影子,去旁边连队里问也没人见到。   杜薇想起了昨天半夜梁悠似乎是把自己推醒了问了句什么。使劲回忆了半天,终于想起她问的是自己白天在几号窟里工作的。   再结合晚上的时候自己跟梁悠提起了可能忘记锁门了,又听别人说半夜起了大风,杜薇心里浮现了一个让她心惊的猜测。   将自己的猜测告诉给了向瑾,两人一合计决定马上去看个究竟,同时拜托了在所里的同事留意梁悠有没有回来。   两人向着周山一路小跑,中间向瑾险些被绊倒,露出了浅浅埋在沙子下的一盏煤油灯。两人翻过煤油灯,看到了坐底印着的研究所的名字,几乎可以肯定梁悠是半夜起风的时候出来的,不然她不可能扔下煤油灯,煤油灯也不可能被埋在沙子底下。   杜薇想起梁悠前一晚问起要不要确认下有没有锁门,自己却因为心存侥幸拒绝了她的提议。万万没想到夜半风起,梁悠一定是思来想去怎么都不能放心,才拎着煤油灯要去看看的。   如果她出了事情……杜薇跌坐在地上,再也忍不住自责的泪水。   旁边向瑾的脸色也不好看,但还是开口劝解杜薇:“先别哭了,咱们怎么说也要先去窟里确认一下。如果梁悠真的不在……”向瑾咬了咬嘴唇,“那咱们也要赶紧告诉季所长,好尽快有所行动。”   “你说得对。”杜薇站起身,如果梁悠真遇到了危险,她现在还在这儿哭哭啼啼的就是在浪费时间,是在害梁悠。   杜薇使劲揉了揉眼睛,继续向周山跑去。到了山脚下两人一步没停,扶着栏杆直奔二层的87号窟。还没来得及确认,就听到了木门在地面上摩擦的响动。   看到正眯着眼冲迎着阳光往外走的梁悠,杜薇小腿一软,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向前抱住了她。   “梁悠,真的对不起,我不该忘了锁门还嘴硬不来看,我粗心还不负责任,都是我的错。”   听到杜薇的话岳青松看了梁悠一眼,眼神中带着几分惊讶。   梁悠则没精力注意到这些,她被杜薇半挂在身上,小腿腿肚直抖。很想让杜薇先下来放过她这个在地上坐了一夜的可怜人,可杜薇现在正哭的难过,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还好,在梁悠坚持不住之前,向瑾发现了她的窘迫替她开口解围。“先别哭了,梁悠在这儿待了一晚上了,先回去洗漱吃东西才是正事。”   “对对对,”梁悠赞同的点点头。“我现在又渴又饿,看到你的眼泪就更想喝水了,所以你快别哭了。”   “呵。”杜薇被她逗得破涕而笑,总算放开了梁悠。   梁悠不动声色的揉了揉脖子,松了口气。   “你是……”杜薇看到了一旁的岳青松,拉着梁悠向后退了两步。   “啊,这是边防连的岳青松同志,”梁悠看了他一眼,介绍道:“昨天多亏他救了我,不然我现在还不知道被埋在哪儿了。”   “岳同志,太谢谢您了,谢谢。”杜薇感激的握着岳青松的手,眼神热切的跟看到了救命恩人一样。   “没什么,凑巧。”岳青松不怎么热情的回道。看着旁边傻笑的梁悠,克制住不知为何升起的想要替她把花脸擦干净的冲动。   “下次切记不要在大风天出来了,很危险。”   “我知道了。”梁悠乖乖受教。昨天被风一吹她就后悔了,是她之前想的太简单了,太不知天高地厚。这次之后她再不敢做这么冲动的事情,毕竟小命重要。   岳青松没再说什么,冲着她们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石窟。   “呼,”杜薇松了口气,“这个岳同志也太冷了,跟昨天的大风差不多。”   “还好吧,”梁悠挠挠头,发现自己的头发早就纠结成了一团,皱着小脸替自己的救命恩人解释道:“可能只是不爱说话罢了。”   “管他是不爱说话还是什么,他救了你,咱们就应该好好感谢他一下。”向瑾拿出手帕帮梁悠擦了擦脸,又帮她整理了一下头发。   “是啊。”梁悠想起来还觉得后怕。三人看着洞窟里的壁画没再说话。   过了半晌,杜薇声音干哑的开口:“比白天的时候又多了几处破损,周师傅好不容易才修好的。都怪我。”   “行了,别多想了。”梁悠拍着肩膀安慰她。事已至此,自责已经没有必要了,要怎么弥补才是首要的。“咱们赶紧回到所里,把事情跟所长说一下吧。”   “好。”杜薇点头,她会好好跟所长承认自己的错误,向大家道歉的。   梁悠转身前最后看了一眼墙上的壁画,飞天仕女身姿曼妙,只是可惜指节处缺了一块。   早上杜薇和向瑾找梁悠的时候问了好多人,所以研究所的职工大多都知道梁悠一早不见的事情。现在看着三人结伴从外面回来,梁悠还一身的狼狈,都忍不住凑上前来关心。   梁悠笑嘻嘻的打着哈哈,也不说到底怎么回事,弄得其他人心里直嘀咕。猜测她不会是受不了了,半夜要跑,才把自己搞成了这副样子?   魏姐摸了摸梁悠的头发说道:“行了,赶紧去洗洗,我去给你做水。”虽然梁悠娇气了些,可魏姐一直觉得梁悠是个好孩子。现在看到她小脸脏兮兮的,头发也乱作一团的可怜样,也不愿意再追问缘由。   “谢谢魏姐。”梁悠一笑,露出两个小酒窝,越发的让人看着心软。“我们先去找季所,等把话说完了再去洗漱。”   “好吧,你自己看着吧就好。”魏姐也不再说什么,转头就去把水烧上,让梁悠想用的时候就有的可用。   三人站在了季所长办公室的门口。杜薇面色忐忑,梁悠捋着头发让自己看起来别太过邋遢。   向瑾站在中间,看了看顺着气做心理建设的杜薇,又看了看另一边正搓着衣角的梁悠。挑了挑眉毛,询问她们准备好了没有。   两人对视一眼,点点头。   向瑾抬起手,敲响了季所长办公室的大门。   “请进。”   三人推开了办公室的门,走进了季所长的办公室。   季所长抬头看过来,看到梁悠也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   梁悠不见了的事情他也听说了的,只是具体情况不清楚。再加上向瑾跟杜薇也跟着不见了,问都不知道问谁才好。也只好等她们回来,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再做打算。   如今看到梁悠这个模样出现,也知道肯定是出了事的。   “你们谁先说?”季所长问道。   “我说吧。”杜薇深出了口气。事情是因她而起,她不能逃避,理应由她来说清楚。   季所长点点头没有意见,等着杜薇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尽数道来。   杜薇也没有掩饰,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仔细检讨了自己的错误,也说明白梁悠是因为她才会在大晚上跑出去的。   季所长听着一句话都没说,直到杜薇说完了才开口,一开口先批评的却是梁悠。   “你知道在大风天在沙漠里行走多危险吗?”   “这回知道了。”梁悠小声答道。她之前不是不知道,是对危险估计不足,觉得也就几百米,怎么不能过去?没想到沙漠里的风跟她在城市里见到的不是一个概念的,一刮起来别说几百米了,几米可能都到不了。   季所长又道:“下次如果再有这种事情,记得大家一起想办法,不能在一个人冲动行事了。你说你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情……”季所长轻叹,“就跟上次见到老鼠一样,有事就喊其他人帮忙,不要自己行动。知道了吗?”   “知道了。”梁悠点头,认错态度别提多好了。   季所长无奈的叹了口气,拿起一旁的杯子倒了一杯水递给她。“水都没喝就过来了吧,喝点润润嘴。”   “谢谢所长。”梁悠接过杯子,小口小口的抿着。   说完了梁悠的事情,季所长又看向了杜薇。梁悠是做好事差点出事,杜薇就是工作态度有了问题,犯了错误。   季所长平时慈眉善目的对职工也都很照顾,可遇到了工作上的问题也绝不姑息。对着杜薇时一改刚才批评梁悠时的语气,态度强硬了不少。   杜薇被他说得头越低越深,可本来就是自己做错,她连反驳的资格都没有,还期待着季所长能骂的更凶一些,这样她心里还好受点。   就像季所长说得那样,她这次工作中犯下大错,差点害了梁悠,还毁了周师傅好几个月的劳动成果。如果昨天梁悠没有去关门,今早整个洞窟不知道要变成什么样子。那些都是周师傅一寸一寸修复的,是他几年的心血,就因为自己的大意,竟然造成了如此严重的后果。   季所长看杜薇眼圈泛红还强忍着泪意,知道她并非有意,心中也是自责的。再看梁悠跟从沙堆里被人捞出来的一样,无奈的揉着眉心。   “都记住教训就好了,赶紧回去洗洗吧。梁悠今天就别上班了,在宿舍里休息一天。”   梁悠道:“知道了,谢谢所长。”   “行了,好好休息吧。”季所长挥了挥手,示意她们可以先回去了。   梁悠转过身走了几步又停下。看到不解的看着自己的向瑾和杜薇,冲她们笑了笑。   向瑾和杜薇知道她这是有话要和季所长说,向她点点头,就先出了办公室。   “所长。”梁悠转头看向季所长,勾起唇角,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怎么?”季所长心里一紧,想到昨天的事情,心里嘀咕着梁悠难道真的坚持不了一个月,这就开口提出要走?   梁悠看着他,语气坚定的说道:“所长,我想去修壁画。”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再抓虫修文。感谢营养液。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爱喝果汁的小汤圆 200瓶;nuoer371 10瓶;晨熙麻麻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章 文物修复组   梁悠回到宿舍上上下下的收拾了一番,也不考虑季所长听到自己那句话是如何的多想,舒舒服服的补了一觉。   合上眼睛睡着之前,梁悠最后一个念头是原来土炕躺着也挺舒服的,至少比地面好多了。   容易满足的梁悠美美的在土炕上睡了一觉。中午的时候,虽然身体还没休息够,可院子里飘来的饭香让梁悠没能抵住腹中饥饿,坐起身揉揉眼睛,清醒了一会儿后换好衣服出了宿舍。   “醒了?”正和其他人准备午饭的宁玉英抬头正好看到梁悠,冲她温和一笑。   “宁老师。”梁悠笑笑,跟她打了声招呼。   宁玉英慈爱的看着梁悠,说道:“我们刚才还说等都做好了再去喊你的,没想到你先醒了,看来真是饿了。”   梁悠不好意思的揉了揉胃,高粱饭都闻出香味儿来了,可不是饿了么。   宁玉英道:“先去洗手,回来饭菜就该好了。”   “好。”梁悠点点头。走到河边洗完手又打了一桶水,运着气刚要一口气把水桶拎起来,就被人抢了先,运着一半的气不上不下的堵在胸口,弄得她狼狈的咳了两下。   “小杨?”梁悠顺好了气看到了拎桶的人不免有些惊讶,他这是要帮忙?   “怎么了?”小杨低着头,语气生硬。   “我还是自己来吧。”梁悠伸手去接。被当了好一阵子隐形人,突然又被注意到,她还有点不习惯。   小杨回道:“你拎回去都洒没了,还是我来吧。”语气依旧算不上好。   “你……”梁悠被他噎的没话反驳,忍不住嘟囔了几句,也随他去了。   小杨拎着桶走在前面,梁悠在后面跟着,走到一半小杨突然说了一句,“对不起。”   “啊?”梁悠左右看了看,没别人啊,他这话难道是对自己说的不成。   “我说对不起。”小杨又重复了一遍,依旧没看梁悠。   “突然道什么歉啊,怪吓人的。”梁悠嘟囔着,挠挠头。觉得小杨这孩子奇奇怪怪的,两人脑电波完全不在一个频道。   小杨脸涨得通红,嘴巴张张合合的似乎还想说什么,可最后到了研究所门口也没再开口。   梁悠看他站在门口不走了,自觉地接过水桶。“谢谢啊。”   小杨把水桶往她怀里一递,还没等她接稳,转头就逃也似的往连队跑去。   梁悠冲着他的背影摇摇头,完全搞不懂他想的是什么。又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便拎着水桶进了研究所。   魏姐看到梁悠进来,迎过去想要帮她,低头看了一眼梁悠手里的水桶,忍不住打趣道:“哟,这次竟然打了这么满一桶回来,有进步啊。”   梁悠嘿嘿一笑,躲了一下没让魏姐拎到。“不用,之前都是小杨帮我拎的。”要真是她自己拎的,恐怕这一路半洒半倒的,剩不下多少。   魏姐看她走的挺稳,拎这点路应该不成问题,于是也不再勉强。“行,那我就不管你了。”   梁悠把水桶拎过去放好,看着满满一桶水还挺有成就感。甩了甩胳膊,看到魏姐正在摆碗筷,便过去要给她帮忙。   “魏姐,我刚才看到小杨他跟我说了几遍对不起,奇奇怪怪的,你知不知道是为什么啊?”梁悠好奇的问道。   “噗,还能是什么。”魏姐一笑,看梁悠还是一脸的迷茫,也不在卖关子,“就是你昨晚的事情已经传开了,大家都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了,小杨后悔之前说你不好了呗。”   “啊,都传来了啊。”梁悠苦着脸,眉头皱成一团。“这么丢脸的事情……”   “傻孩子,这有什么丢脸的。”魏姐嗔怪的看了她一眼。“要不是因为这事是由杜薇的工作失误而起,不好说多,你昨天保护文物的举动应该写成事迹报上去才对。”   “哪有这么夸张。”梁悠一脸受不了。“你们没觉得我是缺心眼就不错了。我现在全须全尾毫发未损,哪就到了要报事迹这么夸张的地步。”更何况要是真报上去被爷爷看到了,他非直接就把自己抓回去不可。   魏姐却不赞同,“这怎么能是缺心眼呢,多了不起的事情啊。”   梁悠笑了笑,没再说话。她的一些观点想法,本来跟这个年代里土生土长的人有所不同。   这个年代人从小接受的教育和思想,梁悠也受了。可在此之前,前世经历的事情接受的教育,同样深扎在她灵魂里。   就像小杨,他对梁悠产生恶感,和重新认同并愿意跟她道歉都只是因为一件小事。在梁悠看来两件事都是不值得提起,可在小杨的观念中,这两件小事却十分重要,足以证明一个人到底是好是坏。   “不对,小杨怎么知道的?”梁悠不解,难道是那个岳青松回去说的?   “还不是你这阵子在那边人缘不好。”魏姐解释。   原来,昨夜的事情之所以会这么快传到连队,都是因为之前的误会让梁悠在连队里口碑不佳。昨天她做了件在其他人看来称得上勇敢的事情,同事们就帮她扭转风评,就添油加醋的在连队那边宣传了一下。   “不是吧……”梁悠顿觉有些负担。   “怎么不是。许他们说,不许咱们说啊。”提起这个魏姐也有些气。那个小杨到处瞎说,弄得那边人都对梁悠有了偏见。梁悠也不去解释,就这么听之任之的,长此下去可不是什么好事。现在有了这么个机会,正好让他们知道梁悠不是没有礼貌不知深浅的人。   “他年纪小嘛,我何必管他说什么。”梁悠倒是不生气,还反过来劝魏姐。   魏姐无奈,“你啊,也就比他大个三四岁,说的像差了一辈人似的。”   梁悠笑着没有回话,心里想着再算上上辈子的话,她跟小杨可不是要差了一辈人么。   “对了,魏姐,救我的那个岳青松是什么人啊?”梁悠打听道。   魏姐道:“他啊,他是隔壁边防连的连长啊。”   “连长?”梁悠回忆了一下,之前好像确实没见过边防连的连长。   “对啊,之前听说是去市里还是哪儿培训去了,刚回来。”   “这样啊。”梁悠点点头,还好岳青松回来了,不然她小命昨天就要交代了。   吃完了午饭,梁悠没跟平常一样帮忙收拾碗筷,而是拎起来一旁要给周师傅送的午饭。   本该今天送饭的李振国吃惊的看着她问道:“梁悠,今天你要去给周师傅送饭?”   “啊,”梁悠点头,“我早晨跟所长说了,我要调到文物修复组去。对了所长,”梁悠转过头,不好意思的笑笑,“那个,所长,我忘了问您同不同意了。”   “唉,”季所长无奈的叹了口气,揉了揉太阳穴,他是真看不懂眼前的小姑娘想的什么。“去吧去吧,从现在起你就是文物修复组的人了。”反正他们这个单位向来是以留住人为最高目标的。只要人品没有问题,留下来想做什么都好商量。   听到丈夫的话,宁玉英不赞同的喊道:“老季!”她跟丈夫说了很多次了,梁悠在考古方面是个人才。   这不仅因为梁悠从考古系毕业,具有一定的专业素养,还因为她身上那些可以帮助她成为优秀考古工作者的特质。就算是不留在敦煌,梁悠在考古方面也能有所建树。   这些天宁玉英对梁悠和向瑾算是倾尽所学的教导,就是希望她们以后不管在哪儿都能在专业领域有所成绩。结果丈夫这边大手一挥,梁悠就要跟着周师傅去修壁画了。   宁玉英不是说修壁画不好,毕竟现在相比于考古工作者来说,能胜任文物修复工作的人更加少有,也更难得。但这未免太过浪费梁悠的才华了,而且有天赋学考古并不等于有天赋修壁画。修壁画这件事要是这么容易,这些年也就不会只有周师傅一个人做了。   “在这儿实习就是要他们多学多看,尊重年轻人的意见嘛。”季所长解释。   “是啊是啊,宁老师,这是我自己想去的。”梁悠也跟着道。   “你们,哎。”宁玉英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不仅是宁玉英,其他人对梁悠的决定也是各有各的想法,大多是觉得她是小孩心性觉得好玩儿,反正到了一个月就会走的,并不会有什么影响。   没错,虽然梁悠昨天的举动在其他职工看来很勇敢,让人刮目相看,可他们对于梁悠实习期满会离开这件事的看法却并没有改变。   勇敢、善良、心怀赤子之心无所畏惧,跟最后不会留在敦煌并不矛盾。   他们在敦煌待了几十年了,开始还会因为一起许下雄心壮志、说要一起留在敦煌的同事选择离开而愤懑。后来却明白了,每个人面对的处境不同,做出的选择自然也不同。   离开敦煌,只是人生众多选择中的一项,并不能作为评定一个人学识、人品的依据。时间长了,也就释然了。对于当初那些没能坚持留下的朋友,偶尔出去参加研讨会时见到了,也会打个招呼,聊两句敦煌现在的状况。   是以梁悠是个好孩子,跟梁悠不会留在敦煌,并不是相对立的两件事情。   梁悠却不知道他们的想法。收拾好了要带给周师傅的饭菜和碗筷,拎起食盒给其他人挥手道别后,脚步轻快的向周山走去。   梁悠自觉在考古方面不像向瑾那样基础扎实、见解独到。敦煌研究所考古组里出色的人才太多,根本不缺她这一个。倒是文物修复组只有周师傅一人,如果有她再加入,那以后的效率直接就翻了一倍,可以说是影响巨大了。   或许也是因为前世的执念太深,总觉得命都丢在了半路上,这辈子不把路走完,怎么想都觉得赔了。因此跟做考古研究比起来,梁悠觉得还是文物修复更适合她。   就是希望周师傅别嫌弃她就好,毕竟前世她就是个还没出学校的半吊子,十足的理论派。现在过去二十多年了,连理论都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大四的时候倒是在博物馆实习了几个月,可里面都是珍贵的文物,哪敢让学生们上手。梁悠和其他同学就只是背着手围成一团,看着中间的老师傅工作。   不过现在再重新开始,也不晚。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爱喝果汁的小汤圆 10瓶;涵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章 分别   梁悠自知在理论和操作上及不上周师傅半分,可她前世学的知识怎么也比如今进步了三四十年,细节都被忘得差不多了,但例如修复工具和常用工艺她还是能说出几个的。   其实梁悠之前就思考过,该怎么把知道的事情不动声色的分享给周师傅。可她一个学考古的,来到敦煌之后才接触了壁画修复,没理由会知道那些,怎么都显得刻意。   思来想去,梁悠最后想到的办法是在实习期结束所有学生都要回学校反馈实习情况,顺便在家里住上几天放个小假。   等到她再回来时,就说因为对壁画有了兴趣,在首都的时候请教了学校老师外国专家之类的,有了不少新思路跟周师傅探讨。   这说法虽然听着也不大能让人相信,可总不会比她一个生手,平白想出一堆好主意更让人怀疑了。   虽然她现在不能跟周师傅聊修复工具、工艺这么专业的问题,可是颜料研制这种问题还是能聊聊的。   这一世梁悠从小学画,抓住机会找了不少书,也跟老师请教过矿物颜料制作和调色之类的问题。   修复壁画,最好使用矿物颜料古法制作,这样才能让颜色、质地看起来和原本的壁画更加贴近。因为修复本身是对文物的保护和复原,并不是让修复人进行二次创作的。   这方面周师傅了解的肯定不少,梁悠正好可以跟他好好学学,万一有能帮上忙给他提供一点新思路,那当然更好。   梁悠计划的挺好,要先跟周师傅熟悉打好关系,然后慢慢进入正题。   可是等到她把饭送过去,告诉了周师傅自己调进文物修复组的消息,周师傅“嗯”了一声后就再没有别的回应。   梁悠尴尬的摸了摸鼻子,看了一眼埋头吃饭的周师傅,这还是她到了敦煌后第一次遇到冷待。要知道其前辈老师们虽然在工作上要求严格,可在生活中对实习生们十分照顾,生怕人跑了。   可周师傅就不是了,可能是他之前的徒弟跑的是一个没留下,早就“心如止水”,再加上性格本来如此,所以听到梁悠的话也没什么反应。   梁悠同样也没有跟周师傅这样性格人的长辈打交道的经验,只能背着手观赏壁画假装有事情做缓解尴尬。   除了看壁画以外,梁悠也在看了周师傅放在一旁的工具。   修复壁画是个手艺活儿,工具不在有多高科技,而在用着顺手方便。顺手又方便的工具本来就是修复师们在工作中一点点摸索出来的。可现在敦煌整个研究所只有周师傅一位修复师,连能一起探讨的人都没有,也难怪工具还都比较落后。   “开工吧。”   “啊?”梁悠正在想事情,突然听到周师傅的声音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哦,好的好的。”也不再想那些有的没的,踏踏实实的给周师傅打起了下手。   周师傅看着待修的那一块壁画,又看看研钵里的朱砂,眉头微皱,似乎不太满意。   “周师傅,我来我来,”看出了周师傅的意思,梁悠可不能放过这个跟让周师傅认同的机会,插话道:“我会调色。我看看……”梁悠凑到壁画前面看了看,摸着下巴思索了片刻。“用‘头朱’就可以吧。”   “你会研制颜料?”进了石窟后出了接饭的时候,这还是周师傅第一次正眼打量梁悠。   “会的会的。”梁悠点头,“我小时候学画画的时候学的。”总算是把学画这个借口拿出来了。   “唔,那你试试吧。”说完周师傅也没再管她,继续去做自己手头的工作。   梁悠卯足了劲儿要得到周师傅的认可,因此做的十分认真。先是回忆了一番调制的方法和要领,确保没有什么遗漏,就小心翼翼的操作起来。   周师傅将手边的一小块儿壁画修复完成后,转头看了一眼做的有模有样的梁悠,便放下手里的工具,在一旁看着梁悠的动作。   梁悠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手里的研钵上,根本没发现周师傅正在观察自己,脑子里思考的只有下一步该如何完成,生怕这时候漏了怯,给周师傅留下个坏印象。   “这也是学画的时候学的?”   梁悠听到他的问话手一顿。她现在正点了酒精灯,打算把刚调好的颜料倒进烧杯里加热一下。这样做会让颜料的颜色更加沉稳,是修复文物或者仿古时常用的技巧,为的就是让调制出的颜色与文物更加贴合。   “哈哈,”梁悠干笑着解释:“我看老师仿古画的时候都是这么做的,看到这儿有烧杯、酒精灯,猜测您平时调制颜料的时候可能也用了这个方法。”   “这样啊……”周师傅点点头,也不知道信是不信。   梁悠在心里叹了口气,想要被认可结果用力过度,差点被怀疑。可怜她的画画老师也是一位大家,收了她这个在艺术上没什么造诣的学生不说,还要出来替她背锅,也真是不容易。   后面梁悠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小心做事,总算没再出什么问题。   等到终于出了成品,梁悠端给周师傅审验,一颗心随着他脸上的表情忽上忽下的。还好,周师傅看着她做出来的“头朱”,今天第一次露了一个笑脸。   “不错。”   不过就这么两个字,喜的梁悠眉开眼笑的,手也不酸了腰也不疼了,心里别提多满足了。   周师傅看她小的带着几分小得意,表情也比之前轻松了不少。   “只不过……”   梁悠笑意收敛,听着周师傅指出了她做的不对的地方,受教的点点头。果然实际操作起来的讲究比从书里看到的要更复杂,也更加的细致。   说了几个矿物颜料的研制方法后,周师傅又介绍了壁画的基本工艺。   梁悠心中惊喜,之前她听说周师傅带学徒都要考察好一阵子,都是从打下手递工具开始,没有几个月连点门路都摸不上。万万没想到她这才第一天就能听周师傅讲到专业知识,绝对是份意外之喜。   梁悠觉得肯定是自己天纵奇才还有基础,这才打动了周师傅,却不知道周师傅只是死马当活马医,想着万一她能留下来就好了。   以前让新来的徒弟们打下手,就跟其他靠师徒间口传心授传承下去的手一样,是从磨性子、考研徒弟人品的角度出发的。   而梁悠本来就是研究所的职工,也相处了一阵子,人品当然没有问题。刚才看她研制颜料,不说多专业吧,至少比之前有的分不清蓝绿的学徒好多了。再加上最重要的,现在缺人手实在是缺的不行。就算是招帮工,也要等过了这阵子农忙才有人,可研究所的工作确实等不得的。   周师傅不指望着梁悠马上就能上手工作,至少帮忙的时候能够有眼色些,让他少说几句也是好的。   除尘、粘合、注浆、滚压,一个个梁悠曾经熟悉不已的词汇从周师傅口中说出,唤起了她前世的记忆,还有当年要成为一个优秀壁画修复师的理想。   回到宿舍,梁悠就开始将周师傅讲的认证整理成笔记,边整理边把回忆起的知识点也加进去。   直到晚上向瑾和杜薇都睡了,她还点着煤油灯趴在窗台,借着月光和灯光继续写,直到想不出还有遗漏的,才熄了煤油灯,心满意足的去睡觉了。   一个月实习期剩下的时间,每天都是白天跟周师傅学习,晚上回来狠补笔记。以至于等到杜薇问起她有没有收拾好东西的时候,梁悠愣着眨了半天眼睛,也没想起来是要收拾什么。   “明天就回学校了,你不是忘了吧?”杜薇提醒。   “哦,对哈。”梁悠一拍脑门,这才想起来,一个月的实习期已经结束了。   这几天她中午跟周师傅等着所里人送饭,晚上经常拉晚跟其他人吃晚饭的时间都错开。回到宿舍梁悠都在埋头笔记,也不参与杜薇和向瑾的夜谈,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了。   “也不用收拾什么吧,反正过几天就回来了。”梁悠看了看自己堆在墙角的行李。当初她可是带着搬家的架势过来的,把能想到的能用到的都搬过来了,行李可是不少。这次不过是回学校回家住几天,带着两件衣服就够了,别的也用不到。   “这样啊……”杜薇抿抿嘴没有说话。又过了半晌从包里拿出了两支带着包装的新钢笔,一人一支递给了向瑾和梁悠。“给,留给纪念吧。”   梁悠和向瑾对视一眼,都明白了杜薇的意思,她这次离开后不会再回敦煌了。   一时间宿舍里的气氛有些沉闷,几个人都觉得胸口憋着口气一样的难受。这一个月的相处三人早就成了朋友,梁悠知道人各有志,可听到杜薇会离开还是心里难受。   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手里的钢笔上,梁悠让自己尽量笑的轻松一点,说道:“好牌子啊。谢谢了。”她倒是也想回个礼,可想了想自己带来的家当,并没什么能给人留作纪念的,只得作罢回家再做准备了。   “你们喜欢就好。”杜薇低着头不去看其他两人的眼睛。   “那你东西都收拾好了吗?”向瑾边问边向周围看了一圈,到处都是三个人一起生活过的痕迹。   杜薇也跟着看了看,笑容勉强:“还没呢,打算晚上收拾,反正带来的东西也不多。”   其实杜薇这话说的倒不是真的,他们来的时候每个人都觉得自己能长长久久的待下去,带来的家当别提多齐全了。就像杜薇的钢笔,她带来也是因为觉得要待很久,特意多带了几支以后备用,而不是被当做分别礼物准备的。   再说梁悠吧,她不仅带来了四季衣服和生活用品,连枕头都从家里抱来了两个,当初上车的时候行李规模也是惊住了其他人的。   梁悠深出口气,想要带走心底的酸涩,笑着对杜薇道:“那,以后首都见吧。”   “好。”杜薇点点头,“咱们一定还能再见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瓶子姝 20瓶;涵 10瓶;ElizabethTudor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章 礼物   这顿晚饭吃的尤为沉闷,有几个实习生一直低着头,态度再明显不过。   饭后,季所长和几位组长在会议室里,请实习生们挨个进去。有人进去不过三两分钟就出来了,出来后满脸的羞愧,脚步匆忙的回了宿舍。有的则是表情复杂,可眼神中却是坚定和释然。   只是梁悠却没精力注意这些,她正眉头紧皱低头全神贯注的研究着手里的一本手稿。   这份专注倒不是这本手稿里的内容有多难,而是周师傅的字实在难认,联系前后文半天也都猜不出几个字来。周师傅人在屋里,连个能请教的人都没有,梁悠只能自己瞎猜。   又看了一会儿,觉得这样猜来猜去实在没什么效率,便合上了手稿,先闭目休息一下,等周师傅在的时候再看。   “梁悠,到你了。”   梁悠应声睁开眼睛,看到了刚从会议室里出来的向瑾。   “好。”梁悠点点头,整理了一下衣服,敲响了会议室的大门。   会议室里,季所长坐在主位上,其他几位组长坐在一旁。听到她打招呼的声音,周师傅还抬头看了一眼,脸上的表情没有一点变化。   季所长笑了笑,温和的问道:“这一个月的实习,怎么样?”   “挺好的啊。”梁悠点点头,担心自己说的太过敷衍又补充道:“特别的好。”   季所长被她过分“真诚”的表情逗笑,又问道:“那之后的事情,你想过没有?”   “之后?”梁悠一笑,语气坚定地答道:“我当然会回来啊。”   “决定了吗?”因为对方是梁悠,季所长忍不住多确认了一遍。   “决定了。”梁悠用力的点点头,眼神从对面的几位前辈脸上扫过,不解的问道:“为什么你们好像都觉得我会走?”   对面几个人被她的问话一噎,心想哪里是我们觉得你要走,明明是你表现的怎么都不想吃能吃苦能留下来的样子。   “我从来的那天就没想要走的。可是所有人听到我说会留下来,都惊讶的不得了。”梁悠摸摸鼻子,觉得自己很冤。   “咳,因为留下来的是少数,所以每个决定留下来的大家都很惊喜。”季所长解释道。   “真的吗?”梁悠不大相信。   “当然了。”季所长尴尬的端起面前的杯子喝了口水,看向身旁周师傅。   按照之前的步骤,如果实习生表现出犹犹豫豫不知该如何说出口的样子。大家都心知肚明是要离开的,也不会为难他们,会主动提起,然后说几句场面话祝福一下。   如果实习生决定留下来,这自然是皆大欢喜。负责的组长都会说些鼓励和期待的话,再问问以后的工作想法和意向。   其他三位组长都说过了,现在轮到梁悠,屋里剩下的人都在看着周组长,等着他开口。周组长嘴巴微动,像是有话又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憋了半天,说了一句“好好干”出来。   梁悠早就习惯了周师傅的不善言谈。点点头,不怎么热情的回了个“哦”字。   季所长和其他三位组长对视一眼,哭笑不得的摇摇头。这对师徒还真是特别,以后他们两个一起合作,不知道能跟研究所带来多少的惊喜。   回到院子里,向瑾和杜薇正在外面等着她。看到梁悠出来,杜薇提起她想要和连队那边的同志道个别,问梁悠能不能陪她一起。   梁悠当然没有意见,让向瑾和杜薇等上她片刻,转头向宿舍走去。走到一半似是反悔,又转身回到了杜薇两人身边。   “怎么了?”向瑾问道。   “没什么。”梁悠摇头,“咱们现在就去吧。”   杜薇点点头,三人走到研究所的门口。梁悠突然喊道:“等一下。”   “再等我一会儿。”梁悠说完,直接跑进了宿舍里。   向瑾跟杜薇不知道她在反复什么,在门口等了半晌,就看到梁悠又小跑回来,跟之前并没什么不同的。   “走吧。”梁悠手臂一挥,指向连队的方向。   向瑾和杜薇看她不说也没有多问,三人在门口登记后进了连队的大门。   研究所跟边防连关系特殊,梁悠之前也来过几次,连队里从来都是很有秩序,从没像今天似的到处都是人来来往往的。   梁悠三人看了一会儿,拦住了路过的小杨问道:“诶,小杨。你们这是要搬家吗?”   “梁老师、向老师、杜老师啊。”小杨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答道:“也不是搬家,就是有任务。”   梁悠看着眼前兴师动众的场面问道:“有任务,那你们都要走吗?”要知道不远就是边境线了,一个连队的人都走了可如何是好。   小杨解释道:“不会都走的,前面的哨岗里还有人,就是连队里换班的先去执行任务。”   杜薇好奇问道:“什么任务啊,要走这么多人。”   小杨道:“这我可不能说了,这是秘密。”   “对了,几位老师,你们明天就回去了是不是?”   “对,我们明天就回学校了。”   “那,”小杨看着他们,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你们还回不回来啊?”   “回来啊。”梁悠和向瑾异口同声的答道。   杜薇没有说话,低着头用鞋尖捻着地上的石头。   小杨看到三人的表现还有什么不懂的?憨笑着挠了挠头,“没想到梁老师也回来,我以为梁老师早就受不了我们这个地方,巴不得快点走呢。”   梁悠不满,“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怎么我说要留下来所有人是不敢相信的样子。”   “对不起对不起,”小杨照着自己嘴巴拍了一巴掌,“我就是说话不中听,梁老师你别介意。下次如果我再说错了,您直接骂我就好了。”   “算了算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梁悠扁扁嘴,想着自己这段时间表现的是有多差,其他人听到她会留下都是一脸惊吓,根本不是季所长说得惊喜。   “那你们什么时候走啊?”梁悠问。   “这个,”小杨有点为难,“这个我不能说,反正就是最近。不过明天送各位老师去火车站的事情我就没法帮忙了,是我战友去。”小杨遗憾的叹了口气,“是我把各位老师接来的,送却不能由我送,下次各位老师们回来的时候我们应该已经去执行任务了。真可惜。”   梁悠三人对视了一眼,现在回想起当时五脏六腑被颠的移位的感觉,胃里还泛着恶心,连忙摆手道:“不可惜不可惜的。”   梁悠在周围看了一圈,犹豫了一会儿问道:“那个小杨啊,你们连长呢?”   “连长啊,”小杨想了想,“应该在办公室吧。梁老师您找他有事情?”   梁悠回道:“也不算是有事情。就是,就是上次岳连长救了我,我还没好好感谢他。”   “哦,也不是什么大事,连长应该不会在意。不过梁老师您如果想去的话,我们连长办公室就在二楼,”小杨向身后一指,“点着灯的那个房间您看到了没,连长应该就在里面。”   “好的好的。那我去跟岳连长道声谢,你们等我一会儿。”梁悠对向瑾跟杜薇道。   “好,”杜薇点头,“正好我还要跟其他几位同志道个别。”   三人约定了一会儿直接在研究所宿舍里见。   梁悠摸了摸口袋里的东西,心想还好带来了,不然等她下次回来人都走了,带什么都白搭了。长出了口气,梁悠轻轻敲了敲办公室的门。   “请进。”里面人说道。   梁悠推开门,看到坐在写字台旁低头写字的岳青松一时不知该怎么开口。   岳青松本来以为是连队里的同志,等了半天没听到对方开口,抬起了头,这才发现来人是梁悠。   “梁老师,”岳青松合上了手里写着一半的东西,问道:“有事吗?”   “那个,”梁悠尴尬的咳了两声,“一直没有机会谢谢您,上次多亏您救了我。”   “不是什么大事。”岳青松答道,“我们职责所在。”   “呵呵,那你要谢谢嘛,毕竟是我一条命呢。”实在是没什么跟不熟的人聊天的经验,梁悠后悔自己没把向瑾跟杜薇喊上一块过来,不然怎么也不会这么尴尬。   “对了,那个我有个礼物……”   “不用……”   岳青松拒绝的话跟梁悠“礼物”两个字一起响起。   梁悠正摊开手掌,手臂伸向岳青松的方向。听到他的拒绝,一时愣在原地,不知该把手收回来好,还是就这么继续伸着。   “这是什么?”岳青松开口打破了沉寂。   “石头。”梁悠老实答道。   “这是,礼物?”岳青松有些惊讶。他是个守纪律的,以前不是没见过那些或是为了收买或是表达感谢的礼物,那些礼物不管价值多高,他统统都毫不犹豫的拒绝了。这倒不是说他嫌弃眼前这份礼物,只是以前没人会把一块石头当做礼物。   “是啊,”梁悠点点头,手指收拢摸了摸掌心的石头解释道,“它跟这里的其他石头都不一样。它,它特别圆润,你不觉得吗?”   “我觉得它像是海边的石头,不像是沙漠里的。”   “你去过海边吗?”岳青松突然问。   “啊?没有。”梁悠摇头。前世她肯定是去过的,还不知道去了多少次。可这辈子她确实没有去过,除了这次远行,前二十年她连首都市都没有出过。   岳青松轻笑,问道:“那你怎么知道它像海边的石头?”   “啊?”梁悠一愣,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岳青松笑。别说,长得好看的人就应该多笑笑才好,笑起来更好看了。   “我,我在书上看过。”梁悠解释,“而且你看它,它表面多平滑,一点都不像其他沙漠里的石头那样干巴巴的。反正我觉得它挺好的。”   “给我吧。”   “啊?”   “不是礼物吗?”岳青松指了指她手中的石头。   “对对对,给你。”梁悠走过去,将石头放在岳青松掌心,“它真的很特别,在月光底下看更好看。”   “我收下了。”岳青松收拢掌心,“多谢。”   “不用客气。”梁悠一脸傻笑的答道。   “对了,听说你们明天就要结束实习了?”   梁悠抬着下巴,带着几分骄傲的说道:“没错,等我下次回来的时候,我就是研究所的正式职工了。”   梁悠一说起自己对未来的设想就刹不住车,对着岳青松侃侃而谈的说了半天,说的都觉得口干了,才不好意思的停了下来。   “那个,不好意思,我话太多了。”   “不会,”岳青松摇摇头,“很有意思。”   梁悠不好意思的低头笑了笑,“那我先走了,不打扰你了。”   “好。”岳青松起身打开门,不顾梁悠的拒绝将她送到了研究所门口。   梁悠向他道了声谢,跑进研究所后看到他还在门口,又挥挥手跟他道别。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嘘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回家(上)   这次开车的小战士估计是吸取了小杨的教训,没有撒开性子飙起来,在沙漠上也开的稳稳当当的。   等到了市里的火车站,梁悠他们拎着行李看着周围的一切,有一种到了大城市见了世面的感觉。   周围最高的建筑物不再是连队的二层小楼,周围往来的人不再全都是熟面孔,重要的是还有电!   梁悠现在心情跟一个月前刚下火车时简直是180度大翻转,看什么都觉得稀奇,在火车上时一直坐在床边,看到一棵还挂着绿叶的树都要跟向瑾惊叹半天。   “你说说,研究所里吃不好住不好,气候也不好。晚上没有电看书都不方便。”梁悠对着向瑾一通抱怨,“可为什么我们就是不想走呢?”   “谁知道呢,”向瑾轻笑,“许是因为那里令人着迷的地方更多吧。”   一天一夜的火车之后,梁悠他们终于回到了首都。   学校来派车子来接结束了实习的学生们。梁悠冲着走另外一边坐在美院车子上的杜薇挥手作别,道了一声有缘再见。   学校里要走的程序很简单,决定会回去的走个程序办个交接,以后就是研究所的正式职工了。不打算在回去的,自然还有其他的事情,只是就不在梁悠的关心之内了。   两人互换了住址,约好了一起回去的日期,就在学校门口分开了。   梁悠在门口张望了一阵,冲着校门边一个男生招了招手,“阿栋。”   被叫做阿栋的男生听到梁悠的声音转过头,推着自行车走了过来。   “拿着。”梁悠将自己的背包甩给他,然后还不客气的坐到了车后座上。   “一回来就压迫我。”梁家栋小声抱怨着,可还是接过堂姐的背包背好。   “梁悠,你其他的行李呢?”梁家栋问道。   “叫姐姐。”梁悠不满的拍了他一下,在车后座上调好了姿势。“在研究所了啊。”   “研究所?”梁家栋不敢置信的看着她,“你还打算回去?”   “当然回去了。”梁悠心里嘀咕着,怎么从家里到所里都没一个人相信她会留下呢?!   梁家栋劝道:“不是,梁悠,你可要想好。之后就不是实习了,你待几天又哭着喊着要回来的话可是很丢人的。”   梁悠道:“你才会丢人呢,谁说我会哭着喊着回来的,我这不都待了一个月了,也挺好的啊。”   “是,你能待一个月已经够让我惊讶的。我这一个月每天时刻准备着,准备在你哭着给家里打电话后被爷爷派去接你回来,没想到啊……”梁家栋啧啧两声说道:“你能坚持一个月我就够吃惊的,现在还要回去。”   “哼,有什么坚持不下去的?”梁悠半抬着下巴,语带骄傲的说道:“爷爷不是说过,咱们家的孩子就要去最苦的地方历练,做对国家最有用的事情。”   “呵呵,”梁家栋摇头,“我敢保证爷爷说这话的时候,肯定没把你算进去的。”   “你瞎说什么呢,”梁悠在他腰上掐了一把,“你是说我不是梁家的孩子吗?”   “这我不敢,”梁家栋否认,“只是爷爷向来舍不得你吃苦的。”   “不是梁悠,我问问你。”   梁悠坐在车后座上晃着腿道:“你问啊。”   “研究所那边,苦吗?”梁家栋问道。   “当然苦了。”一说起这个问题,梁悠就有一肚子的抱怨。   梁家栋听她在后面念念叨叨了半天,疑惑的问道:“那你为什么还要回去?”   “哎呀,你不懂。理想你懂不懂,追求你懂不懂啊?”   “理想啊……”梁家栋不敢相信,梁悠竟然会有除了吃以外的理想,真是想不到。   “对啊,就是理想,你小孩子能不能懂啊?”   “呵呵,”梁家栋冷笑,“我是不懂,反正你能让大姐懂就好了。”   “大姐?”梁悠直起背,发现车子已经到了医院门口。都怪她刚才抱怨的太专心了,竟然没有发现。   “呵呵,大姐,我回来了。”梁悠从自行车后面跳下来,冲着不远处抱胸而立的女人挥了挥手。   梁家颖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步履优雅的走了过来,问道:“怎么这么晚?”   “还不是……”   “还不是阿栋骑的太慢了。我早说他该好好锻炼了。”梁悠抢先开口,倒打一耙把责任推到了堂弟身上。   “我……”梁家栋有苦说不出,最后干脆叹了口气,反正这么多年他也被压迫习惯了。   梁悠狗腿的拍了拍车后座,说道:“大姐,来,您请上座。”   梁家颖无奈的摇摇头,笑道:“算了吧,我走回去就好了。”   “哦,那我就不客气了。”梁悠又坐了回去,还锤了锤腰,“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还是挺累的。”   “你啊……”梁家颖性格强势,底下的弟妹都极听她的话,偏偏碰上梁悠她就没了办法。“怎么黑了这么多?”   “黑了很多吗?”梁悠紧张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我是觉得好像糙了一点。黑什么的倒是没注意。”又转头看向梁家栋问道:“真的黑了很多吗?”   “黑了超级多。”梁家栋夸张的点点头,“你以为我刚才怎么没看到你,我是压根没认出来你。”   “你胡说!”梁悠不信,还把胳膊抬起了放在梁家栋的旁边,“你看,我根本就没怎么晒黑,我皮肤好着呢。”   “梁悠啊梁悠,你已经堕落到了跟我来比了,还说自己没黑呢?!”   梁家颖在一旁看着吵闹的弟妹,看到梁家栋背上的背包时眉头一挑。   “悠悠,你其他行李呢?”梁家颖问。   “留在研究所了。”对着大姐梁悠也有几分敬畏,说起话来也不像跟梁家栋那么随便了。“我在家里休息几天,过几天还要回去上班呢。”   “回去上班?你要留在研究所?”梁家颖眉头微皱,似是不大赞同。   “对啊,你们怎么都不信呢。”这两天到处解释,梁悠实在是心累。   “那么苦,你受得了?”梁家颖又问。   “怎么受不了了。大哥不是还在大雪山呢,大姐你也是去支边回来的,怎么到了我就受不了呢?”   梁家颖摇摇头,没有回答她的疑问。   梁悠和他们是不同的。这件事所有梁家的小辈都心里有数,只是没人会把它拿出来当着梁悠的面说。   “算了,你自己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好了。”   “大姐……”梁家栋有点心急,他还想让大姐劝劝梁悠的,没想到大姐竟然还支持她。   梁家颖嘴里这么说着,心里觉得梁悠不过是小孩子还没过热火劲儿,在家里待上几天,回去就受不了了。   她冲着梁家栋摇摇头。梁家栋无奈,只能把嘴里的话又咽下回去。   梁悠却不知道,她手里正捏着刚发下来的实习工资,琢磨着要买些什么回去孝敬爷爷奶奶,不时还向身边两人征求一下意见。   “你那点钱还是悠着点花吧。”梁家栋一个没忍住,怼了梁悠一句。   “大姐你看他!”梁悠自觉有了靠山,马上跟身边的大姐告状。   梁家颖不负她所望,马上开口维护梁悠。“悠悠是有孝心,阿栋你也多学着点。”   “听到没有,跟我多学着点。哼。”   “你!”梁家栋看着她洋洋得意的样子,恨不得把手里推着的自行车扔到一边。他这吃着苦受着累的推着坐在自行车上的梁悠,还要被她挤兑,命还真不是一般的苦。   “行了行了,我有礼物给你的。”梁悠平时逗归逗,但对弟弟妹妹们其实都挺不错的。将手伸进梁家栋背着的背包里掏了一会儿,拿出了一个写着“敦煌”两个大红字的搪瓷缸子,递了过去。“喏,礼物。”   梁家栋接过,不敢置信的问道:“这是,你大老远就背了这么个东西回来当做礼物?”   “啊,”梁悠点头,“你以为我是去什么大城市旅游了吗?这还是我昨天上火车前在火车站找了半天才买到的。你就别不满意了,我没从沙漠里捡两块石头带回来就不错了。”   “那我多谢你了。”梁家栋没什么诚意的道了声谢,赶紧又把搪瓷缸子塞回包里。   “不谢不谢。”梁悠摆摆手,又对梁家颖说道:“大姐,我在那边没看到适合你的礼物,明天咱们去逛商场,你想要什么我都买给你,好不好?”   “你啊,”梁家颖宠溺的刮了刮她的鼻子,“你能回来我们就放心了,哪还用什么礼物。”   “哎呀,”梁悠撒娇道:“我去的是敦煌,又不是什么危险的地方,怎么会回不来呢?”   “怎么不会,敦煌不也挨着边境了,当初不也是……”梁家栋话头一顿,自觉说错了话。转头看向梁悠,她倒是悠哉的坐在后座上,不太在意的样子。   梁悠笑了笑,“那不都是以前了,现在可安全了,没人敢随便再打过来了。”   梁家栋一时不知道说该说什么好,只能求助的看了自家大姐一眼。梁家颖心中一叹,不动声色的岔开了话题。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紫色 18瓶;20600598 5瓶;晨熙麻麻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章 回家(中)   不过半天的光景,整个家属院都知道了梁家的梁悠回来的消息。   梁家住在外面的儿子、女儿都挤出时间来带着孩子回来,一时人聚的比除夕夜还要齐全。   “就差阿勋了……”梁悠的大伯母姚梦琴看了一圈,想起了还在边疆的大儿子,眼眶泛酸。   梁家的长子梁国启安抚的拍了拍妻子的肩膀,安慰道:“今天悠悠回来,先别说这些了。”   “你说得对,悠悠回来了就是喜事。”姚梦琴抹了抹眼睛,夹了一块排骨到梁悠的碗里,“悠悠这段日子受苦了吧。”   “其实还好,不是特别苦。”对着长辈,梁悠一改之前的肆意抱怨,故作轻松的说道:“跟首都也差不到哪儿去。季所长跟其他老职工们都特别照顾我们,还挺有意思的。”   几位长辈看着她指节的几处伤痕,俱是笑了笑没有答话。   梁悠自然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反应,她全部的心神都放在了手里的馒头和排骨上面。天知道她这一个月没吃过荤腥,也没吃过白面,现在光吃馒头都能尝出甜味来,实在是太惨了。   “悠悠啊。”坐在主位的梁端一开口,其他人都自觉放下了碗筷,等着听一家之主的训话。   梁悠也恋恋不舍的放下了馒头,看向梁端。“爷爷您说。”   梁端看着乖巧的孙女,突然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他一生戎马,为国尽忠,鲜少有儿女情长的时候。对儿女孙辈,向来十分严格,生怕他们走了歪路。要说对不住的人,那就是梁悠和她妈妈了。也是因为此,他对梁悠一直格外的纵容,不忍心让她吃一点苦头。可如今……   梁端觉得自己这老了老了的,人反而变犹豫了,不比当年了。   “悠悠啊,你们在研究所的时候平时都吃什么?”梁端问道。   “就吃杂粮饭啊,”梁悠答道:“主要是高粱的那种。”   “高粱饭啊。”一旁的方清听到孙女的话心疼的皱起了眉头,全然忘了他们当年能有高粱饭吃都能高兴几天了。“那你吃不吃的惯?”   “反正,味道还挺特别的。”梁悠实在没法违心说什么好吃、爱吃之类的话,只能用“特别”来形容了。   “你说你……”   “算了。”梁端握住妻子的手腕,冲她摇摇头。“悠悠都这么大了,能为自己做主了。”   “可是……”方清还是不放心,毕竟梁悠这二十多年都没从自己眼皮底下离开过。   “吃饭吧。”梁端一锤定音,结束了这段谈话。其他人看他拿起了筷子,也都开始继续吃饭。   梁悠靠过去搂住了奶奶的肩膀,撒娇的蹭了蹭。“奶奶你放心吧,我你还不了解嘛,受不了的话肯定哭着让你们去接我,一天都不耽搁的。”   “你啊。”方清无奈的揉了揉她的头。老头子说的也对,他们总不能护着悠悠一辈子不让她出去。只是话虽然是这么说,要是悠悠在外面真的撑不下去,那他们肯定马上就把她带回来,重新安置在羽翼之下。   梁悠今天吃了顿名副其实的大餐,饭后还有水果加餐,十分没出息的吃撑了。   晚上,梁悠躺在自己的小床上揉着肚子,翻来覆去的,总觉得木板床不如土炕躺着舒服。明明一天一夜的火车之后累的都要坐不起来了,可就是睡不着。   哎,原来吃苦吃多了再过好日子不习惯是真的。梁悠无奈。   第二天早晨,梁悠起床时家里已经没人了,估计是上班的上班,遛弯的遛弯去了。   梁悠摸了摸肚子,想要找找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垫垫。   厨房这个地方,梁悠以前很少进来。尤其是在她十二岁那年想要表达孝心结果差点把厨房烧了之后,厨房就成了梁悠的禁地。   站在厨房门口的梁悠挠挠头,琢磨着奶奶他们应该是吃完早饭出去的,也不知道阿姨把剩饭剩菜的都放在了哪儿。   家里现在还没有冰箱这个东西,饭菜这种东西夏天都是尽量不剩,冬天就直接放在窗外。梁悠弯着腰围着橱柜找吃的,打开柜门,先是见到了已经见底的装米桶和面桶。   “怎么都没了。”虽说家里现在还是以粗粮为主,米饭馒头也就一周半个月的改善下伙食,可也不至于就剩下这么点。“该买了吧……”梁悠嘟囔着打开了另一边柜门。   高粱、玉米面、小米,梁悠摸摸下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不过她向来不是深究这些的性子,站起身合上橱柜的门,又继续找吃的去了。   最后找到了剩下的半个窝头和几块红薯,梁悠也没加热,直接就吃了。吃完后拍了拍手,琢磨着要不然做个菜表现一把,尽尽孝心。想了想自己在研究所学的几个炒菜,虽然味道一般但好歹能吃。   梁悠在大门后找到了地窖的钥匙,打开后顺着梯子下了地窖。   一进地窖,先看到了满地的红薯、土豆,作为在研究所时仅次于高粱出现的食物,梁悠看了一眼就赶紧移开目光,不想再看。   地窖里新鲜蔬菜没有多少,倒是多了不少菜干和几缸咸菜。   梁悠挠挠头,觉得有些奇怪。不过既然没什么菜了,最后她只能闭着眼捡了两个土豆,打算露一手炒土豆的手艺。   因为在研究所已经积累了丰富做土豆和炒土豆的经验,梁悠很快的做出一盘成品,只是苦于家里人都没有回来,没人欣赏她的手艺。   用盖子小心盖好保温,梁悠坐在厨房窗边向外看着,急于等一个人回来给自己肯定。   没一会儿,去买菜的顾阿姨和奶奶先回来了。方清看到梁悠已经起床,拉着她的手问她饿不饿,要不要吃什么东西。   梁悠骄傲的一指桌上的那盘炒土豆,果不其然得到了奶奶和顾阿姨的一致称赞。   等到了中午的时候,出去遛弯的梁端回来了,上完课的梁家栋和午休的梁家颖也都回来一起吃午饭。   梁家栋一脸痛苦的夹了一筷子梁悠炒的土豆,像咽毒药一样咽下去,十分勉强的点点头。说了句:“看来你在研究所吃了不少土豆,这么有经验。”   梁悠回了他一个“哼”字。眼珠一转,看向了旁边的梁家颖。   “大姐,你们医院用过的针管能不能给我啊?”梁悠问道。   “你要这个干嘛?”梁家颖皱着眉头,不赞同的看着她,“你也是上过学的,不知道那上面有多少病菌,不能随便拿的吗?”   “我当然知道了,可是研究所里用的到嘛。”现在周师傅修复壁画注浆、粘合时用的还是老手段,不够精细也不方便。可如果把工具换成了用针管注射,好操作不说,也能更精确的控制剂量。这是后世很普遍的用法,只是现在没有人想到,所以一直得不到改进。“   梁家颖道:“研究所里要用,那不是应该打报告去采买吗?”   “哎呀,这还是我的一个小想法,我是想先试验一下,行得通再说嘛。”梁悠抓着她的胳膊撒娇的晃了几下。大姐你就借我几个,当做支持妹妹的事业了。”   “噗,你那还事业呢。”梁家栋吐槽。   梁悠看都没看他,抬脚在他小腿上踢了一脚,然后继续对着梁家颖撒娇。   梁家颖无奈,对着妹妹她从来只有妥协的份儿。“好吧,我回去找几个消过毒之后给你。”   “大姐最好了!”梁悠举臂庆祝。   “行了,吃你的土豆吧。”   一口土豆被喂进了嘴里,梁悠强笑着咽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虾虾米米 5瓶;ElizabethTudor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回家(下)   梁悠在家里休息了两天,正闲着无聊时接到了门卫的电话,说有一个叫向瑾的女生来找她。   梁悠正盘算着约向瑾去趟书店,挂了电话马上把向瑾接了进来,正好向瑾来找她也是为了一起去书店买书。   两人一拍即合,收拾好了东西坐上了去书店的公交车。   “梁悠,”向瑾看了梁悠一眼,犹豫了一会儿问道:“你听没听说今年粮食大减产的事情?”   “粮食大减产?”梁悠很少关注这些,于是摇了摇头。“今年粮食减产了吗?我给玉米脱粒的时候还觉得挺多的呢。”要知道那几天给玉米脱粒之后,梁悠的手指疼了好几天,笔都拿不了的那种。   向瑾听到她的话无奈的笑了笑,“你知道那些玉米是多少亩地里产出来的啊,就说多。”   想到在家里厨房和地窖里看到的,梁悠隐隐有些预感,不安的问道:“这个我确实不太懂,怎么,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向瑾叹了口气,说道:“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在家里听爸妈说今年有不少地方遭了天灾,稻谷和小麦大减产,导致粮价一涨再涨。为了能挨过这个冬天,不少人家都屯了不少粗粮。”   “怪不得……”梁悠默然,原来这段时间她觉得家中的反常都是因此。怪不得大姐还专门叮嘱她,说回去后如果遇到什么事情一定要给家里打电话。   看来闹灾的消息虽然没传开,可大家看着不寻常的粮价米价心里已经有了预感。向瑾的父母都是知名学者,认识的人多,听到的消息也多。梁家知道的肯定更多,可家里人一向都把梁悠当小孩子,不让她跟着操心,是以这本该多数人都心里有数的事情,反而就梁悠还全然不知。   向瑾看梁悠眉心紧促,劝说道:“你也别太担心了,现在大家都多多少少听说了些,早做打算肯定能撑过去的。研究所那边本来就是以玉米、高粱为主的,受的影响反而小。只是其他的地方……”   两人心中俱是有些沉重。挨饿的滋味她们从小在父辈祖辈的口中没少听过,只知道是一种能让人疯狂的折磨。   听向瑾的意思,是在秋收的时候遭了什么天灾,使的本该大丰收的稻谷和小麦产量大减。对于等待着收获后换取粗粮过冬的人来说,说是被断了活路都不过分。   梁悠又忍不住想起了在北疆的大哥,也不知道他们那边还能不能吃饱。   回到家后,梁悠看着戴在花镜对着台灯做针线的奶奶,犹豫了一会儿,将本想问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悠悠回来了啊。”方清看着孙女,笑的慈爱。   “嗯,回来了。”梁悠调整好表情,凑过去做到奶奶的旁边,“我来补吧,我现在补衣服补的可好了,缝扣子缝的特别整齐。”   “哎呀,不用不用。”方清拦住了她,“奶奶就是闲下来了找点事做,不然这一天天的也不知道做什么。”方清也是忙了一辈子的,一退休闲下来,反而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梁悠提议道:“我听说旁边的大学里有活动室,不少退休的老教师都在里面唱歌娱乐什么的。奶奶您如果觉得无聊,可以过去一起玩啊。”   “好了,我也就随口一说,别替我操心了。倒是你,”方清摸着梁悠的头,眼睛里满是不舍,“一个人在外千万不要逞强,如果遇到什么事情,马上打电话回来,知道了吗?”   “知道了,奶奶放心吧,我在研究所挺好的,跟在别的地方上班没什么区别,都是一样的。”   方清看着她无奈的“唉”了一声,摇摇头没再说什么。   五天的假期很快就过去,快到梁悠惊觉明天就要坐上返程的火车时,还在懊悔有一肚子的话没和家里人说。   晚上吃饭时大伯和小叔叔实在没时间回来,梁悠想到从向瑾那儿听说的,还有这几天感受到的,也明白他们最近肯定要忙的不可开交。   到了这时候也没人再说什么劝说的话了,都是嘱咐她要照顾好自己的。这次一去,过年也不知道能不能回来。方清一想起来就心里难受,旁边的儿媳孙女们劝了半天才收敛了情绪。   梁家颖带了一把消毒好的针管过来,顺便还拎了一袋子雪花霜给梁悠擦脸擦手用。敦煌不比家里,到了冬天一起风又干又冷的,带着沙子吹在脸上,非把脸吹裂了不可。   梁悠最是嘴甜,好听的话不要钱一样的往外说,说的梁家颖自己都听不下去,故作嫌弃的摆摆手让她快把东西收拾好。   梁家栋看着冲着自己摊开手掌的梁悠,不解的问道:“干嘛?”   “礼物呢?”梁悠问道。   “不,不是,你这还自己要礼物的啊。”梁家栋皱着眉头,嫌弃的看着自家堂姐。   “谁让你不自觉的,礼物呢?”   梁家栋将头一偏,道:“没有。”   梁悠抓着他的领子,控诉道:“我回来还记得给你带纪念品,你竟然就这么对我。”   梁家栋任她摇晃,反正就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其他长辈本来还有几分伤感,看着两人耍宝的样子都忍不住笑出了声,倒是冲淡了几分离别的气息。   最后梁家栋在送梁悠上火车前悄悄的把礼物塞在了她手里。不是什么精心挑选的东西,就是最实在的,是他平时省下的零用钱而已。   梁悠坐在火车上打开被白纸卷成一团的东西之前,还以为梁家栋给自己写了一封告别信当做礼物。打开后她不知是该说自己高估了堂弟的风雅程度,还是该说低估了他的实诚性子,万没想到他送个礼物如此的简单粗暴。   梁家条件不错,可家风甚严,小辈们自食其力前手里都没什么现钱,就连梁悠读书时也只有饭费、车费,除此外再没有别的。   如今她手里的钱看着不多,可还不知是梁家栋攒了多久攒下来的了。倒是出门前方清给了她数目不小的一笔钱,梁悠看到后吓了一跳,只说带了也花不出去。方清却十分坚持,一定要梁悠带在身上才能放心。   向瑾看梁悠看着手里的钱一直发笑,忍不住用手肘碰了碰她,打趣道:“怎么,发财了啊?”   梁悠道:“这算发哪门子的财,只不过是我弟弟给的,就是突然发觉他长大了,感慨一下而已。”   “你弟弟……”向瑾回忆了下刚才看到来送梁悠的几个人,“就是之前周末总去学校里接你回家的那个男生?”   梁悠点头,“对,就是他。”   “我看你弟弟可比你成熟多了,还上高中的时候就去接你,多懂事啊。”向瑾夸奖道。   “还行吧,还是小屁孩呢。”梁悠嘴里谦虚,脸上的笑却是怎么都掩饰不住的。   两人互相打趣着,离家的惆怅也不免淡了些。   上次去的时候有十几个人,这次再回去一半都不到只剩下了五个。除了梁悠和向瑾以外,还有考古组的范春辉和美术组的两位男生。   杜薇做出了另外的选择,新人中只剩下梁悠和向瑾两名女生,两人互相看着对方,有一种以后要相依为命的感觉。   人一下少了大半,来接他们的汽车也从卡车变成了吉普。梁悠一边嘟囔着吉普挺好,最起码挡风。一边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让她心里发酸。   这次的司机果然不是小杨,而是个看不大熟悉的小战士。梁悠想起离开前在连队听到的话,试探性的询问了开车的小战士。   小战士只说除了前方哨所值班的人外都去执行任务了,至于执行的到底是什么任务他也没说明白。梁悠知道这是纪律,点点头就没再打听,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所有人都能平安归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wuliaoyaayi 77瓶;20600598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报告   一行人到了研究所后,围着饭桌开了个简单的欢迎仪式,季所长说了几句包含鼓励和期待的话后,就直接开始午饭了。   许是因为梁悠回来了,周师傅难得没在窟里吃饭,专门回了一趟研究所,算是给自己如今仅剩的这位徒弟接风。   饭后,梁悠献宝似的拿出了一袋针管,跟周师傅分享了自己的想法。   修复壁画注浆或注射粘合剂时,剂量过少粘不牢固,过多又难免留下胶痕,剂量最是难控制。针头细且长,用来注射粘合剂既不容易留下痕迹,又可以较为精确的控制剂量。   周师傅是有经验的老职工,一听就知道这办法可行。两人也顾不上其他了,梁悠把行李往宿舍里一扔也不收拾了,两人拎着东西踩着沙子直奔洞窟。   先是在窟外找了个地方试验练习,熟练后才万分小心的开始实操。周师傅先用注射器将粘合剂注入起甲壁画底层,再用棉球轻轻滚压,将空气挤出,压平,出来的效果确实比之前的办法要好上不少。   周师傅大喜,一反平日的寡言不停地夸赞梁悠,夸的梁悠都不好意思,赶忙说自己是从书上看来的。   现在国外在壁画修复上早就有了一套较为成熟的工艺和方法,修复材料也都经过了几十年的科学实验,早就有了一套体系。可惜华国才刚从战乱中稳定,正是百废待兴之时,能投在文物保护修复上的人力、财力都十分有限。   季所长也提出过想要跟他国的专家学习、请教,只可惜最后或是因为专家自恃身份嫌弃研究所条件太差,或是因为时机不好,最后都没能成行。   既然说到了书,周师傅当然要问个清楚。梁悠赶紧拿出了除了针管外其他的收获,就是这次从首都带回来的几本书了。   这第一本是关于古代绘画的美术图书,里面有一部分记载的是古代的矿物颜料,其中有对各个年代壁画常用矿物颜料的组成的介绍。   要知道同样是红色颜料,研制的原料有可能是朱砂,也可能是铅丹。白色就更不用说了,足足有十几种不同的矿物都能作为白色的矿物颜料。   书中记载和实际不说是百分百符合的,可至少能给他们一个大致的方向,以后分辨起颜料原料来方便不少。   这个本是梁悠在书店里买到的,全新未拆。而除此之外的另外两本,则是她跟向瑾在几个旧书市场逛了一天,腿都要逛断了淘回来的了。   一本是十分老旧的外文图集,是一位百年前的外国探险家来到华国探险,用相机记录下他所见到的一切,里面就有还未受到损坏和战火侵袭的敦煌石窟。   这本图集倒是对他们的修复工作没有什么实际的参考,只是格外让人感慨。   梁悠曾经听说,当年在国外学习美术的季所长之所以会毅然回国投入到壁画修复保护工作当中,也是因为在国外看到了关于敦煌壁画的摄影展览,发现在自己的国家竟然还有这样一处令人着迷的艺术宝库,为此放弃了原本的理想。   而在几十年后,梁悠和向瑾这一代年轻人,同样是在艺术展中,被敦煌的神秘和季所长的精神打动,志愿来到这个可以称得上偏僻的地方。图集里除了石窟还有其他几处古迹,都呈现着百年前的模样。   而梁悠带来的最后一本书,同样是一本外文书。只不过不是图集,而是一间教堂壁画的修复研究报告,报告的扉页上盖着国外某家图书馆的印章,也不知道是被谁用何种方法带回来的,最后竟然出现在华国首都旧书市场的一个小地摊上。   这本报告详细的记录了该教堂的自然概况、壁画破损原因及修复材料与工艺等内容。即便教堂壁画所处环境和破损原因与他们所在的石窟壁画大不相同,可依然有不少值得借鉴的地方。   周师傅虽然看不懂外文,但图片还是能够理解。珍视的捧着书翻了几页,果然有用针管注射粘合剂的照片。   除此之外,书里甚至有关于不同修复材料按照不同的配比修复不同质地的壁画效果的记载,实用性极高。只是梁悠自己也只能读懂个大概,其他的只能慢慢研究。   周师傅也知道遵循科学套路比自己慢慢摸索要效率的多,这次有了这本报告,干脆带着梁悠直接找到了季所长办公室,要求季所长派人来帮他们完成翻译工作。   季所长听完他们两人说的,也明白这本报告对于壁画修复工作能起到不少作用。这么大一厚本让梁悠一个人翻译也不现实,况且梁悠做翻译了,窟里就又剩下了周师傅一个人,修复工作就要耽误了,但所里又抽不出其他人手。   梁悠看季所长紧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开口说道:“所长,您看咱们向学校求助怎么样?”   “向学校求助?”季所长一愣,然后马上明白了梁悠的意思。   “没错,”梁悠继续说道:“向大学求助,不管是历史系的还是英文系的,如果能组织起来一批学生,这本报告用不了几天就能翻译完的。”   “你说的没错。”季所长点点头。很多大学生嫌苦不愿意过来,同样也可以帮一些忙。如果可以找到学校相互配合,对研究所来说可以缓解职工们的高工作量,对学校和学生来说也是个难得的实习机会。   这倒不是什么一般人想不到的办法,只是现在各个系统之间没有那么高的协作性。再加上现在别说网络了,研究所周围连送信的都没有,所内职工的信都是交给旁边边防连的战士,等到战士们将家书送到市里的邮局时一起带过去的。所以其实这个办法,能帮到的事情也不多。不过对于眼前的翻译工作,却着实是个好提议。   季所长想了想,带着梁悠去边防连里借了电话,几个电话打完就将事情定了下来。   季所长这一辈子都奉献给了敦煌,为人无私端正,在华国的学者中间很有声望。这次他也没耐心走什么官方渠道,直接通过几个朋友联系到了附近一所大学的负责人,将事情说了一遍。   对方一听不过是翻译本报告也不是大事,极为痛快的就答应了。   季所长琢磨着把东西寄过去,还不如让梁悠跑一趟直接把报告送过去。耽误不了多少时间,且有梁悠怎么也是个专业人士,对翻译工作也能起到一定的帮助。   季所长把自己的考虑跟梁悠说了一遍,梁悠听后当然没有意见。只要人手足够翻译一本报告不过是几天的事情,算上来回路程,用的时间也比自己一个人做快多了。   季所长将学校的地址写给梁悠,看着她不大放心的问道:“你知道怎么去吗?”   “当然不知道了。”梁悠摇头,她有没出去过,对路程什么的没有概念。   “你坐过长途汽车没有?”季所长又问。   梁悠接着摇头。   季所长有些犹豫,琢磨着要不换个人去。梁悠却觉得不是问题,自信满满的拍着胸口。“您放心吧,我一个人没问题的。”   季所长看着她半晌没有说话。梁悠似乎有种与生俱来的乐观,还有一种什么事都不算事的豁达。虽然从小就被保护的很好,可却有着不轻易屈服的韧劲。   既然她来到了研究所,那和其他所有职工都是一样的,早晚要锻炼出来。于是季所长点点头,同意了梁悠的想法。   季所长联系到的大学并不算远,到了敦煌市区坐长途车五六个小时就到了。可是要想出眼前的沙漠,除了用腿走就只能向连队借车。   趁着正好还在连队,季所长又带着梁悠直接找到了连队的教导员。   就在上次梁悠离开前找到岳青松的那间办公室里。季所长在跟教导员说着借车的事情,梁悠站在岳青松的办公桌旁,看到那块之前被她当做礼物送出的石头,被人放置在用报纸叠成的小盒子里,底下铺着层沙子,怪有意思的。   看到那边两人已经说好了借车的事情,梁悠用手指戳了戳石头,问道:“教导员,岳连长是带队执行任务去了吗?”   “没错,梁老师您找他有事?”   “没有没有,”梁悠急忙摆手,“我就是随口问问。”   回到研究所后,季所长又把怎么坐车才能到学校耐心的给梁悠讲了一遍。   梁悠听完觉得自己完全没有问题,吃过晚饭早早的休息,为了第二天起个大早早些出发,这样当天就可以达到学校。   可怜梁悠这才刚下火车,匆忙睡了一觉就迷迷糊糊的爬起来又上了吉普。等到了市区换上了长途车,就再也控制不住睡意,半侧着身子靠着车厢,怀里抱着背包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梁悠感觉有人在拉扯自己怀里的背包,一下子惊醒过来,睁开眼就看到握着背包带子的一只手。梁悠想都没想,毫不犹豫的就拍了下去,还伴随着一声中气十足的质问:“你要干嘛?!”   对方似是被她的气势震慑,手僵在原处没有收回。梁悠扭过头去,眼睛瞪得老大,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凶巴巴有气势些。   对方一副无奈又好笑的模样,“看看你的包。”   梁悠再仔细一看,背包上面被人划破了一条长长的口子,身边的人拉着她背包带的位置,更像是一种保护。   再看坐在她前座的男人,手里还握着一把小刀,面色狰狞的看着他们两个。   梁悠觉得自己果然是睡懵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那么大的勇气和力气,拎着包使劲挥了过去,里面装着的那本又厚又重的报告册,直接把前面的人拍傻了。   身边的男生发出了一声惊叹,反手帮她扭住了坏人的另一名同伙。   司机听到了梁悠的控诉,开着车直奔派出所就去了。   车里除了司机只有六个乘客。前面坐着一对中年夫妻,梁悠自己坐在了倒数第二排睡得正香,被两名上车的小偷选座了目标。而被她当成坏人拍了一巴掌的,是上车后发现这边情况不对,见义勇为的好心人。 第16章 陶然   派出所门口,录完口供的两个人并肩而立,梁悠尴尬的看了对方一眼,露出一个满怀歉意的笑容。   刚才在询问室,警察听完两人的训话批评了梁悠过于莽撞的行为,还问她包里装的到底是什么,就算是多贵也不能不顾自己的安全。   梁悠顶着周围人好奇的目光从包里掏出报告,摔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老旧的木桌几个桌腿吱吱啦啦的晃了两下。   其他人目瞪口呆的看着梁悠拿出来的东西,之后几位警官的眼神中的不赞同愈发的明显。   “还挺厚的啊。”一位警官幽默的打趣道:“怪不得那小子一直捂着脑袋说头疼要去医院呢。”   “不是吧,”梁悠掂了掂自己的报告,瞥到了身旁努力憋笑的人,嘟囔道:“他不会被我打得脑震荡了吧?我需不需要赔医药费……”   “行了,医药费什么的你就不用考虑了。以后出门一定要小心点,在长途车上最好不要睡觉。”   “我知道了。”梁悠点点头。乖巧的样子让劝她的警官摇摇头,也不知道这么文静的小姑娘怎么会那么冲动。   现在已经过了午饭的时间,梁悠摸了摸肚子,看着自称叫做陶然的男生,嘿嘿傻笑了几声。   “那个,对不起啊。”梁悠指了指他的手背抱歉的说道。   陶然一笑,没如梁悠想的那样大方接受道歉,而是将手举到了梁悠面前。   “很疼。”   梁悠看着他早就看不出一点痕迹的手背,挠了挠头。抬手在他的手背上,轻轻地扇着风。   “真的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   陶然似是没想到她的反应,先是一愣,然后忍不住大笑。   梁悠举着手僵在原地,不解的看着身边笑的都直不起腰的人。想了想,又道:“要不我请你吃饭赔罪?”   “吃饭?”陶然眉毛一挑,“好啊。”   梁悠向周围看了一圈,她倒是也想请陶然去什么大饭店顺路自己也改善下伙食。可惜条件不允许,最后选定了附近的一家小面馆。   “刚才真的多谢你了,要不是你的话,我的报告就要被偷了。”梁悠诚心诚意的说道。虽然那两个小贼拿走了她的报告也是大概率直接扔在路边,可扔了还要到处找不是。   陶然指了指梁悠刚被简单粗暴补好的背包。“你就只关心你的报告,不怕钱被偷了什么的?”   “钱什么的还好吧,”梁悠摸了摸下巴,“反正我坐长途车能直接到目的地。如果钱被偷了就找人借返程的钱,再还就是了。可是这本报告可是我好不容易找来的,它可不能丢。”   陶然看了她一眼,把报告拉到眼前翻了几页。   “壁画修复……你是敦煌研究所出来的?”   “嗯。”梁悠老实点头,这也不是什么难猜到的事情。   “去A大做什么?”陶然又问。   刚才问话时问起了梁悠出来的目的,梁悠说自己是要去A大的。   “你问这些干嘛?”梁悠戒备的看着他,心中升起迟来的警惕感。   她前世可是法制节目的忠实观众,对各种犯罪套路见识多了。刚才差点在两个小贼面前阴沟翻船,现在警惕性上来了,可没那么好忽悠。陶然虽然刚才帮了她,但总归是个陌生人,她不能全然信任。   “随便问问而已。”陶然看着她跟只小猫一样,明明没什么杀伤力还要做出一副凶狠的样子,心中觉得好笑。   梁悠却没因为他不在意的解释而放松警惕。她道歉了也道谢了,一会儿出了这个门两人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就是陌生人了。   陶然似乎对梁悠的工作很感兴趣,吃饭时一直问起她在研究所的工作。梁悠把每个问题都想两遍在回答,生怕说了什么不该说的,透露了自己个人信息之类的。   陶然看她的样子反而问的更起劲了,就要看她那副苦恼又纠结的样子。   “我出去打个电话,帮我看一下包。”陶然指了指自己放在桌上的背包,就站了起来,也不理身后梁悠的呼喊。   “真是,这也太也没有危机意识了。”危机意识过度的梁悠嘟囔着,翻开了自己的报告,伴着面馆墙上时钟走动的声音,安静的等待着。   “打电话要那么久吗?”   十几分钟过去了,陶然还没有回来。梁悠向窗外看了半天,心里越发的嘀咕,甚至都琢磨着陶然是不是扔下个空包,让自己待在这里搞了个恶作剧。   又耐心等了五分钟,梁悠实在坐不下去了,再不出发的话她今天天黑前怕是到了不A大了。   正盘算着要不要跟老板娘留个话把陶然的包送到派出所保管,就看到对方推开门总算是回来了。   梁悠松了口气,站起身看向陶然。   “你的包在这儿。我要先走了,今天真的谢谢你。”   “不用这么客气,你今天都谢了多少次了。”陶然无奈的笑了笑,然后一挥手。“走,我送你。”   “你送我?”梁悠警惕的看着他,不知道他打算怎么送。   陶然指了指门口停着的车子说道: “嗯,我刚找了辆车,正好一起去A大。”   梁悠的眼神却更戒备了。车诶,她到了这边之后在街上都看不到几辆车子,陶然从哪儿找的车?!   “不用了,我坐大巴就挺好的,正好到校门口。”梁悠背上背包,委婉拒绝。   “正好到校门口有什么,坐车子直接到学校里面。”说着就像伸手去接梁悠的背包。   “真的不用。”梁悠一躲,躲过了他的手。   陶然看着她的样子,哭笑不得的解释。“我也去A大,咱们顺路的。”   “这样啊……”梁悠点点头,表情却是一点都不相信。但凡陶然早点说这话她都会相信,现在……   梁悠前世看过的法制节目和社会新闻里的情节全部浮上心头,她这样有财有色的,绝对是被拐卖的高危人群。   “真的不用麻烦了,我喜欢坐长途车。”梁悠看着陶然,眼神要多诚恳又多诚恳。   “真的是顺路,我也要去A大的,我……”陶然思考了一会儿,自己身上确实没什么可以证明的东西。“我说的是真的。”   “哦,”梁悠敷衍的笑笑,一侧身绕过了他,“那咱们A大见吧。”   作者有话要说:   壁画会在下下章周日入V,入V后我会争取稳定更新的(*^▽^*)   陶然出现是有用的,但他不是男主,没有感情戏~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ElizabethTudor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雕塑   总算赶上了长途车。这次梁悠不敢再睡觉,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颠簸了一路,总算在天黑前到了A大。   校长室里,梁悠拿出季所长开的介绍信递给校长。校长随便看了一眼就放在了一边,热情的跟她聊起了研究所的事情。   咚咚,校长室的门被人敲响。   张校长说了一句“抱歉,稍等”,就起身离开座位去开门。   梁悠坐直身子喝了口水,在听到张校长热情的喊门外的人“陶老师”时,手一抖。   姓陶的虽然不对,可也不是没有一天遇到两个的可能。万一陶是本地大姓,十个人里有五个姓陶呢?!   怀着这份侥幸,梁悠转过头……   “哈哈哈,陶老师,您好啊。”干笑着伸出手握了握对方的手。   陶然好心情的挑了挑眉角,笑道:“怪不得梁老师说喜欢坐长途车呢,到的比我还要早。”   梁悠假装没听懂他话里的调侃,嘴里念叨着“好巧好巧。”   张校长好奇的看着两人。“两位认识啊?”   “啊,正好坐了一辆长途车,有幸见识了梁老师英勇擒贼的英姿。”陶然笑道。   “多亏陶老师见义勇为,哈哈。”梁悠笑的则有些尴尬。   张校长看不懂两人打得哑谜,只觉得气氛貌似有些不对。于是提起带梁悠去见负责翻译报告的老师,请陶然在办公室里等上一会儿。   梁悠当然没有意见,爽快的答应了。陶然却摇摇头,说自己想看看学校,想跟着他们一起在外面走一走。   张校长都同意了,梁悠自然也没有立场拒绝,讨好的冲着陶然笑了笑,希望之前的事情都能揭过。   A大在所在地区称得上是首屈一指的综合性高校,校园占地面积大,可修的却比梁悠他们学校差远了。   张校长左边带着梁悠,右边站着陶然,一路上介绍着周围的景色,也没冷落了他们任何一个。   梁悠这才知道原来陶然是国内有名的青年雕刻师,出身雕刻世家,祖父更是华国首屈一指的雕刻家,在世界上都颇有声誉。这次陶然来道A大,是受邀为美术系的学生们做讲座的。   陶然知道梁悠从敦煌研究所来的,好奇的问了她几个石窟彩塑方面的问题。   一提起石窟,梁悠马上把之前的尴尬抛到脑后,只恨自己词汇量有限,说了半天也就是“好看”、“传神”、“庄严”这么几个词汇,后悔自己没带几本研究所出的介绍册在身上,让他看看照片亲眼领略一下。   陶然听得连连点头。他是学美术的,怎么会没看过敦煌的艺术展。只是或许是照片不能充分表现出来,他以前看的时候感觉都没有听梁悠说的听起来让人向往。   最后,梁悠的“安利”遗憾的在外文系的楼下停了下来。   外文系的系主任从校长那边早就知道了这次的工作,校长也承诺了会让其他系的老师们配合翻译一些专业的词汇。跟梁悠打了个招呼后,接过了梁悠递来的报告册。   本来梁悠觉得怎么是自己找来的事情,如果自己闲着什么都不做不是太好。可是系主任大手一挥带来的几个学生各有分工,弄得梁悠完全插不上手,感觉自己会帮倒忙。想了想还要在这儿留上几天,便跟张校长提起了想去图书馆看书的事情。   这个要求不算难办,张校长点点头,找人开了一张临时图书证和几张饭票给她,然后打算带着陶然回办公室继续说讲座的事情。   陶然道:“张校长您稍等,我有几句话跟梁老师说一下。”   张校长看了梁悠一眼,露出一个“我懂”的微笑,然后还贴心的站到了几米外,留下一个两人相处的环境。   梁悠看着对方盯着自己半晌都没有说话,忍不住问道:“有事?”   “下午的事情……”   “陶老师我错了。”梁悠抢先开口,“我不该怀疑英明神武的陶老师是坏人的,我有罪。”说完还低下头,做出在反省的姿态。   陶然觉得她实在有意思,咳了两声,掩饰住嘴角遮不住的笑意。   “那你打算怎么道歉?”陶然问道。   梁悠看了看手里的饭票,一指食堂,“请您吃饭?”   “那倒不用,”陶然摇摇头,“梁老师让我以你为原型做个雕塑怎么样?”   “以我我原型做雕塑?”梁悠眉头簇在一起,很是发愁。这事听起来到挺新鲜的,只是……   “需要很久吗?”   陶然道:“唔,也就需要个半年五个月的吧。梁老师也不用做什么,坐在一个地方坐住了让我观察就好了。”   “不行,”梁悠毫不犹豫的拒绝,“我没有时间。”   “那梁老师能有多少时间?”   “今天。”   “啊?”陶然不解。   “今天睡觉之前。明天开始我要去图书馆看书了,也没有时间。”   “图书馆看书?不给自己放个假吗?”陶然家里是搞艺术的,对他的教育是即自由,又严厉。对于学习和每天的练习很严厉,可在其他时间又鼓励他们追求自由。所以其实陶然年龄比梁悠要大上七岁,心态看起来却差不多。   梁悠看着他,莫名觉得他跟一个月的自己有点像。明明年纪不小了,可或许是家里保护的太好,接触的事情太少,还有些天真。   梁悠觉得自己在敦煌的一个多月能说是脱胎换骨,带着几分“过来人”的语气说道:“趁着年轻正是多学习的时候,怎么能光想着放假。”说着还摇了摇头。   陶然莫名的觉得自己被嫌弃了。他有天赋性格好样子也讨喜,长这么大被人嫌弃的时候用一只手就数的过来,偏偏今天被梁悠嫌弃了好几次。   梁悠说完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欲言又止的看着他,叹了口气,然后转身进了食堂。   陶然被人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的浑身不自在,最后在张校长肺都要被咳出来的剧烈咳嗽声中才缓过神来。   第二天早晨吃过饭,梁悠就一头扎进了图书馆里。   A大美术系在国内算是不错的,不然也不会请陶然这种有名的艺术家来做讲座。   梁悠看中的,则是A大图书馆里那些跟美术有关的图书。   要修壁画修雕塑,怎么也要有些绘画雕塑方面的相关知识。梁悠这一世是历史系毕业的,美术上的功底略有欠缺,所以才想抓紧一切的时间补上。   就这么在图书馆里泡了三天。第四天,做完讲座的陶然坐在她身边。梁悠扭头一看,这有个现成的专业人士啊,不能浪费。   于是本来觉得她挺有意思想要了解她的陶然,被她各种奇怪的问题烦的在图书馆待不下去,每天最多能坚持到中午。可就算是如此,陶然还是每天早晨准时出现在梁悠身边的位置,明明讲座已经结束,他却一直留在了A大没走。   报告翻译完成的那边,梁悠看着面前的厚厚一沓,连声道谢。   张校长笑着摆摆手示意她不用这么客气。   梁悠将原版和翻译好的报告塞进了自己补过的背包里,嘟囔着应该抽时间买个新的对了。她的手艺实在不怎么样,而且回到研究所连个买包的地方都没有,应该抽时间出去一趟,可惜她把时间都花在了图书馆里,最后还厚着脸皮问张校长能不能借两本书出来。   张校长倒是很痛快的答应了。因为季所长答应他过阵子来给学校的学生们做一个关于敦煌文化艺术的讲座,借出去的书让季所长在带回来正好。   梁悠这次出来为了方便就带了一个背包,里面除了报告就两件换洗衣服,没想到现在要回去了,东西还是装不下。   校门口的车站,陶然站在那儿张望,似乎在等着什么人。看到梁悠过来赶紧迎了过去,想要接她手里的东西。   “不用不用,”梁悠拒绝,“我好不容易找平衡的。怎么,你也在这儿等大巴?”陶然在学校里待了好几天了,原来也打算今天走。   “我想去敦煌看看,看看那些彩雕雕塑到底有没有你说的那么好。”陶然答道。   “真的?”梁悠有些惊喜,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无端让陶然觉得整个世界似乎都明媚了。   假咳了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刚要说点什么,就觉得手上一沉,是梁悠把抱着的书放在了他手上。   “太好了,顺路的话就帮我搬下这些吧。” 第18章 第一更   回到研究所后, 梁悠将翻译好的报告交给季所长, 还介绍了跟她一起回来的陶然。   季所长对她不仅完美的完成工作还捎了个专业人士回来的做法十分满意。   季所长和陶然的爷爷也算是熟人,关心了他几句之后,就让梁悠带着他去宿舍。   梁悠带着陶然到了有空床的男生宿舍, 然后不理他在身后的呼喊,小跑回到了会议室,跟周师傅研究起来。季所长刚提起最近有笔经费, 让他们商量好了需要什么新设备打个报告,他好尽快安排。   梁悠跟周师傅看着人家国外修壁画用到的东西,讨论着在敦煌这边适不适用,然后将需求写下。   第二天早晨,歇了一夜缓过来的梁悠起了个大早帮忙准备早饭。陶然却一脸疲惫,眼下挂着两个黑眼圈, 捶着腰坐在马扎上放空。   梁悠走过去关心的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不舒服?”   陶然看着她嘴巴开开合合了几次,似是有些难以开口。最后轻叹了一声,小声道:“土炕太硬了。”   “噗。”梁悠没忍住, 发出了一声不大优雅的笑声。可是陶然这个样子跟她一个月前太像了, 这副没见识过人间疾苦的模样简直是一样。   “我, 我没睡过土炕。”陶然为自己辩解。   “我懂。”梁悠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深远,她是真的懂他的痛苦。   可陶然似乎不这么觉得,他看着梁悠的眼神总觉得她在笑话自己。   “我是说真的。”   “我知道啊。”梁悠歪着头看着突然生起闷气的陶然,他是真的懂, 再懂不过了。她不仅理解陶然睡不了土炕,也完全理解他吃早饭时咽下一口高粱饭时脸上闪过的惊讶和痛苦。   原来一个多月前其他人看到自己都是这种感觉啊。梁悠托着下巴看着陶然,有种自己做过的一切在另一人身上重现的感觉。   不过,等他一会儿进了石窟,看到那些艺术品应该就能忘记眼前这些不如意了。梁悠颇有经验的把自己的经历套到陶然身上,如此认定。   果然,等到陶然被带到石窟里的时候,所有的抱怨都变成了赞叹。   眼前这些艺术品有着令人沦陷的魅力,跨过了千百年出现在了众人面前,引的他们驻足于此,不忍离去。   陶然拿着笔一会儿在本子上涂涂画画,一会儿拿出了刻刀比划着。一旁的美术组组长心揪成了一团,就怕他的刻刀直接比划到了文物上面。   梁悠在旁边看着有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很快的,陶然一跃成为研究所里最后欢迎的人物。   美术组的同事们围着他讨教雕刻和美术技巧,周师傅跟梁悠也不时拉着他,向他问些修复雕刻时会遇到的问题。   陶然开始也很热情,十分热心。上次他出去一趟不知道从哪儿弄了个相机回来,最近从不离手到处拍照。   梁悠看他沉浸其中还觉得自己做了件好事,顺路帮研究所拉来了一个专家。   可等到陶然找到她面前,她再次认真打量起眼前的人,才发现陶然初次见面时整齐精神的短发已经长长了。不知道是头发的问题还是他的精神状况不好,整个人看起来有些萎靡,明亮的眼睛也黯淡阴郁了不少。   “你这是,怎么了?”梁悠有些担心。明明之前陶然还在沙漠里跑的开心,迎着黄沙拍摄着夕阳下的敦煌。   梁悠还觉得他应该很喜欢这里的生活,能跟自己一样慢慢地习惯。可是没想到几天不见……   梁悠回想起上次跟陶然面对面时的场景,似乎是半个月前了。现在天气越来越冷,早晚冻得人伸不出手来。梁悠每天跟周师傅赶着进度,就想多做一点,再过个半个月天气实在让人吃不消了,他们两个就只能跟其他人一样围在炉子边做些纸面上的工作。   不过才半个月,梁悠这次见到陶然竟然有种他似乎将要枯萎的感觉。明明前不久还是一派热情,梁悠还觉得对方和自己一样,怎么这才半个月下来……   “梁悠,”陶然扒了扒头发,“你想过没有,你会在这里待上多久?”   “待多久?”梁悠被他突然地问题问的有些慌。   她会在敦煌待多久?这个问题梁悠想过,只不过答案是待到待不下去为止,这种听起来不大像话的答案。   陶然却误会了,他以为梁悠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于是继续追问:“那你想过没有,有一天你想回去了,回去之后还能做什么,还能去哪里?”   “我,我还能回家啊。”梁悠小声答道:“而且我回个博物馆去修文物,应该也能找得到工作。”   “回个博物馆吗?”陶然冷笑,有些崩溃的抓住了自己的头发,“可我不行。梁悠,我觉得这里会杀了我的灵感,杀了我的天赋,终有一天他会杀死我的。”   “为,为什么这么说。”梁悠看到他的样子是真的慌了。   陶然是她带回来的,她自觉是做了件好事,可是这段时间忙于自己的工作没有过多的关注对方,没想到他颓废成了这个样子。   “你不是说过,石窟里的雕塑给了你很多灵感吗?”   “灵感?”陶然冷笑。“在这个每天晚上都冷的睡不着,手都握不住刻刀的地方,灵感又有什么用处?”   “梁悠你知不知道。这里没有电,我每天只能点着煤油灯工作。吃的不好,住的不好,我接触不到一点外面的世界,我整个人都被困在了这个研究所里。”   梁悠看着他没有说话。之前陶然明明表现得那么欣喜,那么兴奋,她还觉得他们很像,陶然能够跟她一样,把眼前的这些都忍过去。   现在她知道了,他们是不一样的。梁悠心里有些复杂,说不出什么感觉。   “那你,要走吗?”梁悠看着他问道。   “我,梁悠,我们一起走吧。”陶然抓着她的肩膀说道。   “我,我为什么要走?我不走。”梁悠摇摇头,断然拒绝。   陶然看着她,痛心疾首的说道:“梁悠,你会后悔的。你现在凭着一腔热情留在这里,可是热情褪去了,你会后悔在这里浪费了那么多时间的。”   “我为什么要后悔?”梁悠歪着头,语气确实十分的肯定。“我留在这里的每一天都过得很有意义。就算哪天我实在受不了离开了,我在这里的时间也没有一分钟是被浪费的。你看石窟里的我参与修复的壁画,那些都是我的心血,他们会一直留在敦煌,证明我在这里的每一分钟都是有意义的。”   说完梁悠又抿了抿嘴唇,抱歉的看着陶然。“对不起,或许我该带你过来的。”   研究所真的很苦,是梁悠曾经想象不到的那种苦。可是她也真的很喜欢这里,喜欢石窟里那个神奇的世界。所以她忍耐着这里的物质生活,而且忍下来了。   可是陶然他,他忍不下来,他受不了这里过于艰苦的环境。他是个浪漫的艺术家,他向往自由和更广阔的世界,他不愿意停留在漫漫黄沙之中。敦煌的美,他见过了,现在想去见识其他令人着迷的地方。他跟梁悠不同,他不认为这里的一切值得自己忍耐。   陶然看着梁悠的眼睛,没有说话。半晌之后,他读懂了她眼中的坚持,踉跄的退了两步。   “不会,”陶然笑了笑,不见了刚才的失态,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体面一些。“你带我过来我很感激。这里真的很美,比我之前在照片里看到的震撼百倍。只是我离家太久了,也该回去了。”   “你说得对。”梁悠笑笑,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或许她应该多关心一下陶然的,不管怎么说对方都是她带来的。   “我,我去跟季所长说,明天拜托连队出车把你送到火车站。”   “谢谢,谢谢了梁悠。”   “没什么,你不用谢我。我应该早发现你待在这儿不开心的。”   两人又沉默了半晌,陶然忍不住开口:“梁悠,你真的不和我一起走吗?我带你走,我们一起回首都。我对你……”   “我不走。”梁悠开口拦下了他接下来的话,也断了陶然心里最后一点希望。   陶然闭着眼长出了口气。   “好吧,那等你回去的时候,可以找我。”   “好,”梁悠笑了笑,“等我放假回家的时候,有时间找你吃饭。”   两人对视而笑。梁悠明白了就算看起来再相似,他们两个也是不一样的。   晚上回到宿舍,梁悠躺在土炕上看着灰突突的房顶发呆。   向瑾一个人坐在小木桌前面,看了眼对面空着的位置,又看了一眼梁悠。伸过手在她额头上摸了摸,不热。   “在想陶然的事情?”向瑾问道。   梁悠点点头,没有否认。   向瑾轻笑,“舍不得他?”   “这倒不是,”梁悠翻了个身,看着向瑾,“就是觉得对不起他。他之前多活泼的一个人啊,被我带到敦煌来不到一个月,整个人都萎靡了。我觉得怪对不起他的。”   “你说说,他刚来的时候明明挺兴奋的啊,怎么一个月都没坚持下去呢?”梁悠不懂,她还以为陶然很喜欢这里。   “有的人就是这样的,热情来的快,去的也快。”向瑾想了想说道,“陶然刚来的时候每天到处走确实很兴奋,可他的热情没能抵得住现实罢了。”   梁悠垂着眼睛,沉默了半晌后,涩然开口问道:“你说,我会不会跟他一样,等到没有热情之后,就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向瑾看着她苦恼的样子,忍不住轻笑。“说实话,刚来的时候我觉得你会。因为你那时候跟他很像,对什么都有兴趣有热情,看着一切都新鲜的不得了。”   向瑾一顿,看着梁悠抿着嘴唇,不大开心的扣着脸庞的枕巾。   “但现在我觉得你不会的。”   “为什么啊?”梁悠松开了枕巾看着向瑾,其实她自己对自己都没有信心,要不也不会说出“待到待不下去。”这种话了。   向瑾看着梁悠的眼睛,一如往常一般声调不急不缓的说道:“我们的生活不能只靠热情的,因为热情这个东西,太不稳定了。除了热情,还有个叫责任的东西。现在的你,已经不是光凭着一腔热情留在这里,而是已经学会肩负起责任了。”   梁悠想了想她的话,抬起头一改之前的郁闷,又恢复到了往常嘻嘻哈哈的样子。“哇,向瑾,没看出来你说话这么有哲理的。”说完一个挺身,裹着被子盘腿坐在了向瑾对面。   一张小木桌,中间立着一盏煤油灯。两人一边一个,相对而坐。   梁悠这边还有她昨天翻到一半的书,里面夹着的书签是小叔出差的时候给她带回来的,做的很精美。   梁悠打开书取出出签捏在手里完了一会儿,然后将它放在了一旁,如平日一样低下头,重新把注意力都放在了眼前的书本上。   等到晚上要睡觉了,两人配合着把桌子一抬放在地上,第二天晚上再原样端到炕上接着前一天的继续往下看。   就这么一天天的,好像也不会觉得厌倦。   第二天早晨,梁悠一出去就从同事那里听到了陶然离开的消息。陶然没有跟任何人道别,一大早就跟着连队的车回了敦煌。   梁悠挠挠头,觉得有些遗憾,本来知道他要回去还想请他帮忙带些东西回家的。不过既然走了也没办法,只能等下次自己回去的时候再带了。   陶然的离开并没在研究所里引起多大的波澜,就连新职工们都渐渐习惯了这里的分别。更别说在最后的几天里,陶然表现的已经太过明显,在其他人看来离开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在天气完全变冷之前,研究所里不仅有离别,还迎来了新人。   文物修复组和其他组别不同。其他组都是在毕业季迎新,唯独文物修复组是在农闲时迎新的。   这次季所长和周师傅还没过去宣传,附近村子里的人就找了过来,还有之前没待住的,跑到周师傅面前说这次再也不走了。   梁悠和向瑾对视了一眼,想起了在首都时听过的闹灾的事情。季所长也是含含糊糊的说起,今年想来的人这么多跟粮食减产脱不了干系。   本来嘛,村子里全是靠天吃饭的农民。偶尔农闲时有过来帮忙的,也都没想过要一直留下来。   这边人少低多。老实本分的多开几亩荒地,只要能下的了力气就不怕挨饿。有抱负有想法的,让孩子读书多识几个字,长大后能进工厂上班。没人觉得来这里修壁画是个好活计。   别的不说,周师傅自己的妻儿也住在村子里,其他人也没看出来他们家比别人富裕多少。反而因为少了个壮劳力地都没法多种。有那个工夫跟他学那些听着让人头都大了的东西,还不如老老实实的多开两亩地了。这本来是村里大部分人的想法。   可是今年不同了,今年闹了灾粮食减产,村里人都慌了。再想起研究所里还有这么个活能赚几个月的钱,干脆也不等,都主动过来打听了。   季所长也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跟周师傅商量了一番,顺势提高了要求,招了几个多少识字看起来踏实些的年轻人进来。他们也不指望别的,就指望这些年轻人经过这件事想法能改一改,有几个愿意留下来的就好了。   梁悠也一下从组里的排行最末的,变成了一人之下的大师姐,每天出了宿舍门屁股后面就有一堆小尾巴自动排过来,“梁姐梁姐”的喊着,生怕得罪了她被赶走,少了这么个补贴家用的机会。   除了村里的少年之外,这次新来的人里还有周师傅的小儿子周扬。他没像哥哥们那样继续念书,而是在初中毕业后收拾好了自己的包裹,选择走进沙漠,成为和父亲一样的人。 第19章   人手一下充足了不少。梁悠倒是没什么被抢饭碗的危机感, 反而因为干活的人多了而十分开心。   往日就她和周师傅两个人再加上一堆的仪器设备, 现在人多了,洞窟里到是显得有些挤。梁悠提醒了好几次了,还是有莽莽撞撞的会把地上的东西踢到。   没办法, 梁悠只能把这次当成一个机会,带着人把东西都归置整理了一番。好在现在她也不用怎么动手,招进来的都是手脚麻利的小伙子, 听她的安排就都照做了。   修壁画这件事说白了就是项手艺。周师傅每天坐在坐前面像平日一样沉默的做着修复工作,后面围着一圈圈人看着,脑子里记下他的操作。   后来梁悠觉得光这样也不行,就不时在后面讲解上几句,跟新来的师弟们说说每一个步骤都有什么作用,这么做目的是什么。   周师傅在一旁听着, 觉得梁悠懂得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多, 左想右想也回忆不起来是什么时候教她的,最后只能把这些归结为多读书的用处。   为了试验修复和粘合材料,周师傅按照窟内墙壁软硬酸碱度等情况制作了了不少试验用的墙砖, 现在这些砖墙都成了梁悠练手的道具。她现在已经不只是能跟师弟们一样在后面看着, 已经可以开始练习了。   梁悠深知自己就是个理论派, 两辈子在实际操作上就是零经验,所以对于实践的机会也是十分的珍惜。   等到天气越来越冷了,石窟里冻得人手都伸不出来。再加上修壁画是个细致的活儿,手不灵活了很容易出事,一点失误就会对不起这些千年前留下的文物。   于是等到石窟里实在待不住人了, 文物修复组的工作地点也转到了室内。梁悠大手一挥,招呼着师弟们帮她把试验用的墙砖一起搬过去,每天坐在地上从早练习到晚。   周师傅也不闲着,开始教其他人怎么运用仪器对粘合剂和颜料进行分析,然后研制颜料修复壁画。   每天一群人围坐在桌子边,梁悠一个人背对着他们一个人练习。   每天在石窟里对着壁画,一整天下来只能修复几个平方厘米,可能还没有指甲盖大。一整天的工作下来,对修复师的心性和体力都是个考验。   梁悠是个闲不住的,最近天天对着墙砖一坐就是一天,是练手艺,也是磨性子。   周师傅话依旧很少,说完了该讲的就让他们自己琢磨,然后站在梁悠身后看着她,也不说话。等到梁悠伸懒腰休息时,再把她刚才的问题一条一条的指出来告诉她。   梁悠都认真记下,再做的时候会更加的小心。   这么一段时间下来,梁悠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佛系了不少。性子被磨得差不多了,天天对着那小一块的地方也不会心烦。除了有时眼睛有些不舒服,还有手比之前糙了不少。   梁悠以前不说是养尊处优,但看手就知道是没做过粗活的。可现在不一样了,她这双手看着就糙了不少,每天都要涂上一层雪花霜看着才好一些。   这些年周师傅也一直想把自己这些年修复壁画的经验记录下来,为以后的人留下依据和参考。可他一个人每天工作尚且力不从心,更别说记录了。   现在人多了,招来的也都是识字的。周师傅带着人把他那几本让梁悠看着头大的笔记整理了一遍,对新人来说也是一种学习。   敦煌的日子,梁悠倒是越来越适应。她已经很久没和之前一样想到会离开的事情,而是在每一次又习惯了一个什么新东西后,带着点小骄傲的在心里夸奖一下自己。   就像是睡土炕。刚开始她怎么都睡不着,后来也习惯了。等到天气冷了开始烧炕了,她跟向瑾都是没经验的把炕烧的太热,热的两人跟躺在烤盘上一样翻来覆去一晚上没睡。   现在经验足了,两人都能掌握好温度,每天暖烘烘的舒服入睡。   眼看着这一年就要过去了。梁悠这么不爱多想的人都有些感慨,看着碗里还算浓稠的棒碴粥叹了口气,只觉得自己这一年真是成熟了不少,改变说都要说不完了。   饭后,季所长把周师傅和梁悠叫到了办公室,告诉他们之前申报的东西批下来了。又把钱和一张纸递过去,告诉他们找个时间跟连队借了车去市区的化工用品厂买就行了。   梁悠打开了合着的纸,看到里面是一张证明。想来是因为化工用品厂里有不少危险的化学用品,没有证明人家不卖东西给你。   除了这些之外,季所长还交代他们看看粮价,如果价签还算合适,在买些粗粮土豆之类的回来。   梁悠现在最怕听到的几个词,就是高粱、土豆和红薯。最近每天饭桌上翻过来调过去的都是这几样,看到玉米做的,她能觉得是改善生活了。   两人从季所长的办公室出来后商量了一番,定下了后天进城。梁悠去连队里借车,周师傅再挑两个新人收拾好东西跟着一块儿进城。   连队里还是如之前一样,整个大院里都见不到几个人。梁悠在跟教导员借车的时候看了一眼岳青松桌上的那块石头,觉得连石头看起来都比之前粗糙,不如刚送的时候圆润了。   关于任务的事情她也不方便多问,可一个边防连里除了巡边和哨所里的战士外都被调走执行任务,一走还走这么长时间,不管怎么想都不是小事。让人不得不担心。   抬手摸了摸石头又将它放了回去,她也只能为所有人祈祷,希望他们能平安回来了。   第三天一早,周师傅带着梁悠和两个新人一起坐上了连队的吉普车。   新来的两个小伙子一个叫张冲,一个叫董平,都是读过初中而且性子稳当,可以说是新来的几个人里最适合做这行,也是周师傅最看中的。   五个人坐车到了敦煌市区后先去了商店,梁悠被墙上挂着的粮食标价吓了一跳。她上次回家的时候听向瑾说起过粮价上涨,了解了下粮食的价格。却没想到这敦煌的粮价更加离谱,竟然比首都还要高上几倍。   看到那边周师傅看着张冲他们去问价格,梁悠拉了拉身边开车小战士小李的袖子,问道:“敦煌粮价一直都这么贵的吗?”   问完之后,就看到小李低头看着她,满眼的不敢相信。   “梁老师您还真是……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小李敲了敲脑袋,很努力的在想。“对了,叫不食人间烟火。”   “什么?”梁悠不懂,她觉得自己不仅食人间烟火,而且食的还挺多。   “现在不少地方闹了饥荒,这事儿您知道吗?”小李问道。   “闹饥荒?”梁悠瞪大了眼睛,她知道闹了天灾粮食减产,可还只是天真的觉得也就是吃的不好,顿顿红薯土豆也能扛过去,却没想到竟然到了闹饥荒,有一大群人饿肚子的地步了。   “是啊,现在不少地方的老百姓都开始饿肚子,今年秋收存的粮食根本不够扛过冬天。所以这粮价……”小李抬头看了一眼,摇了摇头。   “怎么,怎么会这样……”梁悠从没遇到过这种事情,听他提起来也有些发慌。“可是,可是研究所……”研究所至少每天的粥都很稠,土豆也还存了不少啊。   “梁老师您想想,咱们这儿条件苦虽苦,可是不缺地啊。我们连队里的战士别的没有,就是有膀子力气开荒种地。咱们这儿本来土地气候就不好,今年闹了灾受的影响反而是小的。再加上您别忘了,连队里现在一大半的人都不在队里啊。”小李解释着。   梁悠恍然。对啊,本来是给一百多人吃的粮食,现在剩下了一半都不到,她可不是能喝浓粥吃玉米么。   梁悠望了一眼窗外,看着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几分愁苦忧色。   “会,会有办法的吧?”梁悠眼巴巴的看着小李,希望对方能给自己一个肯定的答案。   小李点点头,“您放心吧,肯定会的。”   “这样啊……”梁悠紧着眉头,一颗心直往下坠。   “那个,我先出去打个电话,如果师傅他们买完了粮食,你跟他们说先等我一会儿,可以吗?”梁悠问道。   “这没问题。”小李答应的爽快,“梁老师您要去打电话?”   “嗯。”梁悠点点头,“我想给家里打个电话。”她之前根本不知道情况已经这么不好了,都没打电话回去问候一下家里的情况,爷爷奶奶他们肯定也担心着她,正好报个平安。   “要不等回了连队再打吧。”小李提议。   连队里是有电话的,只不过平时研究所里的人不是公事都不好意思去借用,也就是逢年过节的时候会借一下给家里打个电话。   梁悠之前不知道眼前的状况,打算着元旦再给家里打电话的。可现在她知道了,就是一秒钟也等不下去了。   “不用,我在这边打,你帮我跟师傅他们说一声就好了。”   “那行,”小李看她态度坚决就不再劝了,“我记得左边走几步就有家商店有电话,梁老师您去哪儿打就行。”   “好的,谢谢了。”梁悠点点头,出了门向着小李指的方向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牛虻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悠悠。”电话响了两声就马上被人接了起来。   梁悠听到奶奶的声音心里一酸, 后悔自己没有早点打电话回家。她就应该脸皮厚一些, 没事儿就往连队里蹭电话才对。   “是我呀,”梁悠咽下喉间的酸涩,语气故作欢快的说道:“奶奶你想没想我?”   “想啊, 想的。”方清声音里带上了几分哭腔。   梁悠听到后赶紧劝她,“奶奶你别哭啊,这样我以后都不敢往家里打电话了。”   “奶奶知道了, 奶奶不哭。”方清笑了一声,“就是可惜你爷爷刚出门,他回来要是知道错过你电话了还不知道要多后悔呢。”   梁悠道:“没关系,我以后常打电话,肯定能赶上爷爷在的时候的。”   “对了,奶奶。”梁悠手指卷了卷电话线, 似是在琢磨着该如何开口。“家里的情况怎么样啊?”   “家里的情况?”方清一愣, 然后马上反应过来孙女讲的是什么意思。“你放心吧,我跟你爷爷又不讲究吃喝,饿不到我们的。倒是你……”   方清有些担心。按照梁悠的性格, 那肯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才会知道的。现在她打电话回来了, 难不成是因为在研究所挨饿了?   方清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就觉得心都揪在了一起。小辈们吃苦受罪她虽然心疼, 但总安慰自己这是孩子成长不得不经过的考验。可梁悠是没吃过这份苦的。   方清叹了口气,不知道是该后悔梁悠小时候没让她试过一点苦头受过磨炼。还是该后悔不该觉得她坚持不下去早晚会跑回来,让她一个人去到那么远的地方去。   梁悠道:“奶奶你放心吧,我们现在吃的可好了。”   方清不信,现在哪还有人吃得好啊。   “真的。”梁悠向她解释, 把自己今天来到敦煌市区看到粮价,还有小李刚才说的那段话又跟奶奶重复了一遍。   方清听完了不仅没有放心,反而更加担心。   “去执行任务?什么任务,是不是你们那边不大安定?”   “没有没有,”梁悠赶紧解释,“我们这儿很安全的,如果真有什么事情爷爷跟大伯怎么可能不知道?”   方清一想也是,可还是暗自记下来晚上等到老伴和儿子回来一定要问个清楚。   梁悠道:“奶奶您放心吧,我就是有点担心你们。”   方清听到这话心软成了一片。祖孙两个都是一边打包票自己没事,一边担心对方担心到不行。   梁悠确认了家里情况还好,看了看时间,恋恋不舍的挂断了电话。   商店的老板娘一直在旁边等着,生怕她这个眼生的不给钱就跑,一步都不敢离开。   梁悠冲着她笑了笑,把打电话的钱付给了她。还在心里把电话费、粮价都放在一起比较了一番,得出了这次出门前奶奶给她的钱不是笔小数目的结论。   实在不行把自己手里那笔钱寄回去或者托人捎回去吧。梁悠在心里想着。虽然明知道眼前的事情对家里人的生活不会有什么大影响,但不是亲眼看到还是忍不住担心。   那边周师傅他们已经买完了东西。研究所还并不怎么缺粮,就买了些耐存储的备不时之需。   买完了粮食一行人就去了化工厂,出来接待他们的看了证明后热情的招待了他们,带他们去取之前订好的仪器。   看着地上的各种新仪器,梁悠忘记了之前的担心,跟两个师弟开始认真的听工厂的师傅讲要如何使用。   工厂的师傅一看就很有经验,也不讲什么原理、理论这些虚的,就把怎么样用怎么看结果的方法直接告诉他们。   梁悠他们一边听,一边把重点的要注意的都记在本子上。自从有了新来的几个小朋友,别说周师傅了,连梁悠都能觉出来工作轻松了起来。   把该买的东西都买好后,梁悠他们坐上车向着研究所的方向开过去。   刚进了沙漠,竟然看到了另外一辆车子,这可是新鲜的事情。   梁悠眯着眼睛,想从漫天的黄沙中看清不远处那辆车的牌照却没能成功,不过问过小李说并不是连队的车子。   梁悠来到敦煌已经三个多月了,还从来没在研究所周围见过别的车子。   此地偏僻,进了沙漠后出了研究所和边防连在没有别的落脚地,就算是走亲戚串门的顶多到了村子里就止步了,不会再进沙漠里来。再说的个人或是单位能有几个有车的,有车也都爱惜的很,谁舍得开进沙漠里来。   “这是来干什么的啊?”梁悠好奇的问道。   身边董平也跟着向着窗外看了看摇摇头,张冲倒是动了动嘴唇,似乎有些话想说。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看到前面的车突然停住,不过车里的人并没有下来。   小李看到车停了,担心他们是出了什么状况,就也停下了车,转头告诉梁悠他们稍等一会儿,他去看看车子是不是抛锚还是出了其他故障。   张冲跟董平听到他的话,也举手说要一起跟着过去看看。万一车子真是出了故障,他们三个大小伙子一起帮着推一推,没准儿还能再点着火呢。   于是他们三个一起下了车,留梁悠陪着周师傅在车子上等他们回来。   梁悠好奇的趴在窗边,她也挺想知道来人到底是谁的。大冬天的跑到沙漠里,难道是什么来探险的不成?   梁悠心里想着,就看到从车上下来了一个中年男子。他衣着十分考究,看到小李他们时笑的得体,还和三个人一一握了握手,弄得不太习惯这种打招呼方式的三个小年轻还慌了慌。   梁悠看着他们紧张的在裤子上蹭着自己的手的憨憨的样子,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周师傅听到了梁悠这边的动静,也顺势望向了窗外,可是在看清楚窗外的人之后,他的表情却远没有梁悠这么轻松,而是皱起了眉头。   “这个人……”周师傅拧着眉心往窗户上凑,似乎是想要看的更清楚一些。   “怎么了师傅,您认识这个人啊?”梁悠好奇的问道。外面那人看穿衣打扮,跟周遭的环境可以说是格格不入。而且看他抬着下巴垂着眼看人的姿态,梁悠就先入为主的对他生了恶感,怎么看都不觉得这种人会跟周师傅是旧相识。   “可能是我认错了吧,”周师傅嘴里说着,脸上的神色却没见轻松。而后又小声的说道:“他不该再出现在这里的。”   梁悠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只是周师傅不主动说起,她也就没问。   那边小李他们三个也不知道跟那人说了什么,一会儿四个人又握了一轮手,然后就看到他们往车子的方向走回来。   “这人还挺爱握手的。”梁悠嘟囔道。   “没什么事儿,他说是想停在那儿拍拍照,车没坏。”小李一上车,就先把刚才的情况告诉了梁悠他们。   梁悠点点头,然后看了旁边的周师傅一眼。周师傅的眼睛还在盯着那个男人,像是在确认什么事情一样。   半晌,周师傅开了口,问的却是身边的徒弟。   “张冲,那个人你认识吗?”   梁悠好奇的看着张冲,旁边的小李和董平也不知道周师傅为何会这么问。刚才他们和张冲一起过去的,可张冲并没表现出认识那个男人啊。   “我……”张冲低着头,手指紧张的扣着自己的裤子。“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梁悠懵了。认识就是认识,不认识就是不认识,怎么还有不知道这么个说法呢?   “嗯,”张冲冲着梁悠点点头,“我知道师傅说的是什么意思。可是,可是我还没出生他就出国了,并没有见过他。但是前阵子我回了趟家,当时我妈确实告诉我堂叔回来了,还说他想在家族里培养小辈带在身边,让我别回研究所了以后跟着堂叔就好了。”   张冲的话听得梁悠是一头雾水,可周师傅好像都听懂了,如今眉头皱的更深了。   梁悠又看了看外面那个疑似是张冲堂叔的人物,现在正手里摆弄这个相机,对着沙漠到处拍照。   刚才张冲提起他这位堂叔是从国外回来的。要知道现在别说是敦煌这边的小村子里,就算是在首都你有个在国外的亲戚,这都是值得见人说道说道的。   更别说张冲说他堂叔是在他没出生时出去的,那怎么也是二十年前了。那时候能过出国在国外定居的人,肯定有着不同寻常的经历。可梁悠来了也几个月了,却从来没听人提起过村子里还有这么一号“传奇人物”。   在这么偏僻的村子里想要通过读书有机会出国难,靠自己做生意赚大钱更难。   梁悠一时对外面的人有些好奇。既好奇他的经历,也好奇他到底做了什么才会让周师傅这么忌惮。   同样什么也不知道的小李坐在驾驶席上,等了半天看其余的人都没再说话,便发动了车子,继续向着研究所而去。   等到车子终于停在研究所门前,周师傅带着张冲和董平把这次买的东西都搬下去之后。梁悠再也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凑到周师傅身边小声的问道:“师傅,刚才那个人到底是做什么的,他是怎么出的国啊?”   周师傅叹了口气,遥望着落日下的周山,目光悠远。   “二十年前,发生在那条边境线上的那场保卫战争你听没听说过?”   梁悠听到他的话心里一紧。知道,她怎么能不知道,她了解最多的恐怕就是这场战争了。   “刚才那个人,如果我没认错的话……”周师傅长出了口气,“他叫张定,当年趁着战乱偷走了石窟里的文物运到了国外。他就是靠着这笔钱出了国,开了公司成了个大老板的。”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是架空,所以跟现实时间线没有关系。而且为了方便也没有设定粮票之类的,毕竟不是重点。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回到基地之后, 所有人都看出来了, 梁悠心情不好,很不好。   梁悠是那种从来不会传播负能量的人,就算是抱怨, 也不会让人觉得讨厌,反而还没等你去开导她,她自己就能把自己开导好, 顺便再开导你一下。   可这次不同,梁悠一进门就沉着脸,再加上身边的周师傅一脸沉重的进了季所长的办公室,几乎所有人都觉得出了什么大事。   小师弟们抓着张冲和董平打听,想要闹清楚师傅和师姐这是为了什么不开心,省的自己说错话触了霉头。   可张冲和董平也说不清楚。师傅他们倒是知道跟遇到了张定有关, 可师姐他们就不明白了。明明之前心情还挺不错的, 进来前不知道跟师傅说了什么就变不开心了。   一群大小伙子闹不清搞不懂师姐情绪的变化,只能互相提醒,今天还是绕着她走为好。   梁悠身边的低气压一直持续到了晚饭之后。洗碗时魏姐拉了拉向瑾的袖子, 给了她一个眼神。向瑾会意的点点头, 正计划着晚上看书时问问梁悠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看到梁悠收拾完东西没有直接回宿舍,而是去了季所长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梁悠和季所长相对而坐,中间隔着一张写字台。   季所长也知道她想问什么。看着她坚定地眼神,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 将二十多年前的这桩旧案讲给梁悠。   梁悠听着季所长把当年的事情一点点的告诉自己,面上神情没什么变化,放在腿上的手却早就紧紧地握成了一团。   今天从她在师傅那儿大致听说了张定的事情开始,就觉得有什么东西堵在了胸口,堵得她心烦意乱,又说不出的难受。   在听到季所长更详细的讲述之后,梁悠觉得更堵了。那场战争她没有经历过,可却有着比其他人更深的感悟,甚至对她这一世都有不可磨灭的影响。   有的人为了保卫国家护卫疆土献出了自己年轻的生命,与挚爱天人相隔。有人却把战争当做了发财的机会,趁着混乱将珍宝占为己有。二者从灵魂到思想,简直能让人觉得不是同一物种。   只要这么一想,梁悠心里就有一股说不出的暴躁,不知道该怎么发泄才好。   季所长看着她,犹豫着要不要开口安慰几句。只是想到他从来没跟梁悠聊过她家里的事情,往日也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因此犹豫了一会儿,季所长还是将开导的话咽下。   他相信梁悠能调节好自己,他在敦煌三十多年了,见到的人里梁悠可以说的上是最让他惊喜的那一个。不管是她能战胜自己选择留下来,还是她一次次让不善言谈的周师傅都止不住夸奖,提起她时眼中都亮起了光。   “那您说,他这次回来是为什么?”梁悠问道。   来炫耀?不像。张冲说那个张定这次回来说了要把家族小辈带在身边培养的话,显然至少不是单纯来回村炫富的。   炫富什么时候来不好,非在这个时候。在这个人人都担心会饿肚子,人心最不稳定的时候。而且他这个人怎么说都是有前科的,就算现在早没了证据没法追究了,也不至于无缘无故的还敢大摇大摆的回来吧?梁悠觉得他选择这时候回来,应该不是巧合。   季所长摘下眼镜,烦恼的揉了揉眉心。   “我也说不准。但我和周师傅也都觉得,他不会平白无故的回来的。张定这人,除了心狠之外,还最会蛊惑人心。当年那件事不是他一个人做的,可他却独占了九成以上的好处。”   环境闭塞的村民们可能不知道有个词叫“法不责众”,但他们固执的认为这件事只要大家都做了,就不算是坏事。如果你非说是坏事,那你也不能罚他,除非你把所有人都罚了,就算这样他们也不一定会觉得自己做错了。   更何况,跟自己能吃饱饭过上好日子相比,那些昏暗石窟里的东西又算得上什么?   他们理解不了季所长这些人为什么会愿意留在荒芜的沙漠里,守着那些东西,觉得这样很傻。   他们也同样理解不了那些外国人为什么会愿意出大价钱收这些一点用处都没有的雕塑壁画,经书器具。还提供特殊的胶带,教给他们怎么样粘才能尽量减少破坏,将一整副壁画完好的粘下来。只不过这样做有钱赚,所以他们虽然也不理解,可也愿意去做。   当年研究所里除了季所长外,算上家属也才十来号人。不远处就是战火纷飞的战场,这里同样也是一个没有硝烟的战场。   研究所里文弱的职工们拦不住张定和他身后的村民,看着他们将里面的东西搬走,豁出命越过边境送给等在另一边的外国文物贩子。   直到战争结束,国家才有精力来出面管制。边防连之所以安扎在研究所旁边,也与此有关。   就像是季所长刚才说的,当初参与这件事的人怎么也有几十号。可除了张定一个人拿够了钱跑到国外逍遥去了,剩下的人过的并不算好。而且就算是这样,其他人竟然对张定都没什么怨言,他一回村子还能收到热烈的欢迎。这也让梁悠觉得很神奇。   梁悠把自己的疑问告诉了季所长。季所长回忆了这些年发生的事情,把自己知道的告诉了梁悠:   张定他们的村子不大,最大的一家是姓董的,也就是董平所在的家族。除此之外还有张姓、王姓和赵姓,其他姓氏则都是来投奔亲戚或是跟村子里有姻亲的。   张定想要生事,找的同伴自然都是张家的人。虽然他一个人卷走了大头,可其他人也不是一无所获,拿到的钱在当年也不算是个小数目。   张定逃出了国,其他人则被卷进了村子内的纷争。家族内辈分高的长者们说这是整个家族的事情,得了钱当然也算是整个家族的。家族外的人则说既然有了钱,那就该为整个村子做事。   一来二去的,当年跟着张定豁出命去的那群人得了钱自己都没来得及享受,就被一点点的扒光了。   起初几年张定在国外没有消息,村子里的人都在骂他,骂他害人不浅死在国外才好。等又过了十来年,国内的人渐渐都忘了这件事请,或许也是看到当年的事情不会再被提起,张定也开始跟村子里相熟的人恢复联系。   修祠堂、建学校、送粮食。张定的钱从不花在某个人身上,而是花在整个村子里,连祠堂都不只是张家,连其他家的他都有跟着出钱。   渐渐地,张定在村子里的口碑来了个180度的大转变,提起他的名字都是夸奖,甚至村里人都不再说他当年到底是靠什么发的家。   从季所长办公室出来后,梁悠一个人站在房檐下,看着月色中身影模糊的周山,看着远处望不到的边境线,半晌没有说话。直到一阵寒风吹来,引的她打了几个喷嚏这才回过神,赶紧进了宿舍。   宿舍里,向瑾已经把她的被子摊开放在床上,这样可以让被烧热的土炕把整条被子都煲的暖烘烘,梁悠一进门换下外衣就爬到炕上过上被子,舒服的眯了眯眼睛。   向瑾自然问起了她不开心的原因,梁悠也没有隐瞒,把自己听到的事情告诉了向瑾,向瑾听完神色也变得格外沉重。   “你说他这次回来是不是有所图谋的?”梁悠又把刚才季所长没能给自己准确答案的问题拿出来问了身边的向瑾。   “难说。”向瑾拿着笔在稿纸上无意识的涂涂画画着。“别的不说,他赶在边防连出任务的时候回来,要说是巧合未免太牵强了。”   对啊。梁悠恍然。张定既然跟村子里的人有联系,自然能知道这个消息。虽说边防连并没把这件事透露出去过,可只要有心,不难发现连队里进进出出的人少了很多。前阵子研究所招人的时候村里过来了不少年轻人,没准儿就有心细的多关注了一下,回去跟家里的人说了。而且现在这个时机……   跟当年打仗的时一样,最容易扇动别人跟着他铤而走险的时候。   “哎呀,好烦。”梁悠趴在桌上,觉得这个张定真的是气到她了,气的她想亲手揍他一顿才会觉得解气。她跟师傅一年修不完一个洞窟的壁画,他们拿胶带几分钟就能都粘走。更别说那些雕塑,每次梁悠看到那些空着的底座,都心痛的不知如何是好。   “行了,别烦了。”向瑾揉了揉她的头发,轻声安慰:“管他有什么图谋,咱们见招拆招就是了。”   “你说的对。”梁悠叹了口气,他们现在也不能把张定抓起来问问他到底打算干什么,也只能被动等着,看对方行动了。   “如果他要做坏事,看我怎么收拾他。”梁悠做了个撸袖子的动作,惹得向瑾笑着捏捏她的脸。   “来来来梁老师,”向瑾把书推到了梁悠面前,“梁老师帮我参谋一下,这幅壁画讲的是哪个宗教故事。我最近要把经书都翻烂了,却怎么也找不到能跟壁画内容对应的。”   “我看看。”梁悠拿起照片,仔细看着壁画中的各种细节免得遗漏了什么关键点。“我倒是觉得这未必是个宗教故事。”   “怎么说?”向瑾一下来了兴致,她喜欢跟梁悠讨论问题就是因为这个,梁悠总能跳出固有的框架,有着让人眼前一亮的见解。   “你看他们的衣服。”梁悠指了指画上人的衣冠服饰。这是一幅还未被修复的壁画,只能看出个大概。之前向瑾通过服饰认为它应该是取材于宗教故事,梁悠却同样通过服饰上的细节推翻了她的猜测。   向瑾认真听完了梁悠的看法,到最后已经完全被她说服,认同了她的看法。   “果然问你没错。”向瑾难得兴趣外露表现得如此开心,“帮我解决了大问题。”   “那是,”梁悠抬着下巴,“我很厉害的。”   “没错没错,你最厉害了。”向瑾没忍住又揉了揉她的脑袋,翻开笔记本,根据梁悠刚才给的思路,再加上自己的想法,重新写了一份报告。   作者有话要说:《看着我的眼[灵异悬疑]》新坑求收藏~想写很久的现代灵异悬疑,就是起名废一直想不出名字来o(╥﹏╥)o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凤凰花又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梁悠看了会儿书倒是早早地睡了, 只是向瑾说要再整理下报告, 没想到这一写就写到了天亮。   早晨梁悠一睁开眼,就看到向瑾伏在木桌上,连姿势都跟她睡前看到的一模一样。   “你这是一夜没睡?”梁悠刚醒, 声音还带着些干哑,一开口却让向瑾吃了一惊。   “吓我一跳,”向瑾拍着胸口, 然后捋了捋头发,“竟然都天亮了……”   “你啊,”梁悠无奈的看着她,全然完了自己看书看入迷了看到后半夜也是常事。“睡一会儿吧,等吃早饭了我再叫你。”   向瑾看了看墙上的钟表,嘟囔着:“都这个时间了, 要不不睡了吧。”   “快睡。”梁悠难得语气强硬, “不然今天白天就要打瞌睡了。”   “可是我的报告……”向瑾看着眼前的资料有些犹豫,梁悠给了她一个思路,她照了这个思路查了一夜的资料总算有了收获, 现在正有灵感, 实在舍不得睡觉。   “哎呀, 还报告什么呢,脑子昏昏沉沉的,你也不怕把报告写错了。”梁悠也不再多说,直接撤走了煤油灯。向瑾无奈,只能乖乖躺下补觉。   梁悠满意的看着她, 心里想着终于有她翻过来劝向瑾的时候了。换好了衣服,就轻手轻脚的关上门去洗漱了。   最近做饭的任务都交到了新来的师弟们肩上,虽然他们还是群不到二十岁的大小伙子,可梁悠不得不说,做的比她好。而且现在这个年岁,有口饱饭他们就能满足了,并不觉得做个饭跟周师傅学门手艺是多辛苦的事情,至少比在家里吃得多还没事做好多了。   梁悠在厨房里看了一圈,蹲在了烧火的张冲旁边。张冲还以为她是来取暖的,喊了声“梁姐”之后让开了一点位置,让梁悠能正对着灶台里的炉火。   “张冲啊。”梁悠幽幽开口。   “是梁姐。”张冲赶忙应声。其实梁悠人不错,对他们一直都挺照顾的,听说是首都来的,可也从不会瞧不起人。只是张冲他们平时还是不敢跟她过多接触,或许是因为师傅每次看到师姐时都是赞叹和欣赏,而看他们时总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你那个堂叔张定,他说回来要找小辈,有没有说要做什么啊?”梁悠问。   “这个,我不知道。”张定摇摇头,“我上次回家的时候我妈只说跟着堂叔出国做事情,至于做什么她也说不清,反正就是说比回研究所好。可是我不想去,所以没听她的。”   “你为什么不想去?”梁悠好奇,现在的人能听到出国挣大钱应该都挺向往的,怎么还有人不想去呢。   “嘿嘿,”张冲憨厚一笑,“我自己几斤几两重自己清楚。我连修壁画还干不好总让师傅叹气了,就别出国现眼了。”   “你倒是想的挺开。”梁悠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位师弟年纪不大,人还挺通透的。   “反正,师姐你也别多想,”张冲挠挠头试图想要安慰梁悠,“反正师傅跟所长肯定有办法的,咱们只要听话就行了,对不对?”   梁悠看着他,深觉自己这个师姐不太负责,对师弟们了解太少。再想起昨天季所长说的话,又觉得他说的没错,季所长他们肯定会有法子的。   早饭后,季所长带着所有人去周山挨个洞窟检查门有没有锁好,锁头还结不结实。现在到了冬天,连研究所都停了壁画修复工作没什么人过去了,可他们在周山山脚下却发现了扔下没多久的烟头,还有被人用斧头破开缝隙的木门。   季所长的眉头又紧了几分,仔细检查了一下确认没有人进去,或许只是为了破个洞观察里面的情况。   现在的情况跟二十多年前也有所不同。窟里的经书器具早就被清理出来放在仓库里等待着他们慢慢的修复、考证,石窟里剩下的就只要雕塑和壁画。这两个相对经书和器具来说都是不好搬运的,所以毁坏了木门的不速之客可能只是想确认现在石窟里有什么适合搬走的。   季所长跟几位老职工商量了半天,最后除了换扇门以外也想不出什么别的办法。   守夜肯定是不现实的。先不说沙漠里现在晚上有多冷还会起大风,就说对方来的人可能比他们整个研究所都多,派人守夜没有安全保障,搞不好还会把自己搭上。   要是搁在以前,把这件事跟边防连的人说是最有效的解决方法。可现在边防连的人都去出任务了,剩下的晚上还要再哨所,那边也是离不开人的。   现在他们只能白天的时候多关注这边,希望那些人不会疯到大晚上冒着生命危险摸黑过来。   除了石窟这边,季所长又带着所有人检查了下仓库。仓库离着宿舍区也就十来米,里面放满了这些年从石窟里整理出来的文物。   看着满满一仓库的珍宝,季所长当机立断安排所内的男职工两人一个班每天晚上留人在仓库值守。顺便清点了一下研究所里的“武器”。   说是“武器”,其实就是镰刀斧头,锄头砍刀。只有一个放在一堆农具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的,是一杆步。枪。   步。枪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枪杆都有些锈迹了。季所长自己都忘了研究所里有这个东西,今天整理时看到还吓了一跳,想着反正研究所里也没人会用,还是找机会交上去才好。   季所长正盘算着等眼前的事情告一段落就去交,就看到梁悠蹲在地上拿起枪杆,熟练的拉动,低头侧脸做瞄准状。   过了一会儿,梁悠问道:“有子弹吗?”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一入小说深似海 3瓶;宝宝狗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梁悠总算是切身体会到了这话的含义了。   现在一切都算是他们的猜测也不能贸然动手, 就只能防着。可这防着也够难受的, 一颗心一直悬着,时刻都要担心。白天的时候还好,晚上所有人都是穿着衣服睡的随时警醒着, 就担心会出什么状况。   晚上,听说了白天梁悠“壮举”的向瑾托着下巴,好奇的问她, “悠悠,你什么时候学的开枪啊?”   梁悠想了想,答道:“嗯,小时候吧,十来岁的时候。”   “十来岁的时候啊。”向瑾有些吃惊。又想了想自己十来岁的时候,每天都泡在爸妈任职大学的图书馆里沉迷于一切和历史相关的东西, 从来没想过那些东西。   “那, 是你爷爷教你的?”向瑾想起上次在首都和梁悠去买书时,梁悠家就住在部队家属院里。   “不是的,”梁悠想起了当时的事情, 也忍不住弯起了唇角, “是我大哥教我的。”   “你大哥?”这个向瑾倒是没听梁悠提起过。   “嗯。”只要一说起家里的人, 梁悠眼睛就像能发光一样。“我大哥军校毕业后去了北疆,他可厉害了。本来他还打算教我擒拿的……”只可惜当晚回家吃晚饭时她抬手露出了手腕上的淤青,家里长辈看到后还以为她在学校被人欺负了,一再追问。最后大哥反被知道真相的大伯拿住摔在了地上,连奶奶在不赞同她去做这些会受伤的事情。   梁悠有时候觉得家里人对她保护太过了, 但又不得不说她其实很喜欢,很眷恋他们对自己的重视。   她小学和高中都在子弟小学上的,同学和她一样父辈、祖辈都是军人,所以大多是活泼好动,从小锻炼的身体素质极好。可梁悠早产出生,小时候病病歪歪的,在同学中算个异类。只是她先有大哥、大姐这两座靠山,后来又有梁家栋接手。再加上成绩好,在学校里也算过的风声水起。   唉,时间好快啊。回忆起小时候的那些事情,梁悠忍不住感叹。   其实她枪法算不上好,就是会用,刚在沙漠里打了两枪,看着还挺唬人的,至于准头就不能保障了。   希望不会用的上吧。梁悠默默祈祷着,祈祷着张定不会生什么事端,要生等到边防连的战士们回来也好啊。他们一个研究所都是文弱书生,抗不住啊。   可惜老天明显不愿意顺着梁悠的祈求,或者说张定他们本来也要挑边防连队里没人的时候。   当晚,吃坏了肚子的美术组赵组长顶着风半夜出宿舍去厕所,正巧看到了十来个人围着仓库的铁门对着锁头一通倒腾。   当下本来就腹泻腿软的赵组长被惊得话都说不出来,狠狠地在自己大腿上掐了一把提神,大声的喊了起来。   他这么一嗓子,刚睡下的职工们马上拿好在屋里放着的出头、铁锹的跑了出去。梁悠深出了一口气,拿起了步:枪。   仓库那边的人看到他们出来竟然也不慌,还在那儿拆着仓库的锁头。估计是之前在洞窟里看过了,觉得去那边搬东西还不如直接从仓库里搬方便。   现在整个研究所里有近三十个人,可三分之一的女同志,还有像季所长这样一把年纪的,也就十几个能称得上青壮年的,主要还是今年新招的小年轻,要是贸然冲过去,恐怕不一定拼得过对面。再加上今天在仓库值守的人,并没有提前发出信号,恐怕他们这边还要减去两个人给对面加上了。   “别动了,再动我们不客气了。”周师傅厉声喊道。   可惜那些人根本不为所动,或许还想着反正已经把人都吵起来,干脆也不再压着声音,直接用斧头看着门上的锁头。   董平早就被季所长交代去边防连里找人求助。可看眼前的形势,门上的铁锁头怕是等不到这个时候了。   梁悠架起枪,看不清前面的目标物,只能看到一个晃动的手电筒光圈。   “在乱动,我就开枪了。”梁悠声音颤抖的威胁,可惜对方只把这当成了虚张声势的话语。   梁悠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想着大哥教她的时候告诉她的,深呼吸,将注意力专注在目标物上,然后……   随着枪声同时响起的,还有一声痛呼。   打到人了……梁悠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她以前都是打靶子的,没想到有一天她的子弹会打到活生生的人身上。这种感觉压得她胸口憋闷,并不因为她打到的人是好是坏而又一丝改变。   “还不快滚,还想吃枪子吗?”周师傅吼道。   那边的动静停了一会儿,不知道那边领头的说了什么鼓动的话,没两分钟,砸锁头的动静又重新响了起来。   梁悠握住枪的手指紧了紧。她刚才太过紧张,整条手臂都绷着劲,加重了开枪的后坐力带来的影响,导致现在整条手臂都是麻的,使不上力气。她希望那群人知道怕了快点跑,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举的起来手里的武器。   好在在她硬着头皮打算再开一枪之前,董平总算是把救兵带来了。   梁悠膝盖一软后退了两步,被身后的向瑾眼尖的扶住,手里本来握着的东西早就掉在了地上。   于是,研究所里的所有人都看到了刚才一脸冷酷,冷静射中目标的梁悠同志,一个没控制住就哭出了声。   “向瑾我刚才打到人了,好可怕啊。而且我胳膊好疼啊,你说会不会断掉啊?!”   向瑾闻言紧张的捏着她的手臂。“哪了哪了,哪里疼,我帮你看看。”   “就这里。”梁悠眼里噙着泪,委屈巴巴指了指。   向瑾又不是真的医生,只是刚才梁悠哭的惨兮兮的说自己手臂断了,她也跟着头一昏。   不过应该不是断了吧。向瑾捏了捏梁悠的手臂骨,跟之前实习清理墓葬时摸过的墓主人手臂骨的感觉比较了一下,应该没有大事。   那边季所长正跟教导员说着到底眼前事情的经过,这边梁悠确认了自己手臂没什么大事,喝下了贴心师弟们送来的热水压惊。   “季所长,这么大的事情您应该早跟我们说的,这么压着不说,万一真出事情了怎么办?”教导员不赞同的说道。   季所长解释道:“那个,我们也是看最近连队里的同志们都出任务了。现在队里的同志半天要巡边,晚上好不容易能休息一下,要是……”   “那您也不能不说。就不说这些文物,还有各位老师们的安全问题啊。”教导员说完,又觉得自己刚才太急了,态度不大好。叹了口气平复了下心情,又说道:“我知道您这也是担心麻烦我们,可我们连队之所以建在这里,就是因为研究所老师们和文物的安全,也是我们的职责和我们的任务。”   “哎,这次是我的错,是我想岔了。”季所长也是因为现在日子安稳了,没想到这群人会这么疯魔,连枪声都不怕了。要说隔壁村子的状况他也知道一些,并没有到了饿死人非要铤而走险的地步,所以他一直觉得吓一吓就行,没料到他们命都不要了。   季所长不知道,张定回来后再村子里极尽所能的炫耀自己在国外的生活。豪宅豪车,奢华的手表首饰,各种村里人没见过的好东西,把村里那些有野心的人看的眼睛都红了。然后他又把那群有野心的人聚在了一起,给他们开出了让他们拒绝不了的空头支票,这次促成了晚上这一场疯狂的犯罪行动。   “梁悠老师。”教导员走到梁悠身边,眼神上下打量着她。   “您是什么时候学会开枪的?”教导员问道。   “十几岁的时候。”梁悠一改之前的可怜样,脸上挂上了温和得体的笑容。   “那,是谁教您的?”教导员又问。   梁悠笑了笑,却没有答话。她知道这个问题必须要给出一个能让别人信服的答案,可她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说。   “悠悠。”向瑾看她没说话,紧张的看了教导员一眼。   季所长知道梁悠的顾忌,指了指他的办公室,说道:“教导员您看,要不咱们里面细说。”   教导员自然没有意见,点了点头,跟着季所长和梁悠身后进到了办公室里。   两方将前因后果一说,梁悠这才知道季所长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教导员则是听得一愣一愣的,显然没想到梁老师是这么个出身,当下看梁悠的眼神都开始变了。   “梁老师您真是……真是咱们祖国的大好青年,有志之士啊。”教导员夸赞道。   这年代的人夸起人来名头都大,动不动就是祖国的什么,民族的什么的,听得梁悠直想摆手说自己受不起受不起。   可是教导员明显觉得这还不够,又夸了一边梁家家风正,家教严,教出来的孩子都是能吃苦好样的,没有一个纨绔子弟。然后又提起了梁悠大伯的名字,委婉的问梁悠两人的关系。   梁悠诚实的答道:“那是我大伯。”   “啊,那您是梁国绍领导的孩子?”教导员又问。   只是梁悠摇了摇头,“不是,他是我小叔。”   梁悠看到面前教导员的脸色明显一僵,然后变得郑重非常。   “您是梁国安烈士的女儿?”   这次倒是说对了,梁悠点点头,“嗯”了一声。   当年那场战争有多惨烈,家里从来都没有人提前。纵使梁悠的爷爷和大伯曾经参加过更加惨烈的战争,还会在饭桌上当成玩笑说起,可却从来没人替二十年前爆发在不远处边境线上的那一场。   甚至上学后在历史课上,梁悠能感觉到老师非常迫切的想要快点讲完翻页,讲的时候眼神还一直往自己身上瞟。   她自己倒是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前世她的父母忙于各自的生意从来想不起自己有个女儿,她一个人不愁吃不愁喝的,时间久的都觉得自己不需要父母了。   重生一世,梁悠觉得自己心理年龄怎么都二十多岁了,能有眼前这么一群关心自己的亲人应该知足了,何必还要过多的奢求?!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血缘上的牵绊,虽然梁悠从来没见过这一世的父亲,也总是告诉自己不必为此太过介怀。可其实她心底还是有那么一个遗憾,有一个没有被填补的空洞,偶尔被人触碰到了,会让心脏酸涩的紧缩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淡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教导员, 这件事情应该不用什么往上报之类的吗?”梁悠问道。本来家里人就一直在为她担心, 要是知道今晚发生的事情,奶奶不马上催她回去才怪呢。   “你放心吧,这件事情报上去不会出现你的名字的。”教导员笑了笑。如果把事情如实报上去, 研究所里有枪支就是个不好解释的问题。   反正黑灯瞎火的对面也不知道开枪的是谁,还不如直接说是连队的战士,这样从各方面都好解释。   把事情前后又捋了一遍, 确认不会有什么大的疏漏之后,教导员又带着季所长和梁悠到了院子里,一起去看看今天晚上来的到底都是一群什么人。   领头的不用想,和梁悠他们猜测的一样,就是从国外回来的还有前科的张定。他身后站着一群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头埋的最深都不敢抬起来的那两个, 就是今天在仓库守夜的新人。   周师傅沉着脸站在哪儿站的, 他的小儿子周扬远远看着父亲都不敢靠近。   梁悠叹了口气,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劝道:“师傅, 别跟他们生气了, 不值得的。”   那边蹲着的两个平时在新人里也没什么存在感。虽然没什么天赋手也算不上巧, 可周师傅也从来都没有嫌弃过,照样一点点的教着,从不说什么赶人走的话。   没想到有的人啊,资质平庸不怕,怕的是还有颗不安分的心。   “我有什么可生气的, 是他们自己选的。”周师傅的话听起来挺狠,但细听却是带着痛惜的。   “师傅,师傅我们错了,您原谅我们吧。”   “师傅您救救我们,别把我们交给警察了。”   或许同样听出了周师傅话里的惋惜,蹲着的两个人马上抬起了头,带着满脸的泪后悔不已的求饶。   周师傅平静的摇了摇头,“你们要偷的是国家的文物,我没有那么大的权利原谅你们。”   梁悠看了看抱头蹲在地上的人都是全须全影的,走过去偷偷拉了拉战士小李的衣角,等到他回过头小声的问道:“受伤的那个呢?”   小李道:“送回连队了。队医看过了,只是擦伤,梁老师您不用担心了。”   “这就好。”梁悠总算放下了心里的石头,她连打架都没打过的,突然开枪打伤了人,这对她的冲击实在有些大。要是对方有个什么不好,怕是这辈子她都忘不了这件事了。   “我,我是外国人,你们对我礼貌一点。”   不远处一声带着威胁的高声喊叫将梁悠他们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梁悠不屑的“啧”了一声,打算过去看看热闹。   “你们轻着点,我可是外国人,伤了我你们负得起责任吗?”张定瞪着一双眼,想要自己看起来凶狠一些,仿佛这样其他人就不敢再对他有所冒犯。   “而且,我的表,你们知道我的表多贵吗?把手拿开,别碰坏了!”   梁悠拍着胸口给自己顺了顺气,觉得这人令人作呕到了极点。明明是发着国难财起家的,偏偏还觉得成了“外国人”就高人一等了,可笑的紧。还有他的什么手表……   张定双手已经被反绑在身后,梁悠蹲在他旁边,拎起他手腕上的手表凑过去看了看。   “啧。”梁悠摇摇头,然后一松手,让张定连着手表带着手一起落下砸在腰上。   “这啥玩意儿啊。”梁悠嫌弃的看着张定,“假的不能再假了,高仿都称不上,你自己在家做的吧?”   这个世界的奢侈品牌跟梁悠前世的肯定有所差别,但她作为一个二十一世纪来的富二代,这点眼光还是有的。就算牌子不一样,那做工也骗不了人啊。   张定手上戴着的这块表,她上手一摸就觉出来做工粗糙了,再掂掂分量,还有什么不懂的?张定回村子后到处炫耀自己过得多好,可他手上戴着的手表根本值不了几个钱,也就骗骗村民罢了。   “你,你说什么?”张定依旧老大的嗓门,可配上他飘忽的眼神带着几分色厉内荏。   “我说你这表,不值几个钱啊。怎么,国外大老板就带这种东西?”梁悠嗤笑一声,又掂了掂他胸前的链子。“这个东西,放水里会飘起来吧?”   怪不得张定会回国重操旧业,之前他们以为他是贪得无厌,现在看来他在国外怕是走投无路了。   “你,你胡说!”被人直接拆穿,张定一时语塞,看着梁悠喘着粗气,又说不出什么有力的话辩驳。   梁悠一脸嫌弃的在袖子上擦擦手,然后站起了身。面对正看着自己的教导员和季所长赶紧解释:“我是看别人用过才知道他的是假的。都是我同学用的,可我不是我家里人。”   她爷爷过得最是简朴,可别让人误会了。   教导员点点头,他本来也没多想。梁家的家风大家都心里有数,梁悠在首都长大的见识多倒也能理解。别的不说,就冲梁家到了第三代还没出一个纨绔,就知道那些夸奖都不是假的。   张定还在那儿大喊着自己穿的戴的都是真的,骂梁悠土包子没见识。   梁悠想着我以前满世界买买买的时候,你还……好吧,她也不知道那时候张定在哪儿。反正他这种臭虫,品行低下没有富足的精神,再失去那些能让他虚荣的财富,就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都做的出来。   就这么又折腾了半天,边防连的战士们把参与今晚之事的人都带回了连队,明天再送到最近的派出所。   教导员已经跟季所长说好了,后续如果有需要可能要他们过去问话,还提醒了到时候千万别提梁悠开枪的事情,省的到时候越牵扯越多。   季所长连声道谢。等到教导员带着人走了之后,冲着研究所的职工们挥了挥手,告诉他们赶紧休息,明天放假一天。   “太好了!”原谅梁悠一听到放假两个字就开心,一时没忍住,将自己的兴奋之情表现了出来,惹得其他人忍不住笑出了声。   折腾了大半夜劳身劳心的,梁悠回到宿舍头一挨到枕头就睡着了。第二天不用上班,难得有个睡到自然醒的机会。   梁悠睡到天光大亮,起来吃了个早饭围着研究所转了几圈,发现自己无事可做。   要是能有个手机给她解闷就好了。可惜现在没有手机,也没有网络。在围着研究所绕到了第五圈,再绕下去都要饿了的时候,梁悠叹了口气回到了办公室。   好不容易歇个班放个假,结果发现就算放假也没有事情可做,最后还要回到办公室接着工作。   梁悠心情复杂,只是在推开办公室的门看到所有人都在的时候,她又平衡了。原来大家都一样,除了工作现在都找不到更有意思的事情。   只是梁悠现在手臂还不大舒服,就没有接着练习修复,而是找了本书出来看。   梁悠这边低头看着书,就觉得有人一直在看自己,一抬头,就看到了张冲。   梁悠冲着他一笑,“有问题要问我?”   张冲使劲点头。   梁悠把手里的书本一合,看了看周围眼睛放光的师弟们。“行了,今天来给你们答疑解惑好了。”   师弟们一听这话,马上围了过来,嘴里都是“梁姐真好”,“梁姐最漂亮”之类的好话,不要钱一样的往外说。   梁悠瞥了他们一眼说了句“虚伪”,众人哄笑,昨天的阴郁都被一扫而空。   梁悠理论知识扎实,性格也好,不像周师傅不爱说话长皱着眉头,让徒弟们都心中畏惧,觉得不好接触。   所以跟师傅比起来,新来的师弟们有问题都更愿意向梁悠这个师姐请教,这点连周师傅的儿子周扬都不例外。   平时梁悠都一个人对着墙砖做壁画修复练习,一练就是一整天。休息时腰酸腿疼的,一句话都懒得多说。师弟们都不是没有眼色的,自然不敢在那种时候还去麻烦她。   今天梁悠正好没事,他们当然不会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   梁悠从不藏私,师弟们所有问题她都耐心解答。偶尔遇上拿不准的,一群人一起翻查资料,一定要弄出了所以然才甘心。   这么一天下来,梁悠说话说得嗓子都痛了。喝着师弟们孝敬上来的菊花茶叹了口气,这放假放的,最后竟然比上班还要累了……   作者有话要说:祝大家中秋快乐!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嗷呜丫°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巳时清酒 11瓶;做菜要放肉 10瓶;棠梨 7瓶;木子黎 5瓶;Jessie、丸子、迷你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又过了几天, 属地派出所果然来了电话请连队和研究所帮忙协助调查, 还专门提了要梁悠一同前往。   梁悠还以为被抓到了什么疏漏,一颗心惴惴不安的上了车,接过到了派出所后才知道她的任务是帮忙辨别张定那些“值钱”的东西。   好吧, 梁悠将心放下,这事儿她还是挺擅长的。   看着张定用来炫富的“道具”,梁悠越看越无语, 这些东西有的还真完全是道具。   手表是假的,相机是模型,最值钱的恐怕是他带来的那个手电筒了。   梁悠一边啧啧摇头,一边跟身边的警官打听张定的案子。   据这位警官透露,张定的案子牵连不小,现在已经报道省厅去了。   原来张定在国外被儿子败没了家产还欠了一屁股的债, 百般无奈之下又想到了当年发家时用的法子, 打算回老家重操旧业。   他先是联系了身边搞古董的朋友,对方给他介绍了一个叫“赵哥”的老板。这个赵哥常年活跃在A国和其他与华国接壤的国家,做的将华国被盗取文物的在海外销赃的买卖。   张定跟赵哥联系上之后, 套了好一通的近乎, 然后打听起了敦煌文物在海外的价格。赵哥轻飘飘的给他报了几个数字, 听得张定魂都飘起来了,立马跟对方说自己有门路能弄到文物,请赵哥帮忙。   两人约定好了在A国的交易地点和接头办法后,张定就回到了二十来年没有涉足的家乡。从村里人口中了解了石窟文物现在的大致情况,考察好了事成后逃往A国的路线, 又忽悠了一批被他虚假财富迷住眼的青年人,促成了那一夜的行动。   张定打算的挺好,得手后他马上就逃往A国,所以也不怕事情闹大,反正也没人抓得到他。   只是他好不容易收买了值守仓库的人,结果被出来上厕所的撞见了。本想着一不做二不休,研究所里的书呆子们也不值得怕的,没想到竟然他们竟然有枪……明明之前问研究所的内应的时候,他们还说研究所没把这件事情告诉边防连的人,打算自己想办法的。   张定想不通,难道研究所里的人这么灵通,连内应都早早被发现了?   不过现在想这些已经没有用了,张定口中的“赵哥”牵扯进好几起大的文物盗窃案早就是重点关注的对象,只是他一直在国外从不踏足华国的领土,让华国的公安有些束手无策。   现在总算见到了一个和赵哥有过联系的人,当然要从他口中尽量的获取和赵哥有关的信息,争取顺藤摸瓜早日打掉赵哥团伙。   梁悠听得心中有气,跟小警员一起骂完张定,又骂赵哥,诅咒他们下场凄惨。张定计划了那么久最后还是事情败露,难说不是敦煌里的千年珍宝有灵,让别有用心者无处遁形!   回去的路上,季所长跟她提起了其他关于赵哥的事情。梁悠这才知道,赵哥的“生意”做的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大,可以他的名字已经被华国的大半的文物工作者和考古工作者所知,而且提起来就要大骂一顿的那种。   他的活动区域可以说是围着华国的边境线绕了整整一圈,边境线外少不了他的据点。   赵哥跟张定一样,在几十年前华国战火纷飞的年代靠着盗卖文物发家,只是他发家后没像张定一样干了一票就收手,而是将走私倒卖华国出来的文物做成了一条产业链。   他不再直接参与文物的盗取,只帮人转手赚取高额差价。到他手里的文物他从不问来路,卖家出手后拿到钱也不能管他怎么处理。这种银货两讫的做法倒是替他赢得了口碑,成了业内有名的人物。   季所长说,前不久有收藏家在国外办了敦煌珍宝巡回展,展出的收藏者从各处收集来的敦煌文物。   这次展览一经展出,在国外再次掀起了敦煌文物的热潮,使的敦煌文物价格飞涨。这次跟赵哥合作的不止有张定,还有其他打算趁着这股热潮大赚一笔,把心思放在了各类敦煌文物上面。只不过他们大多悄悄在民间收集往年流落的文物,再转手赚差价。还没有跟张定一样,大张旗鼓的直接来抢的。   “好在边防连的同志们快回来了。不然就靠咱们,没准儿那天真就出什么事了。”季所长道。   “边防连要回来了?”梁悠算了算,这一晃他们都走了快三个月了。   “嗯,要回来了,我听教导员说的。”提起这个季所长也是松了口气,“有边防连的战士们在,应该没人重走张定的老路了。”   梁悠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手指扣着座椅上的椅套,语带犹豫的问道:“所长,我听说边防连每年都会去烈士陵园扫墓是不是?”   季所长听到她的话一愣,然后马上懂了梁悠的意思。   “对,就在胜利纪念日那天,说起来也就是下周了。”   “那,我可不可以一起去?”梁悠依旧低着头,季所长看不到她的神色,可还是点点头。   “没问题,我一会儿替你跟教导员提一句。那天连队里没有任务的同志都会参加,我让他们带你一起,没问题的。”   “那就谢谢所长了。”梁悠感激的冲他一笑。   季所长摇摇头,两人没再说话。   其实烈士陵园就在市区,梁悠之前跟周师傅一起买东西的时候还路过过。当时开车的小李提了一句,梁悠听到马上就低下了头,看都不敢往那边看一眼。小李当时还说,每年的胜利纪念日和清明,整个军区会有烈士陵园祭扫活动,他们连队也会参加。   梁悠听完就记在心里,这几个月时不时的就会想起来,同时又后悔自己也不知道在怕什么,路过时竟然连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回到宿舍里,梁悠开始折腾她少的可怜的那点行李,翻出衣服试给向瑾看。   向瑾不知道她这是突然想起哪出了,一边不停地说着好看,一边操心的给她披被子生怕她被冻病。   梁悠裹紧了身上的被子,也觉得这么穿着出去一阵风过来就会冻病,一时有些纠结。   向瑾看着她的神色忍不住问道:“你这是在折腾什么呢?”   梁悠叹了口气,“我在挑扫墓时穿的衣服。”   向瑾吃惊的看着她,“你要去扫墓吗?你在这边有亲人?”   “有啊,我爸爸。”梁悠笑了笑。   “你爸爸?”向瑾是梁悠的同学,以前模模糊糊的听人提起过她父母都不在了的事情,但是没想到梁悠的父亲会葬在此处。   “你爸爸他,他怎么……”向瑾磕磕巴巴的,不知道该怎么问。   “他在这儿牺牲的,”梁悠手指向边境的方向,“就在离咱们研究所不远的地方,在二十年前的那场战争里。不过他并不算是葬在这儿的。”   梁悠的爸爸在牺牲后遗体被运回了家,和她妈妈合葬在了一起。梁悠从小到大每逢清明、中元之类的节日,都会被长辈们带着去给双亲扫墓。   今年中元节她没在家,就想着这次跟着祭扫补上。或许也因为这里是她爸爸牺牲的地方,梁悠心里总有点特别的感觉,就像是第一次跟她爸爸正式见面一样。   梁悠扯了扯身上的衣服嘟囔道:“总觉得应该正式一点。”   她自己是带着前世的记忆重生的,对什么灵魂啊、投胎之类的问题心怀敬畏。她爸爸是在这里牺牲的,或许他灵魂中的一部分也一直留在了这片他想要守护的土地上。   “算了,就这么穿好了,大不了套上件棉袄。”梁悠豁出去了。   她十八岁的时候就想穿这件衣服的,结果被奶奶看到后强制套上了棉袄棉裤。梁悠为此还心情低落了两天,等反应过来后又觉得自己太幼稚了,又自我鄙视了两天。   “唉,你听。”梁悠指了指窗外,对向瑾道:“卡车的声音,而且不止一辆,看来是连队的同志们回来了。”   向瑾点点头,梁悠穿上鞋就想去看看。   “哎哎哎,你的衣服。”向瑾拉着她提醒。   梁悠一低头,这才想起来自己还裹着被子呢,冲着向瑾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作者有话要说:请原谅我的短小~今天还有一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我男神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研究所里的职工听到了车声都站到了研究所门口, 挥着手跟相熟的战士们打招呼。战士们这一走好几个月的, 研究所里的人也都是跟着担心的。   “岳连长。”梁悠看着向自己走过来的人点点头,打了声招呼。   “给你。”岳青松递了个巴掌大的布包过来。梁悠一脸不解地看着他,莫非岳连长去执行任务还给自己带礼物回来了?   带着疑惑接过布包, 一打开看到里面是一沓现金。   “不是,岳连长,您这是……”   “你大哥让我捎给你的。”岳青松言简意赅的解释着。   “我大哥?”梁悠又惊又喜, “你看到我大哥了?他怎么知道你认识我的?”   岳青松看着她喜不胜收的样子,也忍不住微微勾起唇角。   “你大哥知道我们是哪个部队的后跑来问我的。”   “他问我,今年敦煌研究所是不是来了个长得特别好看的姑娘,姓梁。”   “啊,我大哥也真是的……”梁悠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实话也不能到处说啊。”   “噗。”向瑾没忍住, 败在了梁悠厚脸皮之下。   岳青松也笑了笑, 整个人看起来柔和了不少。“刚才季所长跟我说了,下周三我们连队将去参加祭扫活动,到时候你在门口等我们, 跟我们一起过去就好了。”   “好的, 谢谢岳连长了, 谢谢谢谢。”梁悠连声道谢,抬眼望着他的神色小声问道:“岳连长,这附近有没有卖纸钱的地方啊。”   岳青松无奈的看了她一眼,“烈士陵园里不能烧纸。”   “这样啊。”梁悠有些遗憾。算了,不能烧就不烧了好了。   转眼就到了周三, 本来连队里的战士都是坐卡车去的,这次为了梁悠还多开了一辆吉普。   梁悠裹着大棉袄上了吉普车,虽然车厢里远比卡车车斗要挡风,可她还是被冻得瑟瑟发抖。   岳青松转头看了她一眼,脱下自己身上的军大衣。   “不用……”   “盖着吧。”   岳青松不容拒绝的将军大衣盖在梁悠腿上。   梁悠有些不好意思,她给别人添麻烦了。岳青松却不以为意,将一旁一件不知道在车上放了多久的大衣穿上,到也从容。   小杨顺着后视镜看着梁悠,不解的问道:“悠悠姐,你为什么穿这条裙子啊,它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   梁悠抱着岳青松的军大衣缩成一团,正在感叹没想到他衣服还挺香的。听到小杨的问话点了点头,“算是有吧,这是我爸爸送给我妈妈的结婚礼物。”   “啊?”小杨一愣,“悠悠姐,我听说,我听说你爸爸也葬在烈士陵园里是不是?”   “嗯。”梁悠点点头。   “那,你爸爸去前线的时候你多大了?”小杨问道。   梁悠道:“两个月,在我妈妈肚子里两个月了。”   “那,那他……”   “他牺牲的时候吗?”梁悠笑了笑,没觉得这个话题有什么值得避忌的。她侧着脸看向窗外,让前面的两人看不出她脸上到底是什么神色。“他到了前线半年的时候牺牲的。当时我还没出生,家里人都瞒着我妈妈,可她早就有了感觉。从我爸爸上前线那天她每天都活在惶恐担心之中,后来那几天她一直梦到我爸爸跟她告别,情绪失控动了胎气,我就早产出生了。”   小杨又问:“那你妈妈呢,她现在好不好?”   “她不在了,”梁悠声音很轻,轻的差点被窗外的风声盖住,“我出生两个月的时候她走了。她离不开我爸爸,所以去找他了。”   梁悠出生的时候虽然带着前世的记忆,可她是在这个世界降生的,她认为自己就是这个梁悠,不过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忘却那些本该忘却的。   看出生的婴儿是看不清东西的,梁悠睁开眼时只能看到白茫茫的一片,发出婴儿啼哭的声响。她心里怕极了,没有一点安全感。   她能模模糊糊记起来的,就是其他人围着她小声啜泣的声音,还有奶奶抱着她将她放在妈妈身边,让妈妈好好看看她,多为她想想。   妈妈有没有好好看过自己的脸,梁悠不知道。她只知道等她能模糊的看清眼前的世界时,看到了妈妈从医院病房的窗前一跃而下的背影。   她今天特意穿了这件连衣裙,一是觉得它意义特殊,二是为了自己心里那份来的莫名其妙的仪式感。   “风很大。”梁悠冲着一直盯着后视镜的岳青松和小杨一笑,故作不在意的抹去了眼角的眼泪。   祭扫仪式很是庄严肃穆。梁悠坐在车里没出去,都其他人都走了,她才拉了拉裙子,把岳青松的军大衣放在车上,穿着自己的棉袄下了车。   梁悠爸爸没有葬在这里,所以陵园里并没有他的墓。   梁悠站在纪念碑前,眯着眼睛在上面找着她爸爸的名字。   “这里。”岳青松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边,替她指了指位置。   梁悠看着那个名字弯了弯唇角,“你怎么知道他是我爸爸?”   岳青松语气平静的答道:“教导员说的。”说完还往前挪了两步,站在上风口替梁悠挡住了风。“有话就说吧,我听不见的。”   “怎么可能听不见啊。”梁悠轻笑,不过她还是十分感谢岳青松,至少没有风吹过来,她现在觉得好多了。   说什么呢?梁悠出神的想着。在家的时候去扫墓奶奶他们也告诉她跟爸爸妈妈说说话,可每次都有其他人在场,她不好意思说,憋了半天也就只能说一句“我现在挺好的”出来。   或许因为现在身边站的是岳青松而不是家里的长辈,梁悠倒是少了一分心理负担,从善如流的说起来,虽然不知道她想要倾诉的那人究竟能不能听到。   将自己从小到大能想起来的趣事说了个遍,又说了家里每个人的近况。   最后,梁悠又抬手轻轻地摸过石碑上的名字,小声说道:“那,你和妈妈一定要好好的。我下次再来看你。”   其余的人都走了,连小杨都跟着卡车回去了,只剩下了梁悠和岳青松。   梁悠上了车,一边念叨着好冷好冷一边拉过来岳青松的军大衣盖上在后座缩成一团。   似乎是觉得刚才说的还不够过瘾,梁悠一上车嘴就没闲着,想起什么就说什么。岳青松是个十分称职的听众,听她说了一路也不嫌烦,偶尔附和几句,让梁悠说起更起劲了。   也不知道她说了多久,等到车里没了声音的时候,岳青松从后视镜里看到梁悠已经靠在车座上睡着了。   他将车开的很稳,经过大大小小的沙丘时都没把梁悠颠醒。   梁悠的梦里有前世空荡荡的大宅子和看不清面孔的父母,还有这一世被珍藏在相框里的父母的结婚照。   最后是在家里楼下的院子里,梁悠小心翼翼的控制着自己的身体迈着步子。不远处爷爷奶奶冲她张开手臂,嘴里一直夸着“悠悠真棒”,“悠悠真勇敢”的场景。 第27章   从烈士陵园回来之后, 梁悠果然不负众望的感冒了。   第二天早起时她躲在被子里不肯出来, 嘟囔着说自己还困,今天请假不去上班了。   还是向瑾察觉出不对,硬拉下了被子。手往她额头一放, 烫的吓人。   向瑾无奈,不知道是该佩服梁悠都烧的这么厉害了还不忘请假,还是该吐槽她不相信科学反而迷信多喝热水, 不愿意看病。   这时候也不用管梁悠的意见了。向瑾找来了魏姐帮忙,两人合力将她拉起来收拾好,架着就去隔壁的边防连找部队里的医生看看。   梁悠烧的双腿发软,可脑子里却清楚地记着一点:她不要打针!   魏姐跟向瑾出了一头的汗,终于成功将梁悠放在了医务室的椅子上。一试体温,医生不容商量的告诉梁悠她需要马上打针退烧。   梁悠觉得很多事情都是不会随着人的年龄增长而改变的, 而她害怕打针, 就是这很多事情之一。   高烧带走了梁悠身上的力气,也带走了她大部分理智。现在她整个人八爪鱼一样扒在向瑾身上,就是不肯向医生妥协。   咚咚。医务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敲响。   魏姐看了一眼正举着针管一脸无奈的医生, 起身表示自己去帮忙开门。   “教导员, 岳连长?!”魏姐有些惊讶的跟面前的两个人打着招呼。   “我们刚才听说梁老师病得很重, 路都走不了了。所以来问问情况,如果需要的话,我们可以派车把梁老师送到市医院去看看。”教导员温声说道。   梁悠身体一僵,一想到了自己刚才智商重回三岁半耍赖的模样被好多人看到了,就觉得呼吸困难。   看着眼前似笑非笑的医生, 还有只隔着一道连说话声都能听到的门外面的两个人。   梁悠一转身搂住向瑾的脖子,视死如归的对医生道:“你来吧。”   要说年轻还是恢复能量强。梁悠打了一针又睡了一天,转天就又活蹦乱跳的了。   师弟们都围过来关心的询问着她的身体,连周师傅也劝她,说如果不舒服就再休息一天。   “我身体好着呢。”梁悠笑了笑,回应他们的关心。   “悠悠姐,季所长找你过去。”张冲站在门口冲她说道。   “找我?”梁悠不知道季所长找她能有什么事情,求助的看向了周师傅。   “去吧。”周师傅似乎知道什么,对她笑着点了点头。   梁悠应了一声,站起身向着季所长办公室走去。   办公室里,季所长正翻着眼前的资料,听到敲门声说了一句“请进”,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让梁悠先坐下。   季所长道:“梁悠同志。”   “在。”   “哈哈,不用这么紧张啊。”   梁悠看他笑的温和,估计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情,便放下心中的担心,等着他开口。   季所长道:“梁悠同志,现在有个去国外深造的机会,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去国外深造,我?”梁悠一惊,“应该是师傅,还有其他前辈……”   季所长摇摇头,拦下了她没说出口的话。   “这次是去国外大学文物修复专业学习深造的机会。周师傅不会说外文,你的那群师弟们也一样。整个研究所里,也只有你能胜任了。况且我之前问过周师傅了,他不愿意去,并且向我极力推荐你。”   “可是我……”梁悠真的没想到,这辈子还有能再读一次文物修复专业的机会。   “你也不用有太大的压力,”季所长劝道,“这个机会是国家面向所有相关机构,报名后再进行筛选的。”   “这样啊……”   “嗯,不过我觉得你的被选中的机会很大。”季所长说道。   “您对我也太有信心了吧。”梁悠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不是我对你有信心,是你可以啊。”季所长笑道:“现在国内文物修复领域还不够正规,你大学历史系毕业,会外语,这个条件放眼全国都算是突出的了。而且咱们研究所本来就是重点部门,有这种机会肯定会先考虑咱们的。”   梁悠想了想,觉得季所长说的也对。国内现在做文物修复的,大多像周师傅一样半路出家,以前做的是完全不相关的工作,从大学美术系或历史系毕业反而是少数。再加上敦煌研究所这项工作经历,远比在其他研究所或者博物馆的工作经历更有分量。   梁悠觉得,她从今晚开始要复习一下外文多找些原文书籍来看,省的万一被选中了掉链子。回去之后,周师傅也提起了这件事,告诉梁悠一定要抓住机会好好学学,看看那些国外的专家们到底是怎么做的。   梁悠瞬时觉得压力更大了,又站回了她平日练习的砖墙前,告诉自己千万不能丢人。   “悠悠。”魏姐敲了敲门,梁悠刚拿起针管又只能放下。   “怎么了魏姐?”   “季所长找你。”   “又是我?”梁悠有些吃惊,她明明刚才季所长办公室出来的,她今天也太受欢迎了吧。   无奈,梁悠只能暂且按耐下心中那团刚燃烧起来的小火苗,今天上午第二次去了季所长办公室。   办公室里,这次除了季所长外还有个穿着警服的男人,他看到梁悠进来热情的跟她握手打招呼,介绍自己说是从公安部来的,姓董。   梁悠有些发懵,她也没做什么事情啊,怎么还遇上公安部的了。   “梁悠同志你不用太紧张,我就是来了解些情况的。”董警官笑容温和,可一双眼睛却让你觉得所有心思都被他看透。   “您说。”梁悠点点头,又觉得自己这态度太过冷淡,赶紧补了一句,“我肯定配合您的工作。”   董警官笑了笑,“我就是想要问问,一个月前张定团伙意图盗取文物那一天,关于您的那一枪的事情。”   梁悠看了季所长一眼,看他冲着自己点点头,也知道这事儿否认也没什么用处,于是大方承认:“您问。”   董警官脸上依旧带着笑,又转头看向季所长,“那把枪……”   季所长道:“是研究所的,具体是什么时候的,我确实也记不清了。”   董警官点点头,低头翻看着自己手里的文件。梁悠知道这是一种心理战术,为了让她和季所长感到压力,再接下来的问话中有问必答。   不过梁悠倒不算太担心,如果真有什么事情,早就把她跟季所长拉走带到派出所问话了,怎么可能反过来是警察找过来。   其实仔细想想,开始是他们想的太简单了,教导员估计也没想到张定这件事还跟赵哥那么大一个跨国团伙有牵扯。   如果只是张定带着一群村民盗窃文物未遂,这件事也不会被报到公安部,那开枪的事情没准儿就能模糊过去。可没想到这件事还牵连不小,那自然每一步都要仔细核查。   子弹是证据,枪不是连队的枪,那开枪的自然也不是连队的人。   教导员应该早就知道瞒不住了,怎么不来提醒她一句呢?梁悠头疼的想到。   她不知道的是,教导员在知道这件事瞒不住后就把真相告诉了市公安局的警察。几个人都觉得不算是大事,毕竟会开枪又不犯法,所以后来也就没跟梁悠多说。倒是枪支的来源他们跟季所长商量着写了份报告交上去,本以为能翻过这页,没想到还有人过来专门问话。   董警官开口说道:“梁悠同志。”   “您说。”梁悠做倾听状,脸上表情淡定如初。   “其实我这次来是请您帮忙的。”董警官一反刚才的试探,语气和神情都诚恳了不少。   “会外语,懂文物,好枪法,会画画,还有……”董警官一笑,“会鉴定奢侈品。”   “哈哈哈,我哪有这么厉害,瞎猫碰上死耗子罢了。”梁悠被他笑的后颈一凉,摸了摸脖子,心道看来事情不简单啊。   “而且有人向我推荐了梁老师,说来找梁老师最适合不过了。”董警官又说道。   “谁?”梁悠纳闷,自己什么时候这么有名了。   董警官道:“梁家勋同志。”   “我大哥?”梁悠吃了一惊,没想到眼前的董警官竟然认识她大哥。“那您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前不久北疆那边抓到了一伙儿盗墓贼,他们盗了一座五百年前的帝王墓,将里面的珍贵陪葬品洗劫一空。”董警官边说边观察着另外两人的神色。   季所长听到他的话紧蹙着眉头,面色沉重。梁悠小脸都皱成了一团,仿佛下一秒就要破口大骂了。   董警官继续道:“很巧,那伙盗墓贼在境外的接头人,也是赵哥。”   梁悠想了想刚才他对自己的几句评价,问道:“董警官您这是,要我去做卧底?还是假装成买文物的人混到赵哥身边跟他接头?”   梁悠想起前世看的那些惊险刺激的电影,热血沸腾。   “赵哥销赃从来都有一条稳定的渠道,他从不直接和买家见面的。”董警官笑着解释,否定了她的猜测。“不过也差不多。”   “那到底让我做什么?”梁悠有些心急。   “盗取帝王墓的团伙的前任老大有一独生女,一直在国外学美术。前老大从不让女儿参与到团伙里的事情,甚至想要洗白让女儿回来接手一份干干净净的家产。”董警官没有直接回答梁悠的问题,反而讲起了故事。“可是洗白这件事不是那么容易的。一群在土里刨了一辈子的人,你让他们去干别的,他们哪会啊。况且天底下有几个买卖像盗墓似的,在地里刨一刨就有大笔的财富入账。钱来得快的,跟从天上掉下来的也差不多。一帮人习惯了一掷千金,早就不知道精打细算的日子要怎么过了。”   梁悠歪着头听着,想要知道这故事的重点到底是什么。   “一些激进的成员处理掉了在他们眼里‘一意孤行’的老大,而受过这位老大恩惠的人则嚷嚷着要为他复仇,一个盗墓团伙一分为二。那个在国外学画画的女孩回国,接手了其中一半。要替她父亲复仇,向另外一半讨回公道。”   梁悠听着董警官嘴里跌宕起伏的情节,出了一个“哇”字真不知道怎么才能表达自己的心情。   “所以,您是说要我假扮那位来复仇的小姐?”梁悠问。   “准确来说,是那位小姐希望有人来假扮她。”董警官答道。   梁悠捋了捋这个故事,“为什么,她父亲的死也和赵哥有关吗?”   “有关的,”董警官肯定了她的猜测,“她父亲人称钟三,祖上就是干的盗墓的勾当。十来年前被打击过一次,后来出狱了又重操旧业,用着盗取文物换来的钱把女儿送到国外去学艺术。钟三一直是赵哥在北方主要供货人,他要是金盆洗手了带着整个团伙洗白了,赵哥很难再找到这么一个挖坟掘墓的行家供货。为了保障自己的文物货源,赵哥可以说是煽动了团伙里的二号人物和钟□□目,下手杀了钟三,最后还把一个小孩子推出来顶罪。”   “啊,这是什么魔幻剧情啊。”梁悠感叹。   董警官继续说道:“所以钟小姐想跟我们,联手。她为父报仇,我们将盗墓团伙和赵哥一网打尽。”   “这位钟小姐倒是了不起。”梁悠有些佩服。   钟三对女儿是真的好,为了女儿愿意金盆洗手。不过除了这片慈父之心之外,他也没什么可取之处了。干了盗墓这行,最后也不是良心发现收手的,实在不是什么好人。   董警官:“其实我们开始也考虑过别的人选,可跟赵哥接头的一定要是自己人才能放心。没跟赵哥见过面,身份又足以让赵哥亲自出马来谈生意的,目前就只有钟小姐一人了。”   “所以您找我来不是让我来冒充买家的,而是让我冒充这位盗墓世家出身却投身艺术,在父亲被杀后又毅然决然回国报仇的钟小姐是吗?”梁悠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董警官。   “是这个打算,不过……”   董警官话还没说完,就被梁悠打断:“我这人设也太带感了吧。”   “带感?”董警官不解,一直没闹懂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梁悠捂着胸口,她前世看了那么多小说,终于要有用武之地了。 第28章   董警官跟梁悠大致介绍了钟小姐的事情, 具体的会等完全确定后再详细的告诉她。   同时, 董警官还告诉梁悠,他们正在遴选扮演她的手下和她一同前往帮助保护她的惹怒。除了几名业务精炼的资深民警,还有部队前不久联合任务中表现最出色的两名战士——梁家勋、岳青松。   梁悠没想到还有俩熟人, 想到好久没见到自家大哥,也不知道他现在好不好。   她刚回到办公室,就有旁边的小战士跑来告诉她有找她的电话打来。梁悠看着手里的针管, 无奈的放下,看来她今天是没法练习了。   就是不知道给她打电话的人是谁,是家里的长辈,还是大哥?梁悠坐在电话旁边有些无聊的等待着。   刚才小战士只告诉她打电话过来的是个男人,麻烦他们帮忙找下梁悠,他一刻钟之后再拨过来。   等到了小战士说的一刻钟时间, 电话铃声准时响起。   梁悠拿起听筒, “喂,你好?”   “悠悠。”电话那边传来了梁悠熟悉,却又已经有快一年没听到的声音。   “大哥!”梁悠惊喜。   梁家勋所在的部队在雪山上, 没有通电话, 想要打电话要休假时下山才行。大哥自己是干部, 总会在休假时替班。自己留在营地,让其他同志有机会下山给家里打电话。   算起来,上次跟大哥通电话还是去年过完年一个月的事情了。   突然听到熟悉的声音,梁悠又惊又喜。还有一点,紧张。   梁国勋先问了梁悠在研究所这边的情况, 梁悠当着大哥可不敢抱怨,何况大哥那边的环境比研究所要苦多了。于是就实事求是,把这段日子发生的事情说了几件给他听。   “嗯,很好,这既然是你自己的选择,就要好好坚持下去。”梁国勋语气温和,给了妹妹难得的肯定。   因为对面是一直敬畏的大哥,梁悠打电话时坐的都比平时直。“我知道的。”   梁悠从小就是在家人的过度保护中长大,这种保护在一定程度上也成为了一种限制。在这里面,唯独大哥是例外的。   他对梁悠也很好,但不会限制她做自己的喜欢的事情。或许因为他自己是个喜欢挑战的人,他并不反对妹妹去做一些在其他人看来不够“安全”的尝试。   教梁悠骑自行车的人是大哥,教会她骑马的还是大哥。到了后来,教她射击和擒拿的还是大哥,虽说最后那一项再被发现后强制暂停了。   “我听说你开枪了?”梁国勋问。   “啊,那个……”梁悠紧张的卷着电话线,最后还是老实的点点头,“嗯。”   梁国勋又问:“开枪的感觉怎么样?”   梁悠小脸皱成一团,不知该怎么形容自己当时的心情。   “可能因为是半夜,天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所以我没看到被我打到人的,也没看到他被我打到后的样子。但是……心里还是很别扭,因为我打伤了一个人。”梁悠越说声音越小。   梁国勋能理解她的心情。别说梁悠了,他刚到部队的时候觉得自己已经受过全面训练,握住枪的时候肯定可以做到心无旁骛。可是当他执行任务时第一次面对射击指令时,他还是手抖射偏了。他当时才认识到,就算面对枪靶时可以百发百中,再面对活生生的人的时候也会紧张。   梁国勋张了张嘴,想要跟妹妹分享一下当时的心理顺便安慰她几句。可他向来不善言辞,默默组织了半天词汇,刚要开口……   “算了,不想那么多了。反正打都打了,再想也没用。”   梁国勋还没开口,就被梁悠把话又堵了回去。他难得想要温情一把,可惜妹妹并没有给他机会。   “不过大哥你都知道了,那……”梁悠咬住嘴唇,有些紧张,不知道爷爷他们听到了会不会很担心。   “你放心吧,”梁国勋读懂了她未说出话里的顾虑,“我爸知道了,但是不会传到爷爷耳朵里的,你放心。”   梁悠松了口气,她都这么大了,要是还总让爷爷奶奶替她发愁,那可真是罪过。   “我爸把电话打到了团部让我去接电话,我以为有什么大事。”梁国勋顿了顿,语气带着几分无奈,“结果他向我征求意见,问怎么跟你说才好。他想劝你回家,又怕你不愿意。没想到他也挺会尊重别人意见的,我还以为他……”   梁悠知道他说的是当年他当年想做飞行员,结果大伯却不允许的事情。   “因为我毕竟不是大伯的亲女儿啊。”梁悠笑笑,这是他们对她再好都不会改变的事情。   “那个,今天董警官去找你了对吧。”梁国勋生硬的将话题转开。   梁悠道:“来了啊。”   梁国勋:“那你,同意了吗?”   “嗯……”梁悠故意拉长了声音,听起来像是很犹豫。“我同意了。”而且是一秒都没犹豫的就同意了。   “放心吧,大哥会保护你的。”一片坦途的花路上的风景固然美好,可险坡上也别有风光。梁悠想去看,他就陪着她去看看不一样的美景。   “嘿嘿,我可听说了,大哥你们是要选的,还不一定会选你呢。”梁悠心情不错,还和大哥开起了玩笑。   “对大哥这么没信心?”梁家勋轻笑,兄妹两个玩笑了几句。   回研究所的路上,梁悠停在中间看着沙漠上的夕阳。   梁家人起名字时,梁悠上一辈用的是是“国”字,这一辈是“家”字。   梁悠的名字却没有和哥哥姐姐们一样取一个“家”字。爷爷的本意是不需要她为国为家做什么,只要能一生悠然自得的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就够了。   看来她身体里还是有梁家人不怕困难,不惧挑战的一面的。梁悠想着,并为自己这个结论而雀跃。纵然有前世的记忆留着,她还是觉得能跟爷爷大伯他们一样是件很值得骄傲的事情。   沙漠里可真美啊。看着太阳完全落下后梁悠感叹。就是有点冷,也不知道在雪山里看落日会是什么感觉。   回到研究所后,梁悠回到办公室借着煤油灯重新开始今天被迫中断了几次的练习。   一晚上过来,修复的大小用肉眼根本看不出来,可梁悠还是在笔记本上密密麻麻的写了一页,写自己今天出现的失误和新发现的问题。   等到终于把今天既定的工作完成后,梁悠坐在椅子上揉了揉眼睛,十分渴望手边有一瓶眼药水。   “师傅?”听到开门的声音梁悠望了过去,看到了门口的周师傅。   “怎么还不休息?”周师傅问道。   “今天还没练习。”梁悠说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打算做完练习再去休息的。”   周师傅点点头,蹲到了梁悠练习用的墙砖前面,开始给她指出问题。   梁悠赶紧把笔记本拿出来,难得师傅今天话这么多,她可不能错过。   “不过也很不错了。”   梁悠很少能从周师傅嘴里听到夸奖,如今听她说自己“很不错了”,心里美滋滋的,觉得受到了莫大的肯定。   “咱们做文物修复的,要为这些文物负责,不能在咱们手里毁了它们。咱们做的是修复,不是在文物上再创作。”这话周师傅记了半辈子,并且一直是这么做的。   梁悠点点头,“我知道了师傅。”   “很好。”周师傅欣慰的看着她,又想到那群新来的小子们,总有一天他们也会成长为可靠的存在。   修复一个洞窟的壁画需要两到三年。周师傅以前从来不敢去计算,只有自己一个人的话这些要修到什么时候。   春天要来了。那些当初为了给家里省一人口粮才来的小伙子们,却没人提起离开的话题。或许他们和之前来的那些不同,因为担心被赶走而很认真、努力的了解过他们以后要面对的是一份怎么样的工作。   当他们真正了解后,就再舍不得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清明上河图 10瓶;Jessie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要到春节了, 梁悠提前几天就开始准备回家的东西。   研究所里的职工春节时大部分都待在研究所, 等工作少的时候轮流休探亲假再回家。只是梁悠他们文物修复组现在也进不了洞窟,没什么实际的工作,自然也就不用留在研究所过年, 各回各家去了。   不过梁悠没告诉家里,打算到了火战车再打电话,给他们一个惊喜。   梁悠上火车那天向瑾也陪着去了车站。两人在周围逛了一圈买了不少东西, 向瑾托给梁悠帮忙带回家给她父母。   梁悠手里有上次出门前奶奶和阿栋塞给她的钱,还有梁家勋托岳青松带来的,在研究所这几个月她没地方花钱,再加上自己的工资,也是个有钱人了。   可惜这个年代物资匮乏,她空有一口袋票子, 却没有能花出去的地方。   “记得帮我带书啊?”向瑾不知道今天第多少次的提醒。   “好好好。”梁悠无奈, 自己看起来就这么健忘吗?   向瑾也发现了自己有些啰嗦,不好意思的笑笑。“好吧,我不说了。”说完, 还做了个闭嘴的手势, 逗笑了梁悠。   梁悠满怀着回家的喜悦坐上了火车, 一想到她突然现身会让家里人多开心,就恨不得睁开眼就到首都了。   可惜天不遂人愿,回家的路途远不如她想象的那么平坦。   火车不知为何好好地突然停在半路,车厢里乱成了一团,都在问是怎么回事。   又过了一断时间, 火车里播报广播,说是因为前面隧道塌方,火车只能暂时停下。   这个消息一出来,车厢里一下子炸了锅。乘务员一出现就被拉着问什么时候能走,可乘务员也说不清,只能好生劝着安抚乘客们的情绪。   梁悠也傻了。她坐火车不爱吃东西,所以虽然是一天一夜的路程,就只带了一个玉米饼上车。火车一停不知道要停多久,她就只有这个玉米饼……   梁悠觉得她应该早做打算,先备上几盒盒饭,不然过得时间久了,花多少钱都买不到了。   正好这时乘务员推着餐车过来,有跟梁悠用着同样担心的乘客开口问了价钱,却得到了本来三毛钱一份的盒饭现在已经一块钱的答复。   不少乘客听到价钱后马上打消了原本的念头,三毛钱就够贵了,现在竟然涨到了一块?!说是遇到了塌方,但如果是小塌方抓紧时间移走掉落的石块应该也不会拖很久。如果是大塌方肯定有别的解决办法,反正不会让他们在火车上等太久的。   抱着这个想法,车厢里大部分乘客选择不买盒饭,靠自己带来的干粮撑到问题解决。   可梁悠她自己没带什么干粮,所以只是犹豫了一会儿,就买了三分盒饭,花了一个月工资的十分之一出去。   旁边的大娘看她心疼的小脸皱成了团,还劝她火车很快就会开的,花这么多钱浪费了。   “没事儿的大娘,吃不了的话大不了带回家接着吃,反正菜色还挺丰富的。”梁悠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表情太过于勉强,让旁边本来看到她拿出几块钱买饭心里有了异动的人也放弃了本来的想法。觉得她就是人傻不会花钱怕挨饿而已,应该也没多有钱。   梁悠将买来的盒饭装好,把它们当做了自己的心理依靠。   她没有戴手表的习惯,坐在火车上心里着急。偷瞄了几次隔壁大叔手表上的时间,结果过了还没有一刻钟。   火车停在半路这件事本来就让人心烦,再加上周围乱糟糟的都是抱怨声,让人觉得静不下来。好在她包里还背了几本书,现在可以打发一下时间。   或许是为了节省燃料,随着火车停驶的时间越来越长,车厢里越来越冷了。   梁悠羡慕的看着其他带着铺盖的乘客把自己裹得暖暖和和的。而她,就只有硬卧床上的小薄被子。   就着热水吃了一份盒饭,勉强填饱了肚子,身体也暖了些。火车也不知道要停多久,再久怕是连热水都没有了。   趁着现在不饿不冷,梁悠也不多想,直接准备睡觉。反正她也想不出办法能让火车恢复行驶,干脆保留些体力,这样明天继续挨着也不会特别难受。   跟她有同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其他乘客唉声叹气了一阵子,也知道没有别的办法。与其坐在那儿着急,还不如早些睡觉。落个清静。   前半夜时还好,等到了后半夜,车厢内的气温明显降了下来。梁悠盖着被子又把棉袄搭上,整个人缩成了一团,这才勉强继续又睡了过去。   到了第二天,众人不满的情绪更加激烈。本来就二十来小时的车程,现在只走了五个小时就停下了,前面的塌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修好。   火车上的工作人员都不敢在车厢里走动,一旦出现就会被拉住一通追问。可他们除了安抚乘客耐心等候,也给不了什么准话。   饭盒因为凉了太久,上面已经结了一层油脂,看着就让人没什么食欲。梁悠秉持着有的吃总比饿肚子要好的原则打开了盒饭,叹了口气。   “姑娘,你把盒饭放水箱上热一热吧,不然闹肚子。”还是昨天那位热心肠的大娘,看到梁悠一脸吃不下的样子替她出了主意。   梁悠一听这是个好办法,大娘就是比自己更有生活中的智慧。于是跟大娘道了声谢,带着随身的东西和盒饭就去找车厢连接处的水房。   想到刚才大娘怀里小孙子咬着手指头安安静静的看着她饭盒里饭菜的样子,梁悠直接把剩下的两盒盒饭都放了上去。   她这个年纪饿几顿就当做减肥了。横竖在饿出事之前肯定会有解决办法的,总不能真让他们饿死了火车上吧。   梁悠想得开。摸着盒饭热的温度差不多了,将两份摞在一起端着回到了车厢,打开其中一份递了过去。   “这怎么行,你自己吃还不够呢。”大娘摆摆手,不肯去接她递来的盒饭。怀里的小孙子手伸到一旁想去触碰里面的火腿,听到奶奶的话又乖乖把手放下。   “我们带了干粮了,还够吃的。”大娘继续说道。   梁悠笑道:“没事,这饭菜放久了就坏了,你就先吃了吧。大不了要是晚上火车还没开,我就蹭您的干粮吃,正好。”   大娘又推脱了一阵子,看梁悠坚持,就把盒饭接了过来,送了她几个带来的冻柿子当做回礼。   梁悠将冻柿子放在包里收好,就跟大娘聊了起来。   原来大娘姓王,这次是带着孙子去首都看在那边工作的儿子和儿媳,一家人过一个团圆年。听说梁悠跟自家孩子相反,是首都出来到这边工作的,还纳闷她有那么好的条件为什么不留在家里。   王大娘的孙子叫勇勇,长得精神又听话。梁悠一向对小孩子没什么兴趣,看到他都忍不住逗一逗,将饭盒里的香肠夹过去,喂给他吃。   岳青松过来时,正好看到这一幕。   “诶,岳连长?”梁悠吃了一惊,她没想到岳青松也在这列火车上。“你怎么也在?”   梁悠的出现显然也在他的意料之外,岳青松脸上难得露出了惊讶之色,冲着她点点头。“我今年打算回家,买的从首都中转的车票。”   往年过年他都会留在连队值班,今年因为一个很亲近的堂弟要结婚了,他才决定趁着过年的时候回家看看。   “我昨天上车的时候怎么没看到你。”梁悠疑惑。昨天她是坐着连队的车到的火车站,岳青松顺路的话没理由他们两个不坐一趟车过去的。   岳青松解释道:“我之前在市里学习,学习完了之后没回连队,就直接上车了。”   “原来如此。”梁悠点点头,指了指旁边的位置。“啊,岳连长您坐。”   “不用了。”岳青松摇摇头,“刚才乘务员说后面车厢有几个人发生了冲突,我想着过去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的。”   “啊,这样啊。”两人之间算不上熟悉,说起话来总是有些尴尬。“岳连长您真是,人民子弟兵,部队好榜样。”   岳青松被她浮夸的夸奖逗得忍不住弯了弯唇角,梁悠被他的笑惊艳了一把。只能说平时严肃的人笑起来还是很有杀伤力的,当然前提是长得好看。   两人又聊了几句,岳青松也没再多留,继续往后走看看到底怎么个情况。   梁悠看他走了,还冲着他的背影挥了挥手。   对面的勇勇吃饱了开始打起哈欠,梁悠似乎也被传染。心里一个声音告诉她刚吃完东西不能睡觉,但另一个声音马上就反驳,她多休息是为了储存能量。   很快,刚起来几个小时的梁悠再次进入梦乡,储存身体里仅剩的那点能量。   等到再醒来时,梁悠是被吵闹声吵醒的。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到岳青松就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翻开着她放在窗边的书。   看到她迷迷糊糊的坐起身,岳青松叮嘱她待在这儿不要乱动,然后自己走向了争吵的源头。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安 5瓶;牛虻 4瓶;Jessie、骷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梁悠答应时表情十分的乖巧。不过在岳青松走开后, 她还是忍不住好奇, 偷偷探出一个头。   事情倒是很好看懂,就是一名来送热水的乘务员被拦住,一群人围在她周围宣泄着自己的不满, 将货车停驶的怒火都发泄在她身上。   还有几个人拉扯着她的衣服和袖子,将她拉的来回晃。可怜的乘务员一边道歉,一边还要护住暖壶不让里面的水洒出来。   梁悠觉得那些人做的太过了, 火车开不开这事也不是乘务员能决定的,何必要去为难一个小姑娘?   好在等到岳青松走过去,那些人看着他身上的军装有些忌惮,嘴里虽然没停下,但手总算是松开了。   梁悠离得远,听不到岳青松说了什么。只不过看那些人心不甘情不愿的还是散开了, 让小乘务员得以脱身将热水送到了身体不适的老人面前。   这才刚过了一天大家就已经等不及了, 时间再久,怕是真要出乱子了。   其实梁悠也急,她是打算回家过除夕吃团圆饭的。没想到现在火车一停打乱了她的计划, 她很可能除夕到不了家。   只不过她想的开, 不会去难为不相干的人, 也不难为自己,毕竟改变不了什么。   岳青松回来时眉头是皱在一起的。显然他也清楚,如果再不给出解决办法,事情恐怕会往不可控制的方向走去。   剩下的时间岳青松都没有离开。晚饭时梁悠用热水泡着玉米面的饼子,还吃了他带来的半块红薯。   天彻底黑下来之前, 停了很久的广播终于开始再次播报,只是带来的却不是什么好消息。   前面隧道塌方情况严重,一时半会是别指望能修好了。相关部门已经在紧急借用周边的汽车运送旅客,只是隧道塌方影响的不止他们这一班列车,而且这资源要用到更需要的人身上。   他们这列火车离下一个火车站只有十几公里,汽车还要去接被困在更远地方的人,他们完全可以走到车站。到了火车站后可以凭票退款,或是改签其他班次的列车。   “早说啊,”刚才闹事的一个人对着播放着广播的大喇叭喊道,“早说能退票我早走了,谁还在这儿受这个罪。”周围几个人也跟着响应,吵吵嚷嚷的骂着。   广播是说明天天亮时走。可有些人已经等不及了,拍着车门让列车员打开。没有人回应,干脆就弯腰从窗户里跳了出去。   现在人像的简单,就觉得十几公里的路算什么啊,还没平时去赶集要走的路多。与其在这儿多等一晚上,还不如赶紧到车站换好票,等到白天人多了换不到时间最近的票了可怎么是好。   于是跳到车外的人越来越多,有几个还拿出了梁悠小臂那么长的手电筒照亮,喊着让其他人走在自己后面。外面天寒地冻的,人多起来倒是还挺热闹。   梁悠是打算好好睡一觉的,但是岳青松不放心。外面这么多人没人拦得住,可前面毕竟是个小山坡大晚上的难保不出什么问题。   岳青松是名军人,他有军人的责任心和使命感,要保护群众的生命安全。现在劝是劝不住了,他只能跟着大部队一起,如果真发生什么意外能够及时处置。   岳青松让梁悠好好睡上一觉,明天早晨他回来接她。   梁悠犹豫了几秒,拉住了刚转身的岳青松的袖子。   “我跟你一块走。”现在走早点想办法,没准儿能赶上家里的那顿年夜饭呢。   下定了决定梁悠马上收拾好了她不多的行李,跟王大娘祖孙两个道了声别,就跟着岳青松去取他的行李。   岳青松的买的是硬座票,一进车厢里面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只留下一地的垃圾。好在他的行李没被人取走,还好好的放在行李架上。   岳青松拉开车窗自己先跳了下去,接过梁悠递来的两人的行李。   梁悠弯着腰尝试了几个姿势,都因为窗口太小觉得不舒服。最后她干脆先把腿伸出去悬在空中,然后侧着身子出去,整个人坐在了窗户边上。   梁悠低头看了一眼地面,小心的又往外蹭了蹭想着距离能减少一点是一点。提起一口气,刚准备豁出去了直接跳下去。   可这口气刚提到了一半,梁悠就觉得身体一轻,她被岳青松举着腰抱起来稳稳地放在了地面上。   梁悠脑袋迷迷糊糊的还没反应过来要道谢,他倒是先开口道歉了。“不好意思。”   “啊,没事。不不不,是我应该谢谢你。”人家为了帮忙托了一下她的腰,梁悠还不至于觉得他是在耍流氓。更别说他的手规规矩矩的一秒钟都没多留,动作看起来跟接行李时一样的毫无感情。   梁悠看着沉默着将两人行李都背在背上的岳青松,忍不住用手在脸颊边扇了两下风。天气明明冻得她鼻子发痒,可脸上的温度却一升再升。   岳青松躲过梁悠想要接行李的手,对她说道:“跟着我。”   岳青松的背包里也装着一个手电筒。梁悠看他打开手电走在自己身前,心里胡乱的想着难道在这个时代手电还是坐火车的标配不成吗?   月夜,灯火。梁悠看着眼前的景色,想起他从风沙里救了自己的那一晚。似乎从第一次见面时起,他就一直这么可靠的让人心安。   梁悠突然有了想跟他聊天的冲动,快走两步走到了岳青松身边,想跟他谈谈人生说说理想什么的。   岳青松转头看着她,像是在等待着她开口。   “那个,你是哪里人啊?”梁悠酝酿了一会儿,选择了一个最俗套的开场白。   岳青松却还是一如既往的认真,一板一眼的回答着她的问题。   梁悠一边听着,一边偷偷想这是她听过岳青松说话最多的一次。   原来岳青松家在北疆的一个小镇上,离她大哥所在的部队不远,从小是在雪山里跑大的。   梁悠听的好奇,问起了他小时候在家里的事情。岳青松也不嫌烦,挑了几件跟她讲。跟她讲他小时候和小伙伴儿们一起在滑冰玩雪,讲他们一起设陷阱抓麻雀,听的梁悠心生向往,觉得自己两辈子的童年都没人家丰富多彩。   “诶,那你为什么叫青松啊,是因为家里长辈希望你能像松树一样坚韧,不怕困难吗?”梁悠问道。   “不是,”岳青松摇了摇头,脸上带出了几分怀念的神色。“因为我家里的几个伯伯都还没成年就去世了,只剩下了我爸爸,不过他最后也没活过三十岁。我奶奶希望我能长寿,活的久一点,所以给我起名叫青松。”   “这样啊……”梁悠一时不知说什么是好,觉得自己问了不该问的问题,触到了他的伤心处。   “那个,你知道我为什么叫梁悠吗?”梁悠急于转移他的注意力,心慌意乱中蹦出这么一句话来。   “为什么?”岳青松倒是好脾气,十分配合的反问。   “因为我爷爷说,希望我能悠然自在舒舒服服的过这一辈子,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梁悠说完忍不住笑了笑,“后半句话倒是应验了,可是前面的我怕是辜负爷爷的期望了。”她现在选择的这份职业,跟舒舒服服什么可是完全扯不上关系。   “我不也是一样。我奶奶希望我能平安到老,我却选择来当兵。”岳青松说完摇了摇头。“希望她老人家要是知道了,不会怪我才好。”   “她……”   “她在我上高中的时候就去世了。”提起这位最亲的人,岳青松语气里盛满了怀念。   “奶奶去世后家里没有亲人了,这还是我这么多年第一次回家过年。”或许是因为马上要到了阖家团圆的日子,又或许是因为今天夜色不错,岳青松难得有了倾诉的欲望。“就是不知道这次赶不赶得及。”   “肯定赶得及的。”梁悠肯定的冲他点头,似乎这样能给予他信心和力量。全然忘了自己早晨算时间时怎么算都觉得不够,懊恼的抱着枕头揉了好几下。   “你也肯定能回去,跟等着你的亲人们,一起吃上团圆饭的。”夜色下岳青松的神色比平日温和了不少,梁悠看着他的眼睛,觉得脸上的温度,似乎又升上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黑黑黑黑 10瓶;Jessi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走起来了还挺热的。”梁悠摸着自己的脸, 欲盖弥彰的解释着。   这一路两个人聊得跟她之前想过得差不多, 就是聊聊人生,聊聊理想。两人都没什么伟大的想法,一个说要保家卫国, 一个说要成为优秀的修复师,正好还是他们在做的工作,也算是挺踏实的理想。   火车站对其他人来说不远, 对梁悠还有些吃力。没走到一半就开始喘,跟身边背着两个人行李依旧呼吸平稳的岳青松形成了惨烈的对比。   大晚上的她也不好意思说休息,只能咬着牙继续坚持。还好岳青松细心,提出停下来歇会儿,喝口水缓缓。   梁悠摇了摇水壶,空的。也怪她自己, 这种事情总是提前想不到。还好岳青松早有准备, 把自己的水壶递了过来。   梁悠一边道谢,一边惭愧自己还不如一个男生。   晚上风大,一停下来风马上就把棉袄吹透了。梁悠也不敢久站, 歇了一会儿顺了口气就继续往前走着。   中间又停了几次, 等终于到车站的时候已经过了三个小时。梁悠抹了把汗, 在心里偷偷夸奖了自己一下。   “很不错。”岳青松声音里带着笑意,让梁悠一瞬间以为自己刚才把心里的话都说出来了。   “梁老师能坚持下来,很不错。”   梁悠看着他一脸认真,没忍住笑了出来。“你是把我当成你的新兵了?”   “这倒是不会,”岳青松摇了摇头, 眼睛里带着笑,“如果是新兵的话,刚才第一次停下来的时候我就会劝他们退伍了。”   “真严格。”梁悠小声嘟囔,想了想,又觉得他说的也没错。   晚上火车站售票处本来是没人的,这两天为了应对突发状况也安排了人值班。两人又歇了一会儿,便站在了队伍的末尾。前面一直吵吵闹闹的,不时就有人站在售票窗口不肯走,看来是情况不大理想,换不到合适的票了。   梁悠看着不远处的公用电话,犹豫着要不要给家里打个电话说一下情况。不过她只考虑了一下,就又放弃了这个想法。   爷爷和大伯他们从不为个人的事情安排过什么,那她也一样。就算除夕夜到不了家,初一初二也是一样的,何必现在知会他们让他们在家里就开始为自己担心呢?   队伍走得很慢,梁悠一连打了好几个哈欠,看到最前面的人还是没变。她坐的那列火车终点站是首都,中间还会停靠七八个车站。前面的人都换不到想要的票,等轮到她能有票就不错了。   果然,等到了梁悠的时候,售票员告诉她到首都的车只有初七的票了。   现在火车票还没有电脑联网,卖的都是早就印好的硬板票。这里不过是个小车站,很多列车都不停靠,到首都的车一天只有一列。   梁悠有些为难,只有初七的票了,那她现在是不是就可以直接回研究所了?   “明天倒是有到T市的,你要不要?”售票员又问了一句。   “要要要,要的。”梁悠赶忙点头。T市就在首都旁边,先到了那儿就算走她找对方向也能走到家里。   “来一张票。”梁悠赶紧去掏钱包。   “两张。”岳青松在她身后说道。   “你……”   “我要到首都换乘火车回家,现在也只能到T市了。”岳青松解释着。   梁悠想问他为什么不跟售票员确认一下,可最后还是没问出口,点点头说了声“哦”,从售票员手里接过了两张去T市的车票。   火车站里很冷,梁悠跟岳青松好半天没找到空位,左后只能可怜巴巴的坐在了墙角。不过这次梁悠倒是不用羡慕别人了,岳青松也是带了铺盖的,全因他家里的老房子好久都没人了,这一趟回去估计连床好被褥都没有了,所以才直接背了一套。   两个人靠在墙角,彼此之间隔着一点距离,身上搭着岳青松的被子。   梁悠觉得现在前面差一个碗,再摆一个破碗就整好了。她第一次觉得原来研究所的宿舍是那么的温暖舒适,土炕烧好了躺在上面,舒服的早晨都不想起来。   唉,幸福感果然是比较出来的。梁悠叹了口气,找了一个稍微舒服点的位置靠,没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梁悠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等她被嘈杂的吵闹声从梦中吵醒的时候,身边岳青松已经不在了。   梁悠揉了揉脖子,看到不远处闹成了一团,不用想,也知道是为了车票的事情。   在这个人人都等着跟亲人团圆的当口,眼前的事情就算知道是意外导致的,可也总免不了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梁悠看着车站的工作人员都出来劝着,岳青松也在那儿帮忙。抱着被子坐着没有动,愣愣的出神。   岳青松回来看到梁悠恍惚的样子,抬手在她额头上试了试温度,还好不热。   “怎么了?”岳青松问她。   “没什么,”梁悠摇摇头,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就是还没睡醒。”   岳青松知道她情绪不好,也没有追问,将水壶打开盖子递了过来。   “没有开水,凑合喝点吧。”   这里是个小车站,平时哪接待过这么多人。现在车站里吃的也缺喝的也缺,连热水都没有。   梁悠道了声谢,接过水壶抿了一口,在嘴里含了一会儿才咽下去。   然后这一整个上午,梁悠都坐着一步未动,将修壁画练习出来的耐力展现的淋漓尽致。又渴又饿的,根本就不愿动弹。待到了岳青松都忍不住劝她活动一下,总算是挨到了火车进站。   上了火车后梁悠总算是松了口气,虽然时间久,硬座坐着又难受,可总算是有了个盼头,咬着牙坚持过去就好了。   梁悠就这么咬着牙坚持一下又坚持一下,牙都要要碎了,总算是到了T市。   岳青松看着下火车后差点哭出来的梁悠,心里对她的印象又加分不少。连他自己都觉得这趟行程太折磨人了,梁悠竟然能坚持下来,实在是让他刮目相看。   不愧是军人世家出身的,有这份耐力,不去当兵可惜了。岳青松这么想着,然后又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好笑,也不光是当兵才能为国出力,像梁悠他们这样献身于文物保护工作中的学者,同样令人敬佩。更别说他前不久接到了通知,提了要跟她一起执行任务的事情。   岳青松想起他之前问过教导员梁悠枪法如何,教导员推着眼睛犹豫了半天,最后说了句:架势挺好,气势也挺足的。   这其实就是文化人委婉,说白了就是说梁悠虽然路子挺正规的,但是准头还差了点。想到任务的危险程度,岳青松打算回部队后跟梁悠再“切磋”一下。   现在已经是大年三十的晚上,梁悠看着自己哈出的白气,茫然的站在T市的火车站。   去往首都的火车已经没有了,最早的是明天六点,准定不能回去和家人守岁。她跟岳青松说想要去打个电话,两人就围着火车站去找公用电话,最后总算在站台外一家宾馆里找到了。   梁悠站在电话旁揉了揉脸,长出了一口气,等到本来垂着的嘴角勾了起来,这才拨通了那串再熟悉不过的号码。   电话马上就被接了起来,接电话的人声音急切,一看就是等了很久。   “奶奶。”梁悠声音甜到人心底,让旁边的岳青松听着,都觉得身上的疲惫消失了不少。   家里正在吃团圆饭,她拿着电话给每个人挨个问好,在被问起时,又说自己今天睡到中午才醒,还说研究所里的年夜饭也很好吃,有荤有素。   梁悠嘴里说着自己特别好,眼睛里的眼泪却再也忍不住,一滴滴的落在手背上。   不远处宾馆的老板娘守夜没什么事情,正嗑着瓜子看着他们这边。要不是岳青松穿着一身军装看起来很可靠,她非要过来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是老板娘虽然人没有过来,可却在对着岳青松做手势。岳青松研究了一下不是什么暗语密码,恍然明白过来老板娘是让自己帮梁悠擦眼泪。   岳青松包里找了半天找到了梁悠的毛巾,想了一想,问老板娘借了热水,将毛巾又洗了一遍。   老板娘颇为欣慰的看着他,觉得小伙子挺有前途。   岳青松拿着毛巾站在梁悠身边,看她脸都哭花了,还强迫自己声音如常的跟电话那边的家人对话。等到挂了电话,终于忍不住蹲下身,抱着自己的膝盖哭的凄惨。   岳青松常年在部队里哪见过这种阵仗,难得慌了手脚,紧张的看着她。   梁悠既不是他的兵又不是他的下属,哪能用平时那套,可他也没有安慰女同志的经验啊。   岳青松觉得现在说些鼓舞人心的话或是做什么思想教育摆明没有用途。而且这些事一般都是教导员做的,他们两个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那让梁悠出去跑圈……   岳青松赶紧摇头,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太过荒唐。   就在他想破头也想不出办法,老板娘看不过都要亲自过来指导了的时候,蹲在地上的梁悠伸出来一只手。   “我的毛巾。”   因为哭了太久,梁悠一开口还带着浓浓的鼻音。岳青松反应了一下,然后马上把毛巾递了过去。   梁悠将脸上的泪擦干净,又伸了伸手。可惜现在她和岳青松默契还没那么好,对方并没有明白她的意思。   “我的包。”梁悠哑着嗓子说道。   岳青松又赶紧将她的包递了过去,看着她低着头在里面摸找着什么,心里想着自己竟然害怕女同志哭,他自己也是头一次发现。   梁悠在包里摸了半天,摸出了一盒雪花膏。刚哭的脸都干了,擦了雪花膏才觉得舒服多了。   “放烟花了。”梁悠失神的望着窗外,喃喃的说道。   “想去看看吗?”岳青松问她。   “好啊。”梁悠站起身,不好意思的冲他笑了笑,一双大而明亮的眼睛还泛着红,让岳青松不合时宜的想到了家里养过的小兔子。   两人将背包寄放在宾馆,走到了河边去看烟花。   现在的烟花跟梁悠前世看到的没法比,实在称不上绚烂。不过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称得上难得,因为河边早就挤满了来看烟花的孩子和家长。   梁悠在他们的笑闹声中,之前心里的那点惆怅也淡了。身边岳青松看她脸上又带了笑意总算是松了口气。   两人肩并肩站着都没再说话,在漫天的烟花之下一起度过了这个新年。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一个有存稿的新坑,求收藏~~~   《看着我的眼[灵异悬疑]》   阴阳眼,是民俗迷信中的一种通灵的特异功能,代表能看见鬼魂等其他人看不见的超自然现象存在。(百度百科)   惨死深山的少女,被贪婪打开的邪异陵墓;   灵魂残缺身怀异术的神秘人,不愿舍弃肉身飞升的修道者。   几世的轮回,是否有终点?!   T市最顶尖的有钱人圈子里,只要你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保管有朋友会悄悄地告诉你:去找梅谷雨啊。   不管你是除妖捉鬼,还是捉奸查案。只要你钱给的够多,梅谷雨统统都能为你做到。   ————   T市人都传梅谷雨有座金山,什么样的金山呢?   不是能挖出金子的,而是用金子推起来的。   有人问起她能坐拥万千金银财宝的秘诀。梅谷雨笑的谦虚答道:没什么秘诀,活儿久一点就可以了。   ——   梅谷雨,时光中的孤独流浪者。   带着残破的灵魂,此生无意,来世不期。   当她遇到宋光远时,生命中停滞许久的时间齿轮开始重新转动。   此时她才知,原来我漂泊这么久,就是为了等你啊。 第32章   这人要是一直紧绷着倒是能硬撑下去, 反而是一放松, 提着的那口气一散,就坚持不了了。   大年初一的早晨,梁悠从宾馆的床上醒来时, 觉得自己浑身想要散架了一样,连一根手指都懒得抬起来。考虑到还要去火车站买票回家,也只能强迫自己起床洗漱。   岳青松的房间就在隔壁, 梁悠整理好东西来到他的房间门口。按理说这个时间岳青松也该醒了,但想到这几天对方扛着两人的行李比自己累多了,梁悠又觉得说不好。   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有敲响他的房门,决定先去前台问问老板娘有没有看到他。没想到到了前台,岳青松正坐在沙发里翻报纸, 面前的茶几上还放着袋在冒热气的包子。   岳青松听到动静看了过来, 看到来认识梁悠后放下了报纸,站起身问道:“醒了?”   梁悠点点头。本来刚才还觉得自己这么累都能爬起来真是了不起,现在只能说还差得远呢。   岳青松指了指茶几上的包子, 问她:“我刚买来的包子, 你看看喜欢吃吗?”   “喜欢喜欢的。”梁悠连忙点头, 她现在哪还有挑食的资格,能有口热乎的就谢天谢地了。   虽然话心里是这么想的,可等到梁悠坐下来开始吃包子的时候又忍不住遗憾,要是有碟醋就好了。   岳青松从口袋里掏出车票递给她,“十点的票怎么样?不行的话我再去换。”   “太好了, 时间正好。”梁悠感激的看着他,在外折腾了这么多天总算是看到了回家的希望了。   “那你呢?”梁悠问岳青松。   “我买到了下午从首都回家的车票,到首都后可能没法送你回家了。”   “不用了,到了首都我走都能走到家的。”梁悠信心满满的样子逗得岳青松轻笑出声。   “而且,”梁悠顿了顿,抿抿嘴唇,“这几天真的谢谢你了。”   “不用客气,没什么需要谢的。”岳青松强忍住想摸摸她的头的冲动,“互相帮助罢了。”   梁悠挠了挠头,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自己这一路到底做了什么帮忙的事情?   几个小时后,梁悠在首都火车站下车,背着自己的背包深吸了一口家乡的空气,太不容易了。   “那你自己注意安全。”岳青松不放心的叮嘱她。   “知道啦,”梁悠冲着他笑了笑,“你也是。”   两人从相互嘱咐着就又聊了起来,直到岳青松的火车快到时间了才挥手道别。   梁悠背上自己的行李,总算上了回家的公交车。下车时梁悠站在车站独自纠结:她是真的走不动了,可现在打电话回家让人接的话她的惊喜计划不是就落空了?好不容易坚持了一路就差这一点路程了……   “梁悠?”一辆小汽车停在了不远处,司机摇下车窗有些不确定的看着她。   梁悠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走过去低下头。“高旭?”   “是我。”对方点点头,似乎欣喜于梁悠还记得自己。“你这是去哪儿?”   梁悠礼貌的笑了笑,语气疏离的答道:“我刚下车,打算回家的。”   “那我送你啊。”高旭热情的邀请她。   “不用了不用了,”梁悠连声拒绝,“很近的,我一会儿就走回去了。”她现在一定都不发愁走路了,觉得自己身上有无穷的力量,现在背起包一路小跑回家都没问题。   “哎呀,别客气了,都是老同学嘛。”高旭说着推开车门从驾驶室里走了出来,身后就要拉梁悠的背包。   两人怎么说都是高中同学,梁悠也不愿意跟他撕破脸。犹豫了一会儿,跟他道了声谢便绕到了副驾的位置,打开了车门。   这个高旭是梁悠的高中同学,两人高中两年一直没什么交集,快毕业的时候对方不知道着了什么魔,突然开始追求梁悠。   梁悠觉得这份追求来的莫名其妙,再加上她自认跟对方不熟完全没什么了解,理所应当的拒绝了。   梁悠上了大学后这个高旭还在她校门口等她,为此梁家栋每周末都来接梁悠回家,看到高旭时也警告了他几次。   过了一段时间他倒是没再来。梁悠跟高中同学打听后知道他去外地做生意了,还着实松了口气。   “诶梁悠,我听说你去那个那个,敦煌了是不是?”高旭倒是不见外,双方有日子没见了,之前还闹得那么不愉快,他也能跟没事儿人一样的跟梁悠笑着说话。   相比之下梁悠就拘谨了不少,看着比走路快不了的车速,戒备的点点头。“嗯,刚从敦煌回来。”   高旭接着说道:“那不错啊,大学生有前途啊,去了敦煌了。”   梁悠怎么听怎么觉得他这话阴阳怪气的,不过她也懒得计较。“还好吧,还是你更厉害,这都开上汽车了。”   梁悠夸的不怎么走心,可高旭听过之后嘴角咧的老高。现在这个时候开得起私人小汽车的能有几个人?更别说高旭没靠家里是自家打拼得到这一切的。他侧头看了梁悠一样,发现她正望着窗外,一点余光都没留给自己。“诶对了,你家没搬吧?”   “啊?”梁悠一愣,“对对对,没搬。”   她刚才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高中的时候高旭在后面跟过她,所以才知道她家里住哪儿。明明是那么恶劣的事情,现在被他说得云淡风轻的。   梁悠忍不住在上车后第一次认真审视一下自己这位老同学,难道他年纪轻轻就赚了这么多钱,就是因为脸皮够厚吗?   只是高旭没能读懂梁悠的眼神,看到她看着自己,还故作不动声色的坐直了一些,调整了姿势。   “没办就好,那我就认识。话说我刚知道你家住在家属院的时候还挺震惊的,毕竟你……”   梁悠看他还往前开都从门口划过去了,赶紧开口阻拦。“停车停车,到了到了。”   “啊,这些年一直在外面,都不认路了。”高旭笑着解释。   “能理解能理解。”梁悠一边笑着一边把包又背到了肩上,“那啥真是谢谢你啊,下次有机会我请你吃饭啊。先走了。”   说完,就毫不犹豫的转身下车。身后高旭大喊着我送你进去啊,梁悠回过头冲他摆摆手,权当做没听到。   一路跑到了门口,梁悠拍着胸口顺了顺气,又理了理头发,抬手敲门。   门很快就被打开。开门的是家里的阿姨,看到梁悠后惊讶的瞪大了眼睛,抓着她的肩膀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愣了片刻才转头冲着屋里喊道:“是悠悠回来了。”   刚才还算安静的屋子里因为她这一句话一下子热闹了起来,家里人从不同房间出来后都直奔门口,看到站在门口的果然是梁悠后又惊又喜。   “怎么回来了?”   “不是说今年不回来了吗?”   “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不提前给家里打电话?”   一时各种问题冲这梁悠而来让她不知道回答哪个。   “行了,快让悠悠进来吧。”梁悠的大伯母姚梦琴说道。   其他人听到后也纷纷点头,这才反应过来一家人还聚在门口。赶忙拉着梁悠坐到沙发上,这个帮忙倒水,那个帮她拿包。   梁悠端着水杯享受着帝王般的待遇,不得不感叹一句回家真好。   “我记得前几天从敦煌到首都的那条铁路塌方了,已经修好了吗?”爷爷梁端突然问道。   梁悠脸上的笑一僵,也是没想到爷爷脑子这么好,尴尬的挠了挠头,琢磨着应该怎么开口。   “对对对,”梁悠的婶婶也跟着点头,“他们还说你今年不回家也好,省的被堵在路上。”   自从梁悠去了研究所之后,家里人就对敦煌那边格外的关系。再加上梁家的消息渠道多,相瞒也不好瞒的。   “应该没修好吧。”梁悠知道说不了慌,干脆实话实话,“反正我走的时候还没修好,现在就不知道了。”   “你走的时候没修好?”奶奶方清听到后皱起了眉头,“那你是怎么回来的?”   “就……走过塌方的那点地方到下一站坐车呗。”家里的人眼神都太利,梁悠实在撑不住了低头喝了口水。   “走过去的?”方清还要追问,被一旁的丈夫拉住了胳膊。   梁端冲着她摇了摇头,“悠悠累了,让她先收拾一下睡个觉吧。”   “对对对,”梁悠冲爷爷感激一笑,连连点头,“坐火车好累的,我都要散架了。”   “你啊。”方清无奈的叹了口气,不过还是心疼孙女,反正现在人好好的以后再问也来得及。   梁悠松了口气,跟各位长辈们挨个打了招呼,就拎着自己的背包一溜烟的跑回了房间。 第33章   梁悠这一觉就睡到了后半夜。醒来时摸了摸肚子, 轻声轻脚的下床摸到了厨房。   果然, 暖气上放着一个铁饭盒,里面装满了饺子。梁悠一尝,猪肉白菜馅儿的, 正和她的口味。   想起早晨吃包子没蘸醋的遗憾,梁悠又摸到了橱柜上的腊八醋,配着家里的饺子, 绝了。   梁悠坐在厨房的餐桌边,美滋滋的就着腊八醋和腊八蒜把饭盒里的饺子吃了个光,一不小心就撑到了。   这个天气也不适合去外面散步,梁悠只能回到卧室,站在窗边看着月亮消食。   也不知道岳青松到没到家。她记得他的火车差不多就是这个时间到站。现在这么冷又没有车,他恐怕还要在火车站待到天亮。   梁悠看着天上的月亮, 总觉得这边的天要比敦煌高一些, 星星看着少。又想到岳青松说过的家乡的雪山,不禁好奇在雪山上看星星又是怎么个场景。   没准儿年后就能知道了。梁悠想到了上次董警官提起的任务。只是不知道那时候,山上的雪化了没化。   第二天早晨, 梁悠起了个大早, 陪着奶奶和家里的阿姨去市场买菜。   从家到菜市场不过就那点距离, 方清拉着孙女的手对见到的所有熟人炫耀着:我孙女回家了。   梁悠长得好看嘴还甜,让叫谁就叫谁,这一路下来,已经有七八个长辈抓着她的手,暗示家里有和她年纪相当的小辈, 邀请她去家里坐坐了。   梁悠没有接茬,全都以微笑回答。反正这些奶奶的什么孙子外孙也不会跟她回敦煌,她也不用认真拒绝,横竖有奶奶在呢。   不论对方怎么说,方清都说梁悠年纪还小。遇上坚持不肯罢休的,就说让孩子自己做主,他们从不掺和。   “我跟老梁当年还是自由恋爱了。现在到了新社会了,哪能越过越回去了?”方清如是说道。   梁悠觉得奶奶真是有远见明事理,怪不得能教出自己这么有觉悟的孙女。现在这些人看重她,无非是看重她爷爷、大伯和小叔,她自己只占一小部分。   梁悠再自恋也不会觉得他们表现的如此喜欢自己,是因为一看就知道她有好多优秀。   回来的路上,方清不可避免的问起了梁悠回来的事情。梁悠知道说不了假话,只能避重就轻的跟奶奶讲了一遍,把自己这趟受罪之旅包装成了观光之行,说的要多惬意有多惬意。   “奶奶您知道吗,昨天我在T市还看烟花了。虽然不如首都的那么绚烂,可是在河边看烟花也别有一番滋味。”   方清看她竭尽所能的跟自己描述烟花有多美,她这一趟回来时看到了多少有意思的东西,忍不住心疼的摸了摸她的头。   梁悠是方清一手带到的,她的性子方清再清楚不过。从小就懂事的让人心疼,永远不会做没分寸的事情,不给家里人添麻烦让他们担心。   梁悠小时候他们会告诉她,爸爸妈妈是去了很远的地方,可是他们一直记挂着悠悠,过几天就会回来看悠悠的。   梁悠每次听完都乖巧的点点头,从来也不追问爸爸妈妈到底什么时候回来,也不问他们去了什么地方。   虽然长辈们一直用谎话瞒着,可方清觉得梁悠其实心里一直知道,知道她的爸爸妈妈不会回来,像别人的父母一样陪着她长大,见证她从一个牙牙学语的婴孩,长成为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   “奶奶只要你平安开心就好了。”方清说道。   “奶奶你放心吧,”梁悠停下来看着她的眼睛,“我在敦煌的每天都很开心,我很喜欢那里。”   方清叹了一声,“只要你开心就好。你开心,奶奶就支持你。”   梁悠抱着她的胳膊摇了两下,撒娇道:“奶奶您真好。”   “行了。”方清嗔怪的拍了拍她的手,“熏鸡吃不吃?”   “吃吃,要吃的。”梁悠看着这家她从小吃到大的熏鸡,“奶奶给我买熏鸡嘛。”   方清无奈的摇摇头,“还这么孩子气。”   一旁的老板也是老熟人了,跟着打趣了几句,还多切了半只,说是当做过年给梁悠包红包了。   梁悠道了声谢,恭喜发财之类的吉利话不要钱似的往外蹦,喜得老板又把剩下的半只熏鸡也放进去了。   这大过年的方清也没有推辞,以后多照顾老板生意也就是了。   祖孙两个回到家的时候,梁家栋正在跟人讲着电话,看到她们进门赶紧招手。   “奶奶快来,大哥打电话回来了。刚和我们所有人都说过话了,就等着你和悠悠呢。”   梁悠过去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不知道第几百次提醒他,“叫姐姐。”   梁家栋将电话递给奶奶,不知道第几百次问她,“你哪里像姐姐啊,傻乎乎的。”   往日方清都会拍他一把,不许他欺负姐姐。今天她正忙着接长孙的电话没注意这边的动静忘了主持“公道”,这姐弟两个就在屋子里闹起来了。   等方清讲完电话要找梁悠时,就看到孙女正拽着孙子的一条胳膊尝试把他摔倒在地。   方清无奈的摇了摇头,“悠悠,你大哥要跟你说话。”   梁悠哼了一声,不再搭理梁家栋,小跑过去接大哥的电话。   原来三十那天大哥往边防连打过电话,结果被告知她已经回家了。对她自己回家没告诉家里人这件事,梁家勋对她进行了严厉的批评。   梁家栋在一旁听着偷笑,气的梁悠抬脚踹他让他离得远一点。   “阿栋在旁边?”梁家勋听到了电话那边的动静问道。   “对,他正在旁边笑话我呢。”梁悠委屈的跟大哥告状。   “那你问问他,想不想跟我聊聊高考的事情。”   梁悠还没来得及传话,旁边的梁家栋听到“高考”两个字转头就跑了。   “走了?”梁家勋问道。他对弟弟妹妹们的性格可以说是了如指掌,即使这么久没有回家也能把握的清楚。   “走了。”梁悠给了他一个肯定的回答。   “很好,那我们来说说任务的事情。”   “任务?”梁悠先是一愣,然后马上反应过来,“你是说……”   梁家勋道:“你听我说就好了。”   梁悠想到这件事家里人还不知道,连忙应道:“哦哦哦,我知道了。”   “初七的时候你别回敦煌了,直接来北疆这里。我估计家里人肯定回去车站送你,所以我帮你定了从T市过来的火车,你从车站上车后再T市下车,到时候有人会把票给你,你再从T市上车过来。”   T市出发的,那不就是岳青松坐的那列火车?梁悠不合时宜的走了一会儿神。   那边梁家勋继续说着,“你到了北疆我去接你,到时候会带你去见那位钟小姐,你到时候要好好观察,多了解她。剩下的就是一些培训,这个以后可以慢慢再说。”   梁家勋说的语气平静,可梁悠听着觉得有种热血沸腾的感觉。或许大哥真的是足够了解她,早就看到了她那颗想要去冒险的内心。   “总之,我绝不会让你有事的。”梁家勋十分郑重的说道。   “我知道啦,大哥还有没有什么要交代的?”梁悠笑问他。   “没了,你在家这几天开心一点,多陪陪爷爷奶奶。”   “知道了。”   两人又说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梁悠看到其他人都在厨房里包饺子,也跟进去帮忙。   “你大哥刚才都说什么了?”方清随口问道。   梁悠:“也没说什么啊,就叮嘱了我几句。”   方清本来也不是真想知道,点了点头又聊起了其他事情。   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初七。方清将初六那天的日历撕下来攥在手里,看着新的一页发呆,最后叹了口气,轻敲梁悠的房门叫她起床。   梁悠知道奶奶舍不得自己,接来的时间都再竭尽所能的哄她开心。方清心里难过,可还是配合着孙女。她这一生见证过、亲历过无数的离别,可这仍然不能让她坦然面对今天的分别。   事情跟梁家勋预料的差不多,梁悠这次去火车站可以说是全家出动,浩浩荡荡的簇拥着她出门。梁家颖跟梁家栋还嫌不够,还问能不能再买两张票,非要把梁悠送到敦煌才放心。   梁悠一会儿到T市就下车了,哪能让他们跟着阿。于是这一上午哄完年纪大的又去劝年纪小的,切身体会着这种幸福的烦恼。   一家人出去的时候,梁悠眼尖的看见了公路对面停着的似乎是高旭的车子。门口的警卫知道梁悠那天是坐这辆车回来的,看到她出来小声的告诉他们这车子在门口徘徊好几天了。   梁家栋顺着警卫指的方向看过去,正好看到了看过来的高旭。高旭这张脸他记得可清楚,正想再过去警告他一次,就看到高旭发动车子跑了。   “孬种。”梁家栋心里不痛快,这人缠着梁悠目的不纯,眼睛里都是算计让人看着生厌。   梁悠拉了拉他的袖子摇了摇头,“算了,反正我走了他应该就不来了。”   梁家栋心里不痛快,可是看到旁边长辈们都看了过来,也只能把骂人的话又咽了回去。   梁悠在全家人的护送下来到了车站,直到火车都要开了,才在他们恋恋不舍的目光中上了火车。   梁悠也舍不得他们,可她也有自己想做的事情。她坐在窗边使劲的冲他们挥手,直到再也看不到他们的身影,才将头埋在手臂里小声的哭了一阵。   耳边传来火车即将驶入T市火车站的提醒,梁悠擦了擦眼泪,背上自己的行李下了火车。 第34章   北疆市火车站。   梁悠一下火车就被迎面的寒风吹得缩了缩脖子。她以为首都的天气已经够冷了, 到了北疆才知道之前的都不算什么。还好出门前奶奶把帽子、围巾都给她套在了身上, 不然现在非被冻傻了不可。   梁国勋让送票的告诉梁悠说会来接她。梁悠一下火车就在迫不及待的向四周张望,一眼就看到了并肩而立的大哥和岳青松。两人一身军装身姿挺拔,站在一起别提多显眼了。   梁悠没想到岳青松也会来, 一时心中又惊又喜,使劲的冲他们挥着手。   岳青松先注意到了她,转头跟梁国勋说了什么, 便一起向梁悠这边走来。   梁悠也不知怎么的,看到这两人一起来接自己,心里除了开心之外还带着一点的害羞。   三人在火车站也没有多留,梁家勋接过梁悠的行李,就带着她上了车。   车上,梁悠将这几天在家里的事情一件件的讲给大哥听, 着重讲了熏鸡有么的美味。讲完后还拍了拍背包, 告诉他自己打包了几只过来,正好晚上可以改善下伙食。   岳青松在前面开着车,听着他们兄妹两个家长里短的聊着, 脸上不自觉的就带上了几分笑意。   说完了家里的事情, 话题开始渐渐被引到他们这次的任务上, 梁悠对那位钟小姐十分的好奇,忍不住问起大哥有没有见过她。   “见过几次,聊了些跟这次任务相关的事情。”梁家勋回答的语气有些漫不经心,梁悠很敏感的从中发现了几分,不屑的意味。   “怎么了大哥, 你不喜欢那位钟小姐吗?”梁悠好奇的问他。   梁家勋看着妹妹,忍不住笑了,“不过是任务相关的人罢了,也没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梁悠还是不太懂,转而又问起了钟三团伙里支持钟小姐的那批人现在都在做什么。   梁家勋答道:“在看守所了。”   “在看守所?”梁悠没想到这个答案,吃惊的看着自家大哥。   梁家勋被她不敢相信的样子逗笑,摸了摸她的头答道:“他们都是盗墓贼啊。”   梁悠一愣,大哥说的也没错。那些人就算是支持钟小姐,也是为了什么江湖道义,这并不能抹杀掉他们之前的错误。   “那钟小姐……”   梁家勋道:“钟小姐没掺和过这种事情,自然不会有事了。”   梁悠还是不懂,“那钟小姐没管那些人吗?”   “管了啊,”梁家勋帮妹妹往上拉了拉围巾继续说道:“钟小姐开始的时候‘命令’我们放人。后来被拒绝了,就不再管这件事。后来警察把团伙剩下的成员抓捕归案后,她又不许警察收集证据定罪,非要让那人在她父亲坟前自刎谢罪。”   梁悠越听嘴巴长得越大,觉得这位钟小姐跟自己想象中的差距不是一点半点的大。这个人设不仅不带感,而且好像还挺让人反感的。   梁悠忍不住问道:“这位钟小姐,这么天真的吗?”   梁家勋嗤笑着摇了摇头,告诉她:“这位钟小姐在国外读艺术的时候身边陪了四五个阿姨司机,天天上学有豪车接送,住在普通人想都不敢想的豪宅,吃穿用度都是最贵的。而这些东西,都是她父亲干着挖坟掘墓的勾当换来的,而她自己一清二楚。”   梁悠抿着嘴没有说话,她脑海中关于钟小姐的形象已然轰塌。“不是说,那个钟三是为了女儿金盆洗手的吗?”   “这倒是没错,”梁家勋点点头,“可是他不是因为被女儿规劝,而是知道女儿干不来盗墓这行,想留给她一份能接手的产业。而且悠悠你知道吗,钟小姐在知道家中非法所得会被查封后马上就后悔了,大喊着让警察滚出她的家,不许碰她的东西。那些哪是她的东西,还有不少是钟三来不及出手的文物啊。”   梁悠愣了半天,最后只说了一句“怎么这样啊”出来。她没想到真实的钟小姐竟然是这么的,自私。和她想象中的果敢坚毅是完全相反形象。   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梁悠跟着车到了一处偏僻的小院。梁家勋问她是想先跟钟佳聊一聊,还是先去吃点东西。   梁悠想都没想,告诉自家大哥她想先跟钟佳钟小姐聊天。于是在小院东侧的屋子里,梁悠见到了这位刚在自己脑海中形象一百八十度反转的钟小姐。   一见到她,梁悠就知道大哥说的是对的,自己之前想的都是错的。   乡间的小院肯定比不上国外的豪宅,不过被收拾的整整齐齐的,梁悠看着条件比他们研究所都要好。   钟佳独自一人坐在屋内,满脸愤懑,也不知是对着谁的。看到有人进来,顺着开门声转过头,想要给来人一个凶狠的眼神。   梁悠被她满是杀气的眼神看的一缩,然后轻咳了两声,想要缓解眼前的尴尬。   “呵,就是你啊。”钟佳很快猜到了梁悠的身份,带着几分不屑的冷哼了一声。   梁悠心下叹气,眼前的钟小姐彻底打破了她这几个月来的幻想,眼前的人真的,看着就让人不喜。   梁悠试图跟她聊上几句,可这位钟小姐说话太过阴阳怪气。梁悠没一会儿就败下阵来,也顾不上礼貌了,说了一声后逃也似的出了房间。   “呼。”梁悠站在门外长出了一口浊气,哈出一层白雾。   梁悠觉得挺有意思,十分无聊的站在那儿哈气,看着眼前飘起的白雾,自己在这儿玩儿了起来。   她这儿玩的正起劲呢,没想到一转头看到了站在房檐下的岳青松。梁悠一愣,忍不住红了脸,低下头下巴直往围巾里缩。   隔着老远,梁悠都能看到他眉眼弯弯的带着笑意,不由得在心里说自己幼稚,傻里傻气的模样被人看了个满眼,现在算是丢人丢大方了。   岳青松向着梁悠走过来,面对梁悠躲闪的目光没有提刚才的事情,而是问她:“吃烤地瓜吗?”   “啊?”梁悠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有些傻气的歪着头看他。   “吃不吃烤地瓜?”岳青松又问了一遍,眼睛里满含着笑意。   “吃吃,吃的。”梁悠用力的点点头,跟着岳青松去了角落里被用作厨房的小屋。   一进屋,梁悠就闻到了飘散在空气中的烤地瓜的香气。岳青松拉了一个小板凳过来让她坐下,自己在选了一块已经烤好的地瓜放在她旁边的锅台上。   “烫。”岳青松提醒道。   梁悠点点头,用手指戳了戳面前的地瓜。   “刚才见到那位钟小姐了?”岳青松问。   梁悠苦着脸点点头。   岳青松看到她的表情没忍住笑出了声,摇了摇头问道:“是不是跟你想象中的差距有些大?”   “何止是有些大啊。”梁悠小声嘀咕着,将心里想的那些一股脑的说给他听。   岳青松一边听着梁悠抱怨的话,一边剥着手里的烤地瓜,剥了一半露出被烤的金黄诱人的地瓜瓤后,递给梁悠,叮嘱她:“小心。”   梁悠小声道了声谢接了过来,小心翼翼的在上面咬了一口,还真好吃……   岳青松看她的表情一下子就明朗了,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像她这么容易满足的还真不多见。   “你知不知道,钟小姐怎么发现她父亲去世的事情的?”岳青松问她。   听到他的话梁悠想了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   岳青松说道:“因为钟三半年没有汇钱过去了,她这才慌忙联系了国内的人知道的,而当时钟三已经死了四个月了。”   “四个月了?”梁悠有些不敢相信,“这么说她之前跟她爸爸四个月没有通过电话联系过,她都没觉得奇怪?”   “就是这样。”岳青松点点头,肯定了她的猜测。“钟佳是因为没有钱给家里帮忙的结工钱,之前汇过来的也都花完了,所以才打电话回来找人,联系到了她爸爸之前说过的可靠地叔叔。”   “那她的复仇……”   “因为没钱了,”岳青松讽刺的笑了笑,“这位钟小姐真的天真的可怕。她父亲死后原本的那些东西都被还是她父亲的人占为己有了,她想要要回来,又扳不倒他们,这才想到了报警这个主意。”   “你是说,她想让警察帮她,把她爸爸盗墓盗出来的文物换来的钱夺回来?”梁悠开始以为钟佳是在国外待久了又没受过苦所以有些天真。现在才知道,这哪里是天真啊,这是真的傻,哪国也没有这种法律啊。   “没错。”岳青松点点头,“她提供了不少线索帮警方将杀害她爸爸的那伙人一网打尽,同时支持她爸爸的,也同样因为盗掘古墓被抓捕。不过在外放出的消息只放了前一半,他们道上的都以为钟佳做局将仇人送进了监狱,然后带着拥护她的那一部分全身而退。”   “这是为了后面能够接近赵哥他们?”梁悠问道。   岳青松道:“是的,所以警方在会将钟佳控制住。一是怕她有危险,二也是为了接下来的计划。”   “哎。”梁悠叹了口气。原来这段故事里唯一让她感动的父女情也是假的,只不过是一位父亲单方面的付出而已。   钟佳跟自己的差距有点大啊。梁悠摸着下巴想着。钟小姐人设这么差,跟她的差距这么大,对她的演技的考验也太大了。不过还好,赵哥他们对钟佳应该也不怎么了解,不知道她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人,那应该也不算难骗。   等到了第二天,梁悠他们开始了为这次任务的准备工作。   除了岳青松和梁家勋之外,另有两位年长的有经验的民警,一位叫徐民,一位叫刘奎。   组织找了钟佳在看守所里的两位叔伯,给了他们一个立功的机会,教这几位讲他们行里的“行话”和方言。   除了梁家勋外,剩下三人都是北疆本地人,学起来毫无难度。至于梁家勋……梁悠只能说她家大哥完全没有这方面的天赋。   梁家勋在这边当了好几年的兵了,平时也没少听过北疆的方言,但他听是听了,一开口全然不是那个味儿。梁悠也跟着学了几句,最后只能庆幸还好钟佳是在国外长大的,她不会也没关系。   可能是出于对钟佳的不信任,来指导梁悠画画和美术知识的是位美院的老师。梁悠前世学过画,虽然有二十多年没接触过了,可是被老师一提醒也能想起来一些,于是学的倒是挺快,让老师连连感叹她有天分,早学画肯定能有一番成就。   梁悠被老师夸的不好意思,心想自己这哪是天分卓绝,不过是前世接触过所以看起来学的比一般人快。其实她原来学画的时候在班里并不显山露水的,就是个普通小孩儿。   不过梁家勋听了老师的夸奖却当了真,琢磨着是不是没发现妹妹在艺术上的天赋把棵好苗子耽误了。梁悠知道后有些哭笑不得,拍了拍大哥的肩膀告诉他想多了。   梁悠这边跟着老师恶补美术知识,那边钟佳倒是不知道怎么了。可能是因为很久没见过能说上两句话的女生了,对梁悠倒是不像面对其他人一样板着张脸。   梁悠虽然对她印象不佳,但不是个会驳人面子的,所以钟佳每次来找她聊天,她都认真的听着。听着钟佳和她炫耀在国外的奢侈生活,炫耀那些昂贵的画具。   “你都没见过吧。”每次,钟佳都会把这句话当做结为,略带怜悯的看着梁悠。   梁悠从来没有反驳,顺着她笑了笑。钟佳在梁悠身上满足了她的虚荣心,梁悠却是全不在意。   钟佳说的那种生活梁悠前世何止是见识过,而且过的比钟佳说的还要好。那些昂贵的首饰和奢侈品,钟佳喜欢,梁悠也同样喜欢。可是和那些东西比起来,梁悠还是更喜欢石窟里的壁画彩绘,觉得它们比珠宝钻石更加的耀眼。   梁悠的好脾气和不在乎在一定程度上助长了钟佳的气焰,她开始只是炫耀着自己的生活,有一天突然提起了小时候在国内的事情。跟梁悠说起她过生日的时候,她爸爸送了她一箱子的珠宝首饰,说那些都是专门给她攒下来等她长大送给她的。   梁悠本来觉得钟佳屋子里的茶不错,喝起来就挺贵的,本着蹭茶水喝的目的不介意被当做垃圾桶听她那些没什么营养的话。可今天听到钟佳把钟三从墓里盗出来的珍宝说成是自己的,梁悠实在忍不住了。脸色一沉,将杯子放在桌上。   “那些不是你的。”   “什么?”钟佳没料到一直沉默的梁悠突然出声,而且脸色还如此的阴沉。   梁悠又重复了一遍。“那是你爸爸盗墓盗来的东西,不是你的。”   “怎么不是我的?”钟佳像是被冒犯了一样,声音一下子高了起来。“那些是我爸爸找到的,就是我们的。”   梁悠嗤笑一声,“强盗人的强盗逻辑。”抬头看了钟佳一眼,“你爸爸是盗墓贼,比强盗还不如。”   往日梁悠从不曾说这种重话,一是觉得这些是钟三做的,没必要算在钟佳头上,虽然钟三盗墓换来的那些钱钟佳也没少花,其实也不是全然无辜。二是觉得钟佳这样的人,跟她多说无益,她对自己的父亲尚且没几分情义,怎么会理会其他人说什么。   可今天梁悠却是忍不了了。钟佳不仅享受着钟三盗卖文物换来的奢侈生活,还厚颜无耻的直接说是自己家的。   梁悠看钟佳还要反驳,也不给她机会,直接起身出了屋子,不去理会身后钟佳喊她回来的声音。   偏不回去。梁悠在心里恶狠狠的想着,让你想说的话没机会说,憋死你!   她只要想到那些古墓遭受的破坏,还要那些流离海外的文物就觉得心痛。以后她再也不要跟钟佳说话了。   梁悠说到做到。钟佳的行动被限制在房间里,以前她总在窗边喊梁悠过去陪她聊天,这次她忍了几天没理梁悠,过了几天实在忍不住了,可惜梁悠已经把她当做空气,对她的话毫无反应。 第35章   梁悠恶补了几天的美术知识, 又被拉着复习外文, 顺便熟悉一下这个世界里的各种奢侈品牌。   那些牌子什么的梁悠很快记下来了,本来教她的人担心的是她只认识牌子却缺少眼力。没想到梁悠的眼力比她记牌子的水平还高,是真是假看看摸摸就能分辨个大概。   这还要多亏了前世的富二代生活。梁悠摸了摸鼻子, 暗自感慨。   晚上吃饭的时候,岳青松突然问起了梁悠最近学习的情况,在听她自吹自擂了五分钟之后, 点了点头,说道:“明天起,我教你枪法吧。”   梁悠还没来得及回答,梁家勋先替她拒绝了。“还是我教吧。”   岳青松没有反驳他,只是问起了另一个问题:“你的北疆话学的怎么样了?”   梁家勋脸色一僵,之前想说的话又尽数咽了下去。梁悠少有看到大哥有不擅长的事情, 看他这副样子想笑又不敢, 低下头忍着,可肩膀一抖一抖的,让人一看就知道在偷笑。   “算了算了, 你教她吧。”梁家勋跟岳青松关系不错, 所以说起话来也不像和其他人那样保持距离, 随意了不少。   两人上次执行任务时认识的,年龄相当又都足够优秀,有点英雄惜英雄的味道。   岳青松笑了笑,看向梁悠。“我可是很严格的。”   梁悠被他笑的有些晃神,回忆了一下第一次见到他的样子, 明明是个看起来顶严肃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在连队的缘故,最近倒是越发爱笑了,一天都能看到好几次。弄得梁悠一时竟然没法将他和连队里严厉认真的岳连长的形象重合在一起。   梁家勋看妹妹没有答复,还以为她被岳青松说的严格吓到了。轻轻拍了拍梁悠的手,轻声安抚。“他要是骂你你就告诉我,我回来替你收拾他。”   梁悠刚才本来还在走神,听到他的话忍不住一笑,想起了在她上小学的前一天,大哥似乎也说了差不多的话。   “放心吧,”梁悠自信的笑了笑,“我这么聪明的学生,肯定让老师想骂都没有机会的。”   梁悠说的信心满满,可心里清楚自己的枪法就是个花架子,难免有几分忐忑。   第二天早晨,她犹犹豫豫的跟着岳青松出了门到了院子后面的树林里。   脚下的雪很厚,她走在岳青松身后,踩着他走过留下的脚印。岳青松不时回头等她一会儿,等她跟上了又继续往前走。   梁悠走了一会儿就觉得累了,忍不住开口问道:“怎么还没到啊?”   “下了这个坡儿就是了,刚才那边离着村子太近,可能会被人听到。”岳青松解释着。   梁悠看他如此好脾气,又想起了在连队时看到他训人的模样,一时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想笑。   岳青松看她将脸埋在围巾里看不到表情,还以为她还在不高兴,于是又开口道:“马上就到了,再坚持一会儿。”   梁悠点点头,只是脸依旧没有抬起来。   岳青松不明所以,思考了一会儿,试探性的问道:“你是不是担心我会很严格?”   “啊?”梁悠跟他的思维不在一个频率,眨巴眨巴眼想了想,这才想起昨天晚饭时的事情。   “不担心啊,”梁悠笑笑,“反正你如果凶我我回去就跟大哥告状。”   岳青松看到她故作凶狠的样子忍不住跟着一起勾起了唇角。“你大哥跟我交手,胜负五五开。”   “还有我呢,”梁悠向他呲了呲牙,“我们兄妹同心,其利断金,肯定能把你打趴下的。”   岳青松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没有搭话,转头继续向树林深处里走。心里却不由自主的想着,以后该让梁悠跟他同心,一起把梁家勋打趴下才好呢。   两人又走了五六分钟的路程,总算是到了提前选好的地方。不远处的树上钉着一个枪靶,看来原来也有人在这儿练过枪法。   “这是刘叔他们钉的。”岳青松解释道。他口中的刘叔就是刘奎,已经过来大半年了,之前主要是为了看守钟佳,现在则是一群人在一起做着任务前的培训学习。   “来,先打两枪给我看看。”岳青松将手枪递给梁悠。   梁悠接过来深呼了口气,在脑子里回忆着大哥当初教的。上膛,射击。虽然隔着太远看不出打了几环,可终归是打在靶子上了。   岳青松看着她这一串毫无连贯性可言的动作,忍不住问道:“你上次开枪的时候,也是这么一步一步做的吗?”   “当然了。”梁悠点点头,她上次酝酿了好半天,还警告了对方几次呢。   岳青松无奈,看来他之前还是高估梁悠了。认真的纠正了她几个动作,然后让梁悠自己重复射击的这一串流程。   梁悠开始还是要一步一思考,一板一眼的按着当时学的去做。在重复了几十次之后,形成了肌肉记忆,已经不用思考可以率先动作,还有几分闲心的开始跟岳青松聊天。   “诶,你们当年学射击的时候也这么学的吗?”梁悠好奇的问他。   岳青松摇摇头,嘴角带着笑意。“我们当年怎么可能这么轻松。”   “这还轻松啊?”梁悠扁扁嘴,“不过没有修壁画累。”她之前做修复联系的时候已经习惯了长时间举着手臂,所以现在这套动作来回重复也没觉得吃不消。   “哎,任务虽然听起来挺有意思的,可我还是挺想研究所的。”或许因为岳青松跟她一样是从敦煌来的,所以梁悠忍不住吐露出埋在心底的那些想法。   “再过一阵子,等这边的事情了解了,我们就一起回敦煌。”岳青松劝她,其实他自己又何尝放心连队里的战友们呢?   梁悠叹了口气,又有了新的担心。“哎,春种的时候我不在,也不知道他们忙不忙的过来。”   岳青松停下动作看向她,发现梁悠脸上是货真价实的放心不下的表情。犹豫了一下,忍下了实话实说的冲动。“教导员还在,我们连队的战士们会跟着一起帮忙的。”   “你说的也是。”梁悠点点头,过了一会儿又问道:“不过春种一般都做什么啊?”   岳青松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调侃道:“你不是说你不在他们忙不过来?怎么连春种要做什么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不影响干活啊,”梁悠理直气壮的回答:“我怎么也是个青壮劳动力。”   “嗯,”岳青松点点头,“只能提半桶水的青壮劳动力。”   “你!”梁悠被人揭了短,神色羞恼。   岳青松抬手挡在嘴边咳嗽了两声,掩饰住笑意。“好了梁老师,咱们抓紧时间,研究所那边还等着您呢。”   梁悠听出了他话里的调侃又没法反驳,心里嘟囔着大人不记小人过,不去跟他计较。   等到梁悠能够顺利流畅的完成掏枪射击这一连串的动作之后,岳青松开始指导她怎么才能更有准头。   就像现在,梁悠单手举枪,目视前方。岳青松在她旁边帮她调整姿势。梁悠本来直视枪靶的眼神越来越歪,最后直接歪到了岳青松脸上。   怎么皮肤这么好。梁悠看着他的侧脸忍不住想到。在大沙漠里也不做保养,皮肤竟然还能这么好,只能说遗传这个东西真是羡慕不得。   不光皮肤好,睫毛也长。这么长的睫毛,在沙漠里肯定不会迷眼吧。梁悠看着他的侧脸,思路一发不可收拾的跑远。   “梁老师。”岳青松无奈,自己刚才那一大段话她怕是一句都没有听进耳朵里。   “啊?怎么了?”梁悠一愣,然后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竟然注意力都盯在了岳青松的脸上,一时有些慌乱。   “是不是累了?”岳青松问道。   “不是,也不全是,对对对,累了。”梁悠也不知道自己胡言乱语些什么,最后反手按住了肩膀,开始揉了起来。   “梁老师,揉错了。”岳青松提醒道。   梁悠倒也不尴尬,马上将手伸到了握枪的那一边,继续揉。   “喜欢兔子吗?”岳青松突然问了一个不相干的话题。   “兔子?”梁悠还没想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了回答,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岳青松笑着接过她手里的枪。“我本来是想问你要不要养一只玩玩的,不过现在也一样。”   子弹出膛,岳青松跟梁悠找了一处背风的地方,生起火准备烤兔子。   梁悠从来没做过这些,岳青松倒是熟练,一会儿就收拾好了兔子,将它串号放在了火上。   梁悠看着兔子两眼放光,又想到岳青松本来说是要给她养着玩儿的。抬眼瞧瞧打量着岳青松的神色,轻咳了两声吸引对方的注意力。   “那什么,我觉得咱们在这儿也是暂住,养兔子又带不走,太麻烦了。”梁悠没什么底气的解释着。要搁前世她别人问她喜不喜欢兔子她肯定先想到的是养兔子,可惜这一世物资匮乏,她无论什么事情都能先想到吃上。   “梁老师说的对,”岳青松点点头,顺着她说道:“还是吃了实际。”   梁悠厚着脸皮笑了两声,接过来岳青松递来的兔子腿。说实话兔子肉算不上好吃,而且也没有调料。只不过梁悠以前没吃过觉得新鲜,两人蹲在树后面啃着没多少肉的兔子,到也吃的有滋有味的。   吃完了兔子又做了一会儿射击练习,等到两人回到院子里的时候,晚饭已经烧好了。   梁悠摸了摸肚子,刚才的兔子消化的差不多了,时间更好。   饭桌上,梁家勋难掩担心大的看着妹妹,问她有没有被岳青松骂。   梁悠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几分嗔怪。“大哥你说什么呢,我这么聪明学什么都会,怎么会被骂。”说完还有些得意的看了岳青松一眼。   梁家勋也跟着看了过去,看到眼角含笑的岳青松,莫名的觉得自己身为大哥的地位受到了威胁,隐隐又要被对方超过的势头。   梁家勋暗自下定决心要赶紧学会北疆话亲自教导妹妹,决不能让岳青松这小子比过去。   一旁的刘奎跟徐民都看出了点门道。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什么都没说,且让年轻人们自己慢慢领会去吧。   又这么过了几日,梁悠该学的都学的差不多了,只是梁家勋的北疆话却始终没什么长进。   这天有人突然过来,跟梁家勋说了什么。梁悠在一旁看哥哥的表情,似乎是很严重的事情。   梁家勋看了看妹妹,又看了看来传话的人,表情十分纠结。   梁悠虽然不清楚除了什么事情,但也能察觉出来大哥是担心自己才会犹豫。于是主动开口劝他,让他不要担心自己。   梁家勋还是为难。部队那边有任务,领导希望他能回去带队执行。可他如果回去了,就不能陪着梁悠保护她,这让他怎么能放心?   “大哥你回去吧,还是那边的事情重要。更何况这么久你都没学好北疆话,到时候也没法和我们一起。”梁悠这一下倒是劝到了点上。   他们现在来的四个人,最后只能有两个陪着梁悠一起出任务。梁家勋各方面都跟其他人不相上下,唯独北疆话这一项上,一开口就能让人听出破绽。   梁家勋也知道她说的在理,又权衡了一会儿,便动身回了部队。   梁悠带着不舍的帮他收拾东西,梁家勋却把仅剩的时间都用在叮嘱岳青松上了。   岳青松知道他担心梁悠,郑重的向他保证一定会保护好他的妹妹。   梁家勋出门前抱了抱梁悠,轻声的告诉她不要怕。然后又拍了拍岳青松的肩膀,像是在做什么郑重的交接。   送走了梁家勋后,梁悠情绪跟着低落了好几天。还没等她自己调整过来,就接到了将要去执行任务的通知。   这段时间梁悠过得还算轻松,要学的不多。可岳青松他们又要学“行话”,又要学文物鉴赏和关于盗墓的知识,忙得不可开交。   也不知道是怎么考核选定的,反正最后岳青松跟刘奎被定下来跟梁悠一起执行这次的任务。只不过他们两个人的称呼,已经变为“董七”和“周四叔”。而梁悠自己,要开始习惯被叫做“钟佳”了。   梁悠他们收拾好了行李,带上了一箱子从钟三家里收缴来的瓷器做引,当做这次去跟赵哥谈生意的筹码。   一队人将他们和文物送到了钟三原来在边境附近的一处住所。   钟三他们以前谈生意也是这样的。先是把货运到,然后钟三带着两名亲信去跟赵哥谈价钱,价钱谈好后赵哥会派人带着钱送他们回到住所,然后将文物带过边境线。   赵哥向来是找长久的合作伙伴的,从不会干一锤子买卖,所以跟他做生意倒是不用担心被谋财害命。而将文物带出边境这件事赵哥也有自己的门路,旁人学不来,所以这文物也只能由赵哥的人送。   梁悠他们在钟三的住所里待了几日,还没联系赵哥,对方倒是先派人找过来了。   来人一靠近,岳青松早早的就察觉了。他跟刘奎两个人躲在窗边外面看不到的地方,小心观察着,最后确定出了上来敲门的那人之外,后面至少还跟着他四名同伙。   看来赵哥对“钟佳”并非毫无戒心,只是钟三已死,他本想扶持的那伙人又被抓了起来。赵哥虽然对钟佳能够全身而退心有疑虑,可又舍弃不下北疆这一块。   前不久敦煌那边的事情没成,反而打草惊蛇让边境上的检查和巡逻更加严格了,如果再丢掉北疆这边,赵哥手里恐怕就要拿不出什么好货了。   因此虽然并未对钟佳百分百的信任,可赵哥还是忍不住先出手探个究竟。   来人自称叫王良,是赵哥身边一个打杂的。   梁悠虽然心里对没良心的人叫这个名字有些嗤之以鼻,可面上还是给予了足够的尊重。   王良一双小眼睛里闪着精明,他对钟佳没什么了解,可钟三的小弟们却见过不少。于是也不跟梁悠多说,反而拉着岳青松跟刘奎唠起了家常,顺带着暗搓搓的提了不少钟三在时候的事情,想要探他们的底儿。   岳青松跟刘奎不管怎么说,一口北疆话足够的地道,而且话里不时带着几个他们行内人才懂得词语。   三人越聊越起劲,王良一副把“董七”和“周四叔”引为知己的样子。   “要说钟小姐不愧是钟三爷的女儿,有勇有谋,那个李二忘恩负义害了钟三爷,现在被抓起来也是罪有应得。就是不知钟小姐是怎么全身而退的,这让我们赵爷很是好奇了一阵子啊。”王良眯着一双小眼睛,总算问出了最好奇的那件事。   梁悠冷笑一声,挑了挑眉毛。“您这话说的,什么叫全身而退?这坏事本来就都是李二做的,我们什么都没做,警察又怎么找得到证据呢?”   “哦。钟小姐说的对,咱们可没做什么违反乱纪的事情。”王良跟着笑了笑,脑子里自动将她这番话的意思翻译成了他们把所有的证据都销毁了,又把罪名都推到了李二身上。   “钟小姐不愧是国外回来的,就是有见识。”王良讨好的笑了笑,又问道:“这次鹏叔怎么没来呢?”   鹏叔是钟三最信任的人,也是当时告诉钟佳真相,让她回国支持她复仇的人。可惜现在还在看守所里,过是不可能过来了。   梁悠低头转着自己手上的戒指,漫不经心的笑了笑。“鹏叔年纪大了,该歇歇了,我们这些年轻人,总不能老靠着前辈们。”   王良秒懂。一朝天子一朝臣,恐怕是鹏叔说了什么惹钟小姐不满,让钟小姐觉得他倚老卖老,所以给他个教训。又或者是鹏叔威望太高,钟小姐怕再养一个李二出来,开始故意对他冷处理。   所有的话梁悠只说了四分,倒是王良自己脑补出了八分。不过好在他脑补的方向正和梁悠的意。   这么一番试探下来,事情倒是很走运的向着梁悠期待的方向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十一快乐呀 第36章   梁悠又带王良去看了箱子里的东西, 王良看到后似乎是不大满意, 问道:“钟小姐,这东西是不是有些少啊?”   “少吗?”梁悠笑了笑,不以为意的合上了箱子。“这种东西在精不在多, 我们手里的东西虽然都折进去了,但是地下的还多着呢。”   这就是在暗示王良,钟三原本挖出来的那些东西之前为了脱身都没了, 就剩下眼前这一箱小心存下来的珍品。   本来王良对钟佳能全身而退还能保下身边其他人的手段就还存着几分疑问,这回倒是觉得解释的通了。要是原来钟三的东西都栽进去了,那把这些人保下来钟小姐也实在是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也难怪后来找不到证据,东西都没了嘛。   王良猜测原本的东西不是被李二主动地吞了,就是被钟小姐试了计策, 反正最后东西和罪名都被李二和他的小弟们背下来, 钟小姐失了钱财却为父亲报了仇,也算是不亏。   而且她说的没错,这地上的东西是丢了, 可地下还多的是呢。现在她将钟三原本的下属们保下来留为己用, 以后那些文物珍宝不是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王良对这一趟的收获看来比较满意, 婉拒了梁悠他们一起用个晚饭的邀请,留下了两个小弟“保护”他们,自己就先去给赵哥回话了。   刘奎不知道从哪儿找了一副麻将过来,招呼着赵哥留下的两个人给他们打牌解闷。他们做这种生意的来钱快,平时总少不了堵上一两把, 这点连钟三都不例外。   两个人虽然嘴上推脱,但被劝了几句,也就半推半就的坐到了位置上。   这麻将的打法各地都有不同,四个人订好了规矩,留岳青松一个人戒备着。   王良的两个小弟本以为自己是赵哥的人,对方怎么也会故意放点水,却没想到梁悠这人打的不怎么样抵不住运气极佳。几圈牌下来,桌上的牌本三归一,尽数都堆在了她面前。   “啧,钟小姐真是好手气啊。”被喊作房哥的人嘬着牙花子不大甘心的说道。   梁悠嘴里说着客气客气,找钱的手却一点都没停下,赢这种人的钱实在是太令人心情舒畅了。   房哥他们平时赌的数目不小,只求刺激从来不心疼钱。所以输给梁悠也没有多生气,就是憋着一定要赢回来罢了。   “真是虎父无犬女,没想到钟小姐在国外长大的,这牌打的也不比钟三爷差啊。”另一个被叫做刘壮的人跟着说道。   “我这就是运气好。”梁悠谦虚着,不过也是实话。“我就是大概知道点规则,其他的就不会了。”   刘壮跟房哥点点头,觉得她不会倒也在情理之中。房哥是个能说的,顺势就跟梁悠侃起了当年钟三一掷千金的场面。   说的无非就是钟三为人豪气,兴致上来了,几十万的文物珠宝就直接抛过去,能换多少算多少,从来不过多计较。   梁悠听的时候脸上带着笑不时还附和几句,心里却气的只骂人。这些家伙根本就不懂文物的价值,只是把他们当成能换钱的东西。坐上了赌桌,多珍贵的东西只要能换来几个筹码,他们就觉得不亏。   不过也可不是不亏嘛。梁悠心里冷笑,本来也不是他们的东西,盗出来是换一万还是换十万,都跟天上掉下来的差不多。   梁悠之前就听说过,他们这些人一笔买卖几十万的赚,得到的钱财在这个年代是其他人想都不敢想的。可是除了像钟三这样心系女儿的还有些积蓄,其他人赚了那么多家里连个像样点的电器都没添置,全都被挥霍一空。   也难怪钟三想要金盆洗手其他人都不同意了,过惯了这种生活,再过普通的日子又怎么受得了?   一想到这些,梁悠在牌桌上气势更足了。一晚上下来,最后房哥带的钱实在不够了连连求饶,她这才放了他们一马。本来她还想让房哥赊账的,后来又觉得他这种人信用没有保障,还是算了吧。   梁悠有心算了,其他人却又不给她机会。赵哥显然没有百分百的信任他们,故意冷着他们好几天都没再联系。   几个人无聊,只能又把麻将拿了出来,想着万一能在梁悠身上翻本呢。可惜梁悠手气好的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再加上练了几天技术也渐长,其他三个人输的脸都绿了。   房哥身上能拿出来的都做了抵押,刘壮也签了欠条,两人还念叨着再来再来要赢钱翻本。好在他们这种人对钱没什么概念,花起来从不手软。这几天麻将打下来梁悠不仅没和他们闹崩,倒是被当成了自己人。   牌桌上嘛,人一一心二用起来嘴把的就没那么严了。梁悠专心赢钱,刘奎专心套话,两人这么相互配合,让另两个一心二用的钱也输了,不该说的也都说出来了。   本来房哥他们是被留下来监视人的,结果倒是把自己的老底交代的差不多了。梁悠他们靠着牌桌上的只言片语,对赵哥整个团伙有了更加全面的认识。   譬如说这位赵哥子女十几个,他认清了自己死后团伙必然无法继续维持,子女间为了家产肯定要争夺不休。所以想要趁着能干的多再多赚一些,一碗水端平,将财产均。   再譬如说房哥一直吹嘘赵哥人脉有多广,在哪个国家有什么靠山,在哪个地方有人帮忙疏通。岳青松在一旁一声不吭的,早就将这些都默默记了下来。   梁悠他们这一等就等了一个星期,不过好在天天有钱能赢,她倒是也不急。她知道赵哥对“钟佳”不够信任,肯定会去查证一番。   只是当年钟三送女儿出国的时候就考虑到团伙间的报复寻仇,还有他如果被有关部门打击处理这些情况,为了掩饰钟佳的行踪飞了不少工夫。当年他的亲信如鹏叔和李二都联系不到钟佳不知道她在哪个国家,不然也不至于钟三都死了这么久了,钟佳却一无所知。   他们做这种买卖的,最爱标榜自己讲义气。梁悠他们算准了赵哥应该不会直接开口问她在国外的事情,就算开口问了,他们也早就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了。现在他们能做的就是耐心的等,等到赵哥等不下去的时候。   又过了三天,王良再一次代表赵哥来见梁悠他们。   这几天赵哥派去查钟佳过往的人都扑了个空。李二被抓起来了,鹏叔又没有跟着。赵哥在钟佳面前是要做出个慈祥长辈的做派的,自然不能直截了当的盘问小辈。   这边一直查不到想知道的,那边的下家一直催他要货。赵哥也没了耐性,打算亲自见见这个钟佳。他自忖在这个行当里打拼这么多年,有些识人的本事,总不会被个小丫头骗到了。   梁悠看到王良出现时还有些遗憾,房哥和刘壮却是跟见到了救星一样。   往常交易这人和货都是分开的,这次梁悠却主动提起要带着货一起过去。   “赵叔是我爸爸的老朋友了,这我还能信不过吗?”梁悠笑着说道。   王良明白她这是存了讨好和套近乎的意思,略微想了想,就定下明天带人过来接货,让梁悠他们后天再出发。   梁悠他们当然是没有意见,或许是为了反过来表达信任,王良这次离开还带走了刘壮跟房哥两个。   “哎,总算能歇歇了,打麻将真的好累啊。”梁悠活动着肩膀忍不住抱怨。   “我看你打的挺带劲的啊。”刘奎一边捏着自己的肩膀一边倒吸气,“你好歹还赢钱了,再看我……”还好这趟是有人报销的,不然他几年的工资都被梁悠赢走了。   “正好赢了他们的钱,我带你们出去吃好吃的去。”梁悠手一挥,打算带他们出去改善下伙食。   他们三个来到后每天都待在屋子里,吃的东西都是房哥出去买的。既没有机会在周围好好转转,也没有去吃一吃本地的特色。现在房哥他们走了,正好出去到处看看。   岳青松跟刘奎正好也有这个想法,三人收拾好了东西,梁悠带上钱十分的豪气,“想要什么都告诉我,这一趟我请了。”   他们现在在的镇子离着北疆市不远,再往前过了桥就是另一个国家了。因为两国之间关系还算友好,生意往来频繁,所以这个镇子虽然不算大,但是买个东西什么的反而比北疆市还要方便。   这边最出名的食物就属鱼和羊肉了,对梁悠这种肉食动物来说在适合不过了。三人在镇子里绕了一圈,然后找到了间还算干净的小馆子。   梁悠找了个座位一坐下,冲着老板喊道:“烤半只羊,来两条鱼,再上几个饼子。”   老板一听这算得上是大买卖了,赶忙过来招呼。“您就三个人吃啊?”   梁悠点点头,“对,三个人,吃不了打包。”   “好嘞。”老板听她这么说也不再多话,转头就进了后厨。   这几天房哥带的都是饺子包子这种好带又方便吃的东西,梁悠早就吃腻了,现在有鱼有羊,当然要好好改善一下。   三人一边等着饭菜上齐一边小声商量着过两天的事情。对于他们来说最重要的是要见到赵哥这个人,掌握他的具体位置和罪证。当然如果能把他引到华国境内就最好,不过这个可能性比较低。好在华国警方已经跟领国沟通过了,双方会相互配合抓捕赵哥。   赵哥这人势力深不可测,两国警方成立了专门行动小组由专人负责,在行动前对任务内容绝对保密,就是担心有内鬼会提前跟赵哥告密。   梁悠坐的位置冲着门口,她正跟对面的刘奎说着话呢,就看到门口走过一个熟悉的身影。梁悠心里一跳,来不及细想对方为什么会出现在此处,赶紧低下了头。   没想到门口那人却不是路过,一个转身也进了这家铺子。眼看他向自己这边走过来了,梁悠侧身张开手就抱住了身边的岳青松,将头埋在他颈间。   “那人认识我。”梁悠在他耳边小声说道。   岳青松本来被她的动作弄得一愣,听到她的话后马上反应了过来,抬起手,虚环在她背后。   对面的刘奎被两人一系列的动作吓傻了,端着杯子瞪大了眼睛,搞不懂年轻人到底是个什么思路。   岳青松没有说话,一个眼神给到了正走他们桌边冲着梁悠背影看了几眼的男人。   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老民警,刘奎马上懂了岳青松的意思,还给自己加了点戏,叹了口气对着梁悠他们那边说道:“别哭了,哪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呢。”   来人对他们这边的家长里短没什么兴趣,随便瞟了两眼就移开了眼神。那人跟老板相熟,把老板从后厨里喊出来说了些什么,就又转身离开了。   “走了。”岳青松拍了拍梁悠的背说道。   梁悠小心的抬起头往外瞟了一眼,然后如释重负的长出了口气,这才放开了岳青松。   对面刘奎的表情十分耐人寻味,梁悠不好意思的理了理自己有些乱的头发,解释道:“那个,那人认识我,我怕露馅。”   “我懂。”刘奎点点头,可梁悠分明觉得他懂的跟自己想的全然不是一回事儿。   “真的,他真的认识我。”梁悠辩解,她真不是为了占岳青松的便宜,她冤枉啊。“那人是我高中同学,叫高旭,我这次过年回家的时候我们还见过。”   “你的高中同学?”岳青松微微皱起眉毛,显然也觉得这个突发状况有些棘手。对面刘奎脸色也正经了起来,问道:“那你知道他是做什么的吗,怎么会到这边来?”   “我不知道。”梁悠摇摇头,可心里却有了些不大好的猜想。“我今年回家过年的时候正好在公交车站碰到他,当时他开着辆小汽车,招呼我上车把我送回家。”   “嚯,开着小汽车啊。”刘奎忍不住感叹,“他家里是做什么的?”   “我也不知道。”梁悠跟高旭真的算不上相熟,对他家里的情况知之甚少。“不过应该不是什么富裕人家,他的小汽车是他自己赚来的。”   “这么年轻就自己有小汽车了?”刘奎惊讶不已。   “嗯。”梁悠点点头,刚才的轻松心情一去不复返。不是她心思阴暗,而是高旭这人心思不正,他现在出现在这里,让梁悠不得不把他往坏处想。   “你觉得你这个同学人怎么样?”刘奎问她。来镇子上的生意人不少,可有人做的是正经生意,有人做的却是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我觉得不太好。”梁悠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刘奎又接着问:“怎么个不好法?”   梁悠嘴巴动了动,有些犹豫,最后还是如实说了出来:“我们在高中的时候一直没什么交集,可是快毕业前他突然开始追我,而且是死缠烂打的那种。”   “他追你?”刘奎挑了挑眉头看了岳青松一眼,“那怎么就人品不好了?”   “我们以前都没有说过话。”梁悠解释道:“他追我不是因为真的喜欢我,而是因为凑巧知道了我家住在哪里。”   “你家住在哪里?”刘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岳青松之前听教导员说起过梁悠的身世,现在倒是听懂了她的意思。   “嗯,”梁悠点点头,“就是他追我是觉得,有利可图。”   “哦。”刘奎点点头,梁悠这么一说他就懂了。这个高旭上高中的时候就想吃软饭,听起来人品却是不怎么样,是个为了钱会不择手段的。   “我现在就想知道他做的是什么买卖。”梁悠担心他暴富做的也是倒腾古董的买卖,那这次他们就很有可能会碰面。   刘奎说道:“要不你们先回去,等饭菜好了我打包带回去,咱们回去慢慢商量。”   梁悠想了想,也担心高旭会再回来。于是点点头,把钱留了下来,然后跟岳青松一起先回了住处。   刘奎把饭菜带回去后三人合计了一番,最后决定先把情况向上面反应一下,查查高旭这趟到底是做什么的,别等到在赵哥那儿都碰上了,到时候说什么都晚了。   趁着夜色,刘奎翻墙而出,找到了接应他们的同志,把事情说了一遍。 第37章   第二天, 王良带人先运走了梁悠他们带来的那箱文物, 叮嘱他们万事小心,明天他再带人接他们过去。   入夜后,梁悠他们昨天报上去的消息也有了回复, 印证了他们最糟糕的猜测,高旭是个靠盗卖文物发家的文物贩子,不过好在跟赵哥团伙不是一路的。   高旭这人在道上名声不好, 因为他卖东西时真假混着卖,没什么信誉。可古董文物这种东西,本来就是你没眼力买到假的就是活该,也怨不了别人。再加上他手里也是真有过难得一见的好东西,所以倒是也不缺买家。   虽说他应该不会造成什么威胁,可梁悠他们还是不敢放心。万一呢, 万一碰上了, 就是步入死局了。   现在情况陷入了两难的局面,行动组的领导们商量了一夜,最后还是决定先控制住高旭。这样虽然有打草惊蛇的风险, 可也总比他说不准什么时候爆炸要好。   等到了第三天, 梁悠他们在住所待到了傍晚才等到了王良。   王良先是跟梁悠一个劲儿的道歉, 说是昨天有人突然不见了,他也是怕出了事连累他们,这才慎重了一些,让他们久等了。   “有人不见了?”梁悠挑了挑眉头,神色紧张, “不会是,做咱们这种生意的吧?”   “不会不会,当然不是了。”王良摆摆手,笑着说道:“您要是把他和自己放在一起比,也太看不起您自个儿了。他呀,就是个卖假货的。只是赵爷做事一向稳妥,所以派人查了查,这不也是为了您的安全么。”   “您说的是,还是赵叔稳妥。”梁悠笑着附和了两句,又问道:“那查出什么结果了没?”   王良答道:“害,反正赵爷托人打听过了,不是公家下的手,那就没关系了。这小子卖假货坑了不少人,没准儿就有气不过的,暗下手段整治了他,那也是他活该。”   “不是被公家盯上了就好。”梁悠做出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这做什么买卖,可都是不能作假的。”   王良点点头,“您说的没错,可那小子又不像咱们钟三爷一样,有看家的本事。他除了捣鼓点假东西,他也找不到真的啊。”   梁悠听到他的话后脸上的笑却是一僵,沉默了一会儿,才声音发涩的说道:“可惜这看家的本事,到我这儿也丢了。”   王良像是才反应过来,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嘴,“您看看,我这说错话了。”   “大小姐您别担心,这不是有我们呢。”刘奎凑过来,憨厚一笑,“大小姐是金贵人,三爷在的时候就不舍得您吃苦。如今三爷不在了,我们自然也不能让您受委屈。这墓里不是姑娘家该去的地方,横竖这些粗活有我们呢,您就放心吧。”   “周四叔……”梁悠做出感动的模样看着他。   王良在一旁看着这两人的做派,心里想着难怪这个周四能在李二废了后压下鹏叔上位,果然是个有心计的,跟鹏叔那种爱犯愣的不同。   王良这几次过来,也是赵哥有让他探探这两个跟着钟佳来的人的底儿的意思在里面。赵哥始终不太看得上钟佳,觉得她连下墓都不会,就算坐上了那个位置也不能服众坐不稳,早晚被人拉下来。   跟她合作,还不如直接扶持个新的上位,就像当初撺掇李二杀了钟三一样,有个能长久合作的对象才有保障。赵爷现在就想稳稳当当的作几年生意,把钱赚够了,实在不想再掺和进他们这些内外争斗。   王良观察了几次,也问了房哥和刘壮的意思。房哥和刘壮跟梁悠他们待了几天,虽说嘴里没少说不该说的,可来之前王良的交代他们也不敢怠慢。   房哥和刘壮都说那个年轻的董七对钟佳事事尽心,像是对她这个人有点什么想法。至于年纪大的那位周四叔,倒是有些不好说。   王良今天前面铺垫了那么多,无非也是想看个究竟,看清楚这两人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他不敢说周四有取而代之的心思,至少能看出来周四也不是个简单的,未必肯居于人下。   王良将今天看到的暗自记在心里,打算回去跟赵爷说个清楚,请他定夺。   梁悠他们招呼着王良一起吃过晚饭,四个人围坐在木桌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梁悠知道楼外还有不少人盯着他们这里,她之前做够了心理建设,真到了要动真格的的时候,倒是也不怎么紧张。   等到了后半夜,梁悠坐在桌边困的眼皮都睁不开了。岳青松在一旁毫不避讳的伸出手替她拖着下巴,让她靠在自己掌心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那个钟小姐,时候差不多了。”王良看了看表,提醒道。   梁悠半梦半醒间根本没反应过来他口中的钟小姐喊得是自己。还是岳青松请拍了拍她的背,告诉她该走了她才反应过来。   梁悠一个激灵坐直了身子,抹了把脸抱歉的冲着王良笑了笑。“不好意思,太困了。”   王良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正常,钟小姐您平时肯定作息规律,不像我们似的,熬不住也正常。”   梁悠感激的冲他笑了笑,然后起身用凉水洗了把脸。   三人跟在王良身后,跟着他七拐八拐的出了镇子。   镇子的边上,有一辆吉普车隐藏在夜色中。梁悠他们跟着王良上车了,被分散开坐着。   “抱歉了钟小姐,这是规矩。”王良递过来几条黑色的布带,示意梁悠他们蒙住眼睛。   刘奎接过来熟练地用布带蒙上自己的眼睛,在脑后打了个结。   岳青松却没管自己的,而是冲梁悠招了招手,小心的替梁悠绑好了布带。   王良在一旁看着这两人的动作,觉得后槽牙一阵发酸。不过他也没作声阻拦,就看着岳青松动作轻柔的做完这一切,还小声的问会不会太紧。   梁悠摇了摇头回应他的问题,然后坐直了身体,摸索着抓住前排的椅背。她刚刚抓牢,就感到一只手覆在了她的手背上。   “别怕。”岳青松开口,让她本来悬着的心又放平稳。   王良在一旁默不作声的看着这一切,心里嘟囔着现在的小年轻真是不一般有手段。又过了一会儿,本来跟在他们后面的人先后上了车填满了座位。   梁悠听到了汽车启动的声音,忍不住收紧了手指。岳青松握着她的手轻轻捏了两下,仿佛在告诉梁悠凡事都有他在。   梁悠似乎也被他成功安抚住了,在车上摇晃久了再加上看什么都看不到,竟然生出了几分困意。   王良眼神复杂的看着身边额头抵在前面座椅靠背上,显然已经安然入睡的人。一时觉得她能坐稳那个位置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毕竟这份淡定实在少见。想要把她拉下来,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更何况……   王良看向前面的岳青松。他跟在赵爷身边也算是阅人无数,这小子单看就不是个简单的,就是不知道他对钟小姐的情谊有几分真了。万一人家真是一片真心,那赵爷想扳倒钟小姐在扶个人上来就不是件容易的事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反正等她再被叫醒摘下遮眼布带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梁悠跟着下了车,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脖子。   门口早就有人在等着他们过来。那人自称叫牛一,说受了赵爷的吩咐招待他们,现在先带他们去好好休息一下,睡够了再谈正事。   梁悠现在最想听的就是这个,迫不及待的点点头,颇有礼貌的说了句“多谢牛大哥了。”   牛一赶紧摆手,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钟小姐太客气了,您叫我牛一就好,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   “这样啊,”梁悠摸了摸肚子,抬头冲他笑了笑,“牛大哥,请问现在有没有宵夜可以吃啊。”   牛一没料到她有此一问,愣了愣,然后马上答道:“倒是有些粥。”   “啧,粥啊。”梁悠不甚满意的啧了一声。   “不知钟小姐现在想用点什么?”牛一问道。   “我们前两天吃的烤羊倒是挺好吃的。”梁悠一点都不跟他客气。   牛一吃惊的看着她,连王良也觉得这位钟小姐真的是再一次突破自己的认知。没听说过谁家姑娘大半夜吃宵夜要吃烤羊的,她就不怕睡不着吗?   显然梁悠是不怕睡不着的,只是这个时候确实也没有烤羊。没有办法,她也只能一再降低要求,最后吃了一个肉饼,这才心满意足的洗漱睡觉。   人称赵哥的赵忠一大早就听到了王良的禀报,对这个钟佳的做派也是觉得好笑。想到钟三每次提起女儿时那副眉眼都笑开了的样子,还说他女儿从小没受过一丁点苦,又觉得跟王良描述中没心没肺的样子挺像。   “你觉得这个钟佳,是真的吗?”赵忠问道。   “这个,我觉得应该是。”王良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毕竟这位钟小姐身上破绽太多了。不管是公家的人还是他们团伙的人,就算找人假扮应该也不会找这么个人来。而且这位钟小姐留过洋,学过画,想找人假扮恐怕也不是这么好找的。”   “你说的是。”赵忠点点头,“那你觉得她怎么样,比之钟三又如何?”   王良想了想说道:“这位钟小姐是不是有金盆洗手的打算我不好说,不过我看她虽然看起来粗枝大叶的,却粗中有细,自由几分心计在里面。”   赵忠冷笑,“能把李二送进局子里,怎么可能是个没心机的。反正一会儿她也该起来了,等她起来后我亲自会会她,看看她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物。”   赵忠计划的挺好,打算邀着梁悠他们三人一起共进午餐,听说了她宵夜想吃烤羊的事情,还专门让人提前烤好了。   只可惜午餐时间到了,餐桌上人也来的差不多了,偏偏就少了最重要的那个。   赵忠坐在主位上,略有些不耐烦的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   刘奎在一旁小声问岳青松怎么回事,岳青松摇了摇头,告诉他梁悠可能还没睡醒。   刘奎无奈,觉得这位梁小姐真是好宽的心,都在老虎洞里的也能睡得这么安稳。再看旁边的岳青松,没有一点开口的意思。   得了,刘奎没有办法,只能自己硬着头皮上了。   先是客气的跟赵哥告几声罪,然后半真半假的说他们大小姐择席,恐怕是刚睡没多久所以还没醒。   王良心里嘀咕着,昨天明明还在车上人就睡着了。   不过赵哥本来也不会计较这件事,做出了一副好长辈的派头,招呼他们先用餐,还特意嘱咐佣人们等到梁悠起来再帮她做吃的。   梁悠这一觉就睡到了下午,床真的舒服,被子也好软,她好久没睡的这么踏实了,只能说这位赵哥真是有钱。   显然梁悠的踏实跟别人的不同。刘奎觉得在家里地板上睡得都比这儿踏实,他看的是地点。而梁悠觉得床合心意了就睡得踏实,她才不管在哪儿呢。   醒来后梁悠洗漱了一番,换上了房间里替她准备好的新衣服。   门外走廊上,等候她起床的佣人向她传达了赵哥的嘱咐。   梁悠一点都不见外,毫不客气的点了几个想吃的菜,然后在屋子里到处逛了逛,等着菜做好了就去吃饭。   “你喜欢这幅画?”   梁悠正站在大厅里的一幅油画前面,不期然听到身后有人问话。   梁悠被吓了一跳,轻拍着胸口平复过快的心跳,顺便还瞪了说话的人一眼。   赵忠说不清多少年没见过这种眼神了,一时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是佳佳吧,我是赵叔叔啊。”   梁悠没想到传说中的“赵哥”是个长得还挺儒雅的中年人,惊讶了一下,然后脸上马上堆起了笑意,“赵叔叔好。”   赵忠没错过她听说自己身份时脸上闪过的讶异,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又将目光放回了画上,重复了刚才的问题。   “你喜欢这幅画?”   梁悠想了想,很老实的摇了摇头。   “这幅画画的很一般,但是画框不错。”   “佳佳好眼光,”赵忠点了点头,笑道:“这幅画是我女儿送给我的生日礼物,所以虽然画工不算出众,我却十分珍惜,让人专门打造了这个画框。”   “这样啊,”梁悠点点头,嘴上说着“那这份心意确实值得上这么名贵的画框的。”心里想着要是把这个画框搬走卖了,研究所里能有钱添置不少新设备了。   赵忠说道:“我刚才听佣人们说饭菜已经准备好了,不知道佳佳介不介意添一双碗筷,让赵叔叔也跟着沾沾光。”   梁悠听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是我沾了赵叔叔的光才是。”   赵忠笑了几声,就带着梁悠一起去餐厅用饭。   梁悠跟在他身后一路打量着房子里的装修摆设,不得不说赵忠不只是个有钱人,还是个还算有品位的有钱人。   房子并没有装成金碧辉煌照的人睁不开眼的那种,而是有不少巧思,看起来就是花费了心思的。   “赵叔叔这房子装的是真好。”梁悠忍不住感叹道。   “哦,佳佳也这么觉得?”赵忠听到她的话心情颇为不错的笑了笑,“是赵叔叔的一个儿子亲自设计的,回来我介绍你们认识。你们两个年纪相当还都是学艺术的,应该有话聊。”   梁悠笑笑没有作声,不知道是不是她阴暗,她总觉得赵忠的儿女们这又画画又装房子的,怎么看怎么带了几分争宠的意味在里面。赵忠是打算一碗水端平平分家产,就怕他的子女还是会有不少不满意的。   不过这不是她该操心的。梁悠要考虑的,是怎么让赵忠连分资产的机会都没有了。   赵忠显然对面前这个“钟佳”还心有疑惑,就算在饭桌上也不枉试探。   好在梁悠之前接受了培训,记下了现在这个世界里那些被有钱人追捧的奢侈品牌的名字。再加上前世她当了二十多年的有钱人,那种过惯了好日子才能养出来的挑剔是骗不了人的。   一个月前梁悠坐在沙漠里吃玉米面饼子也能吃得津津有味。一个月后她坐装修考究的宽敞餐厅里,能把眼前一桌的珍馐美味挨个挑出毛病来。   反正赵忠不就是想听这些么。梁悠开始还做出一副不好意思的姿态,可赵忠非要听她给家里厨师提意见,还率先说了几条。   梁悠知道他这是存心考自己,故作犹豫了一番也跟着说了两条。然后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越说越起劲儿。   这个肉火候掌握不好,炒老了。那个菜摘的早了一些,嫩的没嚼头。   明明面前的菜都称得上是色香味俱全,梁悠还偏偏要跟着赵忠在这儿鸡蛋里挑骨头。不过骨头虽然挑了,可她这顿饭却没少吃。   饭后佣人上了一杯红茶,梁悠端起来闻了闻,茶香四溢,看出来确实是好茶。   “不知道这茶叶佳佳觉得怎么样?”赵忠又问道。   梁悠抿了一口,不好意思的冲他笑了笑。“我平时喝咖啡多,很少喝茶,尝不出什么,不过这茶叶挺香的。”   “也对也对,”赵忠点点头,“你们这些在国外住着的年轻人,都是喜欢咖啡的。”   梁悠面上带笑,心里觉得这戏真是不好演。她其实很想告诉赵忠,她不爱喝茶也不爱喝咖啡,她现在只想喝奶茶,加满珍珠的那一种。   这一顿饭吃的梁悠浑身不舒服,还不如在研究所里吃玉米饼好。赵忠想尽办法试探,梁悠只能见招拆招尽量不露马脚。   饭后,赵忠还不死心,邀请梁悠去看他的收藏的艺术品。梁悠心中哀嚎一声,面上却只能勾起唇角轻轻点头,跟着他站起身。   作者有话要说:新坑求收藏呀~~~《看着我的眼[灵异悬疑]》   T市最顶尖的有钱人圈子里,只要你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保管有朋友会悄悄地告诉你:去找梅谷雨啊。   不管你是除妖捉鬼,还是捉奸查案。只要你钱给的够多,梅谷雨统统都能为你做到。   T市人都传梅谷雨有座金山,什么样的金山呢?   不是能挖出金子的,而是用金子推起来的。   有人问起她能坐拥万千金银财宝的秘诀。梅谷雨笑的谦虚答道:没什么秘诀,活儿久一点就可以了。   ——   惨死深山的少女,被贪婪打开的邪异陵墓;   灵魂残缺身怀异术的神秘人,不愿舍弃肉身飞升的修道者。   几世的轮回,是否有终点?!   梅谷雨,时光中的孤独流浪者。   带着残破的灵魂,此生无意,来世不期。   当她遇到宋光远时,生命中停滞许久的时间齿轮开始重新转动。   此时她才知,原来我漂泊这么久,就是为了等你啊。   阴阳眼,是民俗迷信中的一种通灵的特异功能,代表能看见鬼魂等其他人看不见的超自然现象存在。(百度百科)   ——   女主武力值爆表懒得动脑,靠“双手”解决一切问题 第38章   “好累啊。”   梁悠找到了正在阳台看风景的岳青松和刘奎, 坐在他们旁边的椅子上忍不住抱怨。   这一个下午, 吃完饭后赵忠就带她参观了他收藏的艺术品。先讨论名画,又讨论文物,然后又吃了个下午茶。   梁悠觉得她的精神高度紧张, 大脑超负荷运转,这个下午实在是太辛苦了。而且……   “这样下去会胖的。”梁悠叹了口气,最近伙食太好了。   “没关系的, ”岳青松劝她,“过阵子还会瘦回去的。”   “也是。”梁悠想了想研究所的玉米面饼,对自己能瘦下来也是颇有信心。   “他这一下午都带你去哪儿了?”刘奎问道。   “哎,”梁悠苦着脸,掰着手指开始一条条的跟他说:“去帮他鉴定画作是真的还是假的,还顺路看了几个古董。他说要送三女儿生日礼物让我帮忙挑香水, 然后又说五女儿要成年了问我该挑什么牌子的包。反正一般有钱有闲的小姑娘会做会感兴趣的事情他都问了我一遍。”说完还忍不住揉了揉鼻子。“我刚才闻了十几种香水, 闻到最后都闻不出味道了。”   “哎,他们这种人戒心本来就强。”刘奎也没有办法,刚才他跟岳青松也被人拉着聊天, 聊得不过是盗墓那些事情。   岳青松从一开始就是沉默寡言不爱开口的形象, 让人觉得不好接触, 在一旁不说话也不会让人觉得奇怪。而刘奎则是相反,所以所有人都围着他一个人问问题,让他险些招架不住。   两个同病相怜的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   梁悠想着还好自己前世是个特别会花钱的富二代,不然光凭着突击补习早就露馅了。   抱怨了几句后三个人开始聊起了正事。现在没有梁悠在电视上看到的那些高科技的设备, 他们仅有的依靠是几个电话号码,还有一个也不知道找不找得到的地址。想要脱身,就要靠自己步步小心。   出任务前,他们知道了赵哥住所的大概位置,并拿到了周边地图。岳青松跟刘奎两个人拿着地图研究了好几天,还把逃跑路线分析了一遍。可真到了赵哥住的地方,却发现和他们之前掌握的情况并不相同。他们现在所处的地点,并不是之前查到的人口密集的边城小镇,而是被带到了半山腰的别墅里面。   “哎,看来原本的计划是用不上了。”梁悠叹了口气,但却并不怎么担心,因为担心没有用啊。   梁悠不知道支援的同志们是不是已经失去了他们的行踪,只知道现在这个情况,出现任何问题都只能靠他们三个随机应变了。   好在她暂时骗住了赵忠,实在不行的话就真跟他做个交易,拿到钱回去重整旗鼓再来一次,总之保命还是第一位的。   梁悠瘫坐在椅子上听着一旁岳青松跟刘奎小声的讨论,眼尖的看到不远处有人影走近,开口盖住了他们两个的声音。“所以那一箱子东西到底能卖多少钱啊?”   刘奎他们马上反应过来是有人来了,顺着她的问话轻声安抚道:“大小姐放心吧,赵爷做事向来是公正,绝不会压低价钱的。”   “不会压价是多少钱,都没有个准数?”梁悠扁扁嘴,对他的回答不甚满意。“现在我就剩下那一箱子东西了,咱们能不能东山再起全靠它了。”   “大小姐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啊。”刘奎劝她,“那箱子里的东西是三爷专门留给您的,就是为了预防眼前这个情况。再说您自己不是也看过了嘛,都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   岳青松倒了杯茶递过去,让梁悠喝了压压火气。   梁悠仰头将茶一饮而尽,烦躁的转着手里的杯子。“原来有爸爸在,赵叔叔自然会给他面子。可现在换成我了……”梁悠懊恼的咬了咬嘴唇,“早知道应该再等等,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合适的下家。现在这样就算是人家把咱们的货都扣了,咱们也没有一点办法。”   赵忠怀疑她的身份,她也可以同样怀疑赵忠的诚意。梁悠明知有人在听,偏要把自己的不信任都说出来让他们知道。   现在不比钟三在的时候,钟佳一个小姑娘刚刚接手这份生意,心怀疑虑再正常不过了。   只是抱怨归抱怨,等到晚上开饭的时候,梁悠又挂上了一脸笑容,仿佛之前的那些情绪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晚饭吃的是西餐。餐桌上规规矩矩的摆着餐具,弄得挺正式的。   刘奎对吃什么菜品用哪套餐具这种事情属实不擅长。别别扭扭了一会儿之后,厚着脸皮提起给换双筷子的事情。   赵忠也不为难,一招手让人给他和岳青松换上了筷子。梁悠看着羡慕,她也想用筷子,不然用手也行啊。刀叉她倒是用的熟练吃相也够优雅,可就是感觉被束住了双手,小口小口的吃着不痛快。   晚饭后,赵忠又提起邀她喝茶。梁悠很想说这个时间喝茶她怕失眠,但迫于形势又只能答应。   喝茶当然不是重点,赵忠带她坐在院子里的花架底下,主动聊起了他们之间的那桩“生意”。   梁悠自己就是学历史的,这次出来之前也了解了现在文物在正规渠道和地下市场中的价格,还查看了近几年国外拍卖行的记录。   按照赵忠给出来的价格,基本上那一箱子的文物他就没什么赚头,还要费钱费力的运出去。   他这是在示好。梁悠马上做出了一副感动的姿态,感激的看着他。   “赵叔叔,我……”   赵忠摆摆手,不在乎的说道:“哎,你爸爸是我的兄弟,你又叫我一声叔叔,这不都是我应当做的么。”   梁悠面上做感动状,心里想的却是那你当初忽悠别人杀钟三的时候可一点都没手软。果然什么团伙中的兄弟义气都是电影里演出来的,真正混到他们这个地步的,都是心狠手辣眼里只有利益,偏偏还要装出义气来笼络人心。   “真的谢谢您了,赵叔叔。”梁悠挤不出来眼泪,只能低下头硬用手背擦了擦眼睛。   “这些都不算什么的,只是我帮你这一次,却也没办法一直帮你啊。”赵忠叹了口气,“一切都还要靠你自己。对于以后的事情,你自己有没有什么打算?”   “我……”梁悠被他问的一愣,绞着手指不知如何开口。   “哎,赵叔叔不是逼你,可是眼前情况摆在这儿了,你还要自己有主意才好。”赵忠苦口婆心的说着,任谁看都是位为晚辈着想的好长辈。   “我,我也不知道。”梁悠看着他,像是一下子找到了可以倾诉的人。“我想接手爸爸的生意,可是我什么都不会啊。”说完还抽泣了两声。   “不会不用怕,会用人就好了。你爸爸不是给你留下了那么多人可用么。”赵忠说道。   “可是,连李叔都能背叛我爸爸还杀了他,那其他人呢……”梁悠看着远处,眼神里写满了迷茫。   “哎,”赵忠叹了一声,“你爸爸那么好的人,对李二也从不亏待,没想到啊没想到。”   “不过你放心吧,赵叔叔会帮你的。”   这是打算控制她,而不另外扶持一个了?梁悠想到,赵忠从心底里还是看不起她的,觉得她好操控,想把她当做傀儡。   说白了,钟三的团伙在北疆那一块的势力是其他人比不了的。况且盗墓要是深究下去,其实也是个技术活,不是随便来一帮人就能干的。   钟三能拉起这个场子,李二能最得到他的信任和重视在赵忠眼中有拉拢的价值,就是因为他们两个眼力最好,能找到大墓穴。   现在钟三死了,李二还能不能出来还是个问题。北疆那边做这种行当的乱成了一团,赵忠为此心烦了好一阵子。北疆那块的门路他不舍得丢也不能丢,可这两个人一没了似乎就只剩下钟佳名正言顺能力也还算可以。   赵忠倒是不担心控制不住她个小丫头什么的,就是想给自己找个最好的选择。本来他考虑过周四的,可是听王良说完后觉得还是钟佳更合适,所以他今天才想试探她的。   对梁悠来说这也是个好机会,她还担心这次什么收获都没有,白赔了一箱子古董进去要心疼死了。现在既然赵忠想拉拢她,那她当然要多犹豫一下,制造机会多留两天了。   赵忠从为梁悠好的角度替她仔细分析了一下眼前的状况,梁悠一边听一边点头,几十分钟过来,再看他的眼神已经是又感激又崇拜。   “当然了,如果你不打算接下你爸爸的这摊生意,叔叔以后依然会帮你的。”赵忠道。   梁悠低着头犹豫了一会儿,再抬起头看向他时用力点了点头,“赵叔叔您放心吧,我,我想我会接手的。毕竟如果不做这个,我现在也不知道做什么好了。”   赵忠听到她的话满意的笑了笑,看她低着头沮丧的样子,还安慰了两句:“怎么能这么说自己。以前你爸爸一直说你画画画的好,你又在国外学了那么久的画,做个大艺术家也不是不可能的。”   “大艺术家,”梁悠自嘲的笑了笑,“我哪有那个天赋啊。以前爸爸在的时候所有人都吹捧我,我什么都不用担心,不知天高地厚的还真以为自己画的多好了,其实呢……”说完还摇了摇头。   “你从小学画,天赋肯定不差的。要是现在画的不好,那只能说是老师不行。”赵忠像个面对自家孩子把责任都推给别人的家长一样,“你在哪所学校学的画,老师是谁?还想学的话赵叔叔再给你联系更好的。”   梁悠低着头看起来很伤心的擦了擦眼泪,没去回答他的问题。等过了一会儿才又抬起头,声音哽咽的说了声“谢谢赵叔叔”。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Jessie 2瓶;xmoji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谈完了生意合作, 赵忠又开始跟她聊起了生活上的一些事情, 像一个普通的长辈问起她有没有交过男朋友啊,现在有没有喜欢的人之类的。   梁悠害羞的低下了头,小声说还没有。   然后赵忠就热情告诉她自己有两个儿子年轻跟她相当, 正好可以认识一下。   梁悠没防备他突然要给自己做媒,而且一拉还是拉两个儿子出场。拒绝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带着见了赵忠的两个儿子。   赵忠的这两个儿子一个比梁悠大两岁, 一个比她小几个月。大的叫赵铭,小的叫赵林。   赵铭长得跟赵忠六分相似,老实老好人的相貌。赵林长得应该像他妈妈,外表比赵铭出色不少。   梁悠千算万算没想到这次任务还有被迫相亲这么一出,面对着两人轮番的献殷勤笑的僵硬。   梁悠觉得他们两个是带着任务来的,可能赵忠还说了类似于谁能跟她结婚以后多分点家产之类的。   这两个人平时应该也是心高气傲的主, 也没学过怎么讨好女生, 把梁悠弄得又尴尬又无语,脸上写满了不甘愿。   赵林感觉到她的不悦,眼睛一转有了主意。“钟小姐, 你到这儿之后还没在周围参观过吧?”   梁悠听到这个眼睛一亮, 面上还做出有些勉强的样子。“出去的话会不会给你们添麻烦啊。”   “不会不会。”赵林听出她语气有松动, 赶紧说道:“附近也没什么人,在山里逛逛看看风景没关系的。更何况就算是有人碰到,也不敢说什么的。”   赵林这话说的有些嚣张,好像周围都是他们家的地盘一样。梁悠听后忍住马上低头答应的冲动,故作犹豫了一会儿说了声“好”。   十五分钟后, 赵林和赵铭看到了带着岳青松姗姗而来的梁悠,脸上准备好的笑容一僵。   “我带着董七一起,你们不会介意吧?”梁悠没什么诚意的问道。   她人都已经带出来了,赵林和赵铭再说反驳的话倒像是自己居心不良一样。无奈虽然心里不愿意,可脸上还是要挂着笑,不情不愿的说着当然没有意见。   他们来的那天晚上在车上带着遮眼布被晃了一路,只知道到这儿用的大概时间,可对方有没有带他们故意绕路或是车速多少这个问题却无从考证。   好在这边山不算多,岳青松跟刘奎两个按照来之前记下的地图分析过,分析出了几个他们现在可能处在的位置。现在有机会能出别墅在外面看看,没准儿就能把猜测的范围在缩小一些。   外面的山路修的不错,一看就是有专门的人在收拾维护,可见赵忠他们确实是把外面这座山也纳入了自己的势力范围。   赵林和赵铭可能因为梁悠是学艺术的,所以带着她去看了一路的花花草草,最后爬到山顶去等着日落。   岳青松一边注意着她的安全和另两个人的动向,一边观察他们在的这座山的方位,植被特征和大概高度,心里有了计较。   梁悠觉得那个赵铭两个人真是说话不中听还烦人,她没把他们两个直接推下去一是她在执行任务不得不忍,二是因为她不是钟三真正的女儿。   赵铭为了套近乎跟梁悠说她以前见过钟三,在梁悠做出一副怀念状打算听他细说是他话锋一转,连说钟三这个人其貌不扬还土气,实在不像是她父亲,跟她没法比。   梁悠还是第一次见这种为了讨好人贬低人家父亲的,也难怪连赵林都用嘲笑的表情看着他,恐怕也是觉得这位哥哥处处都不如他。要不是他们两个一副谁也不服谁的样子,梁悠都要觉得赵林是专门来衬托赵铭的了。   偏偏这两人还都喜欢吹嘘从赵家手里出去的文物这个在国外拍卖了几百万,那个被哪个大资本家看中买走。梁悠的手在袖子里紧握成拳,控制着自己不要直接挥到他们两个脸上。   看过日落回到别墅后,赵忠已经让人备好了晚餐在餐厅里等着他们。   看到梁悠面色不耐十分敷衍的样子,问道:“佳佳怎么了,不开心吗?”   “赵叔叔,”梁悠委屈的看着他,“赵三少说我们这些在土里刨东西的都是下等人。”   她这个状告的太过自然,俨然是把赵忠当成了可依靠的长辈,所以连他亲儿子的状都告的毫不犹豫。也是赵铭说话太不过脑子,直接把把柄递到别人手里。   赵忠听罢脸色一沉,不悦的看了赵铭一眼,看得他心里直抖。这也是赵忠一直想要平分家产的原因,他自认为是个公正的父亲,几个儿子之间从心计到智谋差的太多,放任他们自己争非有几个要净身出户被饿死不可。   心里为赵铭的不争气恼怒,却还要温声细语的安慰梁悠。梁悠也不过是表明个态度,说完后就不再提起,开开心心的吃了顿晚饭。   晚上梁悠喊了岳青松跟刘奎谈事情,三人坐在梁悠卧室的阳台上看着月亮,讨论着今天在外面看到的一切。   岳青松对他们现在处的位置已经有了大致的推断,不好的是他们所处的位置比想象中离华国更远,想要里应外合的抓捕怕是行不通了。   狡兔三窟,他们想过赵忠肯定不止有一处住所,却没想到这么不走运被带到了一个他之前没被发现的住所。   现在他们要做的首先是将消息传回去,然后再找机会脱身。   梁悠在转天大大方方的跟赵忠提起了要打个电话回去交代些事情,还问他别墅里的电话能不能打跨国电话。   赵忠当然不会拦着她,顶多监听她电话里说什么罢了。   得到肯定的回复后梁悠向他道了声谢,跟着佣人去了书房,拿起听筒后紧张的咽了口口水,然后拨通了那个熟记于心的号码。   “喂。”那边传来了一个低沉悦耳的男声。   是大哥!梁悠马上听出来了对方的声音,刚才悬着的心一下子又回归了远处。   定了定心神,梁悠按照之前跟岳青松商量好的,一边问电话那边人“家里”的情况,一边把他们现在在的位置传达过去。如果接电话的人是大哥,那梁悠有信心他肯定能明白话里的暗示。   梁悠语气平常的询问着情况,不时还交代几句,无非是最近要低调,什么事情等她回去再说,让留在北疆的人不要擅自行动。   梁家勋的北疆话说的还不大好,所以就只是应着,很少主动开口,只是在电话挂上前忍不住叮嘱了一句“大小姐一定要完事小心。”   梁悠被这话说的心里一酸,可还是强忍住泪意,回了一句“放心吧”。   打完电话后梁悠又回到了正厅,赵忠看她情绪不好笑着问她怎么了。   梁悠露出一个带着苦意的笑容,解释道:“想到回去后爸爸也不在了,还要自己面对那些烦心的事情……现在我们成日东躲西藏的,真跟土耗子差不多了。”   赵忠也跟着叹了口气,不怎么走心的安慰了几句,然后问她,“赵叔叔那儿又新来了好东西,怎么样,我带你去看看?”   梁悠看着他那副得意的样子就觉得心中有气,心里想着这次一定要把这伙人一网打尽,不然实在对不住她忍下来的那些火气。   这次赵忠带梁悠去看的不是什么珠宝瓷器,而是一副壁画,用特质的胶带从原本的墙壁上被粘下来的。   梁悠看着眼前的东西,差点以为赵忠知道了她的身份故意为之的。不过还好她在他的眼睛里只看到了炫耀,没看到试探。   忍住破口大骂的欲望,梁悠笑着靠近了那副壁画。   那副壁画看风格和年代特点都不是敦煌石窟里的,梁悠又低着头仔细观察了一下,看内容更像是墓葬壁画,很可能是哪座规格颇高的墓葬中出土的。   赵忠看她看的入神问道:“佳佳喜欢这个?”   “是还蛮喜欢的,我是学美术的,对这些比较感兴趣。”梁悠解释道。   “对,你们学艺术的,肯定喜欢这些。”赵忠点点头,摸了摸眼前的壁画。   梁悠心里一紧,差点就把他放在上面的手挥了下来。   “这是哪的壁画啊?”梁悠装作不懂的问道。   “是从西北的一座将军墓里带出来的,上面记载了这位将军生前的主要事迹,你看。”赵忠颇为专业给梁悠讲了这幅壁画的主要内容,还分析了它创作年代和绘画特点,“当然,这方面我不如佳佳专业的。”   梁悠笑着摇摇头,“没有,赵叔叔您比我专业多了。壁画我以前只在参观国外教堂的时候见过,对国内的了解不多。”   “那佳佳可要多了解一下才是。”赵忠笑的神秘,然后解释道:“你爸爸他们都是粗人,进到墓里净挑什么金银珠宝往外拿,这些壁画他们觉得弄着不方便又费事,通常都不会管或者直接毁掉,却不知道现在这种在国外行情正好,价值不比那些东西差。”   “是这样的吗?”梁悠故作不懂得问道,“我只听说过敦煌的壁画很有名,艺术价值高,其他的还真不知。”   “唉,”赵忠颇为遗憾的叹了口气,“敦煌的确实好,可是现在被公家保护起来了,还专门有人守着。现在还在市场里流通了,除了战乱时候弄到的其他的都是假的。不过那些老外嘛,也看不出来真假。”   梁悠听着他语气中的不屑跟着笑了笑,又问道:“也不知道北疆有没有这种壁画。”   “自然是有的,”赵忠肯定的说道,“北疆以前是少数民族聚集的地方,壁画风格比之中原地带的又是另一番风味。以前我也和你爸爸提过,可你爸爸说弄不好,懒得管这些。”   “我爸爸都弄不好的话,那我就更不行了。”梁悠垂下了眼睛,“不知道这幅壁画是怎么弄下来的?”   “这个嘛,”赵忠犹豫了一下,“工具倒是好找,就是这个手法……这样吧,我介绍你们认识一下怎么样?”   “真的可以吗?”梁悠问道。   “当然了,他跟你爸爸也是老熟人了,之前还提起过你,说应该多照拂一下的。”赵忠这番话说的也是有自己的考量。往日这些团伙都是一人占着一块地方各自为王互不干涉,可现在公家管的越来越严了,就应该互相照应多沟通一下。   “这样,他过阵子也要来了,我正好介绍你们认识一下。”   “太好了。”梁悠笑开了花,还带买一送一的诶,真走运。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Jessi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之后的几天, 梁悠明显能感觉到赵忠对她的试探和戒备少了不少。只是她也不敢掉以轻心, 毕竟说错了一句话没准儿就小命不保。   赵林跟赵铭倒是没有死心,梁悠为了躲他们两个又重新当起了“宅女”。后来干脆说出了狠话,不留情面的落了这两人的面子。跟这些人本来就是越少接触越好的, 天天被他们缠着,梁悠也怕自己露出破绽。   三天后,梁悠在赵忠别墅的正厅里, 终于见到了那位西北来的前辈——王洲。   梁悠之前也想过王洲的样子,觉得大概率是跟钟三一样,貌不突出,看起来挺糙的。却没想到眼前的人文质彬彬的盘着手串,如果不说看到的怕都以为是个搞学问的,谁能想到是盗墓贼呢?   不过要说赵忠的面相也很忠厚, 看着也不像是盗卖文物的坏人。   这个王洲不仅是长了一副有文化的样子, 说起话来也颇爱咬文嚼字,听得梁悠脑仁疼。在梁悠看来盗墓贼再有文化也是个道德低下的盗墓贼,有文化也不能对他起什么正面作用。   果然, 王洲的文化知识都用在了改良盗墓设备和研究怎么才能把文物更完整的从墓里带出来。梁悠听的一肚子火, 还要装作一副受教的样子。   她觉得自己从穿越到到了研究所后心态已经平和的不像话了, 偏偏最近三番五次的气的都要压不住火。   尤其再听到王洲说他为了改进手法之前试验破坏了好几座墓里的壁画的时候,梁悠觉得自己已经快要维持不住脸上虚假的笑意,只想一拳打在他的脸上才能解气。   王洲看起来还挺爱教人的,虽然带着几分炫耀的意思,可也不是把手艺藏私的那种人。只是梁悠本来就不懂这些, 请人叫来了岳青松和刘奎,反正他们两的人设是盗墓团伙的主力成员,而且之前培训时也学过相关手法。   岳青松和刘奎来了后,听王洲边比划边讲胶带怎么用才能更完整的把壁画粘下来。梁悠跟赵忠在一旁喝着茶看他们三个凑在一起交流。   “钟小姐,你这位手下不错啊,很聪明。”王洲一脸欣赏的看着岳青松说道。   梁悠拿出前世从帮派电影里学到的派头,颇有团伙领头人架势的笑了笑,说道:“什么手下,大家都是兄弟,都是兄弟。”   其他也跟着笑,王洲笑的最为大声,连声说着“对对对都是兄弟”,眼睛却像黏在岳青松脸上一样不肯离开。   “这位小兄弟真是不错,有前途,天生就是干咱们这行的。”   梁悠笑了笑,心想你要是知道他天生就是要跟你们这种人对着干是来抓你们的,岂不是要呕死?   王洲看她不搭话还不肯死心,又继续说道:“我听说钟小姐你们北疆那边乱的紧,这么好的人才埋没了可不好,要不然让我先帮钟小姐带些日子,等他学好了本事再回去,也不用钟小姐费心了。”   “这个……”梁悠犹豫的看向岳青松,这个王洲过于热情,她简直要怀疑他是不是知道什么。   好在还没等她想出怎么拒绝才好,岳青松先开口了。   “多谢您赏识,我还是要陪在大小姐身边才放心。”   他这话说的也没什么毛病。梁悠听完在一旁点头傻笑,倒是赵忠跟王洲两个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的笑了笑。   王洲拍了拍岳青松的肩膀,语带遗憾的说道:“那好,既然你有自己的打算,我也不做这个恶人了。”   刘奎在一旁抓住机会,半真半假的抱怨了几句,倒是让本来有些冷的气氛又热闹了起来。   之后的几天王洲一直把岳青松带在身边,想起来就要教他几手。梁悠则把大把的时间都耗费在卧室内的阳台上。她每天站在阳台上往下望,想确认大哥有没有领会她电话的意思带人过来,想看看接应的人有没有到能不能看到什么特殊的信号或是符号。   可惜每天看到的出了太阳云彩,就是和前一天一点变化都看不出来的一堆石头。   哎。梁悠觉得自己心态不好了。之前还想着小命重要,这次就算是抓不到赵忠至少也能多获取一个信息知道他的新住所。可是这几天被赵忠和王洲刺激的她心态也出了问题,觉得如果不抓到这两伙人她恐怕好一阵子都要睡不着,晚上想起来就要气的被呕醒。   在梁悠还没确定梁家勋到底有没有成功接收到她的暗示,犹豫要不要再打个电话之前,赵忠先说了他要离开的消息。   “啊?是出了什么事了吗,怎么这么赶?”早饭时听到了赵忠上午就要走的梁悠心里一紧,担心他发现了什么。   “也没什么事,就是到了和老板们约定的时间,该去送货了。”赵忠解释道。   梁悠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提前不说是为了不走漏消息,所以才会突然提起。现在如果她提出去打电话,那未免也太可疑了。   “赵叔叔突然要走了,我还挺舍不得您的。”梁悠笑了笑,解释着自己刚才的失态。   “看来还是老赵人缘好啊,你看钟小姐都舍不得你了。”王洲也跟着打趣道。   赵忠笑笑,拿出了长辈的派头对梁悠温声交代道:“回去之后不要急,有什么事情就跟赵叔叔打电话,赵叔叔一定会帮你的。”   说完,直接在餐巾纸上写了一个号码递了过去。梁悠接过餐巾纸感动的看着他,心里想着这个号码要是真能找到他才怪了呢。   王洲看他这样,也拍着胸脯说有事可以来西北找他帮忙。不过他倒是没留电话,想来赵忠和他们是上下线的关系,而他跟“钟佳”就是同行冤家了。   之前愿意教岳青松也是看着赵忠的面子上,再加上两伙人离得远互不干涉。虽然没有什么利益冲突,可以不必太过亲密。   饭后赵忠让人将她们带回了卧室,说晚上的时候自然会有人送他们离开。   梁悠算了算时间,到了晚上赵忠差不多能出国界了。看来现在是要把他们扣在这里,等他平安无事了再放人。   梁悠在卧室的阳台上看着赵忠一行人十几辆车驶离别墅,才打开房门,就被门口的两名保镖打扮的人拦住。   “我要去找人。”梁悠说道。   门外的两个人不为所动,举着手动都没懂一下。   梁悠无奈,换了几种语言问话依然没有得到对方的答复。最后她没有办法,低着头想从两人交叉在一起的胳膊底下钻出去。结果她一猫腰,对方两个人的手跟着往下一移。   ……明明知道她要做什么却一点反应都不给,这种人真的太讨厌了。   梁悠自以为恶狠狠却没什么威慑力的瞪了他们两眼,转身躺会了床上。   门外两个都是生面孔,她住在这儿十来天竟然都没有见到过。不过不只是门外的两个人,刚才她站在阳台上看到跟着赵忠走的人里面好多她都没有见过。   她本来以为这别墅里除了他们就十来个佣人的,从没想到还有这么多保镖。不过也是,做赵忠这种买卖的人,身边怎么可能少了保护的人。   梁悠躺在床上分析着眼前的状况,她倒是不怎么担心自己的安全,毕竟有岳青松跟刘奎在呢,他们肯定能想出办法。门外的保镖想要看住他们两个不大现实,就是不知道带上自己会不会行动受限。   还有就是大哥……梁悠烦躁的翻了个身,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拦住赵忠,可不能让他出境,不然这次她就白来了。   有些烦躁的抓了抓头发。梁悠深知,想要让自己不这么烦躁,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把烦躁转移给别人。   于是梁悠打开房门,对着两名面无表情的保镖说道:“我饿了,我想吃饭。”   两名保镖依旧板着脸,没有给她一点回应。   梁悠深吸了一口气,冲着空无一人的大厅大喊着:“我要吃饭,我要吃小蛋糕,我要喝上午茶!”   本来关着的房门打开了几处,梁悠还听到王洲玩笑了几句。只是本来是岳青松和刘奎的房间里出来的却是陌生的人,似乎是王洲带来的,看来他们的房间被重新安排过了,或许是要将一起来的人错开,安排在没这么容易传递消息的房间里。   梁悠装作什么都没发现,继续大声喊着自己的诉求。没一会儿,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出现在大厅里,陪着笑脸告诉梁悠稍等,他马上吩咐人准备东西。   梁悠之前就猜测不可能光留下保镖不留两个管事的,更何况厨师花匠之类的大概率都会被留在别墅,不会跟着赵忠到处乱跑。   梁悠的诉求得到了满足,又间接告诉了岳青松和刘奎她的位置还是原来的房间。也不再过多的纠缠,关上门等着来送上午茶的佣人,顺便也等着刘奎跟岳青松抓到机会来带她出去。   梁悠这边小蛋糕刚咬了一半,就看到阳台上方垂下来一条大长腿。她好险没有直接喊出声来,然后看着岳青松轻轻一跃落在阳台上,带着笑冲她招了招手。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清明上河图 30瓶;Jessi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帅啊。梁悠看着他利落的身手, 觉得比在电影里看到的还要潇洒。   三个人站在阳台, 小声分享着目前知道的情况。现在也没有手机之类的通讯设备,传递消息不便只能大部分靠猜。   岳青松分析梁家勋他们肯定会在赵忠他们还在境内时出手,同时也会尽力将时间往后拖, 给他们脱身的时间。   现在想要等人来救是不现实的,外面人一上山就会被发现,等到人上来了他们早被留在别墅里的保镖们控制住了。至于赵忠他们怎么向别墅传递消息, 无非是将车队分成几个梯队,后面的发现前面的出了状况马上掉头把消息传回来。   梁家勋他们要是能将赵忠身边的人一网打尽还好,不然就算是漏了一辆车,梁悠他们的安全就会受到威胁。   岳青松跟刘奎商量的办法,就是先找地方躲起来,什么都等到天亮再说。天亮了后如果别墅里无事发生, 那就有两种可能, 一是赵忠一行所有人都被控制了,二是梁家勋他们并未实施抓捕。   如果别墅里开始乱了,那就说明赵忠一行已经被抓捕, 他们只要耐心藏好, 等待着接应的人把他们救走就好了。   只是怎么跑藏在哪儿, 这是个应该好好考虑的问题。   那天岳青松跟梁悠出去时仔细观察了山上的地形,倒是发现了几个山洞。只不过别墅里的人肯定比他们更了解这山里哪儿可以藏人,如果藏在山洞里恐怕他们一被发现不在屋里,别墅的人马上就会搜索山洞。   好难啊,三个人商量了半天也没有对策。梁悠指了指床底, 提议道:“要不咱们趴在床底,假装跑到外面去了,这样可以吗?”   “要是他们进来没看到人,先翻床底和衣柜呢?”刘奎反问。   梁悠叹了口气,也知道自己这算不上是好主意。如果只有一两个保镖这主意没准儿能混过去,可现在问题是一个门外面有一两个保镖,人太多了。   梁悠他们这边还没想出主意,山下突然传来了爆破的声音。   三人对视了一眼,都想到这或许是梁家勋给他们的信号,也是帮他们吸引别墅里保镖注意力的办法。   果然,梁悠在阳台上看到刚才管家模样的人带着一队人下了山,别墅里王洲的手下打开门大声问着保镖们是怎么回事。   可惜这屋子里除了管家外不会有人回答他们的问题满足他们的要求,管家下了山,只剩下了这群一个字都不会吐露出来的保镖了。   岳青松当即决定,先出别墅再说。现在一部分人下了山,别墅里的保镖正是最少的时候。虽然在山里也不安全,可好歹空间大能施展开。   更别说刚才那阵声响如果真的是梁家勋一行人发出的信号,那他们应该会在前方开展抓捕之前先把别墅里的人控制住。两下比较下来,现在出去时最好的时机。   别墅的房间都是整理过的,岳青松跟刘奎找了半天也没找到适合防身的东西。最后把梁悠床头柜上那个花里胡哨的台灯拆开分解,剩下的灯柱勉强还算趁手。   梁悠之前也想象过自己爬下别墅时会不会像他们两个这么身形矫健,可惜事实太过残酷。在岳青松动作轻悄的落在地上,张开手臂示意她不要怕的时候。梁悠觉得死命抱着阳台柱子的自己像一只壁虎,毫无美感的趴在墙上。   最后抱着死就死了的觉悟,梁悠一闭眼松手跳了下去。   岳青松既有技巧的接了她一下,为她做了缓冲平稳落地。   刘奎垫后,在卧室内又检查了一遍,然后跟着挑了下来。   刚才他们听到住在楼上的王洲的下属和保镖理论的声音,赌他们现在不会注意楼下。   岳青松带着梁悠他们从他闲逛时发现的一处缺口处跳了出去,然后凭借上次出门的记忆在山上左拐右拐的,不时停下来观察一下情况。   梁悠跟在他后面看哪儿都是陌生的,明明上次一起出来的,都不知道他是怎么记住的。   岳青松没去山洞,而是带着他们去了山的背面。刘奎在半山腰停了下来,这里是岳青松口中说的适合隐蔽又方便观察别墅和山下动静的地方。   刘奎在周围看了看,也觉得这个地方颇为合适。他躲在了一棵树后,隐藏在杂草中间。岳青松则带着梁悠继续往上走,如果下面有人上来了,刘奎会根据情况选择给他们信号,或者是冒险将人引开。   他们当兵做警察的都抱着随时牺牲的准备,可梁悠小姑娘来帮他们任务的,他们应该保证她的安全。   梁悠不懂他们的深意,反正他们怎么安排自己就怎么去做。   刘奎隐藏好了之后,岳青松带着她继续往山上爬,最后两个人停在山崖边上。   岳青松顺着山崖先爬了下去,下面几米的地方又一处断开的平台,藏在那边不容易被发现不说,而且万一有人追来还能破釜沉舟往下跑,反正山也不算陡。   “他们应该没有枪吧?”梁悠爬下来跟岳青松并排靠着山壁蹲在一起,往上看了看又往下看了看,觉得如果对方没枪问题不大。   “放心吧,等天黑下来就好了。”岳青松安慰她。   梁悠点点头,靠在崖壁上看着天空发了会呆,觉得有点心烦。   “要不我先睡一会儿好了。”梁悠说道。   岳青松往崖下看了一眼,实在没想到她这样都能睡觉。   “不睡觉就会胡思乱想,心烦。”梁悠扁着嘴,看起来很是委屈。   “那你睡吧。”岳青松往她身边坐了坐,护住了她。   梁悠“嗯”了一声,掩着嘴打了个哈欠,然后长舒了一口气放空大脑,后仰靠在了崖壁上。   几分钟之后,身边传来了平稳的呼吸声。岳青松转头看向已经睡着的梁悠,他对她真是越来越佩服了。这种情况下也能睡着,梁悠真不是一般人。   岳青松伸手轻轻将她的头放在自己的肩上,想了想又抓住了她的手臂。这处平台虽然还比较宽敞,可万一她要是梦游就不好了。   他们现在的位置能隐约看到山脚下,如果有人山上去别墅一定没法逃过他的眼睛。   旁边的人睡得正香,岳青松一个人也觉得有些无聊。明明原来执行任务时隐藏十几个小时都能沉得住气的,可今天大脑偏偏没法如他所愿的放空,像是不受他控制一样回放着这一个来月发生的一切。   越想岳青松就越忍不住佩服梁悠,她这个心理素质,应该没有什么想做做却做不成功的事情了。   脑子里正乱七八糟的想着,就看到山脚下聚集了一群人。   岳青松抓着梁悠的胳膊自己往前探了探,可惜离得有些远看不清那些人穿的什么衣服。现在已经到了下午,最晚晚饭前别墅里的人肯定会发现他们不在了。   岳青松希望山下来的人是梁家勋他们,之前造出那么大的声响也肯定是计划好的。只是除了山脚外他们这个位置看不到其他地方,适合躲藏却不适合观察。   岳青松闭长眼睛深呼了一口气,看了看身边的人,觉得自己也该学学梁悠,冷静下来才好。   现在事情的主动权没在他们手上,他们要做的是相信同志们才对。   岳青松调整了下姿势,放平心态,开始耐心等待着。   因为看不到别墅里那边的情况,所以岳青松也不知道里面的人有没有发现他们已经不在了,是追过来了还是已经被梁家勋一行人控制住了。不过周围没什么动静,刘奎也没有动作,至少证明他们是安全了。   天渐渐黑了下来,山里有些起风。岳青松犹豫着要不要叫醒梁悠,从开始到现在她睡了有六七个小时了,这种解决烦恼逃避现实的方法岳青松还是第一次见,可不得不说还挺羡慕的。   这边岳青松在纠结是让她继续睡还是把她叫醒,突然感觉到头顶有土落了下来。岳青松抬起头去看,正好和探身下来的梁家勋四目相对。   “悠悠怎么了?”梁家勋心急的问道。   岳青松轻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答道:“睡着了。”   梁家勋滑下来站在平台上,走近后看到梁悠确实还在睡觉,看着望向自己的岳青松还不忘替妹妹解释一番。   “她就是那个,烦心的时候就喜欢睡觉。”   “嗯,”岳青松点点头,“看出来了。”   两人隔着梁悠沉默着没再说话,空气中弥漫着不寻常的氛围。   梁家勋看着岳青松,岳青松却坐的笔直看着山下,拒绝再和他对视。   等到一阵夜风过来,梁家勋反应过来在让梁悠睡下去不是个事儿,这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将她从睡梦中叫醒。   梦中,梁悠正站在石窟内的脚手架上,拿着工具歪着头做着壁画修复。突然感觉有人碰了碰自己,梁悠想要回头去看,可脖子歪久了一动酸疼的要命。   梁悠睁开眼睛,龇牙咧嘴的捂着脖子,等到她清醒过来分清了梦和现实,就看到大哥正蹲在她身边担心的看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王文颖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大哥。”梁悠扁着嘴, 委屈的看着梁家勋, “我最近好惨啊。”   梁家勋心疼的摸了摸她的头,来了一句:“哪儿惨?”   梁悠一愣,她最近吃的好喝的好住的好, 平心而论是称不上惨的,可是她心理压力大啊。只是心理压力这种事都是虚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于是她只能不满的看着梁家勋, 说道:“大哥,这种时候你安慰我就好了,不用问的那么清楚的。”   梁家勋被自家妹妹一噎,尴尬的咳了两声。抬头看到那边的岳青松将脸扭到了另一边,肩膀一抖一抖的,似乎是在偷笑。   明明之前他和岳青松脾气相投, 也挺欣赏对方的, 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怎么看他都不怎么顺眼。   两人连拉带拽的把梁悠也拉了上去,开始往山下走。   梁悠觉得眼前的一切还有些不太现实,从开始准备就费了那么大的力气, 提心吊胆了一个多月, 竟然就这么结束了。   “大哥, 赵忠他们抓到了吗?”梁悠问。   “抓到了。”梁家勋点点头,“他们可真是够狡猾的,也是亏心事干的太多了,怕死。”   原来赵忠他们一行十几辆车,最后竟然分成了六个梯队。前线抓捕的同志们观察了半天, 最后还是漏掉了一组车队。他们冲进别墅的时候,赵忠的人正跟王洲一行人两方对峙,还好梁悠他们先跑出来了。   “那别墅里的人呢,都抓到了吗?”梁悠不放心的又问道。   “都抓到了,放心吧。”梁家勋笑着揉了揉她的头。   “我这不是怕自己白受罪了么。”梁悠一边护着自己的发型一边嘟囔着。其实她现在哪还有什么发型啊,之前为了任务本来烫了个洋气的小卷发。可是刚才在山上跑来跑去蹭了一层土,刚才又靠在岳青松肩膀上睡了一大觉,早就乱成一团了。   梁悠自己用手梳了两下也发现了这一点,无奈只能用手理了理。   下山下到一半的时候看到了前面压着王洲他们的工作人员,梁悠突然开始往下跑,没料到她动作的岳青松跟梁家勋对视一眼,赶忙追上去。   梁悠跑到了押送队伍的后方,停下来顺了顺气,又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快步走上前,抬着下巴垂着眼,走过每个人都要送给他们一个不屑的笑容,最后停在王洲身边。   王洲咬着牙看着她,“没想到这次栽在你手上了。”   梁悠看到他不爽反而笑的越发灿烂,说道:“亏心事做多了,早晚会遭报应的,正常。”   “哼,等我出来……”   “哇,警官他要威胁我啊,你快点记下。”梁悠冲着旁边压着王洲的警察夸张的喊道:“他这种人一看就毫无悔改之心,就算在法庭上声泪俱下的忏悔也肯定是假的,千万不要给他轻判。”   “你……”王洲手被反绑在身后,拼着手上也向冲过来给梁悠个教训。   梁悠身形轻快的躲在了梁家勋身后,冲着他挑衅的吐了吐舌头。   梁家勋看着被人制住还瞪着梁悠挣扎着的王洲说道:“咳,别做的太过。他要是万一死了,不好收场。”   “大哥你放心吧,他们这种人才舍不得死呢。”梁悠说完看着自家大哥无奈的眼神马上又开始装乖,“我也是最近压力太大压抑的太久了,不对他们出出气我会生病的。要不是他们这群盗墓贼,我哪至于来做这么危险的事情,让大哥跟着为我担心的。对不对?”梁悠讨好的笑着。   “你啊。”梁家勋拿她没有办法。“不过我要提前告诉你,你有个心理准备。”   “什么事啊?”梁悠笑问道。   “你来这儿的事,我爸知道了。”   梁家勋说完,就看到梁悠的笑僵在了脸上。   “不是,大伯,他他他他怎么知道的?”梁悠一想到长辈们“爱的唠叨”就觉得压力好大。   “爷爷奶奶不知道吧?”梁悠又问。   “你觉得我爸敢告诉爷爷吗?”梁家勋反问。   “那就好那就好。”梁悠拍了拍胸口松了口气。她倒不是怕老两口啰嗦,就是如果让爷爷奶奶为自己担心这么久,她想起来就有负罪感。   “下山的路还有一段,你好好想想一会儿打电话回去怎么跟我爸说罢。”梁家勋拍了拍她的肩膀,给了梁悠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刚才还得意洋洋的梁悠一下子就蔫了,在脑子里飞快的寻找着装疯卖傻撒娇卖萌的方法,让她可以顺利过关。明明大伯平时都是惜字如金很少说话的,可念叨起她来一口气能说好多。   梁家勋看她安生了,满意的点点头,走到前面去和带队的人交代事情。   岳青松走到梁悠身边,忍住了笑意,问道:“要不要我给你出个办法?”   “什么办法?”梁悠眼睛一亮,满怀希望的看着他。   “到时候电话拿起来你就先道歉,声泪俱下的那种。”   “这样管用吗?”梁悠有些怀疑。   “管用吧。”岳青松也不太确定,“反正我们有时候巡逻时抓到坏人,对方经常一上来就来这么一出。”   “那你们当时心软了没有?”梁悠问道。   “咳,没有。”   “……”梁悠无语的看着他,“那你还让我这么做……”   岳青松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我们抓的是坏人,你面对的是亲大伯,没准儿就管用了呢?”   梁悠想了想,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   下山之后,梁悠先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跟爷爷奶奶说了话,说她又多想他们。在奶奶问她这段时间过得苦不苦的时候,梁悠十分有底气的回答完全不苦。真的是吃得好睡得好,没掺一点假的。   跟爷爷奶奶聊了一阵子,梁悠开始迂回的问起家里其他人都在那儿,又跟在家里的所有人都打过招呼,得到了大伯正在单位的消息。   挂上电话的梁悠看向自家大哥,梁家勋无奈的替她拨通了父亲办公室的电话。   电话那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喂”字。梁悠觉得直接实践岳青松给的建议,不等对面反应过来就开始道歉。   “大伯我错了,我知道自己去执行任务很危险让您担心了。可我这不是也为了打击违法犯罪,维护社会秩序么。当然了,我这不是给自己找借口,只是我也是梁家的人,我也有一颗报国之心啊。大伯您看,我是真心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的。如果您还觉得不够深刻我可以手写保证书,以后绝不再犯。您要是担心我诚意不够,写血书也行。大伯您看……”   梁悠说的口干舌燥的,停下来就听到对面发出嗤嗤嗤的奇怪声响。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嗤嗤嗤就变成了压抑不住地爆笑。   “梁悠你傻不傻啊,你可笑死我了。”对面人笑的气都不顺了,梁悠听到他的声音一下子黑了脸。怪不得她觉得声音熟悉,原来接电话的人是梁家栋!声音熟悉是没错,只不过不是她想的那个人罢了。   梁家栋在那边狂笑,梁悠在心里的小本本上又给他画了几个正字,打算秋后算账。   “不对啊,”梁家栋的笑声总算停了下来,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梁悠你老实交代,你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情了?”   梁悠哼了两声,一点搭理他的意思都没有。她还记得刚才梁家栋笑话自己的仇呢,她可不怕他。   “梁悠你不说是不是,那我告诉大伯去了。”梁家栋威胁道。   “你去啊。”梁悠满不在乎,“大伯早就知道了。”   “那我,那我去告诉爷爷。”梁家栋决定加大砝码。   “梁家栋,”梁悠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语气,“你竟然要把这种事情告诉爷爷让他老人家跟着担心,你怎么这么不孝顺啊!”   “你!”突然被扣上不孝顺帽子的梁家栋一时有些语塞,气的攥紧了手里的电话线。   梁悠对气这么堂弟最有心得,刚才还有些担心的,现在两个人一闹她心情完全好了起来。   听着梁家栋在那边生气又没办法的样子,梁悠笑的颇有成就感。可惜她的成就感在那边响起的关门声和梁家栋的一声“大伯”中戛然而止。   “你,你别想骗我。”梁悠嘴硬道。   “悠悠。”电话那边梁家栋的声音变成了梁国启的。梁悠想着梁家栋应该没学过口技做不了声音模仿,于是只能认命。   “大伯~”梁悠乖巧的打了声招呼,还附赠了两声傻笑。   “你啊。”梁国启对她也没有办法,之前准备了一个月的唠叨,最后化成了无奈的叹息。   梁悠心中有愧,也不再装疯卖傻,而是诚心诚意的说道:“大伯我知道您担心我,可是这次的任务有大哥在,真的很安全的。而且那些人都是破坏盗卖文物的盗墓贼,我最讨厌这些人了。如果这次我不来的话,怕是以后睡觉都睡不踏实。”   梁国启自己也是军人,自然能理解她。可梁悠是弟弟唯一的骨血,家里所有人都生怕她出一点意外。之前二十多年梁悠一直在他们的羽翼下长大,如今或许也是该放她展翅的时候了。   梁国启忍不住又叹了一声,再开口语气又恢复了往日面对梁悠时的温柔。   “大伯不是不让你去,只是你以后再有这种事情一定要跟家里说一声。大伯又不会拦着你,可你什么都不说更让我们担心。”   “大伯我错了,我以后一定改。”梁悠诚心认错,恨不得举起手发誓给他看。   “行了,你一个来月没跟家里联系了,刚才有没有跟爷爷奶奶打电话?”梁国启问道。   “答了答了。”梁悠赶忙答道:“我刚才先给家里打的电话,不仅跟爷爷奶奶,跟大伯母还有婶婶他们都打过招呼了。”   “算你懂事。”梁国启又交代了几句,中心思想无非是下次不许不跟家里打招呼。   梁悠在这边“嗯嗯嗯”,“是是是”答应的痛快。在挂电话之前,听到了那边梁家栋不满的小声嘟囔“大伯你这样都不骂梁悠,太不公平了。”   梁悠很想像他刚才那样放肆大笑嘲笑回去,可念及现在还是要好好表现争取重获大伯信任的时候,没办法只能忍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Jessi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为了配合调查取证, 梁悠跟岳青松又在北疆市待了半个月。   离开前的最后一天梁悠提出想要见一见赵忠和王洲, 倒不是为了和他们说什么大道理,更不是为了挑衅。就是想要看看,都已经到了这等田地, 两人是不是有一丁点的悔过之心。   跳过没什么用的寒暄,开口说了几句,梁悠就知道这两人就算将要付出代价了, 仍然不觉得自己错了。   两人话里话外就突出一个“冤”字,觉得自己被抓起来太冤。觉得那东西放在墓里,他们能拿出来卖钱是他们有本事,说的跟在路边捡一块牛粪一样。   你要说那里面的东西不是他的,他就梗着脖子问你那不也不是你的,自然谁捡到就是谁的。歪理一堆。   “那你如果觉得自己没错, 又何必做什么都小心翼翼躲躲藏藏的?”梁悠反问。   “因为犯法了啊, ”王洲答的理直气壮,“犯法担心被人抓和认为自己做错了是两码事。”   很好。梁悠觉得这两个人应该是没救了,希望他们两个在监狱里能蹲多久蹲多久, 最好蹲到出来干不动了, 不然十有□□还是要重操旧业的。   赵忠团伙人数众多, 后续取证抓捕还要有一番折腾。别的不说,梁悠听说赵忠被抓捕的消息传出去后,他那十几个儿女忙着分他的钱、分他的势力和人脉,打的不可开交。   梁悠说不好这算不算是报应的一种,反正她马上就要回敦煌了, 这边的事情与她无关了。   离开前梁家勋拉着她的手交代了半天,看了旁边的岳青松一眼,最后还是跟梁悠说了句“自己照顾好自己。”   梁悠觉得大哥跟岳青松最近一直怪怪的。思来想去,她觉得应该是上次任务最后选了岳青松去执行而不是他。自家大哥从小就是让人羡慕的别人家孩子,结果因为说不好方言无法执行任务,这对他肯定是个打击。   自认为是个好妹妹的梁悠抓紧火车进站前的几分钟,拉着自家大哥走到了一旁。   梁家勋觉得妹妹要跟自己说悄悄话,还别有意味的看了岳青松一旁。   “大哥,其实你在我心里一直都是最优秀的。”梁悠一脸认真的说道。   虽然被妹妹这么认可很开心,可梁家勋被她突然的赞美还是搞得有些懵。   梁悠看大哥没有反应,抿了抿嘴唇,又说道:“大哥,这次出任务选岳青松一是因为他北疆话说的标准,第二也是因为你当时不是正好有别的任务么。不是大哥你不够好,而是其他事情更需要你。说来说去,都是大哥太优秀了,哪里都少不了。”   梁家勋反应了一会儿,还好他从小就聪明,想了想竟然理解了梁悠的意思。   梁家勋哭笑不得的看着劝导他的梁悠,合着她以为自己是嫉妒岳青松去执行任务,所以才看他不顺眼的了。   梁家勋抬手笑着摸了摸梁悠的头,就他妹妹这个脑子,要被拐走也不容易。他放心了。   可惜梁家勋还是低估了梁悠,他妹妹这脑子不容易被拐走,可碍不住她憋着想拐别人。   看着大哥总算露出来笑脸,梁悠自认为开导计划应该是成功了。   火车进站,梁悠挥别梁家勋跟岳青松一起上了火车。   这次他们选择了在T市转车。上次来的时候正好是大年三十,梁悠还记得他们两个在河边一起跨年,一起看了烟花。   现在天气比当时已经暖和多了,河面上的冰早就化了,河边的柳树也吐出了嫩芽。   离着发车还有几个小时,梁悠和岳青松买了几个包子当午饭,一起坐在河边吹风。   梁悠觉得自己其实是个话痨。明明前几个月天天都能见到岳青松,现在两人并肩坐着,她竟然还有话能跟他说。而且岳青松也从来不让她冷场,每次听她讲完还会说些自己小时候的事情。   这么一天天的相处下来,梁悠突然发现自己知道了岳青松好多的事情。从他小时候跟朋友玩儿捉迷藏的时候装鬼吓人家,到他长大读书成绩很好,可是因为学费没有继续学业而是选择去当兵。   岳青松是个看起来严肃又不善言辞的人,其实细了解下来能发现他非常的细心,做的永远要比说的要多,是个很可靠的朋友。   因为马上就要回敦煌了,两人这次聊得也是跟敦煌相关的话题。   梁悠之前一直大鱼大肉,这几天在北疆配合工作吃的也不差。想到回了研究所又要高粱、玉米加红薯,心里还有点失落。   岳青松道:“六七月份的时候杏儿就熟了。敦煌的杏子特别的甜,保证你会喜欢。”   “可是我看连队和研究所周围都没有种杏儿啊。”梁悠问道。   “到时候那粮食去周围村子里换一点就好了。”   “用粮食换……”想到前一年的饥荒,梁悠又开始担心,“那会不会粮食不够吃啊?”   “怎么会,去年不是都够了。”岳青松笑道,“肯定不会让你饿肚子的。现在村子里的杏树也都是长在村民院子里的,平时随手打理一下,到了成熟的时候换点粮食。”   “这样啊。”梁悠点点头。想想也是,现在有几个人能有闲钱天天吃水果啊。   “不过那个杏如果真这么好吃的话,种完了运出去卖不是更好吗?”   “这个不行。”岳青松一点没觉得她的想法太蠢,耐心的给她解释。“那边杏的品种就是皮薄,果子大。禁不住磕碰的,所以不适合运输。”   “懂了。”梁悠点点头。又抱怨起了宿舍的老鼠也不知道还在不在。   岳青松含笑听着,并不觉得厌烦。或许是因为梁悠的抱怨并不是真正的抱怨,听着也不会让人跟着心累,觉得麻烦,通常她自己抱怨着,画风就会慢慢转向另一个方向。   就像现在,梁悠抱怨着宿舍里的老鼠,下一句就笑着说上次在会议室突然有老鼠突然被出来,吓得一个师弟跳上了桌子,她自己早习惯了,老鼠看多了都快能分出它们的长相了。   两人就这么聊到了上车的时间,上车后找到了铺位,梁悠一看时间,又该吃饭了。   两顿饭离着时间有些近,岳青松都没什么胃口。梁悠很正式的打开饭盒,拿出筷子,开始享用和午饭隔了三个小时的晚餐。   饭后,梁悠拿出之前带回去的书看到了熄灯前。洗漱一番之后躺在铺位上,没有十分钟就睡着了。   岳青松平躺看着上面的床板,听着她平缓的呼吸声,在黑暗中无声的笑了笑。梁悠这姑娘还真是,让人喜欢。   第二天下了火车等来了连队派来的吉普,开车的还是小杨。   小杨看到他们两个一起回来的,心里别提多好奇了。连长不是说去执行任务了吗,怎么跟梁老师一趟火车?是巧合,还是不是巧合,这两个人怎么也不解释一句呢。   小杨好奇的要命,可是岳青松在场他又不敢问,只能硬生生的憋下去,憋的他都胸闷了。   梁悠向他打听了最近研究所的情况,知道大家一切都好。对于梁悠过年后没有回来,季所长的解释是她去参加了一个培训,可其他人都默认梁悠应该是跑路了,以后都不会回来了。   小杨说完这句话,感觉车内的气氛一下子沉了下去,身边连长转过头,眼神看得他后背发凉。   “你们为什么天天觉得我会跑啊?”梁悠不满的啧了一声,“岳青松,你觉得我是会当逃兵的人吗?”   “当然不是了。”岳青松毫不犹豫的回答。   自觉说错话的小杨紧握着方向盘目不斜视的看着前面的路,心里想的却是梁老师跟连长啥时候这么熟了,怎么都叫起名字了。   下车回到研究所后,梁悠深切的体会到了小杨没有说谎。所有人看到她都是一副惊喜的不得了的样子,像是完全没想到她能回来。   梁悠觉得心好累,还好还有向瑾,向瑾虽然也不知道内幕,却坚定地相信她会回来,开春的时候还帮她晒了被子。   梁悠抱着她的手臂,撒娇道:“向瑾,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向瑾笑了笑,“我觉得你如果真不回来的话,怎么也会把枕头拿走的。”   “你说的对。”梁悠扑向自己的枕头,在上面蹭了蹭,这可是她专门从家里带来的,睡得最习惯的一个枕头了。   “这几个月没有这个枕头,我觉都睡不好,快要失眠了。”说完还叹了口气。   要是让岳青松听到她这话,估计再不爱说话的人也要忍不住反问几句了。这几个月你难道不是每天都睡得很香?坐在山崖边上靠着山壁都能睡得着的人,就别说失眠了。   可惜现在唯一的见证人岳青松不在场。信以为真的向瑾心疼的揉了揉梁悠的头,说了一句太可怜了。   休整了一夜之后,梁悠转天起了个大早,挥着手臂干劲别提多足了,一吃完早饭就迫不及待的催着周师傅去进窟。   周师傅无奈的笑了笑,招呼着小徒弟们带着工具,师徒几个浩浩荡荡的出发了,再不复以前他一个人孤独前行的孤独寂寥。   身后张冲他们几个交换了个幸好的眼神。师姐总算是回来了,师傅总算是有笑模样了。他们,可算是得救了…… 第44章   梁悠本来就是理论扎实可是动手方面要差一些。这下子好几个月没动手了, 一开始练习觉得手僵的跟木头一样, 手一抖粘合剂就挤多了,一不小心注浆的时候针头又插歪了。   看着一旁熟练操作,不时指导一下徒弟们的周师傅, 梁悠也有些着急,免不了的心浮起来。   周师傅休息时看到对着粘合剂痕迹皱眉不悦的梁悠,拍了拍她的肩膀, 说道:“先静心。”   梁悠回头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放下了手里的东西,站到一旁看着周师傅做。   这种感觉真的很让人泄气,明明之前努力了很久,眼看一步步的就要达到原本的期望,结果几个月的控白起过来, 又重新回到了起点。   梁悠默不作声的和师弟们看了一上午, 看着周师傅辛苦了几个小时修好的那一小块。小到不凑到跟前都看不出来,小到在破败的壁画中间,看不出什么变化。   周师傅以前都没接触过这些, 最后还是靠的都是自己一点点的摸索, 和他当年比起来现在的条件已经强了太多。不就是多练习么, 反正在敦煌也没有别的事情做。   梁悠出去跑了两圈把心中的郁结发泄了个干净,午饭还比平时多吃了一个窝头。   年纪最小的师弟摸着八分饱的肚子,眼巴巴的看着她手里的窝头,提醒今天晚上回去一定要说一声,明天送饭的一定要送一点, 师姐这饭量绝对顶的上一个壮劳力了。   梁悠吃完了也觉得撑得慌,明明之前还发誓回来要减肥的……算了,天天吃窝头高粱,肯定能慢慢瘦下去的。   放平了心态的梁悠沉下心稳住手,重新开始坐着练习。前阵子她在北疆的时候见到了西北的文物工作者,也聊起了被王洲他们从墓葬中带出来的壁画。   西北那边的同志们提起来也是一阵叹气,好好地东西,就被他们生生的毁掉了。本来待在地下这些文物还能好好地待上几百年的,现在被人强制破坏了,他们也能做的只能加紧修复。   可是,现在缺人、缺钱、缺设备,什么都缺。本来去抢救修复因为自然因素损坏的文物就已经很吃力了,现在还有人人为的给他们增加工作量。一提起来就是一肚子的苦水。   梁悠听后心里也不好受。现在的考古都是以抢救为目的的,就是受限于技术和人力的限制。盗墓贼把坟墓挖开了,他们为了减少损失就只能跟着展开工作。可惜里面通常只剩下一片狼藉,在盗墓贼眼里有价值的东西都被搬走了,有的跟王洲一样,连墙上的壁画都不放过。还有的把自己拿不走的全都毁掉,甚至有人会带走墓主人的尸骨。   看着眼前的残破的壁画,梁悠觉得自己能做的太少了。或许像周师傅考虑的那样把修复壁画上的一些经验方法记录下来倒是个不错的想法,不过她的水平还差的太远。   梁悠问起了周师傅这件事,周师傅告诉她之前在几个识字的小徒弟的帮助下已经把他这些年试验出来的方法总结的差不多了。季所长的意思是,以现在这个洞窟的修复工作为例子,出一份详细的修复工作报告出来,最后一起出版。   梁悠觉得这主意不错,季所长想的果然周全。   晚饭后,季所长把梁悠叫到了办公室里,关心的问起她执行任务的情况,最后说了之前提起过的出国深造的事情。   出国的时间定在了八月份,最后定下了两个人,是梁悠和一位X市的同行。   梁悠一下子有了压力,虽然他们是去学习的,可如果她水平太差也实在是丢人。   这天之后,梁悠开始更拼命的联系和补充理论知识,晚上睡觉的时候脑子里想着的都是矿物颜料的调制方法。   岳青松一回到连队就有一堆事情等着他处理。他们这个边防连是最靠近和A国边境的部队。以前仗打完了,可是边境也一直没有完全太平下来过,那边总是时不时的骚扰一下。明明打又打不过,现在也不敢打,可总想搞出点小动静让你跟着难受一下。   根据指导员反馈的最近的情况,岳青松又和他商量着对现在的巡逻排班进行调整。过了好几天才忙完了办公室里的工作,打算去前面的哨所看看。   沙漠里的一片金黄的景色和家乡纯白的雪山正好相反。岳青松踩在软软的沙子上,看着不远处的周山。不知道怎么的,明明想直接去哨所的,最后拐了个玩儿到了周山底下。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梁悠的时候,她因为同事忘记锁门而大半夜的出来查看情况。在沙漠里,那么个大风夜,就拎着一盏煤油灯,还真是大胆。   岳青松倒也没想着非要见到梁悠,就是在洞窟门口站了站,也没进去,就在外面欣赏着。   虽然他不是学艺术的,说不出什么分析评价,可看着墙上的壁画也能感受到艺术的魅力。就像他们的心愿是保家卫国,那条边境线就是他们的责任一样。石窟里迷人的壁画,就是梁悠和季所长他们愿意扎根在沙漠里的理由。   岳青松走着走着就走到了梁悠他们现在修复的洞窟外面。他没有说话,没去打扰里面工作的人们。   石窟里的梁悠蹲在一面墙壁前面,嘴唇紧抿,表情严肃。和之前那段日子不同,身上穿的是虽然有些旧却依然整洁的工作服。袖口扎的紧紧的,便于工作,不像之前执行任务时穿的宽松。还打着卷的头发梳了一个马尾扎在脑后,没有费心打扮却精神又干练。   岳青松站在外面看了一会儿,又悄然离开。   梁悠是不知道他曾经来过,她只知道自己最近水平突飞猛进。看着刚修好的那一点,凑过去欣赏了半天。   “不错。”周师傅站在后面,点点头给了她一句认可。   得到周师傅肯定的梁悠开心的笑了笑,决定今天晚上多吃一点。   之后的几天,梁悠的师弟们都被周师傅送到了美术组去学画。虽然不指望他们成为什么大画家,可文物修复也是需要培养艺术审美了解一些知识的。不然你连颜料都分不清,各时代的艺术特点都抓不牢,修壁画也修不好。   而梁悠也被获准,可以在石窟的壁画上试试。   突然听到周师傅这么说,梁悠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一直担心自己不行,怕把文物破坏了。明明平时挺大大咧咧的小姑娘,这时候却格外的谨慎。   “你可以的。”周师傅没多说什么,却让她一下安了心,毕竟周师傅是绝不可能拿这件事儿戏的。   梁悠小心翼翼的,连呼吸都轻了。她靠近眼前的壁画先观察了一会儿,然后小心的修复起来,一点点的。   周师傅在后面看着她,嘴角勾起了不明显的弧度,带着欣慰和骄傲。   梁悠盯着这一小块壁画一直修到天黑,等到石窟里的光线实在看不清了才停了下来。   近看远看,都觉得自己修的不错,遗憾手边没有相机,不能把它拍下来。不过她又想到,等到几十年之后,来参观的游客赞叹这副壁画的精美绝伦时,也有自己的一点点贡献在里面。   吃完晚饭梁悠的兴奋劲儿还没下去,在研究所里绕了几圈,又跑到旁边的连队里。   岳青松正站在二楼的窗边,梁悠在底下努力咳嗽了好几声。   两个人从窗户上往下看,梁悠这才发现教导员也在,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又低着头咳嗽了几声,像是真的病了似的。   教导员似笑非笑的看了岳青松一眼,把手里的材料一合。   “得了,反正也不是重要的事情,明天再说吧。你跟梁老师正好可以说一说……说说清明节去扫墓的事情之类的。”说完拍了拍他的肩膀。   梁悠正觉得有些丢人,想着要不要走了算了,就听到上面的一声咳嗽。   抬头看过去,岳青松对她说:“等我。”   窗边本来亮着的煤油灯灭了,没有几分钟岳青松就下了楼,来到她面前。   “怎么了?”岳青松问道。   梁悠摸了摸鼻子,觉得实话实说有些丢人,搞不好还让人觉得自己大惊小怪。可让她现在马上编个瞎话出来,她也没这个天赋。   没有办法,梁悠最后还是老老实实的,把自己兴奋地大半夜跑出来的原因说给岳青松听。   还好岳青松很捧场,很配合的说了句“这么厉害。”   梁悠看他神色真诚,没有取笑的意思,这才放下了心中的石头。   “我记得你之前说一般的学徒怎么都要学两年才能真的上手工作的,你现在来这儿还不到一年,真的很厉害了。”   听到岳青松还记得她之前无意间提起的话,梁悠心情更好了。不过还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因为我之前是年历史专业的嘛。”   其实是她前世本来就是文物修复专业毕业的。专业对口,学过画,实习过,前世本来就马上就要上岗了出了意外。人家是学两年上手,她这满打满算二十多年了……   梁悠有了一种愿望总算成真的感慨。 第45章   熟悉之后的岳青松真是一个很好的听众。梁悠觉得开始认识时觉得他冷漠纯属自己眼神不好, 如果一个人真的冷漠, 又怎么会在风沙天气出门去救别人呢?其实岳青松人真的很好,很温柔,就是不爱说话而已。   可是这也没关系啊。梁悠想到, 她爱说话就好了。虽然她还没想通这两件事到底有什么因果关系,就是觉得还不错。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有了开心的事情, 先想到要和岳青松分享。   “对了,”分别前,岳青松喊住了梁悠。“清明节祭扫,要不要去?”   梁悠歪着头想了想,点点头。   等梁悠回到宿舍,向瑾笑着跟她说了句“回来啦。”   梁悠觉得那笑里带着调侃的意味, 让她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还是硬撑着, 强迫自己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向瑾看出她害羞了,也不抓着她说,跟她说起了明天会有环境方面的专家过来考察。   “环境方面的专家?”梁悠想了想, 惊喜的问道:“来治理风沙的?”   “可能没这么快, 不过是先过来考察一下, 制定计划的。”提起这个向瑾也很开心。   对石窟壁画的保护不能只着眼于现在,更要从长远来考虑。风沙的侵蚀,一直都是对敦煌壁画破坏较大的自然因素。对新洞窟进行考古修复之前,通常清理里面得沙子就要清理好几天。   以前受制于条件,能做的就是记得锁门和及时清理, 根本是治标不治本。   关于申请风沙防治的报告季所长每年都有上交,这个工程的花费不是小数目,等到今年总算是有了结果。   来人考察也不用所有人都陪着,季所长提前说主要是为了和其他人打个招呼。   “所长在等那边的回信,到时候如果有女同志来的话,需要住进咱们宿舍里。”向瑾说道。   “那好啊,没问题啊。”梁悠爽快的答应,估算了下土炕的大小。“再来三个人没问题。再多的话,咱俩打两天地铺也行。”   “噗,”向瑾揉了揉她的脸,“还打地铺呢,你知道睡在地上多难受。”   “会吗?”梁悠拍了拍土炕,“我觉得这个已经够硬睡着够难受的了。”   “当然了。”向瑾笑笑,“在地上睡一晚上你就知道了,保准你第二天早晨浑身没有一点地方不疼得。更何况你别忘了,这屋里还有老鼠呢。”   “对对对。”梁悠用力点点头,“你说的没错。咱们宿舍的老鼠太嚣张了。要是睡在地上,它们还不半夜从我身上踩过去去散步啊。”说着还倒吸了口气。   “反正到时候听所长他们的安排,总不会没地方睡的。”向瑾说道。   “你说的对。”梁悠也不再多想,拿出书跟向瑾面对面坐着,看了起来。   转天,季所长就叫了梁悠跟向瑾,告诉她们这次会有两个女同志来暂时住进她们的宿舍,让她们照顾一下。   梁悠两个连忙点头,回去后还收拾了一下。不过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因为东西实在是太少了。   这几天周师傅都没工作,一天天的站在梁悠后面看她工作。看到有错误就马上指出来,看她遇到问题就等她实在想不出来了再告诉她。   梁悠本来就基础扎实,又进行了长时间的练习,现在把之前学的都落在实践中,还有专业人士的指正,做的也是越来越好了。   需要周师傅提出的小瑕疵也从十来处变成了四五处,到了最后一整天都挑不出错来。   周师傅话虽然不多,可嘴里的赞许和肯定却越来越多。   小师弟们天天围着梁悠,把师姐当成了崇拜的对象。明明也就比他们早来了几个月,中间还有好长一段时间没回来。现在师姐可以一个人做完壁画修复的流程,他们被师傅考起颜料制作和粘合剂使用时还会磕巴。   看来读书真的很有用。这是梁悠的一群师弟们讨论之后得出的结论。要不然怎么师姐上手这么快,他们连打下手都要担心帮倒忙呢?!   梁悠忙了一个多星期,修好了一块巴掌大小的区域。周师傅还带着季所长来“验收”,眼睛里又是欣慰又是骄傲的。   季所长看到后也夸奖了几句,想着梁悠能够留下来,真是太好了。   这次梁悠回来的时候,她的师弟们就剩下了六个。周师傅这回干脆将六个人分成两组,他和梁悠各带一组。这样教起来更有效率,而且也能帮倒忙,不会出现几个人打下手剩下人只能干看着的情况。   跟着梁悠的是张冲、李强和周师傅的小儿子周扬。梁悠挠了挠头,看着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的三个人。   “那啥,我之前做了一些笔记,你们要不要看?”梁悠问。   三人眼神一下亮了起来,连忙点头。   梁悠也松了口气,看来带师弟也没她想象的那么困难。她没这方面的经验,让她给师弟们解解惑回答一下问题还行,要让她带他们学习……   梁悠回忆了下周师傅的做法,现在也只能有样学样先照搬,等积累些经验再慢慢总结。   石窟里不能用煤油灯,只能点汽油灯补光。等到晚上太阳下沉,汽油灯的光亮不足以继续工作下去的时候。梁悠带着三条小尾巴慢慢悠悠的回到了研究所。   现在气温正在回暖,梁悠回到宿舍的第一件事就是洗个头发换身衣服再去吃饭。毕竟石窟里沙土多,工作环境不算好。再加上工作中要接触到颜料,衣服上也沾了不少。   梁悠是个爱干净的,在有限的条件下尽可能的让自己过得舒服一些。   师弟们都有眼色,每天轮流帮她打水烧水。梁悠之前不好意思拒绝了好几次,周师傅却说他们大小伙子多干这点活儿算什么,让她不用插手,让他们做就是了。   于是梁悠也不推辞了,回宿舍后换好衣服就去浴室洗头发,把头发里面夹着的沙子都洗干净了再去吃饭。   今天梁悠也是和往常一样的安排,只是推开宿舍的门进到卧室里,看到土炕边上站着一个双手抱胸的姑娘,炕上还有一个正在铺床单的。   梁悠都要迈进去的脚生生停住,往后推了两步,看了一眼放在锅台上的东西是自己和向瑾的,这才确定没有走错。   “是梁老师吧。”正在铺床单的姑娘听到动静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说道:“我们是跟着张老师来做治理考察的。”   梁悠反应过来了,是做风沙防治工作考察的。赶紧上前走了两步,热情的跟她握了握手。   只是站在床下的那位脾气好像不怎么好,看着梁悠一脸的嫌弃。   梁悠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工作服,旧了旧了些,也染了些颜料的染色。可是她常换洗,真的不脏的。不过这些话也没法跟不熟的人解释,既然人家怪嫌弃的,她自然也不会上赶着去跟人家握手。   铺床单的那位姑娘倒是机灵的,看情形有些尴尬,也不管铺着一半的床单了,跟梁悠做起自我介绍来。   铺床单的姑娘自我介绍叫王娜,是张老师手底下的研究生。嫌弃梁悠的哪一位叫汪笑笑,是张老师的助手。   而她口中的张老师,是国内风沙治理方面的专家,这次被请来制订石窟风沙防治工作的方案。   梁悠说了几句欢迎的话,告诉她们不要客气,如果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告诉她和向瑾就是。   “请问。”一直没说话的汪笑笑开口了,表情十分的难看,像是忍耐着什么。虽然“请问”两个字听起来挺礼貌的,可她的语气却听不出对别人的尊敬。   “您请说。”梁悠笑笑,好脾气的问道。   “请问这里有没有别的地方可以睡觉,我不想睡土炕。”汪笑笑说道。“又脏又硬。”   如果没有后面那半句,梁悠觉得她就是个没吃过苦的小姑娘罢了。可是再带上这半句……   “哪儿脏了?”梁悠不服气,她跟向瑾都是爱干净的人。向瑾每天都要拿着专门的笤帚扫一扫,天气一好就去晒被子,多干净啊。   “这不是重点!”汪笑笑生气的跺了跺脚。   梁悠想着明明是你自己说的,这不是重点哪个又是重点啊?再想到她刚来的时候也不习惯睡土炕,当时她说了什么讨厌的话没有?梁悠努力回忆着。   应该没有吧。梁悠不大确定的想着,她顶多想一想也不会说出来的,她当初肯定没做这么讨厌的事情。   汪笑笑看梁悠在那儿皱着眉头很是苦恼,把眼前的自己忽视了个彻底,忍不住提高了声调说道:“反正我不睡在这里。这里到处都是沙子,破死了,我要回去。”   梁悠看着她坐在床沿上气的直喘粗气,一旁王娜尴尬的劝着她,还不好意思的冲梁悠点头致歉。   梁悠也不是个会劝人的,看她这样也只能无奈的耸耸肩,“行吧,我把你的话跟我们所长说一下,看所长怎么安排吧。”   说完也不再理她,背对着她们换下了工服换上了自己的外套。等到了季所长办公室门口,就听人说季所长带着张老师出去转了。   梁悠无奈,决定还是先去洗个头发,等季所长回来在跟他报告一下宿舍里的情况。 第46章   梁悠洗完头发还没来得及去告状, 季所长就带着一位中年人过来, 说要跟她和向瑾道歉。   梁悠看了一眼旁边的王娜和满脸不服的汪笑笑,反应过来这是她还没去告状别人就先去了。不过看表情,汪笑笑这状应该告的不怎么满意。   “梁老师啊, 真是不好意思。笑笑就是心直口快,她说那些话没什么恶意的。”张老师笑着伸出手说道。   “您太客气了。”梁悠也赶紧伸出手跟张老师握了握。   人家是有名望有能力的专家,态度又好, 只是要说没有恶意,这梁悠就不信了。不管怎么说,有些话说出来伤人的那一刻,说话的人到底有没有恶意就已经不重要了。   “那再搭个床……”   “不用了不用。”张老师连连摆手,笑道:“做我们这行的也是到处跑的,现在能有个房子住就不错了。”   梁悠对张老师印象不错, 就是这个年代常见的处事温和待人诚恳的知识分子, 就是身边的助手差了点。   几个人相互客气了一番,梁悠带着汪笑笑跟王娜又回了宿舍。路上王娜一直说话活跃气氛,跟梁悠聊得还挺投机。   汪笑笑心里不甘总憋着想插几句话挑拨一下, 可惜一直没找到机会, 反而更憋屈了。只能在收拾东西的时候故意碰的叮当乱响当, 关门时候使劲把门甩上。   王娜看着检查着门坏没坏的梁悠有些尴尬,解释道:“梁老师您别在意,汪老师她就是……”   话说到这儿一顿,王娜尴尬的咳了两声,想必是实在找不出可以帮她解释的话了。   “其实我们来之前也听说过研究所条件比较苦, 但是这么想到这么苦。”王娜叹了口气,她刚进来也被宿舍里的条件吓了一跳。   现在一般人家虽说条件不好,但屋里怎么也给有两件摆设。这间宿舍里凳子和桌子都是石头的,唯一木头家具是梁悠跟向瑾每天晚上在炕上看书时用的矮木桌。   地面也是坑坑洼洼的,还铺着一层扫也扫不完的沙子,看起来环境确实不大好。   这个梁悠也知道,她刚开始的时候也觉得受不了这边的环境,可也不能像汪笑笑那样啊。把话说的那么难听态度有差,谁喜欢啊?!   王娜看梁悠表情不大好,又接着解释道:“汪老师是张老师的助理,本来也说这么远不想来的。可是后来听说这次的项目是政府牵头的大项目,所以……”   梁悠看了看欲言又止的王娜一眼,懂了她的意思。   看来那个汪笑笑要不就是有背景,要不就是家里跟张老师有交情的,不然也不能说不来就不来,说来又能来了。开始嫌苦不想来,后来觉得又好处又来了。只不过到了后发现比想象中的还要苦,所以又后悔。   也不知道张老师刚是怎么劝住她的,估计是讲了些大道理,让她自己权衡利弊吧。   因为考察组的人的到来,晚饭一下子热闹了起来。季所长让人又去连队借了一张圆桌,这才让所有人都坐开了。   饭桌上气氛不错,季所长跟张老师那边三句不离工作。其他人看着也是脾气不错挺好相处的,一群人说说笑笑的研究所难得这么热闹。   “季所长啊,说实话我们也是走南闯北去了不少地方的,可像这边这么苦的,也是少见。”张老师说道。条件苦是一方面,还有干燥的气候和毒辣的阳光,这种没法改变的自然环境的苦。   “而且我们工作告一段落后还能回家休整,你们却要一直留在这里。”   “我们也能回家,”季所长笑道,“研究所就是我们的家啊。”   其他人也跟着笑了起来,可不是嘛。这个研究所,就是季所长夫妻和十几名前辈一起建起来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从无到有。他们夫妻扎根在这里几十年,孩子都是在这里长大的,可不就是他们的家么。   张老师点点头,感慨了说了声“没错”,然后又转头看向身边的范春晖,跟他交谈起来。   “你们也是首都来的啊?”张老师有些惊讶,没想到能遇到同乡。   季所长笑了笑,又指了指梁悠和向瑾他们,说道:“他们这一批都是从A大和首都的美院招来的。”   “梁老师,你们是A大毕业的?”王娜小声问道。   “对啊。”梁悠点点头。   “真厉害。”王娜忍不住感慨。梁悠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   王娜他们学校也很有名,但是比起A大差距还是不小的。   憋了半天的汪笑笑总算找到了机会,刻薄的说道:“A大毕业跑这儿来,还不是没有别的地方能去。”   “你瞎说什么呢。”梁悠挺直了背脊。她个子高挑,坐直了勉勉强强能垂着眼俯视汪笑笑。   “理想懂不懂,奉献懂不懂?”梁悠问她,一脸你这人真没觉悟的表情。   汪笑笑被她一噎,一时不知道怎么反驳。其他人也都要不就是憋着笑要不就是装作没听到,最后还是宁玉英打了个圆场把话题岔了过去。   不过汪笑笑人缘真是够差的。刚才她吃饭的时候挑三拣四研究所里人对她印象不好很正常,没想到连他们团队里的人都装没听到。坐在主位的张老师也只是摇了摇头,就继续跟季所长聊起刚才说到一半的话题。   晚上洗漱的时候,梁悠郑重的跟向瑾说起了自己的不安。   “你说那个汪笑笑她不会趁着我睡觉报复我吧?”梁悠咬着牙刷,担心的问道。   向瑾听到她的问题一愣,也跟着认真思考起来。“应该不会吧。”   “谁知道呢。”梁悠叹了口气,“她这人那么小心眼。”   “那你以后别理她了,她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吧。”向瑾劝她,“你就当没听见。”   “我也想啊。”梁悠漱了漱口,“可是我这个人就是这么耿直,没办法啊。”说完还故作无奈的摇摇头。   向瑾刚要再说什么,就听到后面的声响,转过头看到同样来洗漱的汪笑笑和王娜。   “你们来了,正好还有热水。”向瑾指了指一旁的暖壶。   汪笑笑沉着脸没有作声,王娜客气的说了好几声谢谢。   向瑾说了句“不用客气”,然后就跟梁悠一起先回宿舍了。   “王娜真惨。”梁悠语带同情的说道。   “确实。”向瑾也点点头。   王娜一直夹在她们和汪笑笑之间肯定不好受,偏偏她还没办法不管汪笑笑,只能硬受着。人家都是老师给学生帮忙打圆场,他们这倒是反过来了。   等到汪笑笑她们洗漱完回到宿舍,梁悠跟向瑾已经躺下了。考虑到王娜她们两个刚坐了二十几个小时的火车过来需要休息,梁悠跟向瑾决定今天就不看书了,早睡觉。   半夜,梁悠被一声尖叫从梦中吵醒,一个激灵坐起了身子,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身边吵吵闹闹的,她一概没有听清。   等到她平复了心跳,揉了揉头发让自己清醒过来,这才听到了汪笑笑的哭闹和王娜的安慰声。   “这是怎么了?”梁悠皱着眉头问道。   “梁老师、向老师不好意思,汪老师被老鼠吓到了,吵醒你们了真对不起。”王娜抱歉的说道。   “老鼠……”梁悠摸了摸鼻子,平心而论这个倒是不能怪汪笑笑,就是她反应太大了,吓人一跳。   “是老鼠跑到床上来了吗?”向瑾问道。   “应该是。”王娜不怎么确定的回答道,“汪老师说有老鼠从她枕头上跑过去了。”   “那个,你还好吗?”梁悠问道,“要不要喝点水?”   “我,我要走,我要离开这里。”汪笑笑大声喊着。   门外传来了敲门的声音,听起来是旁边宿舍范春辉他们听到了动静,问里面出了什么事情。   汪笑笑突然跳下床穿上鞋子就往外跑,吓了其他人一跳。   梁悠她们对视了一眼,披上外套赶紧跟了出去。   门口处,所有人都一脸尴尬的看着汪笑笑和被她死死抱住的那个男生。   梁悠看着那个男生一脸尴尬和难堪,再看汪笑笑抱着他哭的那就一个难过,一时搞不清他们两个到底什么关系。   “汪老师,先把衣服披上吧,别沾凉。”王娜说着把外衣披在了汪笑笑身上。   汪笑笑现在虽然也穿着衣服,但终归不是外衣,不怎么好看。其他人也都偏着头,独留被她抱住的男生一副想逃逃不掉的样子。   “汪老师,您先别哭了。”男生的声音十分好听,可梁悠总觉得里面含着怒意和隐忍。   看来两个人不是恋人,不然也不会这个语气。那这个男生就有点惨了。   汪笑笑却不管这些,刚披上的衣服还被她抖了两下肩膀抖落在了地上。   一群人都不怎么会安慰人,只能站在这儿等着她哭完。梁悠揉了揉眼睛,刚对汪笑笑被老鼠吓到的那点同情都被她哭没了。   等到汪笑笑哭够了一松手,那个男生带着怒气头也不回的走了。汪笑笑还想喊他,可是刚哭过嗓子一时发不出声音。   这下可好了,汪笑笑又哭了起来。其他人实在没有办法,叫醒了张老师,也就只能麻烦他来处理了。 第47章   等到终于消停了下来, 梁悠她在床上难得没有睡意。   “诶, 你们睡着了吗?”梁悠小声问道。   “还没呢。”王娜说。   “没。”向瑾也答道。刚折腾了那么半天,现在能睡着才怪。   “你们说汪笑笑会不会走啊?”梁悠想着反正也睡不着,干脆聊聊天也好。“要是走的话可以找连队借车, 反正研究所里往外送人是有经验的。”   以前没汽车的时候用马车送,听说还有一天待不下去的大晚上一点行李都不带就往市区的方向跑。开始有人要走季所长都会劝一劝,谈谈理想说说抱负之类的。自从大半夜出去找人后知道了想走的人留不住, 也就不再多说了。   “应该,不会走吧。”王娜小声说道。   梁悠翻了个身,看着她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王娜抿了抿嘴唇,没有答话。   大晚上的睡不着觉,梁悠也有了八卦的念头,说道:“说说吧, 我们不会跟汪笑笑提的。”   王娜犹豫了一会儿, 才又开口。“汪老师是张老师的助教,工作时间早就够了,现在需要一个项目履历好顺利升作讲师。张老师和汪老师的父母是好友, 平时对汪老师也挺照顾的, 可是原则问题却从不马虎。之前的项目汪老师嫌苦都不愿意去, 张老师也就随她,在报告上也是实话实说,绝不会做把没去的人名字添上这种事情。汪老师求情也不管用,这次没办法了硬着头皮跟来了。”   “这样啊,那张老师人还不错。”梁悠说道。就像王娜说的, 最起码很有原则。   “这位汪老师的父母是做什么?”向瑾也加入到她们的聊天,好奇的问道。   王娜答道:“也是我们学校的老师。”   “啊?!”梁悠啧了两声,想说那怎么把孩子教成这样了。   “汪教授夫妻两个也是搞历史研究的,常年在外工作就把孩子托付给了家里的老人。”王娜解释着。“其实我们学校老师的孩子们很多都挺好的,还有几个也是A大毕业的。就是汪老师,现在在学校里都有名了。”   听到王娜的解释后梁悠叹了口气,夫妻两个都是高级知识分子,可惜因为工作忽视了孩子的教育。汪笑笑这个年纪还是这种不讨人喜欢的性子,怕是这辈子都改不过来了,对她父母来说恐怕这辈子都会抱着遗憾和愧疚。   记得听前辈提起过,很多研究所的老员工也是这样的。研究所条件不好,孩子要不放在老家,要不只能送到市里上学。可就算是市里高中的教育资源也比大城市差远了,很多孩子都被耽误了。   这是谁的错呢?梁悠说不清。   “刚才那个男生是谁啊?”梁悠又问。   “他叫张民,跟我一样是张老师的研究生。”王娜说道。   “那,那汪笑笑是不是喜欢他?”   “这,这我可不敢说。”王娜连忙摆手,什么喜不喜欢的可不能从她嘴里说出来,这可不是小事。于是又换了一种委婉一点的说辞。“反正汪老师是挺,看重张民的。”   梁悠点点头,刚才天色虽然暗,可也能看出来张民长得不错,怪不得汪笑笑这么骄纵也会看中他。   几个人没再说话,翻了个身各自想了会儿事情就睡了过去,也没注意汪笑笑什么时候回来的,反正等到早晨醒的时候汪笑笑还在睡着。   梁悠几个放轻了动作,起床洗漱。等到了石窟里跟师弟们闲聊时,梁悠才知道王娜表述的有多含蓄。   周扬他们宿舍里住了几个考察组的男生,昨天回到宿舍后说起汪笑笑跟张民之间的事情,几个男生没一个羡慕的,都同情的不得了。   就听他们说的汪笑笑对张民做的那些事情,说真的,就算是在梁悠来的那个年代里也不多见,更别提在这个年代里如果性别对调,汪笑笑恐怕就以为耍流氓直接被抓走了。   梁悠觉得这已经不是追求和示好,而是彻彻底底的骚扰了。勇敢追爱没什么,但给对方造成困扰和负担,就不大妥当了。   按照周扬他们说的,汪笑笑在张民还没接受她追求的情况下就把对方当成自己所有物,到处宣示主权,有女生因为和张民说笑了几句被针对、被当面羞辱。后来事情闹大被其他人知道了,张老师和她父母还替她去给人赔礼道歉了。   而且因为她父母的关系,学校对她也比较宽容,不犯原则性错误一般也不会拿她怎么样。可汪笑笑似乎把这种宽容当成了别人不敢招惹她,当成了其他人都怕她的证据,心里越发没数了,在学校里越来越嚣张。这次对她来说是晋升讲师的机会,对学校和张老师来说其实是给她的最后一次机会。   梁悠就着汪笑笑的八卦吃完了午饭,衷心的希望她在研究所的这段时间能消停一些。   不知道是不是张老师说了什么警告的话,反正接下来的几天梁悠看汪笑笑确实是安静了不少。吃饭的时候也不挑三拣四了,睡觉的时候也不嫌东嫌西的,如果不是她一脸忍辱负重的表情,梁悠都要以为她是真心改过的。   这天张老师带着考察组里的从沙漠里考察回来,想到来了这么多天还没好好参观一下敦煌最出名的壁画。于是跟领路的范春辉提了提,请他带着他们参观一下。   这倒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所以范春辉一口答应了下来。   石窟木门的钥匙除了季所长那儿有一套,剩下的就在周师傅和梁悠手里。范春辉带着他们到了壁画二层,打算先找钥匙。   梁悠他们现在修复的洞窟更靠近楼梯,所以范春辉带着张老师他们先到了梁悠在的石窟洞外。   这个洞窟壁画描绘的是一个宗教故事,正中央坐着佛祖法相庄严,眼神慈悲的看着众人。   考察组的人都是第一次这么近的看到在世界上都颇有影响力的石窟壁画,忍不住想要靠近一些,去更直观的感受。   “别碰!”   梁悠的一声呵斥将其他人从沉醉中唤醒过来。众人应声看去,看到汪笑笑捂着手背,咬着嘴唇眼带恨意的看着梁悠。   “这是文物,你怎么能直接用手去摸?”梁悠厉声问道。   汪笑笑是读过书的,父母也都是研究历史的,她自然知道这些。再被梁悠制止的那一刻她知道自己做的不对,可心里的那点子悔意,根本不足以与丢了面子的懊恼相提并论。   看着其他人都不认同的看着自己,汪笑笑早就忘了做错事的那点愧疚,只恨梁悠让自己丢了脸。强词夺理的反驳道:“我摸一下怎么了,这边的壁画反正已经都掉光了,你一起修就是了。”   “你!”梁悠的师弟们也都听不过去了,撸起袖子就要跟她理论。   梁悠伸手拦住了他们,要是这几个大小伙子过去了,汪笑笑还不直接哭说他们研究所欺负人?   “就算壁画已经都掉光了,你也不能摸,这是对文物的二次伤害。汪老师也是读过书的人,连小学生都知道不能伸手的地方,汪老师还非要碰一碰?”   “你……”   “够了!”张老师开口打断了汪笑笑,疲惫的揉了揉眉心。“笑笑,你还记得我上次跟你说的话吗?”   张老师话一出口,刚才还要跟梁悠纠缠到底的汪笑笑气势马上弱了下来。低着头,没再说话。   “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笑笑。”张老师语带疲惫的说道。   梁悠不知道他们两个打的什么暗语,反正汪笑笑是消停下来了,她也松了口气。   “梁老师,您看,刚才的事情真是不好意思了。”张老师微微弯了腰,替汪笑笑道歉道。   梁悠赶紧把他扶了起来,连声说没什么,好在汪笑笑最后也没碰到,不然她才不会这么容易放过她呢。   “梁老师您放心吧,再有这种事情,我肯定马上把她送走。”张老师保证道。   梁悠看了看表情认真的张老师,又看了看低着头的汪笑笑,很想劝一劝张老师。张老师讲情义又有底线,这不假。可是他现在的做法也影响到其他人,再这么不断地给汪笑笑机会,不仅不能让她学好,反而会搭进去自己的好名声好人缘。   再怎么说对方也是前辈,梁悠想了想还是咽下了没说出口的话,笑着点了点头。希望这真的是他给汪笑笑的最后一个机会。   被汪笑笑这么一闹,考察组的人有没有参观的心情了。范春辉看到眼前的场景机灵的转移了话题,带着张老师他们去了研究所附近的水源处考察。   看着他们一行人走远,梁悠长出了几口气平复好心情,拿起工具继续开始工作。   梁悠算了算上次张老师跟汪笑笑谈完之后她安生了五天,这次警告的比较严重,怎么也能消停七天吧?!   如果再消停七天,考察组差不多就要离开了。到时候她再怎么作妖梁悠也看不见了,随她去吧。   第二天正好放假,梁悠和向瑾打算跟连队车一起去市区里买东西,结果正好看到汪笑笑小跑的跟在大步走来的岳青松身后。   “不是,这是什么情况?”梁悠不敢置信的问道。   向瑾摇摇头,表情她也不太清楚。后面周扬听到梁悠的问话,脱口而出道:“我听考察组的人说,汪老师好像是看上岳连长了。”   “不是,她不是喜欢张民吗?”梁悠小声问道。   “就,换人了呗。”周扬耸了耸肩,“我听他们说张民总算是解脱了,这两天晚饭吃的都比平时多了。”   “不是,我还是不理解啊,这是为什么呢?”   “什,什么为什么啊?”周扬挠挠头,没理解梁悠的意思。   “她是怎么看上岳,岳连长的?”梁悠问道。   “我听说就是岳连长过来送东西,被她看到了。”周扬说道。   “就看一眼就看上了?”梁悠一脸无法理解的表情。   “啊。”周扬点头。“本来她看上张民也是看他长得好。这不是岳连长长得比张民还好么,可不就移情别恋了,换人喜欢了呗。”   梁悠被这个理由惊呆了,还能到处一见钟情的吗?这要是汪笑笑生在她那个年代,看着电视里各具特色的演员偶像们,岂不是要天天换墙头换人追?   梁悠看着汪笑笑踩进沙子里歪着脚,岳青松听到像是没听到她的呼唤一样继续往前走着。忍不住发自灵魂的困惑道:“这也能随便换的啊?” 第48章   今天天气不错, 打算去买东西的人又多。所以连队出了一辆卡车, 没出吉普。   坐在卡车车斗里吹吹风感觉倒是还不错,就是免不了沙子一直往脸上飞。   梁悠她们已经习惯了这一点,都戴着帽子遮住了脸。   汪笑笑不知道这些, 向瑾还好心提醒了她两句。可惜她的注意力都在岳青松身上,听到向瑾的话只分了个不屑的眼神过来,就继续追着岳青松过去了。   梁悠看着迎着风都要睁不开眼还依旧说个不停地汪笑笑问向瑾。“她这么说话不会吃沙子吗?”   向瑾看了看梁悠, 抿嘴笑笑,没有答话。   吃沙子是肯定会吃沙子,但话还是要继续说的。   汪笑笑喋喋不休的在跟岳青松说外面多么的好,这边环境有多差,还说起她家附近公园里的湖冬天滑冰特别有意思。   可是岳青松闭着眼睛坐的笔直,像是一句都没听到一样, 一概不理。   梁悠用手捅了捅周扬的胳膊, 又指了指岳青松,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啊?”   周扬看了一眼,用手挡住嘴靠近梁悠耳边小声说道:“我听说是因为汪老师惹恼了岳连长。原来岳连长还会出于礼貌点个头啥的, 现在就一概不理了。”   “怎么惹恼的啊?”梁悠好奇的问道。问出口又觉得自己的语气太过幸灾乐祸, 于是轻咳了两声, 语气平缓的又问了一遍,“她是怎么惹恼岳连长的?”   周扬回忆了一下,将自己从别人那儿听来的八卦复述给梁悠。“好像是边境那边有突发事件,岳连长带人过去处理。结果汪老师拉着车子后视镜不让他走,非要让他听自己把话说完才肯放手。”   “啊?”梁悠觉得汪笑笑真的是莫名其妙, 出任务这么重要的事怎么能随意耽搁?   不过汪笑笑好像一直都是生活在自己的世界中,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从不考虑其他人的感受。就像是她之前安生了几天,为的也是自己的前途自己的晋升忍下来的。而不是觉得张老师对她照顾有加,不应该再惹事让张老师跟着受牵连之类的。   周扬看梁悠好奇,就又跟她讲起其他的事情,无非是汪笑笑怎么纠缠岳青松,连连队门口的警卫都要拦不住。   考察组的都人知道张老师说的“最后一次”,有几个还挺想跟老师告状的,毕竟汪笑笑一个人把整个组的氛围都搞坏了,他们其实都希望她能离开。不过也只是想想,并没像付诸行动让张老师知道。   岳青松闭目养神一点反应都没有她也不泄气,继续自己说自己的,梁悠都要佩服她了,想必当初纠缠张民的时候也差不多。   旁边几个考察组的男生脸色都不太好看,估计也是觉得汪笑笑的作派不太好看。现在受过教育的人都推崇自由恋爱不假,可提倡的是进退有度有礼貌不会给别人造成困扰的追求,而不是汪笑笑这样,只管自己丝毫不考虑其他人的感受。   他们是和汪笑笑一起来的,自然会觉得对方不当的行为对自己有影像。更别说张民也在,他看着岳青松时脸上写满了同情。   “没想到岳连长这么强硬,我听他们说汪老师对岳连长示好的时候还以为岳连长会同意呢。”周扬在梁悠耳边小声说道。   “为什么这么想?”梁悠不解。汪笑笑在她从小到大认识的人里讨厌程度绝对能排到前三了,岳青松图她什么才会接受她的示好啊。   周扬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答道:“我听他们说汪老师家里有些门路,没准儿能把岳连长从这儿调走。”   梁悠侧过身看着周扬,看的这位小师弟忍不住心虚的吞了吞口水。   “怎么,你觉得待在这儿不好?”梁悠挑了挑眉毛问道。   “没没没,”周扬连忙摆手,“我就是在这里长大的怎么会觉得这儿不好。”   “那你自己都不想走为什么那么想?”梁悠觉得师弟刚才的想法很危险,她作为师姐有必要问个清楚。   周扬挠挠头,“我也是听他们说的,他们说其实汪老师家庭条件不错,岳连长不亏。”   “啧啧。”梁悠看了看坐在对面的考察组的其他人,对他们的印象下降了不少。自己的同学被纠缠他们就同情他觉得他可惜,换个人就现实无比的衡量,还觉得人家不亏?汪笑笑人品怎么样他们最有体会了,这样还好意思说不亏,也真是够现实的。   于是梁悠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咱们留在这儿的人,就突出一个有觉悟有理想。不管是为了保护文物还是保家卫国,都是为了理想心甘情愿留下来的,知不知道?”   “啊?”周扬明显没跟上她的思路,被她说的一愣。   “我问你知不知道?”   “知道,知道了。”虽然还没理顺到底要知道什么,但周扬还是赶紧点了点头。   “傻乎乎的。”梁悠忍不住在他头上揉了两把,换来了周扬的憨厚一笑。   梁悠不知道对面的人有没有听懂她意有所指的话,反正汪笑笑肯定听都没听。   卡车摇晃了一路,汪笑笑也说了一路。后来其他人都没怎么说话,就只听她一个人在说。   等车一停下来,考察组的几个坐在边上的男生迫不及待地就跳下了车,岳青松也跟在后面。汪笑笑把小杨的手挥开,大声喊着岳青松的名字。   岳青松往前走了几步脚步一顿,转过身又回到车斗前面,向梁悠伸出了手。   周扬的手都伸到一半了,看了看师姐的脸色,十分机灵的把手一偏偏到了向瑾面前,向瑾憋着笑扶着他的手跳下了卡车。   梁悠看都没看旁边鼻子都要气歪了的汪笑笑,下车后还理了理自己的衣服。   汪笑笑从第一天就看梁悠不顺眼,觉得都是对方一直在针对自己,找自己不痛快。   梁悠要是听到她的心声肯定会喊冤,明明是汪笑笑咄咄逼人,自己这么好的脾气都忍不住生气了,都是她做的太过分了。   汪笑笑看着其余人都像没看见自己一样继续往前走着,在卡车上跺着脚喊岳青松和梁悠的名字。想下车又不敢跳下去,气的站在边上走了好几圈。   “张民你回来,回来扶我!”汪笑笑命令道。   张民脚步一顿,刚想装作没有听见,就听到汪笑笑又说。“我可是你的老师!”   张民的手在袖子底下紧握成拳。又是这样,明明没有一点身为师长的德行可讲,却偏偏总要用这个身份来强迫他做不愿意的事情。   牙齿紧咬在一起,张民刚想要回头,就听到岳青松不留情面的话语。   “小杨把车停到集市另一边去。有人要是不愿意下来,就让她在出口看车正好。”   “欸。”小杨答应的干脆。   他早看这个汪老师不顺眼了,天天就围着连长转,有机会就想往连队里冲。他们连队进门都是要登记的,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觉得自己想进就能进,而且想什么时候进就什么时候进。   有时候打水的时候碰到她,她都是直接把水桶放在地上,等着连队的战士帮她拎。而且从来也不道谢,都是命令的语气。   小杨他们以前见过的读书人都是研究所里的职工,还以为念过书的都是像季所长那样令人敬佩的,没想到也是有例外的。   汪笑笑看着小杨走过她旁边就要上驾驶席,气的说话都抖了。   “你过来,扶我下去。”   小杨看了她一眼,撇撇嘴走了过去。   汪笑笑看着小杨因为训练而粗糙的掌心嫌恶的啧了一声,把袖子垫在自己手下,这才不情不愿的扶了上去借力跳下卡车。下车后还用另一个只袖子擦了擦掌心,生怕别人不知道她的嫌弃。   小杨看着她的行为也憋了一肚子的气,冷笑了一声打开了驾驶室的门启动了卡车,从汪笑笑身边驶过的时候看着扬起的土都落在了她衣服上。   因为王娜没来,这次汪笑笑身边连个愿意跟她站在一起的人都没有,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走在最后。   汪笑笑自觉比梁悠强上百倍,看着岳青松跟着梁悠一边骂他瞎眼,想着他以后肯定会后悔来讨好自己。一边又后悔自己不该过来,人生地不熟的连个帮自己撑腰的人都没有。张老师对自己也不过是表面情谊,不然之前也不会被梁悠三番四次的欺负。   汪笑笑越想越生气,觉得自己受尽了委屈也没人帮她出头。再看看梁悠跟岳青松走在前面,一人举着一根老冰棒悠哉悠哉的吃着。   “你刚才怎么突然说起什么理想不理想的了?”岳青松问道。   梁悠站在两个摊贩中间的位置,看这边的煮玉米想吃,看旁边的烤地瓜也想吃。可是刚吃过早饭吃不了这么多,剩下又浪费。听到岳青松的问话抿着嘴想了想,“就是觉得周扬年纪还小不能长歪,要对他多进行一些思想教育。”   岳青松点点头,研究所新来的那批孩子确实年纪不大。   “要不下次我们上思想教育课的时候让他们一起过来听听?我们教导员是专业的,连队的战士们每次听完了都热血沸腾的。”   “好啊。”梁悠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人现实一点没有错,可做他们这行的,本来就是要靠理想这种虚无缥缈一点的东西才能支撑下去的。太过现在的计较得失衡量眼前的选择,早晚会耐不住寂寞没法坚守下去。   “那下次你们要上课了提前来说一声,我把我那群师弟一起都送过去。”梁悠冲着岳青松笑了笑,又把注意力放在了烤地瓜和煮玉米上。   “都想吃?”岳青松问她。   梁悠点点头。   “那就都买,我帮你吃。”   梁悠就等这句话了,冲他点点头,走近摊位想要挑一挑。   突然有一只手掌拍在了她的肩上,向前使力。   要说梁悠上次任务前那么长时间的训练也不是白训的,身体早就形成了条件反射。往前一步稳住身形,双手抓住放在肩上的手一拉一扯,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借着巧劲就将人按在了地上。 第49章   研究所的会议室里, 考察组的张老师、研究所的季所长、还有连队的岳连长, 三方齐聚,看着汪笑笑捂着手腕痛哭流涕的控诉着梁悠的“暴行”。   “她要推我的。”梁悠小声为自己辩解。   “确实是汪老师要推悠悠的。”向瑾替梁悠作证。   之前她正好站在他们后面,看到汪笑笑的动作想要出声提醒的, 没想到梁悠的动作更快,直接把汪笑笑撂倒了。   “你们是一起的,当然帮她说话了。”汪笑笑一抹眼泪, 反咬一口。   “你……”梁悠心里有气,可也知道这个年代没有监控,不管怎么说只要汪笑笑自己不认,那谁都拿她没有办法。   “那你把手放在我肩膀上做什么?”梁悠问她,“咱俩关系好像也没到这个地步吧。我前面就是煮玉米的锅和烤炉,你把我往前推我当然要自卫了。”   “谁说我要推你了。我也想买玉米, 只是想让你让开的。”汪笑笑狡辩道。   “你骗人!”梁悠被她无耻的样子气到了。岳青松站在旁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让她消消气。   “我刚才站在梁老师左面,煮玉米的摊子在右边。汪老师如果想要买玉米的话,也应该去梁老师右边才对。”岳青松说道。   “我, 我不想你们战在一起不行吗?我想让你们分开不行吗?”汪笑笑气急, 为了掩饰自己的行为什么话都说的出来。“我喜欢你你难道还不知道吗?”   “笑笑你……”张老师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 看向了身边的王娜。   王丹苦着张脸点点头,就因为组里只有她一个女生,她就要被迫担负起照顾汪笑笑的责任,她太难了。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张老师低声问道。他又不是不知道汪笑笑追求张民时是什么样子,想到这几天她也这么死缠烂打人家岳连长, 张老师就觉得胸闷气短。   “您让我怎么说啊。”王娜低着头,满腹委屈。   “哎,”张老师叹了口气,“老师说错话了,你别放在心上。”   王娜摇摇头,没有应声。   张老师揉了揉眉心,对于这次带汪笑笑出来的决定后悔不已。   那边梁悠他们的争论却没有停。梁悠有岳青松帮忙,没几句就把汪笑笑气的口不择言。   “我就是要推你怎么样?你如此咄咄逼人针对我,还不许我反击吗?”   “张老师您听您听,她自己承认了啊。”梁悠冲张老师说道。   张老师又何尝不知道汪笑笑的脾气呢?现在事情闹成这样,他只希望双方能各退一步。   “梁老师,这件事是笑笑不对,我代她向你道歉。你看你也没什么事情,要不然……”   “张老师,我没什么事情是我反应快,这和汪老师心肠坏是两回事。”梁悠觉得这位老师业务能力顶尖的教授在专业领域没得说,可为人处世也太感情用事了。“汪老师年纪也不小了,还要您代她道歉代道什么时候?”   “这……”张老师张了张嘴。他因为跟汪笑笑父母有私交,所以一直把她当做自己的孩子看待,总觉得她还小,好好教会改正的。   “而且您对她的纵容,凭什么要别人来承担后果。”梁悠说完看了王娜一眼。   张老师垂下眼,开始反思自己。   季所长温声开口道:“张老师,您是风沙治理方面的权威专家,这次能过来我们很感激。可就像梁悠说的那样,人做错事情不应该不付出点代价受到教训的。”   连季所长都开口了,张老师也知道这件事再想轻轻放下不是那么容易的了。于是看向汪笑笑,表情纠结。   汪笑笑看情形不对,又想起这次离家前父母对自己的警告:如果今年再不能晋升就从家里搬出去,他们不会再给一点经济上的帮助。   汪笑笑从小娇生惯养长大的,虽然工作了可不仅要靠父母的救济,时不时还伸手向爷爷奶奶要钱。   看着张老师叹了口气看向自己,似乎已经想好了处罚的办法。汪笑笑先发制人往地上一坐,大声哭喊着:“你们太欺负人了,我要告诉我爷爷奶奶去。”   汪笑笑的爷爷奶奶都是普通人,只不过她从小是跟着爷爷奶奶长大的,他们最娇惯纵容她,事事都顺着她。所以一想到告状找人撑腰,汪笑笑第一时间想起来的不是父母而是爷爷奶奶。   张老师看她那么大一个人没形象的哭着有些于心不忍,看向季所长想要帮她求情。季所长却不为所动,低下头喝着杯子里的水不看张老师的眼睛。   梁悠看到她耍无赖的样子心里有气,偏偏张老师好像还挺吃这一套。忍不住哼了一声,说道:“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也告诉我爷爷奶奶去。”   梁悠本身只是想跟汪笑笑呛一句,毕竟她可没有遇事就回家告状的习惯。   结果老神在在喝着水的季所长听到后赶忙把杯子放下,连声阻拦:“别别别,这件事所里一定会处理好的。”   然后又看向张老师,说道:“张老师您看,您也不像这件事闹得太大吧。闹大了,反而对汪老师更不好。”毕竟现在他们要处理的只是这一件事,闹大了的话汪笑笑以前做的那些事情也会被翻出来。到时候别说张老师和她父母了,连学校也保不下她。   张老师听到这话看向了梁悠。听话里的意思,梁悠的爷爷奶奶好像不是普通人。可惜现在没人回答他的疑问,张老师揉了揉额角,回想起考察组其他学生对汪笑笑的态度,觉得自己是该做个决断了。   “季所长,您看我现在就让汪笑笑回去,把她意图伤害梁老师的事情再报到学校里,请学校下处分。同时我也会跟学校说清楚,以后不再要她担任我助教的职务。您看这样可以吗?”   季所长看向梁悠,梁悠点点头。本来她也没想真把汪笑笑怎么样,这种处理已经够了。毕竟她没受到实质伤害,就算是报警了也只能教育汪笑笑几句,还不如像张老师说的一样报到学校里让学校下处分力度大。   反正汪笑笑这样的人,如果不改早晚要被遭受到社会的毒打,嚣张的越久跌的越痛。   张老师还向梁悠和季所长保证,他回去后一定会如实上报,并把学校的处罚决定告知研究所,绝对不会包庇汪笑笑的。   后来梁悠看到了学校给汪笑笑的处罚决定吓了一跳,竟然是直接开除。问清楚了才知道原来汪笑笑回去后心情不好,不知道怎么把仇记在了张民身上,变本加厉的骚扰张民拿他出气。   张民父母都是普通工人,之前汪笑笑之前的骚扰都是忍下来了,更何况他虽然是个男的但传出这种事情也不好看。没想到回去后汪笑笑不知道怎么想的,非要跟他结婚来报复梁悠和岳青松。   张民不堪其扰,最后举报信送到了校领导那里,罗列了汪笑笑这几年在考察组里的种种恶行。   学校领导核实后证实他说的都是真的,直接给了汪笑笑一个开除处分,连张老师也被牵连记过。   汪笑笑的父母觉得丢不起这个人,也不顾校领导的劝说执意辞职了。   只是现在梁悠还不知道这些,她不知道社会对汪笑笑的毒打来的这么快,对眼前张老师的处置办法还挺满意。   等张老师带着汪笑笑离开后,梁悠坐到了季所长的身边,说道:“所长我刚才是随口说的,我可不是爱回家告状的人。”   季所长看着她笑着摇摇头。   “我说的是真的,”梁悠以为他不信,又说道:“我爷爷他们是很优秀的人,可我不会仗着这点去做不好的事情的。”   “那是因为你也很优秀。”岳青松接着说道。   梁悠想了想,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于是点点头。“我觉得岳连长说得对,像我这种自己就足够优秀的人,一般是不爱说家里怎么样的。”   其他人都被她带着几分小得意的样子逗得笑出声来。   “我当然知道你的为人了。”季所长笑了笑。“行了,你们几个也赶快回去休息吧。   梁悠他们几个点点头,起身出了会议室。   “真可惜啊,我的煮玉米和烤地瓜,一个都没吃到。”梁悠遗憾的说道。   “这个时间集市应该还没散,去不去?”岳青松问她。   “现在还可以去吗?”梁悠眼神期待的看着他。   岳青松笑了笑,说道:“张老师不是说今天就把人送走么。要去火车站的话肯定要借连队的车,可以顺路一起过去。”   “这样啊……”梁悠想了想,转头问向瑾道:“向瑾,要不要一起去?”   “不不不,我可不去。”向瑾连忙摇头,她可不去碍事。   梁悠扁扁嘴,又看向岳青松。“你去不去?”   岳青松点点头,“我陪你。”   “好啊。”梁悠开心,难得放一天假这样才不算浪费嘛。   去市区的车上,汪笑笑坐在了副驾,梁悠和岳青松坐在了后座上,两边的气氛天差地别。   小杨看着汪笑笑发狠的表情都觉得后背发凉,担心她在车上突然发疯,做出什么伤害别人的事情来。   好在汪笑笑之前被梁悠撂倒是吃过教训的,所以只是用眼神发泄着自己的愤怒。   车子停在了火车站外面,小杨下去给汪笑笑买票。   汪笑笑扭过头看向梁悠,恶狠狠地开口:“梁悠,我诅……”话刚开了个头,就被人堵住嘴按在了车门上。   汪笑笑挣扎着用两只手抓着堵在自己嘴上的手臂,可惜她那点力气在岳青松看来不值一提。   等到小杨买完票回来的时候,汪笑笑的脸都被憋红了。   小杨茫然的看着眼前的状况。岳青松松开了手,指了指汪笑笑。“把汪老师送上火车,看着车开了你再回来。”   “是。连长,您放心吧。”小杨不怎么温柔的把汪笑笑从车上拉了下去,一手拿着行李一手扶着她把她送上了火车 。   “擦擦手。”梁悠拿出手帕递了过去。   岳青松接过后笑了笑,拿手帕在掌心处擦了擦。   “你还信那个?”梁悠指的是刚才汪笑笑想要诅咒她的话。   “不信。”岳青松摇摇头,“但是也不喜欢听。”   梁悠低下头,抿着嘴笑了笑。   岳青松看了一眼时间。“火车四点发车,咱们还有四十五分钟的时间。除了煮玉米和烤地瓜,你还可以吃别的。”   “好。”梁悠开心的点点头,跟岳青松一起又去了集市。   下午的集市人和摊位都比上午少了不少。只不过梁悠就是逛个新鲜,人少了更合她的意。   玉米和地瓜都是前一年存下来的,味道比不上新鲜的。梁悠吃了几口,剩下的就都进了岳青松的肚子。   前面那个摊子的贴饼子也不错。梁悠又买了一个,掰了两块觉得和窝头吃着没什么差别,剩下的就又交给了岳青松。   梁悠把想尝的东西都尝了一边,最后往包子摊走的时候被人抓住了手肘。   “吃不下了。”   梁悠一愣,反应过来后笑了起来。   “我是打算买些带回去的。”   “太饱了。”岳青松松了口气,他是实在吃不下了。   梁悠也不知道脑子哪根弦搭错了,听到他的话后把手放在了他的肚子上。等到她反应过来了,一下子涨红了脸,赶紧收回手,转过身自欺欺人的蹲下身将脑袋埋在手臂里。   太丢人了……梁悠觉得自己刚才不该喝粥的,把脑子都喝糊了。她刚才在做什么,骚扰吗?!   梁悠觉得自己太不争气了,竟然做了这么丧尽天良的事情。最可气的是她刚才的第一反应是岳青松不愧是当兵的,摸着就有肌肉,手感还挺好。   这一定不是她做的,一定是她的手,她的手有了自己的意识!   “咳,那个什么,我去给你买包子。”岳青松尴尬的清了清嗓子,走向前面的包子摊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完了。梁悠绝望的想着,现在她在岳青松心目中应该是跟汪笑笑齐名的女色魔了,没准儿排名比汪笑笑还要靠前。   她的一世英名啊,她的手啊,怎么就不听使唤呢?!   梁悠懊恼的用左手在右手上拍了两下,不过拍的很轻。毕竟力是相互的,虽然她的右手不争气,但她的左手是无辜的。   抬头看向岳青松的背影,宽肩窄腰的,还挺好看。   梁悠欣赏了一会儿,反应过来现在不是看这个的时候,开始思考她一个人走回研究所这件事现不现实。   估计了一下距离和时间,梁悠叹了口气,站起身拍了拍衣服的下摆。自己走回去是不可能的了,还是发挥她的厚脸皮,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实际一点……   “手啊手啊,你可真是害我不浅啊。”梁悠看着自己不争气的右手摇摇头,就这么毫无心里负担的把责任都推给了无辜的手。 第50章   汪笑笑被送走了, 王娜还没回来, 宿舍里难得只有梁悠和向瑾两个人。   两人又和之前一样把桌子搭在炕上,中间放着一盏煤油灯。只是这次只有向瑾一个人在看书。   向瑾抬起眼看了看对面的梁悠,和十分钟前还是一样的姿势。   梁悠将下巴放在了木桌上, 看着面前摆着的一袋蜜饯和一袋萝卜糖,是岳青松和包子一起递给她的。   在她今晚不知第几十次叹气之后,向瑾也忍不住了, 开口问她到底是怎么了。   梁悠犹豫了一会儿,问道:“那个,向瑾,我听说法律里有一条流氓罪是吧?”   “是啊。”向瑾点头。   “那,那什么样的行为会构成流氓罪?”梁悠直起身子,心急的问道。   “不是, 悠悠, 你突然问这个做什么?”向瑾担心的看着她,“到底出了什么事了?”   “没出什么事啊。”梁悠低头不去看她的眼睛,用手指抠着木桌上的木屑。“就是学习一下法律知识。”   向瑾看不清她的神色, 想了想说道:“应该就是是寻衅滋事, 骚扰妇女之类的吧。”   “骚扰妇女啊……”梁悠懂了, 看来骚扰男的暂时不算。不过虽然她不会受法律的制裁,可她已经受了良心的谴责了,连晚饭都没吃多少。   梁悠完全忘了她是因为在集市上吃多了吃不下了,觉得自己也是深刻反思过了。   不过就算是两辈子还没有恋爱过,梁悠也意识到了, 她这是对岳青松起了歹心了。   可是应该怎么做呢?梁悠完全没有经验。她这两辈子倒是也被人追过,可惜回想起来也没什么令她印象深刻的方法可以借鉴,总不能学汪笑笑死缠烂打吧?!   梁悠在心里摇摇头,把这个危险的想法从脑海里赶出去。   本来被人喜欢应该是件挺幸福的事情,可要是被汪笑笑喜欢,那就是跟踩了狗屎一样让人膈应了。   不过虽然没有追求别人的经历,可梁悠上辈子是追过星的。   前世在还没有找到成为一名文物修复师这个理想之前,富二代梁悠同学做过一阵子的追星少女,把追星当成空虚生活的寄托。追星的话无非就是买票、买杂志、买代言,说白了就是买买买。   那追星跟追男生一样吗?梁悠苦恼的挠了挠头。喜欢他就给他花钱这个理论,也不知道似乎是不是通用的。   抬起头看到对面的向瑾,梁悠打算跟有经验的人咨询一下。   “诶,向瑾,你平时都送你男朋友什么礼物啊?”   向瑾挑挑眉头,总算是知道她这一晚上在纠结什么了。   “礼物啊,”向瑾将书倒扣在桌子上,想了想说道:“一般就是书啊,钢笔之类的。”   “啊……”梁悠瞬间觉得自己庸俗了,她刚才想的都是什么大金链子大金表之类的,一比较起来也太没格调了……   “诶,你想送岳连长礼物?”向瑾凑过来问道。   梁悠瞪大眼睛,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看着她。   “怎么了?”向瑾被她看的心里犯嘀咕,难道想错了?   梁悠凑过去小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向瑾无语的揉了揉额头,她瞎了才不知道吧。梁悠看着岳连长的时候,眼睛里都闪着光的。   “所以,你自己以前都不知道吗?”向瑾反问。   “知道什么啊?”梁悠眨巴眨巴眼,一脸的单纯。   向瑾摸了摸她的脸。明明挺聪明的孩子,长得也好,怎么就有时候缺心眼呢?!   “你这是什么眼神?”梁悠戒备的看着向瑾,她似乎从向瑾的眼里读出了不大好的东西。   “没事,就是觉得你现在反应过来也不算太傻。”   “什么叫不算太傻。”梁悠不赞同的看着她,坐直了身子十分郑重的说道:“我学习成绩可好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这倒也是。”向瑾点点头,有时候傻跟缺心眼其实还是不一样的。   “那你现在对岳连长是什么样的感情?”   梁悠思考了半天,答道:“想给他花很多钱的感情。”   “……”向瑾觉得她应该收回刚才的话,缺心眼有时候就是傻。   “你怎么这种表情啊?”梁悠推了推向瑾的胳膊,“给我参谋一下呗,好歹你是有经验的人。当初你怎么做的?”   梁悠殷切的看着向瑾,完全把她当做了自己的指路明灯。   向瑾回忆了一下说道:“我当时,好像没做什么吧。”   “也是啊。”梁悠叹了口气,“当初老赵先追的你。”老赵就是向瑾的男朋友,梁悠他们的同学,毕业后选择了继续留校读研。   “哎呦,那我怎么办啊?”梁悠觉得感情的事果然让人心烦。昨天她还是个快快乐乐没有烦恼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的励志女青年。今天就为了儿女情长的事情烦恼的书都看不下去了。   “我看岳连长也挺喜欢你的啊,你也不用这么发愁吧。”向瑾劝她。   “岳青松喜欢我吗?”梁悠凑过去,两眼发亮的看着向瑾。   “应该,应该是吧。”向瑾也不敢打包票,只能含含糊糊的回道。   “可喜欢我,也不一定是那种喜欢啊。”梁悠又泄了气,“毕竟我真的挺讨人喜欢的,可是喜欢我的人也不一定都是那种喜欢,你能理解吧?”   向瑾被她逗得要忍不住笑了,抬手摸了摸她的头,答道:“我理解不了。”   “哎呀,向瑾你认真一点,我是真的很发愁。”梁悠控诉道。   “好好好,”向瑾觉得自己明明跟梁悠一个年纪,却总有养了个妹妹的感受。“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嗯……”梁悠开始很认真的思考这个问题。想了半天,好像也想不到什么好方法。这个时代的人还比较保守,告白的时候一般说什么呢?   “诶,向瑾,老赵跟你告白的时候说的什么?”   刚才还一脸淡然的向瑾听到她的话之后忍不住红了脸,小声嘟囔着问这个做什么。   “参考一下啊。”梁悠摇了摇她的胳膊,撒娇道:“告诉我吧向瑾,我的终生幸福就靠你了。”   向瑾突然被她扣下了这么大一顶帽子,连终生幸福都扯上了。嗔怪的看了梁悠一眼,小声说道:“他说想和我一起探究历史,携手将来。”   “这么酸啊。”梁悠忍不住揉了揉脸颊,觉得这个她来不了,太酸了。   “这个太不适合我了,而且岳青松也不是学历史的,我要是照搬的话有点文不对题。”   “梁悠,你告白还打算抄袭啊。”向瑾无语的看着她。   梁悠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小声为自己辩解。“也不算抄袭吧,就是借鉴一下成功人士的经验。你说我……”   梁悠话说了一半,厅里传来了门被推开的声响,应该是王娜回来了。   梁悠只能把还没说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看着进来的王娜冲她笑笑当做打了个招呼。拿起之前看了一半的书又翻开了,一晚上一页都没有翻过。   别说向瑾了,连王娜都发现了她的反常。   梁悠想了一晚上应该怎么做一个符合时代特点的含蓄的告白,怎么暗示一下岳青松。可惜想了一晚上,一点头绪都没有。   “哎呀,好烦啊。”梁悠烦躁的抓着头,引得正收拾行李的王娜也看了过来。   向瑾安抚的冲王娜笑了笑,又拍拍梁悠的手。   “你冷静一点。”   “不冷静了。”梁悠把身上披的外套一甩,灵活的钻进了被子里,把被子往上一拉盖住了头。   被子里传来闷闷的声音。“反正明天我就有话直说,死就死了。死的干脆一点也比在这儿抓心挠肺的要强。”   “你啊。”向瑾摇摇头,一时不知道怎么评价她。   十分钟后,已经进入梦乡的梁悠将烦恼全都甩在了梦境之外。向瑾一边佩服她的心理素质,一边小心帮她把被子拉下来,省的她被闷坏了。 第51章   一大早起来后将心事抛到脑后, 整理了情绪重新投入到工作中。   一天专注于工作没再想起, 等到晚饭的时候专门多吃了一碗给自己打气。没想到等她去了连队,却听到门口警卫说岳青松带队出任务的消息,好不容易提起的那口气一下子就散了。   岳青松他们连队平时主要的任务就是沿着边境线巡逻警戒, 防止有人偷越边境线,配合其他部门打击跨国犯罪。   人在沙漠里好找也不好找。毕竟沙漠没有遮挡物,如果运气好了很快就能发现追捕目标。可是沙丘起起伏伏的一眼望不到边, 运气不好要跑几遍才能发现人。有时候对方也是有准备的,还可能在沙漠上展开一场追逐战。总之工作中处处都是危险。   梁悠之前那点心事不提也罢,现在只希望所有人能平安回来。   一个星期后的午夜,已经睡着了的梁悠突然醒了过来。   考察组的人已经走了,现在宿舍里只剩下了她和向瑾。按下了把向瑾叫醒聊天的冲动,轻手轻脚的起身去了院子里。   沙漠里的星空美的会让人怀疑是不是真实存在的。梁悠仰头望着, 一时有种忘却自己身在何处的恍然, 好像还在梦里一样。   让梁悠从“梦”中惊醒的,是不远处出来的车声。   梁悠走到栅栏边上,看着远处的车队越来越近, 最后停在了边防连的门口。   他们执行任务回来了……梁悠踮起脚想要看个清楚, 只是天色太暗, 她也只能模糊的看到几个人影,根本看不清楚是谁。   不过看战士们行动有序,应该没有人受伤,或者说是受重伤。因为之前梁悠见过一次他们执行任务回来后有人受伤的场景,喊医生的喊医生, 抬人的抬人,可没有现在这么冷静。   心里有底的梁悠松了口气,冲着天上的月亮比了个心,伸着懒腰回到了宿舍。   第二天早饭之后,向瑾拉着梁悠神神秘秘的告诉她昨天连队执行任务的战士们都回来了。   梁悠一边整理着一会工作要用的东西,一边十分冷静的点点头。   “我知道啊。”   “你听谁说的?”向瑾不解,她这还是早晨打水的时候碰到连队的战士们听说的,梁悠怎么知道的?   梁悠冲她笑了笑,“心有灵犀。”说完就冲她挥了挥手,带着东西往石窟的方向走去。   向瑾看着她的背影,思考着这个“心有灵犀”说的是她们两个,还是跟岳青松。   今天师弟们都去跟美术组的赵组长上美术课了,就剩下了梁悠一个人。平时工作起来虽然也不聊天说笑,可身边一旦没了人,感觉还挺寂寞的。   尤其是习惯性的伸出了几次手,并没有师弟十分默契的将她需要的工具递过来。   在今天不知道第多少次伸出手没有回应之后,反应过来的梁悠摇摇头,感叹习惯这个东西真的可怕。刚要收回手,就感觉到有另一个温热的东西轻轻从她掌心划过。   梁悠转过头,就看到笑着看着她的岳青松。   岳青松生的很好,是那种十分标志的好看。剑眉星目,理着短发更凸显了优越的五官。   只是现在那张脸上几乎看不到一点好的地方,除了他笑起来露出的一口大白牙整齐依旧,其他地方都布满了伤痕。   梁悠被他吓了一跳,凑了过去,忍不住想要伸手碰碰,等到抬起手看到手上沾着的颜料后又无奈放下。   “你这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受了一点伤而已。”岳青松无所谓的笑了笑答道。   梁悠怎么看怎么觉得这都不能被叫做一点小伤,围着他转了一圈,担心的问道:“还有没有其他的伤?”   “没了。”其实手臂上还有一处子弹划过的擦伤。   “真的没了?”梁悠用还算干净的两根手指捏着他的衣服上下打量。   “真的没事,都是擦伤而已。”岳青松笑着答道。他平日不常笑,或许是因为本来的性格使然,又或许是因为成为入伍后的历练,总之他并不是脸上常带笑意的。   梁悠还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岳青松不苟言笑的板着长脸还不爱说话,看起来让人觉得很有距离感。   她当时一时冲动差点小命不保,被救后或许是因为底气不足,在他面前格外小心都不敢搭话。   在看眼前笑的眼睛都弯了的人……不会摔倒脑子了吧?梁悠有些担心的想着。   “你脸上的伤都是怎么弄得?”梁悠凑过去仔细看了看,基本上都是划伤。   “从沙丘上滚下去的时候被石头划的,都是小伤。”岳青松说的云淡风轻。   梁悠想象了一下,忍不住倒吸了口气,当时多疼啊。   “好好地怎么会从沙丘上滚下去?”梁悠又问。   “这个……”岳青松犹豫了一下,“为了躲子弹。”   “子弹?”梁悠瞪大了眼睛。“你们遇到什么人了?”   “走私的。”岳青松也不瞒她。   “他们可真是,真是丧心病狂。”梁悠憋了半天,最后只相处这么一个词控诉。   岳青松看着她生气的样子笑笑没有答话。他没有告诉梁悠,他们这次遇到的走私团伙在境外很有势力,犯罪分子狡猾凶狠,想要步步击破给他们个教训不是容易的事情。   他同样没告诉梁悠,他们追捕中遇到了伏击,他为了救打头的小战士让他免于受伤,自己手臂却被子弹华国。他从高高的沙丘上滚下去的时候,还能感受到子弹从身边划过被射进了沙子里。   他能只受这点皮外伤,已经是很幸运了。连队的战士们都以为他中枪了,直到他勉力支撑着绕到了犯罪团伙的后方,和前面的战友们配合着成功围捕。   他倒下的时候把连队的战士们都吓坏了,好在后来确认他身上没有什么大伤,只是有些脱力而已。   岳青松动了动自己的四肢,也觉得自己有够走运。他觉得这份幸运是梁悠带来的,因为她有身处逆境也能坚持下去的耐性和不急不躁永远平和的心态。   他想起了他们出任务时候躲在崖壁下等人来救时,梁悠靠在他肩膀上睡得很香的场景。如果世上真的有神明,应该也会忍不住对她多加眷顾,毕竟没有人,会不喜欢这样的姑娘。   失去意识之前,岳青松心里最后一个想法就是想要见到那个姑娘,他想问问她,他是不是走运到,可以得到她的垂爱。   “咳,你今天,能不能请一天假?”岳青松问道。   “请假?”梁悠歪着头看着他,看得他心跳都快了。   “请什么假啊,”梁悠把手里的东西一放,“这个洞窟里我说了算,走吧。”说完冲着他一挥手,示意岳青松跟上。   只不过梁悠话说的嚣张,离开前她还是找到了周师傅,笑容乖巧的跟他说了想要歇半天假的意思。   周师傅看了一眼她身后的岳青松,点点头。“去吧,就算是倒休了。”   “耶,师傅最好了。”梁悠笑的开心,转头抓着岳青松的手肘,冲周师傅挥手告别后就一起出去了。   “咱们去哪儿?”梁悠问他。   “等我一会儿。”岳青松说完就小跑离开,梁悠这才发现那边还停着一辆吉普车。看来岳青松今天过来是早有准备的,而且连去哪儿都已经计划好了。   梁悠不认识东南西北,在沙漠里觉得往哪儿看都是一个样子。岳青松倒是很熟悉,带着她一路前行,在翻过一处沙丘后,眼前出现了少见的绿色。   “是月亮湖。”梁悠惊叹。   月亮湖是除了石窟壁画外,另一处让探险家和旅行者们着迷的景色。和石窟壁画不同,月亮湖处在沙漠的中心位置,且紧靠边境线,因此危险系数也更高。以前进沙漠只能靠骆驼,不少探险家和旅行者都死在了寻找月亮湖的路上。   现在有了吉普车还有了认路的人,可来这儿快一年了,梁悠也从来没到月亮湖来看一看。   这么一想自己还真是个没生活情趣的人,梁悠想到。美景就在眼前,竟然都没想去看一看。主要也是平时都忙着工作,难得放个假睡觉还不够呢,根本不想出去。   吉普车停在了月亮湖边,梁悠打开车门下了车,看着被金黄色沙漠包围在中间的碧蓝色的湖水。风从湖面吹过,带起阵阵波澜。   “这里可真漂亮。”梁悠感叹。   “确实,”岳青松点点头,“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也被震撼了,没想到沙漠之中还有如此充满生命力的景色。”   梁悠点点头,注意力完全被眼前的景色吸引,跟着岳青松绕着月亮湖细细的欣赏。   等走到了一半,有些回过神来的梁悠后知后觉的把注意力从景上移到了人身上。   岳青松昨天才执行完任务,大半夜回的连队。看这个时间应该刚写好报告,把收尾工作做完,脸上还带着伤呢就跑过来找她……   梁悠一时心跳加速,觉得他这样表现分明就是对自己有意思。这要是她会错意了,那岳青松也太情感泛滥了,她以后肯定不再喜欢他了。   似乎是感受到了梁悠眼神中似有似无的怨念,岳青松也转过头看向梁悠。看她整个人都被罩在他的影子底下,心底一软。   “梁悠……”   岳青松的声音温柔又带着几分郑重,听得梁悠耳朵发烫,忍不住抬手摸了摸。   “怎么了?”梁悠看着他,有些紧张,她在等他接下来说的话。   “我可能不能给你很多,可……”   “没关系。”梁悠拦住了岳青松不大自信的话语,然后又觉得自己表现得太过急迫不够矜持,掩饰性的咳了两声,放缓了声音说道:“我什么都有,不用你给。”   听到梁悠的话,岳青松脸上的笑容愈发的灿烂,连眼睛都弯成了好看的弧度。   梁悠低着头,用脚尖捻着地上的沙子,等到脸上的热度退了一些,又重新抬起头看着他。故作淡定的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都有,还差你。”   岳青松没有说话,不知道是不是有些招架不住梁悠的坦率。在梁悠以为他不会回答时,岳青松轻轻开口说道:“我也是。”   梁悠红着脸不敢和他对视,觉得以这个年代的人的含蓄程度来说,这个应该是接受互相告白的意思吧?   似是知道了她心里的不确定,岳青松又缓缓开口,不给她怀疑的机会。   “以前我的生活里都是坚守和责任,过得平淡又普通。认识你之后,我才发现生活中有那么多的乐趣和惊喜。一块漂亮的石头,或者是热气腾腾的煮玉米,都能让人觉得满足。提前是,和你一起。”   梁悠觉得自己一颗心都要飞起来了。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种感觉,是和和家人相处时完全不同的心动。   梁悠抬头偷偷看了他一眼,看着正等待着自己回应的岳青松,咬着嘴唇不让自己笑的太不矜持。   “这么巧啊,我也是这么想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xmoji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等到梁悠跟岳青松依依惜别, 哼着歌回到研究所之后, 似乎遇到的每个人都用欣慰的眼神看着她。   梁悠再三确定,觉得这应该不是她的错觉,最后在魏姐问她和岳连长玩儿的怎么样的时候, 总算找到了源头。   “不是,魏姐你怎么知道的?”梁悠小声问她。现在周师傅还没回来,就算回来也不是爱说道这些的人怎么研究所里好像所有人都知道了?   魏姐手往连队的方向一指, 说道:“小杨说的啊。”   梁悠无语,自己竟然忘了这一茬了。小杨一个年纪轻轻的大小伙子,怎么就这么八卦呢?   “你跟岳连长怎么样啊?”魏姐又关切的问道。   “挺好。”梁悠大大方方的点点头,这也没什么可遮掩的。   “不错,”魏姐抬手给梁悠整了整领子,“岳连长这人我比你还多认识几年, 是个挺好的小伙子。有责任心, 又踏实上进。”   “长得还好看。”梁悠又补充了很重要的一句。   “对,长得还好看。”魏姐哭笑不得的摇摇头,摸了摸梁悠的头, “当然我们悠悠也不差。”   “是特别好。长得也好看。”   “对对对, 特别好, 长得好看极了。”魏姐拿她没有办法,笑了笑又继续说道:“反正你们两个从那么远的地方能来到这里认识就缘分,和和气气的,好好相处啊。”   “知道啦。”梁悠点点头,“您放心吧。”   拖小杨的福, 梁悠压根不用考虑怎么跟同事们说起她谈恋爱的事情了。而且同事们也只是关心几句,并不多问。   晚上回到宿舍躺在炕上,梁悠第一次如此的想念有手机的生活,至少能互道一声晚安也是好啊。可惜现在没有这个条件,她站在门口大喊岳青松倒是能听到,可也太神经了。   梁悠翻了个身,打算早点睡,起早一点的话没准儿打水的时候能遇上,或者是在他们训练回来的路上碰到呢?!   可惜计划的倒是挺好,第二天醒的时间跟平时并没有什么不同。梁悠估计了一下,现在岳青松应该已经在执勤了,于是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个回笼觉。   梁悠虽然跟岳青松确立了恋爱关系,不过两人都不是恋爱大过天只想着天天凑在一起的性格。   平时还是各自忙着工作,岳青松晚上执勤的时候转过天休息好了会去陪一陪梁悠,时间久了和她的默契超过了梁悠的一干师弟,弄得师弟们都觉得岳连长一来,他们连打下手的机会都没有了。   晚饭之后,岳青松又跟梁悠提起了去扫墓的事情。   玉米啃到一半的梁悠停了一下,鼓着腮帮子点点头,含含糊糊的嗯了一声,然后继续猛啃玉米。   岳青松抬手帮她擦了擦沾在脸上的玉米粒,想了想又问道:“这次还有几位早已退伍的前辈,他们是你父亲的战友,你想见他们吗?”   梁悠低着头,嘴里的玉米都要盛不下了。岳青松揉了揉她的头,把玉米梗从她手里解救出来。   “他们知道我在这儿?”没有了手里的玉米,少了逃避道具的梁悠只能抬起头,看向岳青松。   “不知道。”岳青松摇摇头,“前不久他们找到连队里,问连队能不能联系和首都那边取得联系,他们想要请连队帮忙转交你父亲的遗物。”   “我父亲的遗物?”梁悠眨了眨眼。她父亲的遗物大部分留在原来家里的东西,现在被奶奶收拾在了一个箱子里。还有几件是她父亲随身携带的,在她父亲牺牲后和遗体一起被送回了首都。   “嗯,这几位老兵退伍后一直在整理手里的东西。里面有一些是清理战场时找到的,还有一些事他们退伍时从住的地方带走的。他们这些年一直在做这件事,希望那些物品可以回到主人的手里,或者是还给他们的亲人。只是因为还要谋生活下去,再加上很多战友早就没有了联系,所以这件事进行的比较慢。”   “那他们也很了不起啊,”梁悠看着远处的沙漠,声音辨不出情绪的说道,“能坚持二十多年,真的很伟大。”   “这算是为了牺牲的战友们,也是为了他们自己能不留遗憾吧。”岳青松也是军人,对这种心态比梁悠更加的了解。   梁悠想了想,下定决心般的说道:“那就见见吧,他们也是我的长辈。而且找到了我父亲的遗物,我也该去道声谢的。”   “好,那清明祭扫哪天可以吗?”岳青松问道。   “没问题。”梁悠点点头,冲他笑了笑。   “别想太多,”岳青松安抚的摸了摸她的头,“我会陪着你的。”   “好。”梁悠答的好大声,张开手抱住了岳青松,将头靠在他肩膀上蹭了蹭。不管什么时候,她还是做不到对和父母有关的事情淡然处之。   岳青松能懂她的心思,轻轻拍着她的背,和她一起分担。   清明节当天,梁悠跟研究所请了假。穿上一身素色的衣服,摘了一把沙漠里的小黄花,和连队的战士们一起去了市区的烈士陵园。   今天的祭扫活动十分的正式,除了连队的战士们还有市里学校的师生和市民的参加,还安排了流程。   梁悠坐在会议室里,捧着岳青松离开前给她倒的热水,指甲无意识的刮着杯面。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梁悠站起身,看着走进的几个穿着军装的人和几名穿着便服的中年男子。   “您就是梁悠同志吧。”打头的男人穿着便服,看做派像是工作人员。他热情的走了过来伸出手,梁悠迷迷糊糊的就握了上去。“才知道您在这儿,要不怎么也应该早点见上一面的。”   梁悠被他一口一个您说的有些别扭,也只能跟他对着客气。“您太客气了,我也是来这边工作的而已。”   “我听说您现在在研究所工作?”男人颇为感慨的说道,“不愧是梁家的人,愿意投身到这么伟大的事业中,真是有觉悟有理想,堪称当代青年的榜样。”   一下被他拔的太高,梁悠有些招架不住,连连摆手推辞。“我差远了差远了,像季所长那样才能称得上伟大和榜样,我还什么都没做呢。”   “诶,您也太谦虚了。”男人不赞同的说着,换来梁悠尴尬的勾起嘴角。   或许是发现她不大喜欢这些,男人又马上转换了话题。“不知道梁老现在身体怎么样啊?”   “劳您关心了,我爷爷挺好的。”   “好就好啊,当年我也是当过兵的,入伍的时候都没少听梁老的英雄事迹。梁老在我们这代人心里,是需要仰望的存在。”   “是吗。哈哈哈。”梁悠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很干的笑了几声。   “还没自我介绍,我是负责宣传科的科长,我姓邵。”   “邵科长您好。”梁悠冲他点点头。   “您太客气了,不敢当不敢当。”邵科长连连摆手,然后指着梁悠对其他人介绍道:“这位就是梁国安烈士的女儿,梁老的孙女。”   感觉到屋里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自己身上,梁悠僵硬的抬起手摆了摆。“大家好。”   “这几位就是梁国安烈士以前部队里的战友,他们整理东西的时候发现了梁国安烈士的遗物。”邵科长又指了指站在后面的人。   其中一人打量了梁悠半晌,带着浓重的口音开口说道:“像,跟连长长得真像。”   梁悠摸了摸脸,冲着他露出的笑容比之前真心了不少。   “坐啊坐啊,大家都坐。”邵科长指了指会议室中间的桌子。   梁悠站着等到其他人都过来了,才跟着一起坐下。   才刚坐下,邵科长就招呼着身边跟着的小干事给所有人倒水。   梁悠刚打算开口,就听到他又让另一个小干事好好记录。不知道他们到底打算记录什么的梁悠干脆低头闭嘴,等轮到自己说话时再说好了。   “梁悠同志您看,我们打算把这件事做个报道,您觉得怎么样?”   “挺好的啊,”梁悠抬起头,几位老兵做的都是有意义的事情,宣传正能量很好啊。“就是报道能不能不要提到我。”   “这个……”邵科长犹豫了。他和梁悠的看法不同,在他看来这个报道里最有价值的不是几位老兵的事迹,而是梁悠和她父亲的身份。   “不提我应该也没关系吧,”梁悠笑笑,“毕竟几位叔叔能把这件事坚持二十多年,本身就够令人感动了。”   “可是……”邵科长犹豫的看着梁悠,显然不愿意放弃这个机会。   “我父亲的事情过去二十年了,我想我爷爷应该也不愿意看到往事再被提起被其他人看到。”梁悠道。   “您说的对,”邵科长一拍大腿,“确实不该在报道老人家的伤心事,那就听您的。”   “邵科长。”一旁穿着军装的人忍不住插话道,“咱们能开始正事了吗?”   “可以可以。”邵科长点点头,可还是坐在离梁悠最近的位置上,没有动弹。   穿军装的男人只能隔着他和梁悠说话,他自我介绍说是军区的教导员姓王。这位王教导员说起话来态度平和,比邵科长让梁悠自在了不知多少。   他向梁悠介绍了几位她父亲当年的战友,将一个文件袋递了过来。   梁悠小心打开,里面放着一个笔记本。梁悠还纳闷这个怎么看出来是她父亲的,打开笔记本就看到夹在里面的一张相片。   梁悠看着照片中笑意温婉的女人说道:“是我母亲。”   “那就对了。”最开始说话的杜卫国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意。一字一句的说的很慢,尽力让其他人听清自己带着口音的话。“笔记本上什么都没写,就只有这张照片,我们之前问了好几个好在的战友都说不是他们的。后来我们几个人合计了一下,觉得可能是连长的。”   梁悠抿着嘴唇,咽下梗在喉咙间的哽咽,轻声道:“谢谢了。”   “不用不用。”杜卫国连忙摆手,“当年连长是为了救我们才……这照片能回到你手里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杜卫国抬手擦了擦眼泪,他身后的几个战友也是面带哀戚之色,压抑在心底太久的情感不知怎么才能释放出来,只能在嘴里重复着“太好了”几个字。   梁国安另一位叫做田伟的战友问道:“那啥,你今年多大了?”他虽然长得五大三粗的,可看着梁悠的眼睛里却溢满了慈爱。   “到今年六月就二十四了。”   “哦……”杜卫国几个人忍不住发出了遗憾的叹息。到六月份就二十四了,他们都知道这代表着什么,代表着梁国安牺牲前,都没能看女儿一眼。   “那,那你妈妈现在好吗?”杜卫国又问。   “她也不在了,她去找我爸爸了。”   梁悠说完后,房间里的气氛明显降了下来。   “哎,令尊令堂真是鹣鲽情深,谁也离不开谁啊。”邵科长说完还夸张地锤了锤胸口,本来伤感的气氛,突然又变得尴尬起来。   一阵沉默之后,杜卫国开始跟梁悠讲起了她父亲在部队里的一些事情。跟以前爷爷奶奶会讲起的那些回忆不同,她父亲在部队里的样子,还是她第一次听别人讲起。   杜卫国他们说的也都是平时训练中的小事,可在梁悠听来却很新鲜。她听得十分认真,越来越能了解为什么她母亲会那么爱她的父亲,因为他真的很有人格魅力,而且也同样爱着他的妻子。只是他在承担对这个国家的责任时,没能平安回去履行一个丈夫的职责。 第53章   杜卫国他们能回忆起的事情也不多了, 只是不断地跟梁悠重复着她父亲很好。   梁悠点点头, 说了句“我知道”,又转而问起了他们这些年的事情。   要说杜卫国他们这些年实在是不容易。退伍后原来的战友们各奔东西,他们几个离着近的, 偶尔凑在一起回忆着当年并肩作战的日子,聊着聊着就说起了最后离开部队的杜卫国带回来的那些没主儿的东西。   “要物归原主啊”,“应该送还给家属才对”。久而久之的, 这就成了他们几个的心病。   等到日子稍微好一点了,他们几个一番商量之后,决定帮这些物品找到原来的主人。一是对主人而言这些物品承载着在部队的回忆。二是对于牺牲的战友家属来说,这些物品都是珍贵的遗物,寄托他们对亲人的哀思。   只是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是晚班困难的。杜卫国他们向连队申请要来了以前战友登记的地址, 可因为年代久远, 很多地址都写的十分模糊。再加上这年头没几个地方装了电话,只能坐车过去。所以杜卫国他们用了最笨的方法,一个一个去找。   他们把战友登记的地址按照从近到远的顺序排列, 到了农闲的时候几个人把钱凑凑, 派两个代表带着东西过去, 直接让战友看,哪个是自己的,有时还能从他们嘴里得到其他物品主人的线索。   开始时他们只把这件事当成了一件应该去做的事情。等到了后来,在一次次的见到昔日战友时和他们一起流着泪回忆着在部队的点点滴滴,在见到了因为他们的到来而欣喜的烈士遗属。他们觉得自己做的, 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这二十年多来,他们当初带回的物品大多都已经物归原主。唯独这个笔记本和这张相片,却成了众人的心病。   他们之前曾经分析过,在部队时普通战士不识字的多,不大会随身携带笔记本。而且看照片上的女子衣着打扮,也不像是普通人家。   杜卫国他们专门为了几个识字的,或是家庭条件不错的战友,结果都说照片和笔记本不是他们的。这一通对着名单找下来,最后有可能的就只有梁连长了。   梁连长的名字没在名册上,他们也只知道他家是首都的。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找到了原来的部队,把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没想到突然就受到了重视。   那位邵科长带着干事来了好几次了,每次都只问梁连长的事情,他们再迟钝也知道问题源头在哪儿了。   杜卫国他们以前隐约听说过梁连长家世不错,不过后来看他待人和气,跟战士们都是同吃同住从不搞特殊,渐渐的也就没人再提起了。   这次见到了梁连长的女儿,再想到英年早逝的连长,心中不免唏嘘。   梁悠说了不把她的事情写进去,弄得本想把报道重心放在梁家上面的邵科长一下没了方向。   邵科长在旁边一会儿吟两句诗抒发一下感想,一会儿又长吁短叹的大呼可惜,是个破坏气氛的一把好手,好好地气氛都被他破坏的差不多了。   最后梁悠收下了笔记本和她母亲的照片,看着杜卫国他们离开的背影,犹豫了一会儿,摸了摸口袋追了上去。   “这个。”梁悠把口袋里的钱都掏出来,一股脑的要递给杜卫国。   杜卫国看到后连胜拒绝,一再说这是他们应该做的,不用感谢。   “这不是为了感谢。”梁悠解释,“你们之后如果继续做这件事的话肯定还是需要经费的,这就算是我一个小辈的心意吧。”   “这怎么行。”杜卫国他们还是不肯收。   “您就收下吧,真的就是我的一点心意而已。”梁悠有些后悔,早知道今天应该多带些钱才对。   两边还在推辞着,岳青松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将手里的钱也递了过来。   “岳连长,这……”杜卫国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梁悠看着岳青松手里叠的整整齐齐的一沓钱,忍不住再一次感叹军人做事就是有条理,再看自己那一把随手揣在口袋里的已经团成了一团的纸币……   “您就收下吧。”梁悠跟岳青松一起劝着。   “好吧。”杜卫国叹了口气,接过两人手里的钱。“我替其他的战友谢谢你们了。”说完敬了个军礼。   “是我要谢谢您才是。”梁悠握紧了手里的笔记本,感激的看着他。   “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就先回去了。你……”杜卫国看着梁悠,郑重的说道:“你好好保重,照顾好自己。”   “我知道了,您也是。”梁悠笑了笑,挥手给杜卫国一行人告别,看着他们越走越远。   “给。”岳青松递过一个纸包。   “啊,是萝卜糖。”梁悠接了过来,打开油纸包捏了一块儿放进嘴里。   自从上次赶集时岳青松给她买了一包萝卜糖吃之后,萝卜糖已经一跃成为目前梁悠最爱的零食了。   “还好先去买的,不然就没钱了。”岳青松笑道。   梁悠想起刚才岳青松递给杜卫国的一厚沓,问道:“你平时也带那么多钱在身上吗?”   “当然不是了。”岳青松摇摇头,“只是今天早晨出门的时候觉得或许用的到,所以多带了些。”   “这样啊。”她怎么就没想到呢?梁悠再一次反思。   “对了对了。”把油纸包塞给岳青松,梁悠拍干净手上的塘渣,从自己的背包里小心翼翼的拿出了笔记本,打开将相片取出来。   “看,这是我妈妈,是不是很好看?”   岳青松笑着看着她的动作,看着她一脸灿烂的笑容,然后才将眼神转到了她手中的照片上。   “很好看。”岳青松点点头。梁悠长得很像她妈妈,同样都是大大的杏眼,不过照片里的女人神色温婉,梁悠则是灵动娇俏。   “还有这个。”梁悠又拿出一张照片,不是杜卫国给的,而是刚才王教导员给她的,据说之前一直收藏在部队的档案室里。王教导员听说她这次过来,专门从档案室里找出来一起带给她的。   梁悠很惊喜,没想到还能有意外的收获。后来想想,可能是王教导员考虑到杜卫国他们带来的不一定是梁国安的遗物,担心她会失望,所以才找出照片来带着,万一不是也能让她心里得到些安慰。   梁悠因为他妥帖的做法觉得心里一暖,把两张照片一起夹在了笔记本里收好。   梁国安的照片应该是在部队指挥部拍的,身后的建筑跟岳青松在老照片里见过的连队原来的样子很像。照片上年轻的男人带着军人的意气风发,笑起来和梁悠很像。   “很英俊吧。”梁悠带着几分炫耀的说道。   岳青松点点头,“很英俊。”   梁悠摸摸自己的脸,十分满意。“唉,我可真是把他们两个的优点都集中起来了。”   “说得没错。”岳青松肯定道。   岳青松神色认真,弄得梁悠这么厚脸皮的一个人也有些不好意思。   她将两张照片小心收好,又把萝卜糖也放在包里。岳青松接过他的包挂在了手臂上,指了指不远处的纪念碑。   “过去看看吗?”   “好。”梁悠点点头,两人一起走了过去。   上次来之后又发生了好多事情,梁悠挑着自己能想起来的,絮絮叨叨的说给梁国安听,顺便还说起了过年回家的事情,告诉他家里一切都好。   岳青松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等着她,也去打扰。   等梁悠说的想不起还有什么了,抬起手摸了摸上面梁国安的名字。   “等我下次再来。”说完一步跨下几节台阶,走到了岳青松身边。“咱们回去吧。”   “好。”岳青松点点头。   祭扫活动已经结束了,连队的战士们都已经回去了。岳青松开着吉普,带着梁悠在附近找了个小餐馆吃了顿午饭,然后回到了研究所。   时间已经到了下午,岳青松那边还有事情,梁悠也打算去石窟里看看。两人在研究所门口挥手暂别,梁悠换好了衣服去了洞窟里。   梁悠到时所有的人都围在周师傅身边,十分的安静。梁悠凑过去,看到他手里拿着的工具和平时不大一样。   张冲看到她回来了,小声跟她打了个招呼,然后跟她解释说那是周师傅最近研究改进出来的新工具。   针筒后面的推杆换成了气囊,变成了气囊注射器,可以把计量控制的更精准。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的木制工具。张冲告诉她组里有个师弟家里是做木工的,从小也学了手艺,从年后就帮着周师傅研究这些。   梁悠忍不住为周师傅的敬业和钻研精神而感叹,自觉自己做的还不够。暗自下定决心,以后工作起来一定要更加的用心。   周师傅做完了眼前的工作直起身,看到站在后面的梁悠冲她招了招手。   梁悠凑了过去,周师傅开始跟她讲解这些工具应该怎么使用。   梁悠拿起来试了试,又提出了几个意见。周师傅听得点头,招呼着学木工的小徒弟,进一步再改良一下。 第54章   晚饭后, 季所长把周师傅和梁悠叫到了会议室里, 提起村里最近常有人来问研究所还招不招人的事情。   或许是之前闹灾的时候让附近村民意识到不能光把希望寄托在土地上,再加上看到之前来的几个做的都不错,于是越来越多的人动了心思。   这次是村长过来亲自找了季所长, 问他们最近有没有招人的打算。   因为之前张定的事情,梁悠对这位村长没什么好感。   “那人一定要咱们自己选,不能村子里定。”梁悠道。   “那是肯定的。”季所长点点头。他们是招人干活, 不是为了替村子解决有人吃不饱的问题。他刚才听村长的意思,是村里带人过来,那就很有可能塞些懒汉进来,这是决不能允许的。“除此之外,你们还有别的想法没有?”   梁悠看向周师傅,正好周师傅也看着她, 示意她先说。梁悠想了想, 开口道:“最重要的肯定是人品,然后识字读过书,如果有手艺就更好了。其实我想着, 等到人稍微多一点了, 咱们修复组是不是也应该分工更精细一些。”   “你指的分工是?”季所长问她。   “就是修复壁画、雕塑和文献, 是不是需要分开一下?”梁悠想的是以前人少,一人兼顾几样也正常。可是等到人多了,还是分组更加正规。而且现在高校还没有文物修复专业,招来的都是没有经验的,都有几个有美术或者木工基础的就很难得了。既然需要从头教起, 分开也能专攻一项少学一些,可以更快上手。   季所长想了想,对周师傅道:“我觉得小梁这个想法没问题,你觉得呢?”   “我也觉得她说的对。”周师傅点点头,“等到再招人进来,选几个去美术组学学雕刻。要做修复工作,也要先心里有数是怎么雕出来的。”   季所长点点头,将他们两人的提议都记在心里,准备过段时间和美术组的赵组长沟通一下。   季所长说道:“我认识的那几位在市文化馆工作的老师傅,他们都是修复文献和瓷器的一把好手。等选好了人,可以直接送过去跟着学。”以前研究所也大多会把石窟里发现的文献送到文化馆请人帮忙,等到人手够了,还是研究所自己做更好。   三人合计一下现在的人数,大概划定了招人的人数和条件。说实话,在村子里想要找村中毕业的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小地方读书的人少,读过书的,都想着能够离开村子和这片沙漠,至少也要去市里找个工厂上班,而不是待在破旧的研究所里。   “咱们可以把这次当做一个契机,在附近其他村子和市里一起招人试试。虽然留下的少,可是先广撒网也行啊。”季所长道。以前人手不足是来的人都也没人可以带新人,招多了也都浪费了。现在有了周师傅和梁悠,还分开培养,那多给文物修复组招些人也没关系。   其实文物修复组还有一点尴尬的问题,就是实习生们的工资是没有拨款的。这次季所长也是下定了决心,就算自己掏腰包也要推进文物修复组的正规化。   商量完了工作上的事情,季所长又问起了梁悠白天去烈士陵园的事情。周师傅也看了过来,对徒弟的事情也很关心。   梁悠心里一暖,笑了笑,答道:“我爸爸以前的战友带来的,确实是我爸爸的遗物。是一个笔记本和一张照片,我妈妈的照片。还有一位王教导员,他从部队档案室里也带了一张我爸爸在部队时拍的照片。”   梁悠指了指边防连的方向,“岳青松说照片应该就是在原来的连队里照的,没想到我爸爸以前就住在离我这么近的地方。”   季所长和周师傅看着她略带悲伤的笑容,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梁悠倒是先调整过来了额,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问起季所长有没有没用的相框。   “照片放在笔记本里我担心不好保存,所以想要个相框。”梁悠解释道。   “相框啊……”季所长想了想,他们办艺术展的时候倒是定制了不少相框,只不过里面都是有照片的,也不知道有没有空着的。   周师傅开口道:“让你师弟给你做一个就好了。”   “也对啊。”梁悠想起那位学过木工活的师弟,刚才的工具都能做的那么好,相框肯定也不在话下。“那我一会儿去拜托一下,看师弟有没有时间帮忙。”   “你平时那么照顾他们教了他们不少,他做师弟的还能连个相框都不给你做?”周师傅说道。   “哪能啊,师弟肯定会帮忙的。”梁悠笑笑,“我这不是怕耽误正事么,毕竟师弟还帮您做工具呢。”   “做个相框需要多久,你尽管去告诉他就行了。”周师傅道,“木材他知道放在那儿,直接用。”   “哪用得着什么木材啊,有点边角料就够了。”梁悠推辞道。   周师傅拜拜手,“反正你们看着办就好了。”   回到宿舍之后,梁悠又把父母的照片拿出来在向瑾面前炫耀了一把。向瑾看着她的表情,十分配合的夸赞着。   梁悠对着照片又看了一会儿,合上笔记本放在地上的石桌中间,怕被风吹着了还压了一个枕头上去。枕头肯定是原来宿舍里的,不是她专门从首都背过来的那个。   在过几个月就要出过深造了。梁悠借了几本外文书,最近正在复习。之前淘到的修复报告又派上了用场,正好可以对照着里面的专业词汇,省的出国后听不懂老师讲的是什么。   “诶,悠悠,你知道汪笑笑的事情吗?”向瑾问道。   “汪笑笑的事情?”梁悠还没听人提起,好奇的问她,“什么事情,是之前说处罚她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嗯。”向瑾点点头,“今天王娜代表张老师打电话过来沟通治理工作的方案,顺便提起了这件事。”   “怎么处罚的啊,记过了吗?”梁悠觉得能记个过就差不多了。没想到向瑾摇摇头,告诉她:“开除了。”   “啊?”梁悠一愣,她是没想到和自己的事情会弄到汪笑笑被开除的地步。   向瑾看她有所误会,又解释道:“不过跟你没有什么关系。是她做的太过分了,被人写了举报信把之前的事情都捅了出来,学校调查后将她开除了,听说张老师也受了牵连。”   “哎。”梁悠叹了一声趴在桌子上。“张老师专业水平没的说,就是过于讲情分了。他们组里其他人都还算可以,可被汪笑笑搅和的乱七八糟的。希望她离开之后能恢复正常吧。”   “是啊。”见识过汪笑笑搅局能力的向瑾对此也深表赞同。   梁悠翻了翻眼前的书,看着里面满满当当的字母觉得头都大了,仿佛穿越回了前世高考之前。只是为了出国后不丢人,为了能学到更多地东西。梁悠只能强迫自己集中精神,硬着头皮去记那些专业词汇。   不过她要出国的事情还没和岳青松提过。梁悠暗自将这件事情记下,打算明天见面的时候告诉他。   岳青松知道了梁悠出国深造的事情,表示支持她的选择。想到自己一走就要走一年多,梁悠拉着他的手摇了摇,跟他说,“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好。”岳青松点点头。   “就算打电话你也要想我。”梁悠接着说道。   “好。”岳青松笑着看着她,“你也是。”   梁悠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笑容在看到岳青松耳后一块皮肤后一僵,凑了过去。   岳青松不大自然的咳了两声,用手摸了摸梁悠看到的地方,像做错事情一样小声道:“已经快好了。”   “什么快好了啊!”梁悠瞪了他一眼,脸上难得没了笑意。“之前你还说要小心,说受伤了都会告诉我的。”   上次岳青松任务回来,梁悠以为他只是脸上蹭伤了,后来才知道竟然还受了枪伤。虽然只是子弹划过留下的擦伤,可也比岳青松跟她形容的要危险一百倍。   “骗子。”梁悠眼神中写满了谴责。   “我是觉得,这个算不上受伤。”岳青松小声为自己辩解。只不过是晚上执勤时被大风刮起的石子砸在耳后留下的,他根本都没当成一回事儿。回去后用水冲了冲就完事了,药都没涂。   “你啊。”梁悠摇摇头,拿出了她看梁国栋的眼神。“不能因为伤口小就不当回事,还是要擦药的知不知道?”   岳青松被她的语气逗笑,看到梁悠的表情后又赶紧收敛了笑意,十分认真的点点头。“我知道了,您放心吧,我一定把梁老师的话牢记在心。”   梁悠为着他故作认真的神色没有绷住脸上的表情,抿着嘴笑了笑,嗔怪的看了他一眼。“希望岳连长说话算好才好。” 第55章   招人的公告贴出去了, 来的人意外的多。   梁悠早晨起床刷牙的时候, 就看到了已经有提前来在研究所外等着的人了。等她收拾好了再出宿舍……   好么,人已经快排到连队门口了。   看着排起的长队,梁悠敲响了季所长办公室的门, 在季所长疑问的看向自己的时候,语气认真的说道:“所长,我有钱。”   季所长一脸不解, 似乎没听懂她的意思。   梁悠解释道:“我是说,如果发给他们的工资不够的话,我可以先垫上一部分。”   因为没有拨款,发给实习生的工资主要靠的就是办艺术展和出版相关书籍的一点收入。这部分资金都是研究所自己支配的,可是金额并不多。   明白她的意思的季所长忍不住摇头轻笑。“不用了,研究所发几个月工资的钱还是有的, 只是并非长久之计。他们在研究所没有编制, 连正式员工都算不上,这不是件长久的事情。我已经打报告上去,希望事情能解决。如果不行的话……”   季所长看着梁悠带着几分犹豫, 过了一会儿接着说道:“如果不行的话我就去趟说明情况, 再不行就去首都, 总要一点点的把问题解决,让整个研究所都往好的方向走。只是到时候,怕是要你和周师傅跟我一起走这一趟了。”   梁悠痛快的点点头。“您放心吧,本来就是文物修复组的事情,如果有需要我们肯定会去的。”   季所长欣慰的笑笑。他的年纪越来越大了, 最近总是不由得开始担心自己能为研究所做到哪一步就撑不下去了。   还好现在除了周师傅赵组长他们,年轻人起来了,像梁悠、向瑾和范春辉,都是值得托付的人。   季所长看了看时间,“周师傅应该已经在会议室了,咱们两个也过去吧。”   “好。”梁悠点点头,跟着季所长去了会议室,里面周师傅果然已经在了,除此以外还有管人事的魏姐。   季所长看人都到齐了,冲梁悠点点头,让她喊外面排队的人挨个进来。   虽然招聘的时候要求上明明白白的写着要识字,可或许是每个人对识字的标准不同。不少人连一篇新闻都念的磕磕巴巴的,这第一个考验就筛掉了十之三四。   除了识字之外,主要就是问问来的人有没有美术功底或者其他技艺,再就是问问对工作的看法这种常规的话题。   一上午问了不少,大部分都说能吃饱就行,当然要是工资多一点肯定更好。   梁悠他们闲下来喝水的时候,季所长感慨的冲周师傅笑了笑,说道:“我记得你刚来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   “可不是嘛。”周师傅脸上难得露出了笑。“当初饭都吃不饱了,想着能让我有口饭吃,什么活儿我都能干下去。”   开始的时候周师傅的工作是清理洞窟里的沙子。每天天一亮就扛着扫把过去,把里面积的老厚的沙子一点点扫净。   季所长看中他为人踏实肯干,有一天突然问他要不要学着怎么修壁画,这样就能一直留下来了。毕竟石窟里的沙子就算是再多,也是会有扫完的一天的。   “原来所长一眼就看出师傅有天赋了啊。”梁悠靠过来跟着凑趣道。   周师傅连连摆手否认,“我哪有什么天赋能让他看出来,不过是没人罢了。”   “当初确实是没有人,想着你能愿意试试真的是太好了。没想到你真能留下来,而且一留就是这么长时间。”   当年为了活下去鼓足勇气敲响研究所大门想要找个活儿干的少年,经过岁月的磨砺已经成了华国最权威的壁画修复专家了。开始时连修壁画要做什么都不知道,自己一点点的摸索学习着……一晃竟然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   梁悠在一旁听他们讲着当年的故事,四个人喝了喝水休息了一会儿,就喊了下一个人进来。   走进来的是个平头小伙儿,浓眉大眼的倒是也称得上端正,就是眼神让人无端心里发冷。   他进门后眼神漫不经心的从屋内几人身上扫过,然后就定在了梁悠身上。眼神冷得渗人,让梁悠忍不住往周师傅身边靠了靠。   季所长他们看到那人毫不遮掩的目光,心中就有了计较,绝不会让这人通过的。只不过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报纸拿起来他举在面前,开口直接来了句:“你的名字。”   梁悠不想理他,低着头装没听见。结果他向前几步跨到了桌子前面,手撑在桌上低下头。   “问你呢。”   梁悠厌烦的皱起眉头,周师傅抬起胳膊拦住了他想要靠近的身体。“这位同志,请您先出去吧。”   可是他却像是没把其他人放在眼里一样,只盯着梁悠。   “我叫你大爷!”梁悠起身将他往后使劲一推,让他踉跄了几步。   可是那人却勾起了唇角,活像梁悠在跟他打情骂俏的样子。   他看着梁悠时眼中的兴味更浓了,摇晃着身体又走了回来。周师傅跟季所长年纪都不小了,比不得这人肌肉健硕,身材精壮。   梁悠往自己大腿上一掐,尖声喊了一句“来人啊!”本来在外面维护秩序的师弟们马上跑了进来,一群大小伙子看到眼前的架势也不用吩咐,一拥而上将那人架住了。   那人倒是也不反抗,笑的越发的嚣张,梁悠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神经病”。   梁悠眼中的“神经病”看着她,不紧不慢的说道:“你不错,配得上我。”   这回梁悠不是在心里骂了,她直接骂出了声。“你脑子有问题吧?”   季所长摆摆手,示意张冲他们将这个闹事的人拉出去。   梁悠看到已经被拉到了门口,赶紧把最重要的一句话说了出来,生怕那人听不到。   “别做梦了,是你配不上我。”   那人被拉走过了一会儿,张定带着一个叫周南的师弟进来说要道歉。   季所长他们让周南把事情详细的说一遍,才知道刚才那人是邻村的恶霸,叫做黄泽。他今天不知道为什么会过来,许是为了凑热闹。   黄泽一来就直接站到了队伍最前面,其他人话都不敢说一句。周南本来是想制止的,结果被他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就想着他应该不是来惹事的,又低头退到了一旁。毕竟研究所在这儿怎么多年了,除了之前张定的事情外,还真没有村民过来闹过事的。   “他不是邻村的吗,那为什么你们村子里的人也这么怕他?”梁悠问道。   周南看了她一眼,似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一旁的张冲接过话头,跟梁悠解释了一番。   “因为他这人形势凶狠,两个村子有时会有矛盾。不管矛盾是大是小,这个黄泽来了就动手,已经被抓进去好几次了,可依旧不肯悔改。所以不管是邻村的还是我们村子的,就没用不怕他的。”   “两个村子有矛盾?”梁悠不能理解,“村子和村子能有什么矛盾啊?”又不是人。   张冲轻笑一声,“师姐你不知道,村子和村子之间的矛盾才多咧。咱们这水源少。在上游的多用点水,往里面倒了什么东西。或者是哪个村的骆驼吃草的时候往另一个村那边多走了两步,都能吵得不可开交。一般都有由两边的村长或是族里有威望的人坐在一起协调,把事情说说清楚。可是,”   张冲顿了顿继续说道:“可是自从黄泽来了之后,每次都会演变成打架事件。他这人动起手来不要命,其他人哪里打得过,都怕他怕的要死。”   “来了之后?”周师傅敏感的发现他话里的信息,“他以前不是邻村的?”   “以前也是。”张冲挠挠头,“我也是听老人们说的。他爸爸原来也是村里的一霸,在村里做尽了坏事。后来说是,说是打仗的时候他帮着A国人送消息,结果在战场上被打死了。”   “什么?”梁悠听到他的话眉毛都竖起来了。“他爸爸怎么那么坏!”   “他爸爸是不是叫黄平?”周师傅问道。   张冲想了想,“这个,可能是吧,我也不太清楚。”   “邻村当过叛徒的,那应该就是黄平了。”周师傅现在很少回村子,对村子和邻村现在的事情知道的不多,可以前的一些大事他却是有印象的。   “现在连队的院子就是原来部队驻扎的地方。当时黄平有事没事的就在院子周围晃荡,看到什么都记下来,然后传到A国那边。我记得黄平是在一次送消息时被当场击毙的,至于他是怎么送出去的,这我就不知道了。”   “他怎么这样?他难道不知道A国的人如果真的打过来了会死多少的人吗?就连村子里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的,那些都是他的同村亲人啊。”梁悠觉得黄平的行为已经超过了张定,成为她来这边后见过的最恶心的人。   “同村亲人?”周师傅摇摇头,“你看刚才黄泽的样子没?他爸爸当年比他嚣张百倍。村子里的人看到他远远地就低着头跑开,没人敢和他说话对视,生怕不知怎么的让他看不顺眼就惹了血光之灾。当时华国还在战乱,你在这边提黄平的名字,比外面的军队还有威慑力。”   “我记得他是有个儿子的。他媳妇儿是被他强占的,为了家里人的安全才一直忍耐着。后来黄平一死,他媳妇儿一家收拾东西直接就走了,孩子也没带。至于那个孩子么……”周师傅想了半天,最后摇摇头。“那时候太乱了,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去哪儿了。”   当时华国刚刚建国,内外战争还没有完全结束。刚刚建立的政府还在努力让整个国家回归正常的轨道,谁也没去过多的主意一个孩子,不知道他是自己跑丢了,亦或是被人带走了。   “所以他什么时候回来的,又怎么证明自己是黄平的儿子?”周师傅问道。   “这个,也有半年了吧。”张冲想了想答道:“邻村的具体事情我也不大清楚。反正有一次交涉的时候邻村村长身边站了个不认识的人,没说两句话挥着拳头就冲了过来。那家伙,我爸说他壮的跟牲口一样,咱们村好几个人都拦不住。后来他就被抓走了,不过现在是又放回来了。”   梁悠听着他们的话摸了摸下巴,黄泽他爸爸是在往A国传消息的时候被击毙的,算算时间没准儿和她爸爸有点关系。黄泽刚才一进门就这么挑衅,难道知道她是谁了?   不应该啊,这里都没几个人知道梁悠的身世,更不会有人告诉黄泽的。梁悠脑子里已经脑补了一百万字的复仇小说情节,可唯独开头找不到一个能说服人的逻辑。   算了,反正这种人离远点总是没有错的。这两年A国那边又开始有动静,黄泽回来的时机也太过凑巧,总之是不能大意的。   季所长的神色也同样不轻松,他比任何人都害怕战争。不只是怕它会残酷的夺走人的生命,更怕的是已经在战争中饱受摧残的石窟壁画,又要再一次遭受战火和掠夺。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安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带走了闹事的黄泽, 后面再进来的人就都是踏踏实实想找份工作的。   季所长他们商量了一番, 留下了十二个人。这里面有学过木工的,更惊喜的是有一人家里祖传雕塑手艺,从小就跟大人学雕佛像的手艺。只不过现在接不着活儿, 就想来研究所试试,没想到让他们捡到宝了。   来面试的人都没走,季所长他们整理好之后梁悠就拿着名单在院子里直接宣布, 名单上有的人从明天就可以来上班了。   被念到名字的自然十分开心,没念到名字的则丧气不已,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有这个机会。   张冲招呼院子里的人散了,提醒面试过的人明天别忘了来报道。   院子里的众人神色各异的散开,走的差不多时有个小伙子凑了过来,小声的问梁悠:“老师, 在这我们一个月能拿多少工资?”   问话的人年纪不大, 长了一副聪明样儿,看着就机灵。   梁悠还没回答他,就看张冲抡圆了胳膊一巴掌拍到了他后脑, 只不过看着劲大, 其实都是虚的。   “能让你来就不错了, 还问工资?问什么问,掉钱眼里去了?”   被打的人也不恼,依旧笑嘻嘻的看着张冲。“堂哥你别气啊,我这不也是好奇么,不然回家跟我妈怎么交代?”   张冲却不吃他这套。“别拿婶子出来说事。回去赶紧收拾东西, 明天别来晚了。”   “得了,哥您就放心吧。”那人说完这句转头就跑出了院子。   梁悠被他怪里怪气的声调逗得笑出了声,张冲看着他的背影无奈的摇摇头,解释道:“我堂弟张明,皮得很,不过人不坏就是了。等他到了研究所里,师姐你随便打骂,他就是有人骂才认真的。”   梁悠挑了挑眉,“我平时还打骂你们了?”   “没有没有。”张冲连连摆手,讨好的笑了笑。“师姐对我们好着呢,从没动过手的。嘿嘿。”   “那你还说随我打骂,我都没骂过你们。反正你是他堂哥,到时候有你在呢。”   “我可不行,我自己还什么都没学会,哪敢教别人。这不是,不是那啥,那个误人子弟么。”张冲道。   梁悠笑着摇摇头,“你先带着周扬他们帮忙收拾一下新宿舍,他们明天来了好歹有个地方住。还有新餐桌做的怎么样了?”   一下来了这么多人,原来吃饭的桌子也不够了。研究所里的木材都是做工具用的,新的餐桌和椅子用的都是石头。要说研究所里真是什么手艺人都有,也是因为想要什么都要自己自足,大家都练出来了。   张冲道:“师姐放心吧,很快就能做好。那我先喊他们收拾屋子去了,至少也要赶赶老鼠。”   梁悠现在听到“老鼠”两个字已经可以十分平静的点点头了。   于是张冲去收拾宿舍,梁悠则去整理登记刚才过了面试的几个人的资料了。   第二天一早,被选上的十二个人就背着包袱来到了研究所门口。魏姐招呼他们进来吃饭,几个人都说已经吃过了,抱着行李坐在新做好的石凳上等着。   梁悠第一次被这么多人围观吃饭,还有些不习惯。   昨天周师傅跟季所长已经将十二个人初步安排好了,该去哪儿的先去,如果需要调整以后再说。   博物馆那边也都打好了招呼,从连队借了车就把安排到博物馆学习的新人送了过去。   梁悠他们今天也没去石窟里,就在研究所搞了个新人入职培训之类的东西,跟他们讲一些在研究所应该注意的事情。   午饭也是难得在研究所里吃的,吃完梁悠正悠闲地在研究所外面散步,就看到不远处驶来的连队的大卡车。   小杨的车还是开的一如既往地狂野,让梁悠不禁想起他们来到研究所时的场景。   车开的越来越近,模模糊糊的看到后面好像还有个人在。梁悠琢磨着莫不是送去的人有人反悔又被拉回来了?不然哪来的人啊。   正这么想着,就看到小杨把车停在了研究所门口离她不远的地方。   梁悠抬手跟驾驶室里的小杨打了个招呼,小杨迫不及待的打开门跳了下来。   “梁老师,我正好遇到你家里人来看你,我把他带来了。”   “我家里人?”梁悠有些懵,她没接到电话说谁要过来啊。   凑过去想要看个究竟,就看到有个人摇摇晃晃的从卡车后面跳了下来,落到地上的时候还腿一软,歪倒在地。   梁悠跟小杨赶忙跑过去扶人,小杨一边过去一边自责自己又忘了车应该开的稳一点的。   梁悠只能说小杨有一颗赛车手的心,开起车来确实是有点吓人。等到她跑过去扶起倒在地上干呕的男人,才发现这人竟然是梁家栋。怪不得小杨说是她的亲人呢。   “不是,你怎么来了啊?”梁悠还有些发蒙,没从突然见到堂弟的冲击中反应过来。   梁家栋摆摆手,又干呕了两下,表示自己暂时说不了话。   梁悠赶紧让小杨帮着把他扶到了研究所里,让他在石凳上坐下,然后又端水又拍背的,总算让梁家栋的脸色看起来好看了些。   小杨在一旁看着,心里已经盘算好了:这要是梁老师的家人他就帮着连长巴结一下,要是梁老师的朋友……这么大老远的跑过来的朋友肯定不一般,帮连长观察一下总没错的。   “梁老师,这位是?”   梁悠帮梁家栋抹了点清凉油在人中,也没抬头,答道:“哦,这是我堂弟,叫梁家栋。谢谢你把他带来了。”   “堂弟?”小杨眼睛一亮,觉得自己做对了。在他看到这位梁堂弟一脸迷茫的站在火车站外时,出于军人的责任感上去询问他需不需要帮战,真是他今天做的最对的一件事情了。   “梁老师,他这是本来就没休息好,再加上晕车。这样,我帮他按一按,放松一下就好了。”   “啊?哦,好啊,麻烦你了。”梁悠迷迷糊糊的点点头,让到了一旁。   小杨是抱着帮自家连长讨好小舅子去的,十分用心的在梁家栋头上找好了穴位,往下一按。   “啊!!梁悠,你这是要暗杀我啊!”梁家栋一声痛呼,站起来踉踉跄跄的就往旁边跑。   “也不是我弄得啊。”梁悠觉得有些冤,“而且我看也挺管用的,你这不又生龙活虎的了么。”   梁家栋揉着脑袋瞪着她。刚才那一下下来,他差点以为自己脑壳都要被按碎了。   “对不起啊。”小杨讪讪的放下手,“是我太用力了。”好不容易把连长未来小舅子接来立了个功,刚才这一下按下去帮了倒忙,又功过相抵了。   “没有没有。是我,是我没准备好,大意了。”梁家栋解释着。   梁悠忍着笑看着他痛的够呛又不好意思说别人,现在一定憋的难受。   梁家栋揉了半天总算是缓过来一点,又跟小杨道了声谢,便指了指自己的行李问梁悠:“我一会儿住哪儿?”   梁悠想了想,说道:“我去问问师弟哪件宿舍有富裕的位置,拜托他们挤一挤给你挤个睡觉的地方吧。”梁家栋来也没有提前说,只能让他跟着凑活两天了。   “要不住到我们连队来吧。”小杨提议道。“我们连队有专门的家属宿舍,修的还挺好的。”   “那怎么好意思呢。”梁悠还没开口,梁家栋先说了话。“我也不是你们连队战士的家属,住过去不太好。”   “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也算是家属了吧。”小杨小声说道。   梁家栋没听清他的话,反问了一句:“什么?”   小杨看了梁悠一样,连忙摆手,“没,我什么都没说。”   梁悠笑着摇摇头,指了指梁家栋的行李。“走吧,我带你去宿舍。”   梁家栋拎上自己的行李,小杨颇为机灵的想要去帮着拿。两人互相客气了一番,最后还是梁悠开口向小杨道了声谢,又说也没有多少东西,让梁家栋自己拎也可以,小杨这才无奈放弃帮连长加分的机会。   梁家栋拎起自己的行李,站在院子里看了看。   “你的宿舍是哪间?”   梁悠指了指。   “方便进去吗?”梁家栋又问。   “可以啊。”梁悠点点头。现在向瑾不在屋里,她们宿舍又整齐,没什么不好让人进的。   梁家栋跟在梁悠身后进了她们的宿舍,看着里面的环境摆设,惊得张大了嘴。   “梁悠,你们平时就住在这儿啊?”梁家栋不敢相信的问道。   “对啊。”梁悠点点头,拉了拉枕巾。“你别看这屋看着旧,其实,其实还挺好的。”   梁家栋神色复杂的看着她,怎么也看不出来挺好在哪儿。本来他来之前已经有心理准备了,没想到眼前看到的环境比他想象中的还要艰苦。   大哥在北疆当兵,环境远比这里更苦。他自己也很快即将入伍,如果需要的话,他有去最艰苦地方的觉悟和勇气。只不过梁悠……她从小就没吃过苦,实在没法想象出她在这种环境下还能觉得挺好。   “给你。”梁家栋调整了下情绪,从背包里拿出一个油纸包放在了石桌上。   梁悠一看到油纸包上贴着的红色标签,马上喜笑颜开。“是核桃酥!”   “对。”梁家栋看着她开心也不由得露出了笑意。“这玩意儿怕碎,而且放久了就不好吃了,所以我带的不多,你就自己吃别分给同事了。其他的吃的我多带了些,到时候晚上和你们研究所的同事一起改善下伙食。”   “太好了。”梁悠打开油纸包捏起了一小块儿碎的核桃酥放进嘴里,不由得竖起大拇指。“真好吃。”   梁家栋看她吃的一脸满足,觉得总算是没浪费了自己这一路的小心翼翼,把一包核桃酥看的比钱包还要重要。   “话说回来,”梁悠擦了擦手,“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梁家栋眼神一闪,用和平时一样的语气答道:“我这不是要入伍了,先来看看你么。”   梁悠挑了挑眉毛,不相信的反问:“就这么简单?”   “那还能有多复杂。”梁家栋低下头不去看她的眼睛。   “是要出什么事了吧?”梁悠笃定的说道。   “别瞎说,天下太平的能出什么事情。”   梁悠轻笑一声凑过去看着他的眼睛,“梁家栋,你说瞎话时的表情可真僵硬。”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19-11-09 14:59:05~2019-11-11 23:25: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做菜要放肉 1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是不是, 又要打仗了?”梁悠问道。   “别瞎猜了, 没什么事情的。你刚才不说带我去宿舍么,现在咱们快走吧。”梁家栋开口,试图将话题岔开, 可惜梁悠却不吃他这一套。   “我天天就待在研究所里,就算是不听人说,有些事情也是看得到的。”   她男朋友就在边防连, 从边防连高强度的值班巡逻,还有岳青松和其他人身上频繁出现的小伤口,将种种和之前不同的小细节联系在一起,不难得出这个结论。更别说梁家栋说都没说一声,直接跑过来这种行为了。   “别想太多了。”梁家栋拍了拍她的肩膀,“现在只是有这个可能性, 所以才让我过来的。你想想, 如果真是要打仗了,怎么也会先让你们研究所和周围的老百姓赶快撤离的。”   “撤离……”梁悠看向周山的方向。他们可以走,但是文物怎么办, 壁画又怎么办?   华国跟A国一直处于互相戒备的状态, 边境附近常有小冲突。可是之前的战争结束后已经二十年了, 这二十年说不上相安无事可双方一直都有一种不会闹出大事的默契。怎么现在又突然……明明以A国现在的国力,连小小的挑衅都要多掂量掂量的。   “怎么突然就说要打仗呢?”梁悠想不通。   “也不是突然吧,矛盾一直都在,现在有人支持了,A国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梁家栋解释道。   梁悠这回倒是听懂的, 可是心里却越发的不好受。或许是她太天真了,理解不了为了一点利益就发动战争把别人的性命当做筹码的人。   华国好不容易安定了几年还没完全恢复元气,现在爆发战争等于是雪上加霜。   “真的别多想了,现在也只是有这个势头。爷爷都说了,打不起来的。”梁家栋安慰她。   “就是他们还是不放心派我过来看看的。早知道会让你多想,我就不来了。明明来看你是挺正常的,倒让你说的非得有什么特殊理由一样。”梁家栋小声抱怨。   梁悠想了想觉得他说的也对,笑着摇摇头。“好吧,是姐姐错了,弟弟来看姐姐就是很正常的事情,是我想多了。”   “诶,”梁家栋嫌弃的撇了撇嘴,“什么姐姐弟弟的,你这么傻乎乎的哪一点像我姐姐了。”   “是不是姐姐又不是看傻不傻的,是看谁生的早。”梁悠不服气。“更何况我哪里傻了,也不知道哪个小傻子上小学的时候哭着求我帮他写作业。”   “你,你怎么不说你都上高中了,害怕前院张爷爷养的狗,天天一大早就把我喊起来陪你过去。”   梁悠不甘示弱。“你,你高中的时候暗恋班里的女同学,自己不敢告白还让我去替你送礼物了。”   “你原来还喜欢一个高年级的学长了,中午吃饭的时候非拉着我装作不经意坐到人家身边。结果就因为人家吃饭的时候吧唧嘴,你就又不喜欢人家了。”   “那不是很正常么,”梁悠理直气壮,“我就是不喜欢吃饭吧唧嘴的。”   “那你上大学的时候……”   梁家栋话还没说完,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向瑾站在门口,一脸懵的看着气定神闲的梁悠和她对面面貌狰狞的梁家栋。   “悠悠,这是?”   “哦,向瑾你来,这是我堂弟,梁家栋。”梁悠介绍道。   “你好。”梁家栋马上调整好了情绪,笑容温和的看着向瑾。   向瑾想起来了,这是梁悠的堂弟,以前总在学校门口接她那个。“哦,你好。”   “向瑾快来。”梁悠献宝似的打开油纸包,“吃核桃酥。”   “哇,竟然有核桃酥。”向瑾走了过去,拿起一块,带着几分怀念的说道:“和在家里时吃到的一个味道。”   梁悠踮起脚拍拍梁家栋的头,“这件事干的不错,表扬你哦。”   梁家栋一看她这种哄小孩子的语气就想要反驳,只不过碍于有别人在场又只能忍了下来。   “你们姐弟关系真好。”向瑾语气带着几分羡慕。她是独生女,没有兄弟姐妹,看到梁悠和梁家栋一起打打闹闹的,还有些羡慕。   在现在这个年代,一家有五六个孩子都不是什么稀罕事情。只不过向瑾母亲身体不好,夫妻两个生下向瑾后就没有在要孩子。   “也就马马虎虎吧。”梁悠口不对心的说着。其实她和梁家栋是堂姐弟,只是从小一起长大,跟亲姐弟也差不多了。   “有兄弟姐妹有有兄弟姐妹的好处,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好处。”梁悠笑了笑,“这是看缘分的。有成了一家人的缘,但是却不投缘的,那有兄弟姐妹反而更加闹心。”   她前世见过有钱人家兄弟和乐各自发展不争不抢的,也见过为了家产恨不得对方马上去死的。见过普通人家一家人相互扶持克服困难的,也有连赡养父母都推来推去的。总之个人有个人的缘法,是独生子女好,还是有兄弟姐妹好,不能一概而论的。   梁家栋上下打量着梁悠,夸张的摇摇头。“梁悠,我发现你来这儿之后,还哲学了啊。”   “废话,我一直很有内涵的好不好。”梁悠毫不客气的给了他一个白眼。“走吧,我带你去住的地方收拾一下,一会儿我还有正事呢。”   梁家栋想说刚我就说要去了,不是你非在这儿跟我聊天的么?只是看了看梁悠的表情,只能把想说的又咽回去,拎起行李跟着梁悠去了一排房子的另一端。   梁悠敲了敲门,看到出来开门的周扬,拜托道:“周扬,我记得你们这屋睡了三个人是不是?你看看能不能挤出点地方来,让我弟弟在睡两天?”   “当然没问题了。”周扬答应的痛快,“别说一个人了,再来几个我们屋里也绝对睡得开!”   梁悠冲他道了声谢,轻推梁家栋的背。“你先去收拾一下,我和我们所长去说一声。”   “用我跟你一起去吗?”   “不用了,打声招呼就好了,你先去收拾东西,一会儿吃饭了。”   “好。”梁家栋点点头,跟周扬说了声“麻烦了”后,就跟着他进了宿舍里。   梁悠跟季所长说了梁家栋来的事情,想让他在周扬他们宿舍住上两天。   季所长听完了皱起眉头,梁悠心里一紧,刚想说如果不方便就让梁家栋住到别的地方去。就听季所长问道:“小梁,你实话告诉我,咱们这边是不是要出事了?”   梁悠没想到季所长一下子就跟自己想到了一处,不过仔细琢磨倒是也挺正常,毕竟研究所靠近边境,季所长又是经历过一次的,更有经验。   “不会打仗的,您放心吧。我爷爷都这么说了,肯定是真的。”梁悠用之前梁家栋说给她的话去安慰季所长。   季所长长叹了一声,“小梁,你知道我们刚来的时候这里是什么样子的吗?”   季所长问完,没等梁悠回答又继续道:“这里就是一片茫茫沙漠,没有房子,没有栅栏,旁边的边防连也没有。我们那帮人呐,都是些书呆子,连个会盖房子的都没有。手里有之前好不容易从民间筹来的一点资金,不舍得拿去找人盖房子,只能自己学。”   “那时候华国是什么样的呢?谁来都能从石窟里搬走他们想要的东西,要不是因为有这片沙漠,恐怕早就被人搬空了。后来好歹把侵略者都赶走了,A国那边又想趁着国家根基不稳发动战争。”   季所长疲惫的揉了揉眉心,三十多年了,他守护这里已经三十多年了。   “我们好不容易把研究所建成现在的样子,真的不能在打仗了啊。”   “我知道。”梁悠调整了下情绪继续说道:“您放心吧,不会再打仗了。”   “那就好那就好啊。”季所长点点头。   梁悠第一次发现,这位把自己的青春都献给石窟壁画保护的长着,真的已经老了。   “你堂弟来了的话就让他多住几天,如果有需要的话,你就请两天假陪他到处逛逛。咱们这儿虽然比不上首都,可也是另有一番风味的。”季所长道。   “谢谢所长了。”   “不用谢不用谢,行了,去陪陪你堂弟吧。”   “好。”梁悠站起身,关门前又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心中一时感慨万千。   梁悠堂弟来研究所了。这个消息一传开,其他人都忍不住跟着好奇。究其原因还是梁悠刚来的时候表现的太过“突出”,其他人都想知道梁悠的堂弟是不是跟她一样。   晚饭时,梁家栋拿出他带来的几只烧鸡给研究所的职工们添了个菜。   研究所里少见荤腥,大家不免觉得开心。梁家栋在外人面前极有礼貌分寸,再加上他跟梁悠不一样,他在家里学校时都是吃过高粱饭的,在饭桌上的表现的不错,简直碾压梁悠刚来时一吃饭就苦着脸的样子。   梁悠听别人夸奖他也不拆台,听着听着还有种孩子长大了的自豪感和感慨。   晚饭后,梁悠招呼着梁家栋陪她和向瑾一起去打水。说是陪着,可是水桶却都拎在了梁家栋手里。   梁悠在前面一蹦一跳的,显然因为他的到来而开心不已。   梁家栋嘴里小声吐槽她傻乎乎的,心里却在后悔应该早点过来的。他刚想说自己以后有时间就会过来的,还没开口就看到蹦的开心的梁悠突然停下了动作,然后就一路小跑,最后在一个穿军装的男人面前止住了脚步。   梁悠背对着他们,梁家栋看不清她的神色,只能看到那个男人俯身听着她讲话,笑的一脸温柔。   “那是谁?”梁家栋语气不算友好的问向瑾。   向瑾看了看岳青松,又看了看旁边眉头皱的老高的梁家栋,为自己跟他们姐弟出来打水这个决定后悔不已。 第58章   梁家栋调整好表情, 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走了过去, 将手搭在梁悠肩膀上。   “梁悠这是谁啊?”   梁悠很嫌弃的一抬肩膀将他的手甩下去,拉着岳青松的手将他拉到身边。   “我男朋友啊,是不是长得很好看?”   梁悠太过坦然, 甚至还带着几分炫耀,弄得梁家栋本来准备好的话都没法说出口。最后只能干巴巴的问了句:“你就看上他长得好啊?”   “当然不是了。”梁悠极有求生欲的马上反驳。“当然是因为他长得好人也好,简单来说就是哪儿都好啦。”   梁家栋看着她这幅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在恋爱的傻样觉得后槽牙发酸, 控制不住的撇了撇嘴。   岳青松冲他伸出手,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叫岳青松。”   “你好啊。”对比岳青松的从容不迫,梁家栋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我叫梁家栋,是梁悠的堂弟。冒昧问一下,你们认识多长时间了, 恋爱多久了, 互相了解吗?”   “哎呀,这有什么好问的。”梁悠毫不客气的说道,“你要想知道我回去一点点给你讲, 想知道什么我告诉你什么。”   梁家栋瞥了她一眼, 觉得这人一谈恋爱之后好像格外的没有眼力见, 净干拆台的事情。   抬起头审视着面前的岳青松,长得确实不错,不过男的长相本来就是次要的。虽然梁家栋自己长得也好,可他依然这么觉得。也就是梁悠……   梁家栋带着几分嫌弃的看着自家堂姐,梁悠连吃个馒头都要让食堂阿姨挑个圆润好看的。   梁家栋看着岳青松一身军装问道:“那您是边防连的?”   “对, 我现在正在边防连服役。”岳青松答道。   因为对方是名军人,导致军人世家出身的梁家栋再怎么想找茬也不好对他挑三拣四的。只是就算他是军人,也无法抵消他作为梁悠男朋友在梁家栋眼里格外的不顺眼。   虽然梁悠以前也提过喜欢别人,可那些都是说说而已,从来就没有认真过。她能因为对方长得好而心生好感,转头就因为对方吃饭吧唧嘴而好感全无。在梁家栋看来,梁悠脑子里缺好几根弦,其中一根肯定就是跟感情有关的。   不能从身份人品说事,梁家栋干脆换了个角度。   “你现在服役几年了,快退伍了吧?到时候有什么打算,是会离开这里吗?”   岳青松笑了笑,答道:“我没有退伍的打算,成为一名军人保家卫国一直都是我的梦想。”   “可是这里只是个连队,你能一直留下吗?”梁家栋反问。   “虽然我确实希望能够一直留在连队,可我也知道这个不太现实。我现在也不敢保证什么,只能说我会尽力留在梁悠身边的。”岳青松说的十分真诚,让梁家栋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不知道多少年后的事情了,想这么多干嘛。”梁悠向来是走一步看一步的,不愿意计划那么远的事情。   梁家栋却误会了,觉得梁悠是根本没想过跟岳青松的未来,一时感叹她果然那根弦还没搭上,一时又有些同情岳青松。   算了,姐债弟偿,他还是别针对人家了,替梁悠弥补一下吧。   一旁的梁悠全然不知道梁家栋这番心理活动,不知道他脑补了什么。就发现他看岳青松的表情一下子好了很多,还走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是什么意思?梁悠想不通,不过终归是好事,万一梁家栋就是发现岳青松这人正直善良勇敢又真诚了呢?   “明天又到了集市的日子了,要不要一起去赶集?”岳青松问道。   “要要要的。”梁悠积极响应。“正好梁家栋来了,带他去长长见识。”   梁家栋想要反驳,可想到来都来了,既然梁悠想去就跟着一起去看看好了。   “那好。”岳青松点点头,“明天十点,咱们跟着连队采买的车一起过去。”   “连队的车……”梁家栋脸色一白,显然是想到了小杨带给他的痛苦回忆。   岳青松显然也从小杨那儿知道了原味,面带抱歉的笑了笑,安慰道:“放心吧,明天不是小杨开车。”说完还觉得应该替自己的下属辩解几句,“他就是,嗯,那样开习惯了,不是有意的,抱歉。”   “不会不会,我还要谢谢他。要不是他主动帮忙,我真不知道怎么才能过来。”梁家栋说道。   梁悠一被提醒也想起来还有这么一茬,略带嫌弃的看了梁家栋一眼。“你说你,这么大的人了在火车站还能犯傻。”   “我,我在火车站周围打听了半天,所有人都说没有车是到研究所的,我能怎么办啊?”梁家栋觉得自己也挺冤枉的,他不也是想给梁悠个惊喜么。   “梁家栋,你是不是傻啊?”梁悠故作无奈的摇摇头,“平时除了我们谁会往这边来,怎么可能有车坐。你就不会找人问问,多花几块钱雇个拖拉机把你送过来也行啊。”   梁家栋被她说的一时无法反驳,他没什么出远门的经验,自然想不到这些。只是梁悠没等他说话,又马上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算了算了,还是这样最好。敦煌你到处都不认识,要是雇拖拉机露了富,被人拉到偏僻地方劫财可怎么办?”   岳青松看梁家栋面色不好,主动开口替他解围,抬手揉了揉梁悠的脑袋,说道:“别逗你弟弟了。”   “哎呀,我好久没欺负他了,想多欺负他一点嘛。”梁悠对着岳青松,说话不自觉的就带着几分撒娇的味道。   梁家栋看梁悠这样的小儿女情态尤为看不惯。他们姐弟本来从小就是打打闹闹一起长大的,彼此都习惯了这种相处方式。刚才他都想好怎么反驳梁悠了,被岳青松这么一打岔,他都不好意思说了,白白落了下风。   梁家栋刚才对着岳青松好不容易升起来的那点子同情,就因为梁悠不由自主软下的嗓音而化为乌有。   “诶,向瑾呢?”梁悠回头望了望,后知后觉的想起不远处还应当有个人的。   “她刚才先回去了。”岳青松答道。   向瑾觉得眼前的场景她实在不该掺和其中,所以趁着岳青松看过来的时候冲他摆了摆手,表示自己先回研究所了。   “这样啊。”梁悠看向地上的水桶,“那我们继续打水去吧。”   梁家栋有心显摆自己,拎着两个空水桶过去,还想拎着两个装满水的水桶回去。   他平日在家没少锻炼,自觉跟一般的军人没什么差别,就算到了军队也能马上适应。只是等他拎起两个水桶走了几百米,胳膊抖的连梁悠都看不过去了。   “你拎一个就好了,另一个给我吧。”岳青松说道。   “不用。”梁家栋后槽牙紧咬,打算逞强到底。   梁悠估计了一下离研究所的距离,也跟着劝他。“要不你给我一个桶吧。”   “真的不用。”梁家栋嘴里这么说着,手臂不受控制的一抖,水一下洒出去不少,多亏梁悠反应跳开了才没被溅在身上。   碍于这一天梁家栋受到的打击太多,梁悠看着他不怎么明媚的脸色少有的安慰了几句:“那什么,拎水桶这事个技术活,你第一次干干不好挺正常的。”   可惜梁家栋脸色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而好转,将水桶放在地上,脸色僵硬。梁悠挠挠头,觉得男人太难哄了。   “擦擦吧。”岳青松掏出手帕递给他,拎起两个水桶。   其实他也不想做的这么伤梁家栋自尊心的,但是总不能去拎吧?于是他也只能故作费力的样子,让自己看起来不要太过轻松。   只可惜岳连长业务能力出众,演技却是不怎么样的。他本意想要示弱,可惜让梁家栋的脸色更加不好了。   梁悠看他有些笨笨的样子觉得可爱,要不是梁家栋在旁边一脸郁闷之色,她肯定是要对着岳青松用实际行动表达一下自己的喜欢的。   梁家栋在一旁低着头,他倒也不至于因为这点事就觉得丢了面子之类的。只是觉得自己以前太过自满,把当兵这件事想的太容易了,还以为平时做的那点子训练真的跟在部队里一样呢。   现在看到岳青松,从拎水桶这件小事上就知道自己跟真正的军人差距有多大了。难怪他之前在家里拍着胸脯说自己肯定能成为优秀新兵的时候爷爷他们都是笑而不语的,恐怕也早就知道他这两把刷子到了军队肯定不够看的吧?   梁家栋从小就崇拜梁家勋,一直把大哥当成自己前进的目标。现在别说大哥了,他连梁悠都比不上了。   梁悠一个人在外面吃了那么多苦,他一个窝在家里都没到外面磨炼过的,也难怪和她越差越远了。   “那啥,梁家栋你还好吧?”梁悠看他面色一会儿阴一会儿晴的,想着别因为拎水桶这点小事儿就把孩子打击到了,不值得。   “我没事儿,”梁家栋摇摇头,看着她语气郑重的说道:“梁悠,我觉得你真的很出色,我为你骄傲。”   说完,梁家栋有些不好意思的转头往研究所的方向跑去,留梁悠站在原地诧异的跟岳青松对视。   “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夸我。”梁悠脸上却没有什么欣喜之色,“拎不了两个水桶这么伤自尊么,看把我弟弟都打击成什么样了……”   岳青松哭笑不得的摇摇头,他倒觉得梁家栋不是那个意思。毕竟是梁悠的弟弟,是梁家的人,遇到困难迎难而上才是,哪有因为拎不了两桶水就受到打击的道理?   “我觉得他只是有感而发吧,毕竟你真的很出色,值得别人为你骄傲。”   梁悠抑制不住的勾起唇角,抬脚亲上了岳青松的脸颊。“还是你有眼光。”   两人四目相对,就这么站在原地对着傻笑。先跑回研究所的梁家栋在门口站的腿都麻了,打算再数最后一百个数还不见人就返回去找时,看到并肩走过来的两人。   看着梁悠脸上独属于恋爱中人的笑容,梁家栋觉得,梁悠的感情或许并不像他猜测的那样。 第59章   晚上梁家栋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不想打扰到其他人还不能翻身, 只能平躺着睁着眼看着房顶。   开始他觉得梁悠可能不是认真的, 相处下去发现那个岳连长什么缺点,就会和之前一样马上就不喜欢他了。可是看到她刚才傻乎乎的样子,梁家栋又不敢确认了。万一梁悠真是认真的呢, 万一她开窍了呢?   如果她真的开窍了,那需不需要跟家里人说一声呢?梁家栋觉得自己在自寻烦恼,偏偏自己还背着自找的烦恼琢磨的睡都睡不着。   如果他不说, 回来家里人知道了肯定要怪他没有如实汇报;如果说了,梁悠又会嫌他多管闲事。   真的好难啊,反正横竖都不是梁悠的错,最后都会怪在他身上。   算了,梁家栋翻了个身。梁悠谈个恋爱也怪不容易的,管他是不是真的随他去吧。   只不过想到梁悠对自己和对岳青松的态度差别, 梁家栋心里又忍不住发酸。   他一直还以为梁悠不懂温柔呢。这么一看, 她对别人不也挺温柔的吗?   梁家栋觉得,梁悠动没动真感情是一回事,他明天一定要做些什么找找心理平衡是另一回事。   对别人就和声细语的, 对着亲爱的堂弟就总翻白眼。梁家栋想想就觉得郁闷。   梁悠是不知道梁家栋这晚上想了多少, 早晨看到他眼下的黑眼圈时摇头啧啧出声:“可怜的孩子, 这是睡不习惯土炕吧?”说完还叹了口气,用过来人的语气劝道:“多睡几天就习惯了,睡土炕对身体好。”   梁家栋没忍住,翻了她一眼。翻完之后又想到梁悠一直生活在这样艰苦的环境下,忍不住感叹了一句:“你真是长大了。”   梁悠瞪大眼睛, 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他。“我一直都很成熟的,倒是你,傻乎乎的。”   “我怎么傻乎乎的了?”梁家栋不甘示弱的反问。本来还算温馨的早饭时光,又被这两姐弟你一言我一语的变得热闹非凡。   或许梁家栋应该反思一下,他们姐弟两个对着对方温柔不起来这件事,其实双方都有责任的。   饭后,梁悠挥别了去工作的师傅和师弟们,和梁家栋坐在门口,等着岳青松过来。   “梁悠。”梁家栋看了一眼拿着根木棍跟蚂蚁玩儿有滋有味的家伙,忍不住问道:“你那个岳连长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怎么打算的?”梁悠想了想,“打算什么啊?”   “就是,就是结婚之类的啊。”   “结婚?”梁悠觉得这个词离着自己还很遥远,“还没想过。”   “那你们到底是不是认真的?”梁家栋又问。   “当然是了。”梁悠瞥了他一眼,“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我记得当初你喜欢学长的时候我问你你也是这么说的。”梁家栋忍不住翻她的老底。   “我,我那时候年纪小,我现在是个成年人了,不一样。”梁悠狡辩,“跟你小孩子说不清楚。”   “也不知道谁是小孩子。”梁家栋觉得他和梁悠每次吵嘴最后都会回到这个问题。“那你跟我说说,你是怎么喜欢上他的,就看他好看?”   “梁家栋,这是隐私,隐私你懂不懂啊?”梁悠将手里的树枝往前一扔,用手指点点他的肩膀。“你姐姐是肤浅只看脸的人吗?”   “呵呵。”梁家栋冷笑,以前确实是的。“那你们怎么熟悉起来的?连队跟研究所,除了离得近应该没什么联系吧?”   “那是因为我们之前去北疆……”梁悠话一出口就反应过来自己说多了,抿着嘴移开目光开始装傻。   梁家栋却不肯放过她,皱起眉头问道:“什么北疆?对了我想起了,上次你偷跑去北疆冒险的事情我还没找你算账!”   “算什么账啊。”梁悠低着头将自己刚扔远的树枝又捡了回来,面前明明没有蚂蚁了还戳着沙子装作玩儿很认真的样子。   梁家栋威胁道:“梁悠你最好说清楚,上次到底怎么回事原原本本的给我说一遍,坦白从宽。”   “梁家栋!”梁悠恶狠狠的将树枝插进沙子里,“你怎么能对姐姐这么凶!”   “那你就老实交代!”   “那你有本事去问大哥啊!”梁悠反呛他。   “你!我才不去问大哥,我问就去问大伯。怎么样,你到底说不说?”   “去问呀去问呀。”反正大伯也知道,梁悠没在怕的。   “那我直接告诉爷爷!”梁家栋拿出杀手锏。   梁悠瞪着他,梁家栋也毫不客气的回瞪。两人瞪着两双一模一样的眼睛,谁也不肯认输。最后还是言多语失落下把柄的梁悠先败下阵来,还在心里给自己找了个不和小孩子计较的台阶下。   “好吧,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你不能和其他人说,尤其是爷爷奶奶。”   梁家栋点点头,表示答应了她的要求。   梁悠将北疆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去掉了所有危险的地方说的别提多轻松了。如果光听她说的不去细想,还以为她是去了北疆又出国度了个假呢。   只可惜梁家栋多少知道她漫不经心的叙述里暗藏着多少危险,越听眉头皱的越紧。   “你真是……”梁家栋觉得她不告诉家里就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实在该说两句,可是想到她做的是正确的事情,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算了。”梁家栋无奈的叹了口气。“以后如果在有这种事情记得告诉我一声。”   “好的。”梁悠乖巧的点点头,难得对着他这么温柔,结果却换来梁家栋一个白眼。   “你别得寸进尺啊。”梁悠不满的推了他一把。   梁家栋揉了揉眉心。他从小就被家里人教育要照顾梁悠,要保护她,就算其实梁悠才是姐姐也一样。他从小就把保护梁悠当成了自己的责任,一直觉得她是需要自己保护的。   “行了,我这不是好好回来了么。”梁悠笑着看着梁家栋,把他笑的一点脾气都没有了。   跟梁悠没法生气,本来打算从岳青松身上找点茬的,结果又知道他之前保护了梁悠,这回梁家栋也不好意思说什么了。   岳青松从昨天就觉得梁悠的弟弟对自己不大友好,他倒是挺能理解的。可是今天见面后除了打个招呼,梁家栋一句话都没有说。   岳青松看向后视镜,看到梁家栋正托着下巴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们平时喝水都从河里挑吗?”梁家栋突然问道。   “对啊。”梁悠点点头,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那吃的菜呢?”梁家栋又问。   “有菜地啊,在连队那边。”说完梁悠还骄傲的笑笑,“我现在会给玉米脱粒了。”   “哦,那你真了不起。”梁家栋不怎么诚恳的附和了一句,换来梁悠不满的扁扁嘴。   “真的很了不起。”岳青松也跟着说道。   同样的一句话,换了个语气马上就让梁悠喜笑颜开的。梁家栋在后面看着,忍不住担心梁悠似乎太过的好骗。   到了集市上,梁悠拉着岳青松从这个摊子逛到下一个摊子,梁家栋跟在后面,觉得自己像是尾随小情侣约会的路人甲一样。   好在梁悠虽然没什么良心,可岳青松还是记得还有个人在,不时回头照顾他一下。   梁家栋觉得自己的心情越发矛盾了,只能跟在他们两个身后认真观察,想要观察一下岳青松这个人人品到底怎么样。   不得不说,岳青松性子稳重还会照顾人,至少看他和梁悠的相处,梁家栋挑不出什么错来。   他倒是也挺想跟之前问梁悠一样问问岳青松对以后又什么打算的,可是梁悠自己都没有结婚的概念,他又担心问完了让她难做,只能又忍下来。   中午三个人找了个面馆坐下。老板娘热情的招呼了他们,梁悠点了三碗当地特色的驴肉面。   等面的时间,梁悠托着下巴看了看梁家栋,又看了看岳青松。   “你们实话告诉我,现在是真的不会再打仗了吗?”   梁家栋跟岳青松对视一眼。   “我不是告诉你不……”   “不好说。”   两人同时开口,只是说的是完全相反的答案。   梁家栋不敢置信的看着岳青松,似乎想不通他为什么会那么回答。   “果然。”梁悠烦恼的揉了揉头发。虽然之前梁家栋言之凿凿的告诉她绝对不会,可她根本就没相信。   迎着梁家栋谴责的目光,岳青松开口道:“她既然想要知道,那我们就应该把事实告诉她,让她自己判断。”   梁家栋想要辩解,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嘴巴张张合合的几次之后,把头一偏,做出一个随他们去的姿态。   岳青松就像他自己说的,把最近在边境上发生的事情挑了几件重要的告诉梁悠。他脸上出现的伤口,连队里增加的伤员,都是因为边境那边有人开始频繁活动造成的。   现在还姑且算是些小打小闹,以后会怎么样谁也说不准,他们只能加强戒备。   “不过我的想法是应该不会真正爆发战争。”岳青松又把现在的情况铺开跟梁悠说个清楚。虽然他和梁家栋的观点一样,不过和梁家栋遮遮掩掩一味否认比起来,岳青松的说法要有说服力多了。   梁悠悬了一天的心,随着他有理有据的分析终于落到了实处。   梁家栋在一旁看着,似乎有些理解梁悠为什么会喜欢上岳青松。   或许是因为家里人对梁悠都有着过于旺盛的保护欲望,都想把她安置在羽翼之下,不让她去担心外面的事情。梁悠理解家里人的想法,也不多问。可是不问,并不代表她真的愿意乖乖被保护着,什么都不去想。   而岳青松则不同,他会在乎梁悠真正的想法,尊重她意见。   梁家栋看着终于安心吃面的梁悠,看着自己面前热气腾腾的驴肉面,觉得或许他也应该转变自己和梁悠的相处方式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19-11-13 23:59:17~2019-11-15 20:54: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Jessie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对了, 研究所招聘那一天, 那个叫黄泽的是不是去了?”岳青松突然问道。   “去了啊。”梁悠点点头。   “他说什么了没有?”岳青松又问。   “嗯……”梁悠想了想,“好像也没说什么。他就是,调戏我了来着。”   “调戏你?”岳青松跟梁家栋对视一眼, 眼中俱带着杀气。   “他怎么调戏你了?”梁家栋掰着手指,指骨发出十分有威慑力的声音。   梁悠看着他的胳膊,啧啧摇头。   “你这个小胳膊, 大概只有他的一半粗。”梁悠说着双手比划出一个夸张的圆形。   “这人那么胖?”梁家栋一愣,明显误会了梁悠的意思。   “不是胖,是壮,壮懂吗?”梁悠说着还曲起了手臂,展示了一下她细胳膊上并不存在的肌肉。   “不是,我管他有多壮。你先告诉我, 他怎么调戏你了?”梁家栋追问。   “怎么调戏我了啊……”梁悠露出一个十分嫌弃不忍开口的表情, 毫不掩饰自己对他的厌恶。“就是语言调戏了一下吧。不过被我骂回去了,恶心巴拉的以为自己是谁呢。”   “这几天你出研究所一定要跟你师弟们一起,有事也让他们来找我, 你别自己在外面跑。”岳青松叮嘱她。   “不用这么夸张吧, 研究所离连队才有几步路啊。”梁悠觉得他紧张过度了。就连队跟研究所之间的距离, 一嗓子喊大点声两边就都听得到了,哪会出什么事情。   岳青松看她不在乎的样子却摇了摇头,继续说道:“那个黄泽不简单,你千万不要小看他。”   “难道他真是找我来复仇的?”梁悠问道。   “复仇,复什么仇, 这人到底是谁啊?”在一旁的梁家栋着急的问。   “你别喊啊,”梁悠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也是听师傅说的,他爸爸以前当叛徒被杀了,那杀他爸爸的人呢,他可能是我爸爸,你能理解不?”   梁家栋一听这个真的急了,“不是,那你的意思说他是知道了?”   “当然不是了,这些都是我猜的,你别紧张。”梁悠劝他,“你放心吧,这里没什么知道我的身世的。”   “可黄泽未必不知道。”岳青松却没有她这么乐观。   梁悠有些惊讶,“不是吧,那个黄泽这么神通广大?”   岳青松解释道:“他离开村子二十来年了,这次回来绝非偶然。他这个人身体壮的夸张,一看就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打起架来凶得狠不怕死。上次借着打架的事情派出所将他抓了进去,但是邻村村长一直去催去问情况,后来不知道怎么弄的,连被打人都来给他说情说自己身体早好了,弄得想多关他几天都不行了。”   “这样一听,好像确实有一股阴谋的味道。”梁悠不由得重视了起来,“邻村村长可不像是这么厚道的人,还挺关心他的。不对,”梁悠反应了过来,“这么说你们早就注意到他了?”   “对。”岳青松点点头,继续说道:“他是从A国回来的。他爸爸死了之后,他被人带到了A国,大概十个月前回来的。”   “喔……”梁悠觉得剧情貌似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复杂。“所以他爸爸当年就意图叛国,他现在是回来子承父业了吗?”   岳青松摇摇头,“他到底要做什么我们还不太清楚。所以一直对他采取密切关注,也是为了看看除了他以外到底还有没有其他人参与。”   “A国养了他二十年,放他回来绝对不是什么好事的。”梁家栋担心的看着梁悠,“要不我留下保护你吧?”   “你……”梁悠打量着他,在他翻脸之前赶紧换上了一副感激的表情。“好是好,不过你不是也快入伍了么。我在研究所里还有一堆师弟呢,你也看到了,他们各个都是身强力壮的年轻小伙子,十几个打一个就算金刚也能打死了。”   “金刚是什么?”梁家栋问。   “那个……壁画里的,身材也很壮的那种人。”梁悠僵硬的笑了笑,赶忙转移话题。“而且我过几个月就要出国深造了,到时候他找都找不到我。所以不用担心了。”   “出国深造?”梁家栋眉头皱起,梁悠这才想起来自己一直想着要跟家里说,结果每次打电话竟然又都忘了个一干二净。   “我忘了和家里说了。之前季所长说得,有个去国外深造学习的,研究所推荐我去的,现在已经差不多定下来了。”   梁悠笑的十分开心,可梁家栋却并没有感染到她的好心情,只是有些走神的点点头,不怎么热情的“哦”了一声。   岳青松看着梁家栋的神色,觉得他并不只是出于担心梁悠的才会有这种反应,似乎还有一些其他的事情。   不过梁悠现在心情正好,显然没注意到其他。岳青松看她开心,也暂且收下了心思,配合着梁悠聊起了出国深造的事情。   直到他们吃完面从面馆出来打算回研究所的时候,梁家栋还是那副表情,听什么都听不进去的样子。   岳青松想跟他聊聊,可却苦于没找到机会。只能在研究所门口又叮嘱了梁悠千万不能一个人行动,然后开着车回了研究所。   梁悠抱着一包萝卜糖吃的正开心,一进门就被正在门口院子里做木工活的师弟告知季所长找她有事情。   梁悠将嘴里的萝卜糖嚼碎咽下,嘟囔着这时候了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将手里的治保递给梁家栋,让他先替自己保管着。   梁家栋嘴唇动了动,最后只是接过来了她的糖包,没有说其他的。   梁悠整理了一下衣服,敲响了季所长办公室的大门,在听到请进两个字后推门进到了办公室里。   “季所长,您找我。”梁悠笑着问道。只是季所长的表情却不大好,让她心里也有些发虚。   “所长,出什么事了?”梁悠问道。   “小梁啊,你先坐。”季所长指了指自己对面的椅子。   梁悠已经看出来了这次恐怕不是什么好事,依言走了过去坐在椅子上,等着季所长开口。   “小梁啊,那个……”   “季所长,您有话就直说吧,不用有太多的顾虑。您现在这样反而让我心里更没底了。”梁悠笑了笑,尽量让自己不那么紧张。   “好吧,那我就说了。”季所长长出了一口气,说道:“出国深造的事情,恐怕是不行了。”   “什么?”梁悠没想到听到的会试这个消息,一时间有些茫然,“不是,不是已经确定了吗?”   “之前是确定了。”季所长低着头不去看她的眼睛,“但是签证出了一些问题,所以……”   “签证……”梁悠恍然大悟。“是,是因为我家里……”   季所长委婉回答:“可能跟这个有点关系。”   “这样啊……”梁悠机械性的点着头。   季所长安慰她,“你别想太多,这些都是没办法的事情,如果下次有去其他国家深造的机会我在帮你申请,到时候一定可以的。”   “我知道了。”梁悠调整了一下心情,想要露出一个满不在乎的笑容,却发现这并不容易。   “谢谢所长了,之前劳您费心了。”   “别别别,”季所长摆摆手,语带愧疚的说道:“我什么忙都没帮上,反而让你空欢喜了一场。”   “怎么会呢,您愿意给我这个机会我已经很感谢了。那什么,如果没别的事情,那我就不打扰您了。”   “好好好,这几天正好你弟弟在,你们多到处走走散散心,没关系的。啊。”   “好的,谢谢您了。”梁悠又向季所长道了声谢,起身出了办公室。   梁悠站在研究所的院子里,仰头望着天空,脑海中飘过前世今生的各种画面。这种期待落空的感觉,想一想她真的是很久都没感受过了。   或许是她之前太过幸运,什么事情都很顺利,生活中才会出现这样一个小的波折吧。   “梁悠……”梁家栋走到她身边,有一堆想说出口的话,最后只是递了一块萝卜糖给她。   梁悠看到萝卜糖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接过萝卜糖放进嘴里咬碎,然后又向他要第二颗。   “你是不是之前就猜到了?”梁悠突然问。   梁家栋一愣,“猜到什么?”   梁悠看着他笑了笑,“我今天跟你提起出国深造的事情,你就知道我去不了了吧。”   梁家栋也没想到季所长找梁悠还真是为这件事情,抿了抿嘴唇,点点头。   “怪不得呢,你问完我去哪深造就一直在走神,魂不守舍的样子。”梁悠苦笑。也是她想的太少了,她要去深造的国家和华国关系不好,审核条件难免严苛。   “你别太在意了,你现在水平已经很好了,不去深造也没关系的。”梁家栋笨拙的安慰着她。   “说什么傻话呢,我还差得远呢。”梁悠笑着摇摇头。“不过去不了就去不了,师傅学都没有学过靠着自己研究成了壁画修复方面的专家,我一定也可以的。”   梁家栋点点头,“你能想得开就太好了。”   “这有什么可想不开的,说起来不过是件小事。是不是我以前没遇过挫折,才会让你觉得我连这点小事情都经受不住的?”梁悠反问。   “没没没,我不是这个意思。”梁家栋赶忙否认。“我是说,那个你说的对,你就算不去深造也肯定能成专家的。”   姐弟两个难得没有吵嘴,梁悠拍拍他的头,说了句“真乖”。 第61章   说实在的, 这次错失出国深造的机会难免失望, 可还在梁悠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除了有些遗憾以外,并没有过多的影响她的生活。   但是其他人显然不这么觉得。就像刚来的时候老职工总担心他们会跑掉一样, 现在其他人对待梁悠格外的照顾。他们虽然不知道梁悠没能出国的具体原因,可都为她要感受这种希望落空的难受而心疼不已。   晚饭之后梁悠劝说带梁家栋出去散步,手里口袋里还被塞满了杏子。   梁悠递给梁家栋一个, 然后自己拿出一个在衣服上擦了擦咬了一口。味道还有点酸,显然不是完全成熟的,不过已经很好吃了。果皮薄果肉厚,酸甜可口,应该就是岳青松之前说过的本地特产了,果然不错。   “这个挺好吃的, 你走之前带回去点。岳青松之前说这种杏不好运输, 所以外面没有。不过你坐火车回去小心一点应该没关系,带回家给爷爷奶奶他们尝一尝。”   梁家栋看她神色自然,没有太过伤心的样子, 也跟着咬了一口自己手里的杏。别说, 还真挺好吃的。   “我说, ”梁悠把手里的杏核往沙漠里一抛,看向梁家栋,“虽然你姐姐貌美如花不假,但你吃东西就吃东西,别看我了行吗?小心咬到杏核。”   “什么啊, 我还不是担心你……”梁家栋一顿,“更何况哪有这么诅咒自己弟弟的。你弟弟这么英俊,要真是咬到杏核崩了门牙,那不是毁了。”   “哎呦,难得听你承认是我弟弟,不错,有进步。”梁悠调笑道:“不过你真的不用担心我,就是没去深造罢了,真不是什么大事。”   “真的?”梁家栋还是不放心。   “真的!”梁悠中气十足的喊了一声,震得他耳朵发麻。   “好了好了,我知道。”梁家栋揉着耳朵做了个投降的姿势。   要是仔细想想,也难怪他不放心,毕竟梁悠从小到大少有希望落空的时候,她想要什么都会有人尽全力的满足她。   不过换一个角度想,虽然梁家栋一直把梁悠当妹妹照顾,可不得不说她从小就分外的懂事。要让梁家栋现在回忆,他也想不出梁悠以前主动提起过要什么。她好像格外容易满足,会开开心心的接受别人给予的每一点善意。   “喂喂喂喂。”   梁家栋脑子里还在乱七八糟的东想西想着,就被梁悠拉着转了一圈迷迷糊糊的跟她跑到了一个沙丘后面,被拉着蹲了下去。   “怎么了?”梁家栋还没反应过来。他这儿还在回忆里没出来了,怎么突然画面画风就变了呢?   “嘘。”梁悠像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指了指前面。“那是黄泽。”   不得不说梁悠眼神实在是好,天天在昏暗的石窟里点着汽油灯修壁画都没能影响她的视力。这个距离梁家栋被她一指倒是能看出来前面有个人,可到底是谁还真看不清楚。   不过既然梁悠都说是黄泽了,那就错不了了。梁家栋拉着梁悠往后退了退,让两人能被眼前的沙丘遮挡的更彻底。   如果只有黄泽一个人,那肯定是不用怕的。只是现在他身边还跟着四五个身材跟他差不多的壮汉,各个胳膊比梁悠大腿都粗,穿着工字背心都露了出来,看得她直撇嘴。   “这些人,不是村民吧?”梁家栋问道。   梁悠瞥了他一眼,做了个“废话”的嘴型。   梁悠看着一行人离她和梁家栋越来越近,小声问道:“你说他们过来的话,咱们用不用跑?”   “跑吧。”梁家栋想了想说道,“他们要是不追最好,要是追的话肯定有些问题。你别担心,他们看着壮可是跑步不一定擅长。”   梁悠看了看自己的小细胳膊小细腿,并没有被他的话安慰到。于是又问:“那咱们是往前面跑还是往研究所跑?”他们出来遛了二十来分钟了,往回跑的话称上个十来分钟就够了。   在沙漠里跑比在平地上费劲多了,而且还有不少看不到的危险,这十来分钟也不是那么好撑下去的。   “早知道带着点防身的东西了,可惜我只带着这个。”梁悠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水果刀,拿在了手里。   “你什么时候把这个带出来的?不是,你跟我散步为什么要带水果刀?”梁家栋的脸上写满了不解。   “我本来打算吃杏的时候用的。”梁悠说的理所当然,“只不过后来发现用不上,所以就放在口袋里没拿出来。”   梁家栋竖起大拇指,佩服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两人蹲在沙丘后面不敢妄动,沙漠里没什么遮掩物,跑出来就直接暴露了,躲在后面的话能不被发现还是最好的。   他们紧挨着的这条边境线长且大部分都在沙漠上,像岳青松他们每天高强度的值班巡逻也难免有疏漏,更何况……   “你看他们的衣服是不是湿的?”梁悠眯着眼看了半天,想向梁家栋确认。   沙漠上风大天气干燥,衣服沾上水拧一拧很快就能干。只是有个人背着一个灰白色的帆布包,上面有几块深色的痕迹显然是被水沾湿留下的。再仔细一观察,能看出有的人鞋子也是湿的。   “是,确实是湿的。”   梁悠点点头,看来这帮人八成是渡河过来的。前面两处高沙丘中间有一条跨过边境的小河,河水极深,还有个水怪传说,一般人都不敢靠近。   这群人如果真是从A国渡河过来的,这么费劲心思肯定不是来做好事的。   梁悠忍不住嘟囔道:“他们怎么就没被水怪吃了呢!”   “可能水怪也怕拉肚子吧。”梁家栋小声回答。   “嘶,你觉不觉得,他们不像是来探听什么军事秘密的?”梁悠问道。   “确实不太像。”他们这伙人走几步就围成一圈蹲下来看看,也看不出来想做什么。   “他们会不会是想看看底下有没有石油?”梁家栋猜测。   梁悠鄙视的看了他一眼,“你好歹也是上过学的,谁用手电筒看石油啊?不对,手电筒!”   梁悠略微抬起身子让自己看的更清楚一些,看着黄泽一群人手里拿着的石头,想起她送给岳青松的那块在她眼里温润圆润的石头。   “他们是不是,在找玉石籽料?”   “沙漠里会有玉石吗?”梁家栋有些怀疑。   上辈子就是有钱人家小孩的梁悠认真给他做科普。“当然有可能了。如果几亿年前这里其实是一片河流,那就存在行成玉石的可能。几亿年间沧海桑田,河流变成了戈壁滩,这里就有可能有玉石籽料。”   “怪不得呢,我听说A国想要把边境线划到沙漠边上,说这样边境更明确对两国都好。我还以为这只是随便找个借口想要找茬呢,没想到他们是看上了沙漠里的东西了。”   “他们还想把这片沙漠划过去?那不是连周山跟我们研究所都要变成A国的?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不,不是,我之前也没当真啊。”梁家栋觉得自己挺冤。别说他没当真了,其他人也都觉得这是A国的挑衅言论罢了。国家领土一寸都不可退让,他们狮子大张口就要一片沙漠,简直是妄想。   如果沙漠里真的有玉石,说明这里在遥远的过去曾有河流甚至是海洋,真的有石油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梁悠觉得自己饭后跟梁家栋这散步散的太有收获了。A国或许目前并没有马上发动战争的打算,而黄泽他们这群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闹清楚沙漠里到底有什么,值不值得为此发动战争。   “那条边境线是我爸爸和他战友们用命守下来的。石窟里的壁画是我师傅和季所长几十年的付出,这帮人说占就想都占了,做梦!”梁悠恶狠狠的瞪着黄泽他们那群人,恨不得一拳打掉他们脸上让人生气的笑。   “你冷静一点。”梁家栋拉住她的手腕,生怕她一时没忍住真的冲过去。   “你放心吧,我很冷静。”   梁悠嘴里这么说着,可梁家栋是不敢信的。   梁悠低头看了看两人脚上的鞋子,梁家栋的还好,鞋带系紧了不会进沙子,她的就不那么方便了。   “你要做什么?”梁家栋紧张的看着她脱下了鞋子,以为她要用鞋子去扔那些人。   “我这鞋子在沙漠里走久了进沙子,跑起来不方便,还不如不穿。”梁悠十分冷静的说道:“一会儿他们再蹲下看石头,咱们就跑。我算过了,现在快到边防连换岗的时间了,咱们运气好不用跑到研究所就能遇上救兵。我估计他们这些人应该也不会带着枪,到时候你只管跟着我,千万别回头看。”   “知道了不?”梁悠看他没有回应,又问了一遍。   “啊?哦哦哦,我知道了,我听你的。”梁家栋连忙点头。梁悠现在看起来头脑确实如她说的一般冷静,还能想出计划了。只是……   梁家栋侧眼看了一眼梁悠的表情,是他从没见过的认真和凝重。 第62章   “给。”   梁家栋还没反应过来, 梁悠就把自己的鞋子递了过去。   “帮我拎着点, 一会儿要是有需要就用来丢他们。”   梁家栋有些无语的接过来,没想到她还真打算拿这个当武器。   梁悠是个不认识东南西北的,还好他们这次没走的太远, 隐隐约约的还能看到周山,这才方便她判断方位。   “这说既然是来找东西的,为什么要找一帮这么壮的过来?”梁悠好奇的问。   “做两手准备吧。”梁家栋猜测道。   “可是一般做间谍什么的, 不是应该找那种散在人堆里都找不着的长相么,这几个人。啧啧啧。”梁悠摇着头,黄泽他们这几个人看着有其他人梁格宽,在人群里都是显眼的,更别说在沙漠里了。   “而且你不是也说了么,他们练得这么壮跑的不一定快, 还不如找俩灵活的。这么大的身板, 射击范围也大啊。”梁悠有些搞不懂。   “这我也不知道啊。”梁家栋耸耸肩,注意力都放在走过来的那群人身上。“蹲下了蹲下了。”   黄泽他们又如之前一样蹲下身,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用衣服下摆擦了擦, 拿出手电照在上面, 指指点点的议论着什么。   “跑。”   梁悠一声令下, 拉着梁家栋转身就跑。风带起的黄沙吹在脸上,耳边呼呼的风声,听不清身后的动静。   梁悠跑了没多久就开始喘。梁家栋一边拉着她给她借力,一边向身后看了一眼,看到了后面追过来人和他们的距离明显比开始时近了。   不过就像他开始时估计的那样, 黄泽一行人身材壮硕行动不够灵活,更何况在沙漠上跑,再怎么样也跑不了多快,因此距离还算安全。   对方手里有刀,他们这边只有梁悠的一双鞋和她那把没有对方拿着的一半长的水果刀。更别说两方体型之间存在的巨大差距,梁家栋觉得梁悠的小水果刀都不一定扎得动黄泽。   茫茫的沙漠中连个遮挡物都没有,只能咬着牙往下跑。梁家栋还有些余力,梁悠觉得已经抬不起腿了。   梁悠喘的不行,断断续续的说道:“要不,要不你先跑去找救兵,别管我了。”   “说什么傻话。”梁家栋向后看了一眼离他们不到一百米的追兵,开口骗梁悠道:“他们离咱们还远呢,你只要坚持住别停就行了。”   “真的呀?”梁悠想要回头确认。   “别看了,认真跑。”梁家栋拦住了她回头的动作,加大了握着梁悠手腕的力气。   梁悠双腿发软,好像下一秒就要跌在地上载进沙子里。她不断告诉自己再坚持一下,千万别在这时候腿软。   梁家栋向后看了一眼,正好看到黄泽将手里的刀向他们扔过来。   “小心。”梁家栋按着梁悠的背让她弯腰,结果梁悠腿一软,两人直接倒在地上。   刀子从他们两人头顶飞过扎进不远处的沙地。梁家栋将梁悠的鞋子使劲往后一抛,干扰后面的人争取了几秒,手脚并用的前面的刀子捡回来防身。   黄泽他们也不追了,反而双手抱在胸前带着几分悠闲的走了过来。   “梁老师,对吧。”黄泽勾起一边嘴角,露出一个邪气的笑容。   梁悠站起身向后跄踉了两步,拉着梁家栋的胳膊让他也站了起来。两人在黄泽嘲笑的目光下小步小步的向后退,想要尽可能离他们更远一些。   上次的任务也很危险,可没遇到像现在这样直面危险的情况。梁悠心里祈祷能有人这儿路过,如果是边防连的人就再好不过了。   “你们到底在干嘛,鬼鬼祟祟的。还有那些人,他们是谁,也是你们村子里的?”梁悠装傻跟他搭话,想要多拖一会儿。   “梁老师不认识他们吗?”黄泽反问。   “你们村的人我怎么可能认识。”梁悠放大声音,让自己看起来有底气一些。   “那,梁老师跑什么?”黄泽唇角边带着笑,眼睛里却是冰冷一片。   “我,我当然要跑了。你上次……”梁悠满脸羞愤的瞪了他一眼,“你这种人我见到就要躲得远远的。”   “就因为这个?”黄泽笑笑,显然是不相信。   “要不你以为是什么?”梁悠瞪着眼睛不让自己输了气势,“你们几个人看着就不像是做好事的。”说完用眼神扫了扫他们夸张的肌肉,又向后退了几步。   黄泽用手里的刀子冲着梁家栋一指,问道:“听说梁老师的弟弟来了,这就是吧。”   梁悠心里一凉。梁家栋刚来黄泽就知道了,是有人随口说了出被听到了,还是他一直刻意的留心研究所的情况?   “是我弟弟,怎么样?”梁悠似乎听到了汽车的声音,可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又不敢去看。眼睛大就这点不好,眼珠一转就能被人发现。   梁悠只能寄希望于真的有人开车过来还能发现他们,同时黄泽几个人耳背听不到动静。   “听说是首都来的?”黄泽又问道。   “是又……咳咳咳咳。”梁悠余光看到了车子从黄泽他们斜后方开了过来,离着怎么也还有几百米远,看颜色是连队的车子。   如果是连队的车子的话,发现有人聚集肯定会过来看情况的。情急之下梁悠开始用力的假咳,想要盖过车子的声音,让黄泽他们别这么早发现。   果然,连队的吉普车发现了沙漠里的几个人靠了过来。梁悠一边撕心裂肺的假咳,一边拉着梁家栋往后退。   等到黄泽他们听到了动静扭头去看的时候,梁悠拉起梁家栋就跑,黄泽他们跟着就追了过来。   梁悠根本就跑不过几个壮汉,好在几个壮汉同样跑不过吉普车。   车上传来了枪支上膛的声音和警告声,黄泽他们显然想要挟持人质,好在梁悠跟梁家栋还算灵活,手里的刀也能顶点用处。   黄泽几人几下没能抓住梁悠,相互对视着点头,开始四散逃开。   确认自己脱离了危险,梁悠腿一软就坐在了地上。枪声子弹声跑向四周的人什么都听不到看不到了,只能看到因为袜子跑掉了而布满细小伤口的脚。   “还好现在是晚上了,不然我这脚还不烫熟了啊。”梁悠惯会苦中作乐的,气刚喘匀了就对着梁家栋开起了玩笑。   梁家栋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最后只能叹了口气,转头去给她把鞋子捡回来。   刚才一直跑都麻木了,现在一缓过来脚上的伤口疼得她直呲牙。   梁悠坐在地上轻轻地擦着沾在皮肤上的沙子和碎石子,嘴里不忘骂着黄泽他们一伙儿人,诅咒他们做坏事早晚要遭报应。   梁家栋本来是打算帮她把袜子也找回来的,可惜在周围走了一圈也没有发现,只能拎着她一双鞋站在一旁等着她。   看着她还能骂人精神还算不错,不像是被吓到了,梁家栋也松了口气。他才想开口安慰梁悠几句,就看到梁悠抬头望了过来,本来愤懑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委屈万分,冲着他张开手臂。   梁家栋心里有些别扭,正犹豫着要不要过去抱抱梁悠安慰她一下,就感觉到有个人从身边走过,俯身将梁悠抱在怀里拍着背轻声安慰。   好吧,是他想多了。梁家栋看了一眼手里拎着的梁悠的鞋子。果然这种温情瞬间是不会存在于他们姐弟之间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19-11-18 20:59:11~2019-11-21 20:50: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做菜要放肉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人都是散开跑的, 最后也没有抓全。   小李开着车带着抓住的几个先回连队安排人继续追捕。岳青松背着梁悠不紧不慢的走着, 后面跟着拎着鞋的梁家栋和尴尬的到处看的小杨。   梁悠正跟岳青松描述几个人的长相还有她的推测,小杨在后面插话也不是,不插话又觉得憋得慌。一转头跟旁边的梁家栋对上眼, 两人小声的聊了起来。聊得什么都没过脑子,反正解了尴尬倒是真的。   梁悠对黄泽他们一伙儿人一通痛斥,岳青松看她生龙活虎的样子担心自然少了几分, 心里感叹她这会说倒霉也够倒霉,说走运也还算走运。总之没受到什么严重的伤害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谁能想到在离着研究所这么近的地方遛个弯儿都能遇到危险呢?!   “下次千万别一个人走这么远了,沙漠里那么多,就算没遇到坏人突然起了风什么的,连个能躲的地方都找不到。”岳青松嘱咐道。   梁悠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夜里那场大风, 忍不住紧了紧环在他脖子上的手。那场大风, 就算现在回想起来她都忍不住后怕,庆幸当时岳青松下来救了她一命。   “好了,我知道了, 你不用担心的。”梁悠伸手抚平他眉间的皱起, 侧着头附送了一个无比灿烂的笑脸给他。“平时我一个人连研究所的门都懒得出, 这次是带着梁家栋走的远了点的,下次绝对不会了。我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会吸取教训。这次犯的错,下次绝不会犯了,我保证!”   梁悠做了个发誓的手势,一脸认真的看着岳青松。虽然这小一年来岳青松在梁悠嘴里听她说过的“她最大的优点”已经换了好几个了, 可是女朋友都说保证了还能怎么样?当然是相信她了。   于是岳青松顺势点点头,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你想去沙漠里玩儿等我放假的时候陪你,平时不要走到比周山再远的地方了。”   梁悠对去沙漠里玩儿这件事毫无兴趣,不过岳青松既然说要陪她,她也就喜滋滋的应了下来。   梁家栋很想跟岳青松争辩一番,他这么说是看不起自己还是怎么着。可是刚刚确实是他没能保护好梁悠,他无话可说。   以前在学校里有他和大哥保驾护航,其他学生没有人敢欺负梁悠,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强大了。现在才知道原来外面有这么多的危险,而在遇到危险时他能做的,只是拉着梁悠逃跑而已。   梁家栋低着头,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抬头看向岳青松背着梁悠的背影,肩膀远比自己的要宽厚让人有安全感。   他以后也会成为这样的男人吧。梁家栋忍不住的想,可以保护自己的家人和心爱的人,有底气说出跟岳青松一样的话。   岳青松直接把梁悠背到了连队的医务室里。路过已经在门口站好队的战士们的时候,梁家栋看到好些个人都忍不住往他们这边瞟。头是向着前面的,可眼珠都已经斜的快从眼眶里掉出来了。   梁悠倒是不觉得不好意思,还冲着他们挥了挥手,吓得没忍住好奇心的小战士们赶紧又把眼睛转回去,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生怕被岳青松抓到。   不过岳青松倒是没跟他们计较,只是把梁悠放在了医务室里,拜托医生帮她仔细处理一下伤口。   “你今天就住在连队,别回去了。”岳青松对梁悠道。   “不用了吧,我真的没什么事。”梁悠看了看自己的脚,上面都是些小伤口,也就穿鞋子不太方便,都不影响走路的。   岳青松摇了摇头,“那些人不知道会藏到那,你在研究所里不安全。而且这件事情我还要往上报告,到时候也会有人向你了解情况的,留在队里方便。一会儿我让小杨跟向瑾说一声,让她过来跟你一起住,不然她一个女生也不安全,你们两个正好作伴。”   梁悠看他已经将事情都安排周全了,也就应下来顺了他的意愿。   岳青松又想了想,确定没什么遗漏的了,就准备下去带队抓人。   “等一会儿,我跟你一起出去。”梁家栋开口拦住了他。“那些人我见过,我可以帮着认人。”   岳青松看着他坚定地眼神,看向梁悠询问她的意见。   梁悠点点头,挥挥手表示随梁家栋去吧。   得到梁悠的同意,岳青松冲着梁家栋点了点头,说道:“那你跟我一起下楼吧。”   梁家栋赶紧把拎了半天的鞋子放下,有心想要在叮嘱梁悠两句的,可惜刚才岳青松把话都说的差不多了,他想了半天就想出了一句“早点休息”,就赶紧小跑追上岳青松跟他一起下楼了。   医生用夹子夹出药棉沾了沾酒精,梁悠想到那种刺痛,忍不住缩了缩脚。不过她在外人面前好面子,有什么痛都是忍下来的,于是暗自攥紧了衣角,做好了迎接疼痛的准备。   梁悠转过头不去看,小脸皱成一团,等待着疼痛的到来。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倒是等来了有人安慰似的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梁悠睁开眼睛,看到了一片绿色,抬起头就对上了岳青松那双永远干净眼神坚定地眼睛。   “你怎么回来了?”梁悠问道。   岳青松笑了笑,解释道:“我跟教导员换了一下工作。他带队去抓人,我一会儿去附近的村子里了解情况。先陪你上药,等你上完药我再过去。”   梁悠看了一眼戴着口罩也掩饰不住笑意的医生,低下头抿着嘴笑了笑,往一旁挪了挪,给岳青松挪出一个坐的地方。   岳青松心领神会坐在她旁边,在梁悠把头靠在他肩上后拍着她的背让她放松下来。   梁悠靠在岳青松肩上抓着他的手,在酒精触碰到伤口时还是疼的倒吸了口气。   “啊,好疼好疼。”梁悠抬起头可怜巴巴的看着岳青松,抓着他手掌的手握紧,看起来惨极了。   岳青松轻轻扶着她后脑,让转头想要看情况的梁悠头又把头扭了回来,只能继续乖乖地靠着。自己轻咳了两手,看向医生拜托道:“麻烦轻一点。”   医生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想说自己下手已经是轻的不能再轻了。平时都是给一群糙汉子处理伤口,酒精都往伤口上直接擦直接倒,哪有这么小心翼翼的时候?   可是现在连长交代了,他也只能点点头应承下来,只是轻一点什么的他是实在做不到了。   医生夹着药棉,找了一块相对小一点的伤口,决定从小伤口开始下手。   这次梁悠虽然还是疼的缩了缩脚,可好歹忍住了痛呼声。抬头看着岳青松做了个“我超坚强”的表情,惹得岳青松低头轻笑。   梁悠也说不清是疼的久了麻木了,还是岳青松的手拍在她背上太有节奏。时间久了她慢慢的已经习惯了处理伤口的疼痛,反而觉得眼皮发沉有了困意。   这两天心情大起大落,刚才紧张的逃跑和追逐已经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现在梁悠靠在岳青松身上,闻着他身上令人安心的肥皂的味道,渐渐的睡了过去。   等终于将她两只脚上的伤口都处理好了,医生的额头上已经冒出了一层汗。虽然伤的不重,可这么收着力气小心翼翼的,倒是让他觉得比平时更累。   岳青松冲着起身擦汗的医生小声说了句“谢谢”,在得到对方的回应后将睡熟的梁悠打横抱起,抱回了安排好的住处。   屋内,被小杨喊来的向瑾正在简单的收拾着。看到岳青松抱着梁悠进了屋,赶紧把被子拉起来,让他把梁悠放下,放在了她专门给梁悠带来的枕头上。   梁悠的脸碰到了熟悉的枕头,享受的在上面蹭了蹭,翻了个身睡得更沉了。   向瑾轻手轻脚的帮她掖好被子,小声问岳青松道:“她怎么样,伤的重吗?”   “还好。”岳青松指了指梁悠被包的严实的两只脚,“伤都在脚上了,不过不严重,是光着脚在沙漠里跑留下的。”   向瑾总算是松了口气,刚才小杨说的含含糊糊的,可是只听了个起因就让她担心的不行,现在总算是能放心了。   “你们这几天先住在连队,安全,梁悠换药也方便。”   “好,你放心吧。”向瑾点点头,“我会照顾她的。”   “多谢了。”   “不用谢,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向瑾笑笑,想到小杨说人还没都抓到又忍不住担心。“那研究所那边……”   岳青松答道:“我一会儿去跟季所长说一下,注意好门户安全。石窟那边的工作,这几天也停一停。在所有人都被抓到之前,尽量都不要离开研究所了。”   向瑾想了想,点点头。“也好。”工作耽误几天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那我先走了,你们早点休息。”岳青松说完抬头看了看梁悠,将宿舍的钥匙交给向瑾后,出门离开去处理接下来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19-11-21 20:50:33~2019-11-26 20:58: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淡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躺在自己的枕头上, 周围都是令人安心的熟悉味道, 梁悠一夜无梦睡的安稳,外面却是热火朝天的忙了一个晚上。   军人、警察、村民,周围所有能调动的青壮年都被召集起来统一部署。村子里挨间房子搜查每个角落都不放过。沙漠里两组人分别从边界线和沙漠边缘一起向中间推进, 确保没有疏漏。   天亮之前在黄泽家的地窖里找到了一个,又在沙漠里抓到一个,就剩下黄泽还没有踪影了。   折腾了一整夜, 晚上参与搜捕的人都回去休息,又换了一队人继续找。省里直接用车把抓到的人都带走了,带到哪里就没人清楚了。   难得不用去上班,梁悠把早饭睡觉都睡过去了还没有醒的迹象。   向瑾坐在旁边的写字台前开着台灯在看书,听到门口传来的敲门声,看了梁悠还在睡着, 放轻动作走到门边轻声把门打开。   门口站着的人是小杨, 刚想向她询问梁悠的情况,就看到向瑾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只能把话咽了回去。等到向瑾出门把门轻掩, 才低声问道:“梁老师还没醒吗?”   向瑾摇摇头, 问道:“你找她有事?”   小杨挠挠头, 想到过来之前受到的嘱托。“其实也不是什么急事,就是省里的人想找梁老师问问昨天的具体情况是什么。”   “那需不需要我把她叫醒?”向瑾问。   “不用不用。”小杨连忙摆手,“省里来的领导说了,梁老师昨天受了惊吓,等她醒了再去就好, 他们可以先处理其他的事情,没关系的。”   向瑾点点头。虽然她觉得梁悠应该还好,算不上受了什么惊吓,不过领导都这么说了,她当然也没有意见。   小杨跟她说好等梁悠醒了就带梁悠去吃饭顺便通知自己一声后,就冲着向瑾挥手离开,继续做自己的工作去了。   梁悠这一觉睡到了早晨十点多,还是被饿醒的。昨天晚饭后那一趟惊险的散步已经把胃里的食物消化的差不多了,再加上没吃早饭,胃里空空的,饿的难受。   梁悠睁开眼睛看着陌生的屋顶,眨眨眼,过了一会儿反应过来自己昨晚睡在了连队而不是研究所里。   向瑾一直注意着她这边的动静,一听到声音就看了过来,正好看到梁悠要起身。   “小心伤口。”向瑾提醒她。拿起暖壶往搪瓷水杯中已经晾凉了的半杯水里倒进去热水,混合成一个刚好喝的温度端过去递给梁悠。   “谢谢。”梁悠接过来喝了大半杯,嗓子一下子舒服了不少。抬起腿看着自己被包成团一样的两只脚,叹了声气。   “都被包成肉粽了。”梁悠忍不住抱怨,“也不知道会不会留疤。”   “放心吧。”向瑾摸摸她的头安慰她,“都是小伤口,肯定不会留疤的。”   梁悠哎呦了两声,抓着向瑾的手跟她抱怨:“你说我怎么这么倒霉啊,我就出去遛个弯儿……哎。”   向瑾想起来也是心有余悸,以前她还觉得研究所挺安全的,谁知道这小一年就出了这么多事,又是张定又是黄泽的,总在她们不注意的时候突然就出点事端。   向瑾也不知道这些事该怎么评论,只能轻声安慰梁悠:“可能就是你最近运气不好,过两天就好了,别担心。”   “但愿吧。”梁悠皱着小脸看着自己的脚,想到要留疤心里就一阵烦闷。   “要不要起来洗漱一下,去吃个早饭?”向瑾问她。   梁悠摸了摸早就空了的肚子,点点头,起床换上了衣服。   衣服是换好了,可是穿鞋的时候就费劲了。本来梁悠没把伤口当一回事,觉得自己走过去应该没问题的。结果刚把脚放在鞋子里还没穿好站起来,就疼得她又坐回来床上,吓了向瑾一跳。   梁悠的脚上都是赤脚踩在沙子石头上伤到的,伤口大多在脚底。偏偏她不在意,还跟向瑾说走路没有问题。向瑾信了她的话歇下了找人帮忙的念头,没想到她连站都站不起来,可不敢再信她满不在乎的话了。   梁悠坐在床上疼的直呲牙,她是觉得自己当时没处理伤口还跑了那么半天,现在伤口处理好了走走路是没问题的。可是她没想当时是什么性命攸关的情况,只能逃命哪有精力去注意脚伤,跟现在可不一样。   向瑾想了想,提议道:“要不我把饭给你端进来?”   “会不会不好啊?”梁悠是个怕麻烦人的性格,现在又是住在连队里,肯定没有在研究所里随意。   “没什么不好的。”向瑾拧了一条毛巾过来给她擦手。“你现在走都走不了了,我也抱不动你啊。”   梁悠想想也是,于是点点头,就坐在床边擦脸漱口,等着向瑾回来投喂。   没一会儿,向瑾就带着小杨端着给梁悠的早饭进了门。   梁悠一看,这早饭完全是连队战士的配置——一碗汤面、两个窝头、一块红薯还有几碟咸菜,够她吃一天的了,哪里是早饭啊。   将两个窝头放在一旁,端出温度正好的面汤吃了一大口,梁悠觉得自己瞬间就被治愈了。   小杨跟向瑾在一旁聊着昨天夜里的事情,梁悠一边吃一边听着,不时好奇的问上几句。   “这么说邻村的村长也被带走了?”   “可不是么。”小杨不屑的撇撇嘴,“听说他不光是拿黄泽当打手的,还收了黄泽的好处,所以处处带着他,什么都给他说。村长这个官吧,你要说大肯定是不大,可是架不住他知道的事情不少啊。”   小杨拉过来椅子坐在了梁悠跟向瑾旁边,继续说道:“像是连队的动向,上面有什么政策又来了什么人,凡是村长知道的,他统统都告诉了黄泽。甚至他观察出来的连队哨所换岗的规律都说了。”   梁悠听他说的义愤填膺的,咽下嘴里的面条和他一起指责其村长。“那这个村长还真是可恶。”   “谁说不是呢!”小杨一想起来就气的拍大腿。然后想起黄泽现在还没有踪影,又忍不住发愁:“可惜现在还没抓到黄泽,也不知道他能藏到哪去。就按昨天找人的方法,除了钻进沙子里他应该没处可藏了的。”   “会不会他已经过了边境线了?”向瑾猜测。   “难,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小杨答道。   他们采取措施十分迅速,可也难保没有个万一,这就是边境线过长的坏处。现在搜索范围已经开始向外辐射,免得黄泽跑出沙漠跑到人多的地方,倒时候难找不说,对其他人的人生安全也是威胁。   “放心吧,他这种大坏蛋早晚会被抓住的。”梁悠劝道。   “但愿吧。”小杨无奈的叹了一声。   “对了梁老师,省里的领导来了想问问你昨天的一些具体情况,你吃饭完我请他们过来可以吗?”   “在这吗?”梁悠有些犹豫,“是不是不太好?”   “没事,不用在意的。现在连长还在外面,我们这个也不太方便帮您不是。”小杨挠挠头,憨笑着说道。   梁悠想了想也知道没有别的办法,点点头,应承了下来。 第65章   梁悠稍微收拾了一下, 没一会儿就看到小杨带着七个人进了门。   看到这么多人梁悠也惊了一把, 不是了解情况么,怎么弄的跟来会审的一样?   小杨把人领了进来,指着梁悠说了一句“这位就是梁老师了”, 就借口去端水,招呼着向瑾一块出了门把梁悠一个人留在了屋里。   梁悠眨巴着大眼睛看着面前的七个人,尴尬的抬起手挥了挥, 冲他们打了个招呼。不过也别说,现在来的倒也不全是陌生人,里面还有上次在烈士陵园里见过的王教导员和宣传邵科长。   看到邵科长那张笑的花一样的脸,想到上次他各种夸张的言辞,梁悠就知道一会儿肯定少不了尴尬。   果然,那位邵科长一来就拿出一副老熟人好久没见的架势, 热情的开始给梁悠介绍起其他人来。   梁悠脸上挂着笑, 机械性的和所有人挨个打招呼。半天脑子还是懵的,也没记清其他人都是做什么的,什么职务, 反正问好就是了。   看这个架势, 梁悠也能猜到这次来这么多人是为什么了, 恐怕了解情况只是一小部分原因罢了。   果然,没一会儿邵科长就开始一脸后怕的说起自己听到梁悠遇险的消息有多么的担心,知道她没事后赶紧就给首都那边报了平安。   梁悠听到他的话笑一小子就散了,眉头微微皱起,脸上难得带上了几分不快的情绪。   “你跟我爷爷他们说了?”梁悠沉声问道。   “啊?”邵科长一愣, 看到梁悠表情不大好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否认:“没有没有,我就跟杜警卫说了一声。”   邵科长说的也是实话,他哪有门路认识梁悠的爷爷跟他说的上话,就是上次他跑宣传的时候碰到了梁悠大伯身边的警卫员,找到机会留了个联系方式。后来梁悠的大伯还专门打电话过来问了上次的事情,让邵科长惊喜不已,也认定了梁悠在梁家确实是受人疼爱的。   梁悠听到他说杜警卫,神色一下子缓和了下来。大伯那边是瞒不住的,就算邵科长不说梁家栋回去也一定会详细报告一番的,反正都会知道的。   “不好意思啊,邵科长。”梁悠抱歉的笑了笑,“刚才误会您的意思了,态度有些不好。”   邵科长脸上马上又堆起了笑,说道:“没有没有,我能理解的,这都是人之常情,是梁老师您孝顺,也怪我没把话说明白。”   梁悠笑笑没有答话。一旁王教导员看气氛有些尴尬,轻咳了一声开口问起了梁悠的身体状况和昨天事情的细节。   梁悠当然不能说自己的猜测,只是说看到黄泽一群人觉得来者不善就找了个沙丘藏在后面,然后就看到他们在那儿捡起石头拿手电照着看,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其他人听到梁悠的描述互相对视了几眼,都听不出什么头绪,看来他们来的目的还是要审问之后才能知晓。   问完了正事,剩下的就是对于梁悠昨天的英勇行为的大肆赞美。   在梁悠看来,她就是散步运气不好碰到了坏人,为了小命一路狂逃而已。可是在这些人,特别是邵科长的嘴里,一下子就变成了什么英勇无畏的壮举,还用来跟梁悠父亲做起了对比。   梁悠不爱听这些虚的话,而且邵科长这人太浮夸,说的话听得她不舒服。   梁悠笑意盈盈的看着他,直接明示:“那个邵科长,我这儿该去换药了,您看……”   “哦,对对对,看我,一和梁老师说话就忘了时间了。”邵科长一拍脑门,仿佛才想起来一样。好在他这人还有点眼色,不会死皮赖脸的留下来惹人烦。于是站起身看着其他人问道:“时间也差不多了。要不咱们先回去,让梁老师休息一下?”   其他人当然没有意见,本来后半段差不多就是在听他一个人说,别人都没有开口的机会,走不走都是一样的。   众人又关心了梁悠两句,起身告辞。   梁悠没法去送,这个任务自然而然的就落在了小杨身上。等到小杨带着人一走,梁悠解脱似的躺倒在床上,冲向瑾抱怨:“总算是走了,太累人了。”   向瑾摸了摸她的脑袋,笑得无奈。“确实,我在一旁看着都替你心累。”这种应酬是他们不擅长的。   “不光是心累,”梁悠揉着脸,“我的脸都笑僵了。”   “难为你了。”向瑾想到刚才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后来还有那位邵科长以一敌十一人控场,不由得对处于话题中心的梁悠报以十二万分的同情。   “那你是现在去换药,还是……”   梁悠想了想,考虑到她现在行动不便,向瑾又抱不动她,于是答道:“晚上再去吧。”   “也好。”向瑾点点头。“那你现在打算做点什么?我要回研究所拿东西,你有需要的我一起带回来。”   “我要看书。”梁悠毫不犹豫的回答。“你就帮我把前阵子看的那本书带来就好了。”   “是那本关于颜料制作的?”向瑾反问。   “没错。”   “好,放心吧。”   向瑾倒了杯水放在床边梁悠方便拿的地方,又和她确认了其他需要带的东西,便出门回了宿舍。   梁悠一个人没有事做,躺在床上看着房顶发呆。从她醒来后还没见过岳青松和梁家栋,也不知道他们两个现在是在休息,还是从昨晚忙到了现在。   正发着呆呢,门口的敲门上将梁悠又拉回了现实。梁悠坐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说了一声“请进”。   “师傅?”梁悠有些惊讶,没想到站在门外的是向瑾和周师傅。   向瑾回研究所的时候正好碰到周师傅,周师傅跟她询问了梁悠的伤情,提出想要过来看看。对此向瑾当然是没有意见,回宿舍收拾好了东西,就带着他一起过来了。   周师傅进屋坐在椅子上,打量了梁悠一番确定她确实没有大碍,这才松了口气。   梁悠看着师傅一直紧着眉头,想必是为自己担心了一夜,不由得觉得心里一暖。   “师傅您放心吧,我是真没事。就是脚上有点小伤口,用不了一个星期就好了。”   周师傅看着她满不在乎的样子,也不知说她什么好了,只能摇摇头,哭笑不得的说了句“你呀……”   “我是真没什么事,就是最近不能上班了,师傅您别记我旷工就好了。”   “放心吧。”周师傅笑了笑,面对梁悠时眉眼柔和了不少。“最近窟里不能去,我打算趁这个机会出去一趟。”   “出去一趟?”梁悠之前没听周师傅说过,好奇的问道:“您要去哪儿啊?”   “去Y省,看看朱砂。”周师傅答道。   “去Y省看朱砂?”梁悠眨巴眨巴眼,“之前用的朱砂颜料不都是从H省进的吗?”   “确实如此。”周师傅点点头,跟梁悠说起了这次打算去Y省的缘由。   原来他们之前修复壁画时用的朱砂颜料都是H省出产的不假,按照制作工序制作出来的朱砂颜料颜色也和壁画原本的用色相同。只是最近周师傅又开了一个新洞窟打算修复,或许是因为朝代和之前的不同,用的颜料也和以前修复的洞窟有所区别。   周师傅试验了好几种制作方法,都没能做出和壁画颜色匹配的朱砂颜料。如果不是工艺方法上有问题,那就可能是颜料产地和之前的不同。   因为不同产地的矿物颜料因为原料里所含有的矿物质的含量比例有所差别,制作成颜料后颜色也会存在些许的不同。   周师傅翻查了不少资料,决定去Y省看了看,试试那边的朱砂做成颜料能不能和新要修复的洞窟里壁画上的匹配上。而且Y省也是朱砂的主要产地,有不少会制作朱砂颜料的手艺人在,正好可以交流一下,看看能不能学到新的颜料制作方法,做出和之前颜色有所不同的颜料。   听完了周师傅的讲述,梁悠不由得再一次怀念起后世的各种高科技设备。如果能有分析仪器,可以直接通过图谱分析出壁画上颜料里各种矿物颜料结构的化学组成,再和新制作的颜料进行比对,找到差别加以改正。   据梁悠所知,现在仪器是有的,只不过研究所还没有条件配备。而且就算配备了仪器,还需要有专业的分析人员,要是能够收集整理成档案就再好不过了。   可惜现在条件有限,这些都只能想想罢了。   梁悠叹了口气,又一次感叹周师傅他们工作的不易。   “师傅,我可不可以跟你一起去啊?”梁悠问道。   “可是你……”   “我的伤很快就会好的,真的。”梁悠担心周师傅拒绝,又说道:“顶多一个星期,或许过个两三天就能穿鞋子,到时候就不碍事了。”   周师傅本来想的就是带着梁悠,只是她昨晚受伤才打乱了本来的计划。现在既然梁悠要求了,那还是带着她去最好,毕竟梁悠是他所有徒弟里能力最出众的一个。   “那好,到时候我带你一起去。”   “真的?太好了,谢谢师傅。”梁悠笑得开心。虽然失去了出国深造的机会,可是现在能跟师傅一起去外面增长下见识,也不亏么。 第66章   “可是师傅, 如果Y省的朱砂配出来的颜色也不对怎么办?”梁悠不免担心, 现在出去一趟不是件简单的事情,如果Y省的也不行的话,那岂不是还需要去别的地方再折腾一番?   “以古时候的运输条件, 不是H省出产的颜料,那最有可能的就是Y省了。如果两种都对不上……那就只能再想办法了。”梁悠想到的问题周师傅又何尝不知道,可惜现在条件摆在眼前, 只能用笨方法了。   “师傅,咱们研究所应该提过用科技手段分析颜料的申请吧?”梁悠问道。   周师傅叹了口气,“是提过的,十多年前就提过了。”   “十多年前?”梁悠有些吃惊又不免佩服,原来周师傅他们那么久之前就已经想到了。   “没错,”周师傅点点头, 回忆道:“六零年的时候国家请了国外专家来研究所指导我们工作, 当年来的那位外国专家就提起过,应该收集壁画颜料进行分析建立数据库,如此能让以后的工作更加正规进展的更顺利。季所长听取国外专家的建议后马上提交了报告, 只是受限于当时的条件, 这项工作一直没能得以成行拖了下来。”   “这都拖了十几年了……”梁悠也有些无奈。她也清楚每年季所长提交的报告中都会提出很多想法, 可是最后能被批下来的却是极少数,有些就像这样已经十来年了,年年报年年不能成行。   说来也没有办法,华国现在的状况摆在眼前,无法把过多的资金和人力投到文物保护工作上也是能理解的事。   壁画修复工作需要正规化和科技化, 可是现在没那个条件也没办法。他们不能把手头的工作停下来去等,就只能用笨方法,没有办法就努力去找到解决的办法了。   这件事情也计划了些日子了,并不急于一时,眼下让梁悠养好伤才是最重要的。周师傅叮嘱她不要心急安心静养,等她好了之后他们再出发也不迟。   梁悠点点头答了一声“好”,琢磨着剩下的几天要赶紧找几本书来看,补一补相关的知识别给师傅拖后腿。   工作上的事情交代的差不多了,周师傅看到梁悠没有大碍一颗心也算是放下了。看看时间不早了,嘱咐她一定要注意休息,便起身离开回了研究所。   梁悠乖巧的点点头,等周师傅走后拿起了向瑾帮她带来的那本书。这本书也是讲的也是和制作颜料相关的,还算有点用。   现在早就过了午饭的时间,刚才周师傅来的时候还以为梁悠她们已经吃过了,不知道她们之前一直在应付邵科长一行,过了平时吃饭的饭点还没来得及吃。不过梁悠早饭吃的晚,倒是还不饿。   不过向瑾跟她不一样,梁悠看了看时间,问向瑾道:“现在吃饭怎么样?”   向瑾点点头,正好她也有些饿了。两人还没商量好是在连队找东西吃还是回研究所,就听到门口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不会又有人来吧?”梁悠躺倒在床上,如果是跟邵科长他们一样的陌生人,她实在是没力气应付了。   向瑾替她出了主意:“我去看看,如果是不熟的人,我就说你该换药了。”   梁悠点点头,磨磨唧唧的坐好了等着向瑾开门。   门打开了,外面的倒不是什么陌生人,而是岳青松和梁家栋。   梁悠在后面视线被门挡住了看不到人,可是味道她却闻得分明。   “向瑾,是有人送饭来了吗?”梁悠问道。   向瑾还没回答,倒是梁家栋先开口了:“梁悠,你这是什么鼻子,也太灵了吧,这都闻得见?”   梁悠一听是他的声音,马上放松了下来,想到能安稳吃个午饭了,又有了和他斗嘴的精神:“鼻子灵怎么了,我不管鼻子灵我还眼尖呢。昨天要不是我,哼哼……”   梁悠说的是昨天她看到了黄泽他们的事情,要不是她眼尖,失了先进怕是就逃不了了。   “行行行,你鼻子灵,你眼尖。”梁家栋声音颇为无奈,端着托盘进了门,后面还有岳青松和他一起。   梁悠惊喜的看着他们,问道:“你们回来了?是刚忙完,还是休息过了?”   “早晨就回来了,已经睡过一觉了。”岳青松答道:“听说你们还没吃午饭,正好过来和你们一起。”   “太好了。”梁悠脸上露出了这一上午以来最真心的一个笑容。   午饭做的很简单,给梁悠的是一碗窝了两个鸡蛋的汤面。   梁悠看着满满的一大碗面有些发愁,不顾拒绝的分给其他三人一人一小碗。   “你还要养伤呢,该多补补的。”向瑾说道。   “我这算什么伤啊,”梁悠笑笑,“破了一点皮而已,不上药也两天就好了,哪用得着补。”   “那怎么行。”岳青松不赞同她的说法,“小伤口也要多注意的,千万不能感染。”   梁悠托着脸,用十分陌生的眼神看着他,看的岳青松摸不到头脑。   “怎么了?”岳青松问道。   “有人不是被子弹划伤了都说没关系么?”梁悠反问。   岳青松尴尬的咳了两声,皮糙肉厚的摸了摸鼻子。   梁家栋最看不得这种场面,端起面碗呼噜呼噜的喝了个干净,惹得梁悠嫌弃的眼神马上跟了过来。   “梁家栋,你这是饿了多久了?”   “你管我呢。”梁家栋嘴里塞着一大块红薯也不忘反击。“我昨天在外面跑了一夜,饿了不行吗?”   “行行行。”梁悠倒了杯水递给去,“小心噎着。”   梁家栋哼了一声接过水,就算被梁悠损也比看着她和岳青松腻腻歪歪的让他心里舒服!   梁悠看着梁家栋喝完杯子里的水,跟他们问起了昨天夜里的事情。   事情跟小杨讲的也差不多,就是他们搜捕了一夜,最后成功抓到了两人,只剩下黄泽一个还没有踪影,还在继续追捕之中。   “那些人真的是A国人吗?”梁悠问道。   岳青松点点头,“他们是被专门培养出来的,身体素质极强。”   “可是,”梁悠想起昨天看到的那伙人忍不住撇撇嘴,“他们长得也太显眼了。”要梁悠说,执行这种任务的不应该都是扔人堆里就找不到的么,这几个人长得太扎眼了,别说在沙漠里了,就算在大街上也很容易被记住的。   “A国已经开口要人了。”岳青松没回答她的话反而说起了另一个话题。   “什么?”梁悠不敢相信,愤愤不平的说道:“他们脸皮怎么这么厚呢!说要就要,哪有这么容易的!”   “其实,每天都有人从A国试图越过边境线过来,他们中绝大多数都是普通人而已。”   “你是说……”梁悠恍然,“可是他们不是普通人啊。”   “但是他们也没做什么对么。他们‘只是’和那些人一样,想要偷渡过来而已。”岳青松没忍住,揉了揉梁悠气鼓鼓的脸颊。   梁悠想明白这些人怎么如此嚣张了。他们过来除了追她跑了几步确实什么都没有做,甚至追她都可以解释为担心被她举报被遣送回去。就算他们身体素质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又怎么样,只要咬死了是“偷渡”,你总不能给他按个别的罪名上去。   “我都这样了,他们却什么事都没有。”梁悠还是有些不平衡。那些人对她没造成什么严重的伤害,顶多拿他们手里拿着的凶器说事,可也不能一直不把人放回去的。   梁悠还是不死心,问道:“那这么说的话,他们什么都没交代了?”   “没有,”岳青松摇摇头,“他们说是来投奔黄泽跟他做生意的。”   “做生意?”梁悠撇撇嘴,“真不要脸。”   “没办法,俗话说得好‘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咱们跟A国大概就是这个状况了。”A国没什么可担心的破罐破摔,可华国还是要讲脸面的。   梁悠泄愤似的用筷子戳着碗里的面条,闷闷不乐。   “你放心吧,昨天我们也算是帮你讨回了点利息的。”梁家栋安慰道。   “利息,什么利息?”   梁家栋没有说话,看向了岳青松,看他安静的低头给梁悠添粥,不禁在心里嘀咕这人看着听老师的,其实倒也不全是。   岳青松没有开口,梁家栋只能自己解释:“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他们要‘拒捕’,那我们也不能让他们跑不是。”   梁悠眼睛一眨,就懂了他的意思,指着自己的脚问道:“比我这个伤重吗?”   梁家栋看了一眼,毫不犹豫的点头:“那肯定的啊。你这伤,啧,稍微没收住力气就比这个伤重了。”   “去你的。”梁悠抬脚要去踢他,吓得其他三个人赶紧拦着。   不过听到那些人付出了代价,梁悠心情也是马上就好了,端起碗就着咸菜又喝了一碗粥。   梁家栋看着她一脸的笑意颇为无语,她这也太好满足了太好糊弄了,这样就开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19-11-29 20:58:38~2019-12-03 01:12: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经年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那这么说的话, 被抓的那些人什么都没说了?”梁悠问道。“那我的猜测岂不是也证明不了了。”   “是啊。”梁家栋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声, “什么有用的都没说,先装听不懂话然后就装傻,反正不开口就是了。”   “这样啊……”梁悠也知道对这些经过专业训练的人没什么办法。而且就算他们说了又怎么样, 还能拿这份证词当证据不成?   “哎呀,你这些人好烦啊。”梁悠趴在桌上烦恼的挠挠头,“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 会不会打仗啊?”说到底这才是所有人最关心的话题。   “应该不会打的。”岳青松这两天见了几位市里和省里来的领导,知道的又比之前多了些。“A国得到了某些国家的支持有了作乱的底气,那些国家同样怂恿了和华国北疆接壤的国家。虽然诱惑不小,可是如果真打仗代价也不小。现在两边都等着对方先发难把华国的军力牵制过去再趁虚而入。”   梁悠懂了。那些承诺的帮助和利益听起来虽然美妙,可也不过是空头支票,两个国家都想付出少的代价得到高的回报等着对方先动手。只是因为谁也不想吃亏, 现在倒是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 应该是打不起来了。   “那黄泽他们呢,是要送回去吗?”   “送肯定是要送回去的。”岳青松点点头,“可是黄泽除外。”   “黄泽除外?”梁悠一愣, 想了想马上反应了过来, “因为他不是A国人?”   “没错。”岳青松点点头, “黄泽是华国人,A国没有任何理由和借口把他也要回去。所以现在必须要抓到他。”   “这样啊……可以抓的到吧?”   岳青松摸了摸她的头,笑道:“我们会尽力的。”   “那我相信你们一定没问题。”梁悠冲他咧着嘴。   “是不是该换药了?”梁家栋冷着声音开口,完美的打散了原本温馨的气氛。   梁悠倒是没发现他是故意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 啧了一声:“伤在脚上好麻烦啊,还耽误了我跟老师的出门计划。”   “出门计划?”梁家栋好奇的追问:“去哪儿出门,什么时候计划的?”   “去Y省,刚刚计划的。嘿嘿。”   岳青松低声问道:“怎么突然想起来去Y省了?”   “也不是突然想起来的,师傅计划了有一阵子了。”梁悠把有关去找朱砂颜料的事情简单的说给其他几个人听。   “我陪你去。”梁家栋听了也知道是正事,可因为昨天的事情他现在整个人还处于一种精神高度紧绷的状态,听到梁悠要离开视线就觉得不放心。   梁悠心里一暖,可还是摇摇头。“你怎么陪我啊,等我好了你差不多就该回去了。而且我们还不知道要去几天,你不入伍了?”   “可是……”梁家栋知道她说的没错,可就是没法放心。   梁悠安慰道:“别担心了,会有师弟跟着我们的。”   岳青松:“反正要等你伤好了才能去。到时候如果抓到黄泽了我陪你一块去就好了。”   “那你的工作……”   岳青松轻轻摇头,“抓到黄泽之后的事情就不是我们能负责的了的了。”   “也对。”梁悠想了半天,最后只说了这两个,也算是同意了。   吃完了饭,岳青松正打算带梁悠去医务室换药,就听到外面一阵骚乱。要知道在连队里战士们平时活动都极有规矩,讲究安静有效率。如今突然这么大的动静,不用想也知道出事情了。   岳青松叮嘱梁家栋在这儿照顾梁悠和向瑾,然后起身快步出了房间。   梁悠他们三个在屋里不清楚外面的事情,也不好擅自行动打扰他们,只能坐在屋里面面相觑,低头想自己的事情。   梁家栋看她眉头一直皱着,问道:“要不你睡个午觉,休息一下?”   “十点才醒的,怎么睡得着啊。”梁悠烦恼的抓了抓头发,“算了,接着看书好了。”她让梁家栋帮忙把放在床上的小桌子搬上来,拿出向瑾给她带来的书,翻开笔记本。长出一口气赶走脑子里的胡思乱想,让自己专心在眼前的书本上。   梁家栋是觉得现在这种时候,看书也看不下去什么的。不过梁悠既然提出来了,他也不拦着,分散些注意力也是好的。   结果没想到过了一会儿,屋子里就只剩下了书本翻页的声音。梁悠看起来不像是在发呆,而是把注意力都放在了课本上。不仅是她这样,向瑾也是如此。   梁家栋以前从没有注意过,原来梁悠还有这份专注。他开始时觉得梁悠来敦煌是一时冲动热血上头坚持不了多久,后来又觉得她在这儿吃苦并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可是这次真的过来之后,虽然他依旧不能完全理解梁悠到底是被什么吸引的,可他可以感受到梁悠的认真和专注,感受到她真的很热爱这份工作,也很适合这份工作。   梁悠不知道梁家栋心中思绪是怎么样的千回百转,她正在从文字描述中努力想象着不同产地的原料制成颜料后在颜色上的细微差别。   这本书也不是彩色的,上面描写的再详细也只能靠她脑补,要是能看看实物就好了。   梁悠想到了周师傅新开的那个洞窟她还没到里面看过,关于朱砂颜料和之前洞窟里用的颜色差别在那儿也不清楚。   看来等到伤好一定要先去看看,这样也能心里有数。梁悠默默把这件事放在了行动自由后要做的事情首位。   等再见到岳青松的时候已经是晚饭时间。岳青松带着小杨,给梁悠他们端来了晚饭。   “刚才出什么事了?”梁悠担心的问道。   岳青松揉了揉疲惫的揉了揉眉心,说道:“黄泽他们过来的那个湖需要处理一下,下午的时候有战士下去的时候没抓好从坡上滑下去了。”   “滑下去了?”梁悠心里一紧,脸上露出了担忧的神色。“那人怎么样了?”   “跌断了腿,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岳青松答道。   梁悠听完不由得松了口气,诚如岳青松说的,从那种地方摔下去还有命在,就已经是走运了。   “人已经送到市里军区医院了,我回来的时候已经醒了。”   “你下午去市里了?”   “嗯。”岳青松点点头,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有你的一个包裹,刚才王教导员去医院的时候拿过去了,让我带给你。”   研究所和连队这边太偏没人送信。所以有包裹信件都会送到部队里,等有人过去的时候一起捎回来。   “我的包裹?”梁悠想了想,想不出谁会寄包裹给她。如果是家里来的,大可让梁家栋捎过来不必多此一举。那如果不是家里寄来的,还有谁会寄包裹给她呢?   “没错。”岳青松点点头,“是个叫陶然的人寄来的。”   “陶然?”梁悠眨眨眼,不大自然的摸了摸鼻子。   “怎么,是你认识的人吗?”岳青松问道。   “咳,认识是认识的。”梁悠低下头猛扒了两口饭,一旁向瑾十分不厚道的憋着笑。   “认识就好。”岳青松看起来毫不在意的笑笑,梁悠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听到他又问道:“是怎么认识的,以前的同学吗?”   梁家栋也好奇的看了过来,“梁悠,以前没听过你有朋友叫这个名字啊。   “咳,来研究所后认识的。”   “研究所?”岳青松一笑,“研究所有这位员工吗?”   梁悠看着岳青松,莫名的觉得他现在笑的和平时很不一样。“已经走了,就是在你们连队出任务的时候。”   “那个什么,我那个是不是该去换药了?”梁悠僵硬的转移了话题。   “也是。”岳青松点点头。“我先送你去换药,然后去给你取包裹。”   “好的好的。”梁悠连连点头,反正先挨过了这时候再说。   岳青松蹲下身将梁悠背在背上送到了医务室,等医生帮她上完药包扎的时候才出门去取包裹。   “岳连长。”向瑾似乎是一直等在楼梯处,看到他走过来迎了过去。   向瑾想了很久,虽然当初研究所所有人都看出了陶然对梁悠的好感,可梁悠跟陶然并没有什么事情,梁悠也从来没有回应过。岳连长是个聪明人,与其像梁悠那样遮遮掩掩的以后误会,还不如她来把话说开了,不要留个结在两人之间。   “那个陶然的事情,您别误会。悠悠她……”   向瑾话刚开了个头,就被岳青松打断了:“向老师您放心吧,我并没有多想。”   “那刚才……”   “这个啊,”岳青松摸了摸鼻子,一向沉稳的脸上难得露出了几分不好意思,“我只是觉得逗一逗她还蛮有意思的。”   向瑾站在原地半天说不出话来,这一对情侣之间的套路明显不在她的理解范围之内。   岳青松当着向瑾的面秀了一把恩爱,略有些局促的咳了两声:“那个向老师,那我先去拿包裹了?”   “啊,好的好的。”反应过来的向瑾侧过身子,目送着岳青松离开,然后揉了揉脸颊,舒缓一下被酸到的后槽牙。 第68章   拆开包裹前梁悠还一直在纳闷, 陶然怎么突然想起来寄东西给她了。等拆开层层的包装, 露出了精美的封面她才恍然大悟,原来是书啊,怪不得呢, 她就说这么久没有一点联系,陶然怎么会突然寄东西给她。   陶然寄来的几本书有国文的有外文的,都是关于绘画和雕塑方面的, 里面还有一本笔记,封皮上写着陶然的名字,里面写的是他在敦煌的几个月里关于雕塑修复的一点心得。   梁悠翻看着,一片纸片从里面掉了下来,慢慢悠悠的落在了地上,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梁悠略显尴尬的嘿嘿笑了两声, 她现在刚上完药还坐在病床上, 只能无助的伸了伸手。   岳青松轻笑,蹲下身将纸片捡起来递给她。纸片上陶然也没说什么,只说他最近跟着老师国内外的交流, 看到觉得有用的书就买了寄过来了。还说他离开后总是会想起这里, 忍不住后悔, 可是又不敢回来。   梁悠叹了口气,陶然这个人太过理想主义,他离开后会忍不住怀念,可要是真回来了,恐怕也待不长久。如果有时间他愿意回来看看旅个游指导一下新人, 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梁悠将纸条收好,记下这件事等到有时间再回信。   过了一个星期,梁悠脚上的伤已经结痂,只要小心一点很快就能好了。不过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黄泽还没有抓到。   开始的时候,所有人都觉得黄泽应该好抓。在事情发后马上就做了周密的部署,把能搜的地方都搜过了,黄泽近处没地方可以藏,往外跑的话也不大可能比汽车跑得还快。可是尽管如此,一个多星期的反复搜查下来还是没能找到黄泽的踪迹。   市里的街道上已经贴满了黄泽的通缉画像,宾馆、招待所警察们每天都要去问一遍。岳青松跟队里的教导员开了好几次会了,这几日眉头一直皱着,他们都开始忍不住怀疑黄泽是不是早就从注意不到的地方偷偷越过了边境线。   梁家栋已经订好了转天的火车票回家准备入伍的事情,现在他正坐在梁悠的对面,想起一句交代一句,絮絮叨叨的听得梁悠头一点一点的,下一秒就要抵抗不住困意,倒头睡去。   梁家栋看到她犯困的样子,不满的问道:“你有没有认真听我说?”   “啊?”梁悠一个激灵,抬手擦了擦嘴角反应了一会儿。“听了听了,听得可认真了。”   “呵。”梁家栋冷笑,“那你说我刚才最后一句说的什么。”   “最后一句……”梁悠眉头皱起,这她哪儿知道啊?   梁家栋叹了一口气,无奈的摇摇头。   “我说啊,你要好好吃饭,注意身体……”   梁悠一听,他这是又要从头开始说一遍?只不过刚才确实是她理亏,梁悠也不好再反抗,只能点头听着。   “我刚才说什么了?”梁家栋突发提问。   “不要挑食。”梁悠语气无奈的回答,心里想着只有土豆红薯,就算想挑食也没的挑啊。   梁家栋满意的点点头,又继续往下说。直到梁悠马上就要忍不住,准备反抗的时候才停了下来。   “总之你一个人在这儿,一定要多小心。”   梁悠抬起头,看着他满含担心的眼神。   “也不是我一个人啊,研究所这么多人呢,都会互相照顾的。”梁悠低下头,“倒是你,我猜你肯定和大哥一样,主动要求到最危险、最艰苦的地方去。到时候一定要注意安全,做什么事情都别冲动,知不知道?”   “知道了知道了。”梁家栋故意提高嗓音,别扭的掩饰着自己的情绪。   梁悠看了看表,琢磨着时间差不多了。站起来仗着身高优势在还坐着的梁家栋头上揉了几把。   “我看你再啰嗦下去火车就要晚了,走吧,我和你去车站。”   梁家栋本来要反抗的手臂听到她的话一顿,默默地垂了下来,任由她揉痛快放过自己。   “你别送我了,我自己过去就行了。”   “没事的,”梁悠笑笑,“反正都是坐车。把你送到火车站我在跟车回来就好了。”   梁家栋想了想,觉得她说的也没错。从这里出去除了找连队借车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反正也要麻烦人家一次,让梁悠跟着车倒也不辛苦。   于是点点头,“那我去取行李。”   “好。”   梁悠目送着他出门,心里是说不出的难受:这次分开后梁家栋就会入伍,两个人都在离家很远的地方,再次见面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想到上次分开后还没机会联系的大哥,又想到了爷爷奶奶。梁悠一个人在房间里呆呆的站着,直到窗外传来汽车喇叭的声音才回过神来,抹了抹眼角快步走了出去。   今天帮忙开车的是小杨,他说岳青松本来是想亲自送的,可惜上午跟教导员被喊到市里开会了,所以就把这件事拜托给他了。   梁悠知道岳青松最近忙的不成样子,自然也不会说什么。她跟梁家栋两个坐在后排一路上到处找话题聊,等到市区梁悠还记得要买杏的事情,请小杨帮忙把车开到了市场买了一大包杏装好递给梁家栋。   “拿着,小心点别烂了。”梁悠嘱咐道。   “不是,不至于吧,大老远捎杏回去?”梁家栋小声嘀咕着,抬头看到梁悠的脸色后又咽下抱怨,接过来抱在怀里,从里面掏了一颗出来。   别说,还真挺好吃的。   梁家栋点点头,觉得这礼物可带,正好省的花心思在火车站买特产了。   把杏包好。梁家栋看着梁悠,百种心绪涌上心头。最后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所有的情绪化作了一声“保重”。   梁悠笑着点点头,上前一步抱住了他。   姐弟两个静静的站在那里,直到听到通知检票的广播响起,梁悠才放开他。   “等到了部队记得要跟我打电话。”梁悠嘱咐梁家栋道。   “嗯。”梁家栋咽下喉咙间的酸涩,想要自己表现的跟往常一个样。“你跟那个,那个岳连长要好好相处。他要是欺负你你一定要告诉我,我和大哥两个一定好好收拾他。知不知道?”   “行了行了,知道了。”梁悠被他故作凶狠的样子逗笑,“放心吧,他要是敢我肯定马上让你和大哥来帮我揍他。”   “那就好。”梁家栋放心的点点头。   “走吧。”梁悠松开了握着他的手,看着他几步一回头的走向检票处,越走越远,直到身影消失在人群之中。   梁悠一个人坐在车站里的长椅上流了好久的眼泪。有热心肠的阿姨操着一口方言关心的问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梁悠只能摇摇头,说不出话来。   阿姨说着梁悠只能听个半懂的方言安慰了半天,等到梁悠哭的没有力气了,抬手擦了擦眼泪跟她道了声谢。   好心阿姨看她没什么事了,又劝了几句,这才背着自己的行李离开。   梁悠抬头望着她离开的方向又坐了半晌,在车站里洗了把脸,这才离开。   小杨坐在车子里一直注意着外面,老远就看到梁悠和她那双通红的眼睛。等到她上了车,小杨机灵的一句话不说发动了车子就往连队开。一边装作没有发现她哭过,一边还要偷偷通过后视镜观察她的情绪。   在车子回到连队之前,梁悠总算平复了情绪。想到之前跟师傅一起出差找颜料的安排,打算先去石窟里看一看,看看那个洞窟壁画用的朱砂颜料的颜色和之前的到底有多大的不同。   回研究所取钥匙的时候周师傅正在给师弟们讲课。最近不能实际操作,正好补一补理论知识,也不算浪费时间。   梁悠在窗户外面向里看了一眼,就没去打扰直接到办公室找魏姐拿了钥匙。   魏姐将钥匙串递给梁悠,问她:“要不我陪你一块过去?”   梁悠看了一眼魏姐面前桌子上铺满的固资核对表,摇摇头。“不用了,也不远,不会出什么事的。”   魏姐想了想,觉得那个黄泽早就跑远了,连所长都说过两天开始恢复工作,估摸着没什么事了,于是点点头,嘱咐了梁悠几句。   梁悠笑着应下,摔着钥匙串往周山的方向走去。别说,一周多没过去了,还真有些想念。   踩着吱吱作响的木质楼里到了第二层,看着木门上写着的模糊编号找到了周师傅正在修复的洞窟。梁悠打开门,点亮汽油灯,走过去仔细的观察着。   面前的这幅壁画上朱砂颜料的颜色确实是比之前修复洞窟壁画上的稍显艳丽,只是单凭肉眼也没法分辨的太细致。   梁悠不禁再一次希望仪器能够快些落实。颜料颜色有一点差别在修复中就会表现的特别明显,只靠肉眼观察的准确性比用仪器分析出来的差远了。照片什么的色差也很大,只能多看看把眼前的颜色记在脑子里,还要寄希望于运气够好,一趟出去就能找对原料。   梁悠站在那儿又看了一会儿,将眼前颜料的颜色和之前的差别一点点的记下,又欣赏了一下面前这幅壁画后,锁门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19-12-04 20:59:48~2019-12-22 20:59: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牛虻 5瓶;秋日私语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顺着楼梯从山上下来, 正准备离开回研究所呢, 梁悠就听到身后传来门锁晃动的闷响。   难道是门被风吹坏了?梁悠顺着顺着声响检查着石窟的木门,最后发现声音是从转弯处的洞窟门上传出来的。   这个洞窟的木门上锁头还好好的挂在锁扣上,只是本来一对的锁扣只剩下了在木门上的那一个, 原本应该在门框的锁扣不见了。等于现在锁头虽然是锁着的,但其实一点用途都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梁悠纳闷。门锁坏了检查的时候不应该发现不了,怎么还把锁头又锁上挂在上面, 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正想推开门看个究竟,梁悠突然一个机灵想到了什么。也顾不上管门了,扭头就跑。没跑出几步就听到身后门被打开的声音,还有锁头与木门碰在一起的撞击声。   如果是熟人早就出声了,怎么会一声不吭的在后面追她?现在不用回头,她都能猜到后面的人八成就是黄泽了。   梁悠边跑心里边骂, 她可真够倒霉的, 遇到黄泽就躲不开这通跑。脚伤刚好没多久,这就又要跑一次。早知道应该多锻炼一下身体,省的像现在似的跑几步就开始喘。   本来梁悠是觉得自己肯定跑不过黄泽, 很快就会被追上的, 只是两人在沙漠里跑了几百米了, 后面人一点都没有要追上来的势头。   梁悠找到机会回头看了一眼,看到后面的人一脸的狼狈,嘴唇干裂,脸色苍白的可怕,跑的踉跄。   原来如此。梁悠反应了过来, 黄泽躲躲藏藏了一个星期,沙漠里没什么吃的水更是少,他还有命活着就不错了,哪还有什么力气追上自己。   看着黄泽虚弱不堪的样子梁悠松了口气,又难免有些后怕。现在跑出来了她仗着体力好不会被追上,要是刚才没多动脑子推门就进去了,很容易被杀个措手不及被黄泽制住。   梁悠看他虚弱的样子不似作假稍稍松了口气,可也不敢完全放心,半侧着身一边往前走一边观察着后面黄泽的动作。   黄泽那双阴狠的眼睛早就没了往日的狠厉之气,死死盯着梁悠时不会让人觉得心中生寒,反而看起来有些呆滞。梁悠估摸着就算今天她没误打误撞过去,黄泽也藏不了多久了,再待下去人都要没了,黄泽可不是那种不拼一把等死的人。   梁悠控制着自己的速度和他保持着相对安全的距离,眼睛看着他不敢掉以轻心。黄泽则像是没有了意识一样,就呆呆的跟着梁悠,整个画面看起来相当的诡异。   正巧出来打水的张冲看到了此时的场景,本来还在纳闷梁悠怎么这个姿势走路,等定睛一看认出了她后面的黄泽后,倒吸了口凉气。也不顾不上多想多问闹清楚前因后果,几步跑过去将黄泽扑倒制住。   黄泽那天晚上暂时逃脱后跑进了村子藏在了一口枯井里躲过了搜查,又打了个时间差在石窟被检查上锁后躲进了石窟里。   小时候父亲去世后黄泽就被带到了A国接受了一系列严格的训练和考验,对他来说耐心的等待机会反击是再擅长不过的事情。   可这一次他在石窟里躲了一个星期了,却连一个机会都没找到。有几次他趁着夜色出了石窟想要逃走,结果没走多远就遇到了巡逻的人。如果是一个人黄泽还有信心埋伏反杀,只是巡逻的人都是四人一组的,黄泽不敢冒险,只能又原路回到石窟里。   就这么过了一个星期,黄泽也没像计划的那样等到对方松懈获得一个可以脱身的机会。   躲躲藏藏的日子里,黄泽只敢晚上去研究所里找吃的。还因为担心被发现只能翻一翻扔在外面的垃圾,或者捡几根晒在外面的菜干。   这年头大家过的都节省,研究所那么一大帮人都没多少厨余垃圾。黄泽找不到吃的也想过再去村子里,只是村子周围天天排好班的青年村民在巡逻,想像开始一样趁乱进去是不能了。   无奈,黄泽只能继续躲在石窟洞里,空旷的沙漠无论往哪个方向都让他看不到逃出的希望,饿得狠了只能去河边喝水。这样的日子过了几天,他整个人不论是精神和身体都快到了极限,恍恍惚惚的,头脑不清楚就更想不出主意了。   现下他被张冲制住,一脸的狼狈,表情却迷茫的像是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一样。   一群人地毯式搜索了一个星期都没找到的人,就这么被梁悠误打误撞的找见了。   这也是因为石窟这边研究所的人之前已经搜过一次当时并没有发现黄泽,后来其他人也就没再过来,毕竟里面的文物经不起一点磕碰不好随便进来的。   梁悠本来还觉得自己挺厉害的,运气好。只是岳青松带人将黄泽带走时回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这一眼让梁悠心里一沉,想起来他之前千叮咛万嘱咐不让自己一个人出门的事情。   这可怎么办啊?梁悠摸了摸鼻子,盘算着回去就搬回研究所,忽悠师傅明天就出发去Y省找朱砂这件事的可行性。她先出去避一避,等回来的时候岳青松应该就消气了吧?!   梁悠计划的挺好,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回连队收拾东西,就被听到消息的季所长和周师傅喊着一起去洞窟里,检查一下洞窟里的壁画和文物有没有被黄泽破坏。   梁悠被他们一提醒也顾不上想别的了,赶紧带着他们去之前黄泽藏身的洞窟里查看。   黄泽在里面躲了一个来星期,虽然没有故意损坏壁画,可也不是想小心翼翼一点不碰的那种。   梁悠他们看着地上散落的被黄泽蹭掉的墙皮壁画,心都要碎了。好好的壁画在这里待了几百年了,就被他这么随便蹭一蹭,就都毁了。   “是我的错,应该多来检查两遍的,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呢!”季所长自责的拍着自己的头。要是他后来带人再多检查两次,就能早点发现黄泽,避免他对壁画造成的破坏。   “这也不是您的错,”梁悠安慰他道:“黄泽心思缜密,我刚才也是碰巧才发现的。”   周师傅叹了一声,按着季所长的肩膀也跟着劝他:“行了,看开点吧。”   “是啊,有我跟师傅在呢,您不用太忧心了,我们肯定能修的和之前一样的。”   季所长看着梁悠信心满满的样子,勉强的勾起嘴角。他在研究所待了几十年了,大大小小的事情经历了不知多少,现下心里虽然还是免不了难受,但也不至于太过纠结。   周师傅提起了带着梁悠他们几个去Y省找朱砂颜料的事情。季所长之前就听他说过了,对这件事当然没有意见。现在黄泽被抓到梁悠的脚伤也好了,周师傅跟梁悠都希望能尽快安排好,找到颜料后好继续工作。   季所长答应他们回去就提申请,因为之前已经打好了招呼,估计有两三天就能得到回复。   梁悠计划了一番,觉得既然已经抓住了黄泽,那岳青松他们怎么也要忙上两天,正好可以完美避过。   梁悠想的挺好,一蹦一跳的回到连队打算收拾自己的行李。结果一开门,就看到了坐在写字台前的岳青松。   “那个,哈哈,你怎么在啊?”梁悠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比较两人的腿上琢磨自己转身就跑有多大的几率可以成功。   “在等你啊。”岳青松合上手里的书,冲梁悠招了招手。   梁悠叹了口气,她这小短腿是绝对跑不过岳青松的,更别说他是名身体素质出众的军人,而自己是个跑两步就开始喘的废柴。   无奈,梁悠只能认命的关上门,磨磨蹭蹭的向岳青松的方向走去。   岳青松拍了拍身边的椅子,示意梁悠坐在那里。梁悠一看他这是早有准备,也不再挣扎,乖乖地坐下。   “还没问你,刚才出去是去做什么的?”岳青松问道。   梁悠老实回答:“我过阵子不是要跟师傅去Y省么,今天就打算先去石窟里看看壁画上的朱砂颜料到底是哪种红色的。”   岳青松挑挑眉毛,“所以,你就一个人出门了?”   “我错了!”梁悠干脆利落,认错态度好到一直故意板着脸的岳青松都要绷不住了。   岳青松转过头咳嗽了两声控制了一下表情,再转回来时脸上还是之前那副没什么情绪的冷淡样子。   梁悠偷偷抬眼观察,看到自己这么诚心认错他的表情也不见缓和,不禁在心中大呼不好。   “岳连长,”梁悠凑过去挎着他的胳膊,将脸靠在他肩膀处蹭,“您看我这也是第一次犯错,看在我诚心认错的份儿上,就原谅我这一次吧。”   岳青松低头看着她眨巴着眼睛向自己撒娇,刚才下定决心一定要让她认识到事情严重性的想法一下子就散了。冷漠淡然的表情维持不住,只能宠溺的摇摇头。   “你啊……”   梁悠看他表情就知道这次的事可以顺利翻篇了,她倒是不得寸进尺,乖的不行的举起三个手指发誓保证:“这次是我太不准轻重了,你放心,下次决不会了!”   岳青松无奈的在她头上揉了两把。“再有下次,我就给,给梁家栋打电话。”   岳青松本来想说给梁悠大哥打的,转念一想梁悠大哥对她在研究所工作还算支持,还是告诉梁家栋比较管用。   “这怎么行啊!”梁悠不赞同的看着他,“你要是告诉梁家栋的话,他肯定要跟爷爷告状的。到时候要是爷爷让我回家了,你给多想我啊。”   岳青松被她这副我是为你好的表情逗得忍不住轻笑,捏了捏她的脸颊。“那就别再做让我担心的事情,不然我退伍跟你回去天天看着你。”   “那怎么行啊。”梁悠揉着自己的脸不赞同的摇摇头,“我离开研究所你离开部队,这对研究所和连队来说是多大的损失,咱们怎么能为了自己做有损集体利益的事情呢!”   “思想政治学的不错么。”   “那是。”梁悠骄傲的扬起了小下巴。   “那梁悠同志,一千字的检查报告,在去Y省前交给我。”   “不是,什么检查报告啊?!”梁悠呆了。   “对你今天的错误行为深刻反思的检查报告。”岳青松没忍住,在她另一边脸颊上又捏了一把。起身回办公室继续去处理黄泽的事情,留梁悠一个人坐在原处,一脸的不敢相信。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19-12-22 20:59:02~2020-01-16 20:57: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蝴蝶ぐ 20瓶;安、鹿呦呦、云悉 10瓶;空 5瓶;淡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0章   向瑾回来收拾东西时, 梁悠在旁边一边跟着帮忙一边欲言又止的看着她。   向瑾被她看的后颈发凉, 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她开口,干脆把叠了一半的衣服往床边一放,坐好了看向梁悠。   梁悠意识到自己的偷看被发现, 赶紧移开了目光,装作一副认真整理行李的样子。正跟手边的外套较劲的,手里的东西就被向瑾抽走放在一边。   无奈, 梁悠只能带着几分犹豫的抬头看向向瑾。   向瑾:“有什么事直说吧。”   梁悠挠挠头,一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的模样。向瑾也不催她,就耐心的等着。半晌,梁悠轻声问道:“向瑾,你写没写过检查报告啊?”   “什么?”向瑾没料到她的问题,听到后一愣。等到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后, 忍不住失笑出声。“你怎么突然问起写检查的事情了, 是不是……”   “不是!”梁悠抢先否认。在向瑾调侃的目光下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我就是,就是突然想起来了一时好奇。”   说完就低下头,继续认真的整理起衣服来。   向瑾低头偷笑, 但也很给面子的没再问什么。梁悠理衣服理到一半, 抬起头叹了一声。她也是病急乱投医问错人了。   梁悠自己两辈子没写过检讨, 向瑾比她做事还要守规矩,就更没写过了。   这可怎么办啊……梁悠有些头疼。写检查听起来就比写报告难多了,还要一千字。要是不写的话……   还是写吧。梁悠权衡了一番,既然是自己有错在先,那深刻反省认识一下错误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梁悠十分熟练的说服了自己, 然后继续为一千字的检查而发愁。   两人收拾好了带来的衣物,又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遗漏,便整理好屋子回了研究所的宿舍。   路上,向瑾看着依旧心不在焉的梁悠,替她出主意:“我觉得你可以去问问教导员,他应该对岳连长平时喜欢看什么风格的检查报告这件事情比较了解。”   “我,不是我要写的。”梁悠没什么的底气的替自己辩解。   “哦,这样啊。”向瑾点点头,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句。   梁悠有心还要解释,可又觉得说多了更明显,更丢面子。不过虽然她现在为了写检查报告而发愁,可去问教导员这种丢脸的事情她还是绝不会做的。   到了研究所里,周师傅告诉梁悠他们出行的时间定在了三天后。梁悠算了算,觉得纠结出一篇千字检查的时间还是够的。怎么也要在离开之前把承认了错误,这样才显得比较有诚意嘛。   两个人在宿舍里看书的时候梁悠不好意思研究写检查的问题,好在这几天周师傅继续给她放了假,让她整理去Y省的行李。   梁悠收拾好行李后,利用向瑾白天不在宿舍里的时间,总算是完成了自己这一篇一千多字的检查报告。   读了两遍的梁悠越看越满意,自己这篇检查写的真是诚恳又深刻,绝对能位列岳青松看过的检查报告里最出色的前三的位置。   岳青松那边这几天倒是挺忙。梁悠出门前想要和他见一面的,可惜每次去到连队问起,得到的都是岳连长还没回来的答案。   梁悠琢磨着他把黄泽送到该去的地方后怎么也要配合着说明一下情况,这一来一回的,恐怕在她出门前是回不来了。   梁悠心里有些遗憾,在出门前最后一天晚上,和教导员说了一声后进了岳青松的办公室,把她费尽心血写出来的检查书和一封信一起放在岳青松的办公桌上,压在了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她送出的那块石头下面。   第二天一早,梁悠收拾好了东西背上背包,出了宿舍就看到院外靠在吉普车上正和周师傅在说话的岳青松。   几天未见,本来以为这次出门还要分别些日子。突然看到想念的人就在不远处,梁悠心中惊喜,小跑到他身边。   周师傅知道小情侣有话要讲,也没做声,对岳青松点点头就走到一旁去了。   梁悠冲着他傻笑了一会儿,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事情处理好了,就回来了。”岳青松说得轻松,绝口不提他为了赶时间熬了几个通宵写报告,今天凌晨天还没亮就从市里开车往回赶。   “很辛苦吧。”梁悠看着他眼底的青黑,心疼的问道:“你是特意赶回来的?”   “是特意回来的,所以不辛苦。”岳青松笑笑。   梁悠看着他的笑有些恍惚,一时竟然无法将眼前的人和第一见面时救了自己却一直冷着脸的人联系到一起。然后心里又是一阵甜蜜,毕竟岳青松的笑只有在面对自己时才格外的多。   梁悠道:“那你一会儿赶快去休息,好好睡一觉吧。”   岳青松却摇摇头:“那恐怕不行。”   “啊,你一会儿还有工作啊?”梁悠眉头微蹙,有些心疼。   岳青松笑笑,“倒不是工作,只是我之前说了要陪你去Y省的,你难道忘了?”   “你要跟我们一起去Y省?”梁悠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可是,可是连队里……”   “黄泽的事情解决了,连队也就能解除高等级勤务状态了,大家倒着休息一下。”岳青松解释着。   梁悠点点头,没再说话。她知道岳青松入伍后除了今年回老家处理事情外,往年连探亲假都没歇过,从来都是自己守在岗位上让别人休息的,还没有像这回似的主动提出要歇假外出过。   梁悠心知他是担心自己,毕竟Y省紧邻边境,虽然算是安稳的可也少不了事端。心里开心之外又忍不住问道:“我就这么不让人放心吗?”   岳青松揉了揉她的头,给了她一个“你自己意会”的眼神。   梁悠扁扁嘴,想要为自己辩解两句,结果被周师傅的咳嗽声打断。   “那什么,我看时间差不多了,要不咱们先出发,有话路上说?”   周师傅向来严肃,难得说话带着几分调侃。梁悠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然后抬起头一脸坦然的先上了车。   这次除了梁悠之外,周师傅带着一起去Y省的还有张冲和高鹏。高鹏就是之前送去博物馆学习的几名新学徒之一,据博物馆的文物修复师傅说是最刻苦也是最有天赋的一个。所以这次出门除了梁悠和张冲之外,周师傅特地也把他带上了。   周师傅在车上说了,他们这次去的首要任务肯定是要找朱砂颜料的,可除此之外要是能和Y省文物修复方面的师傅们交流提高一下就更好了。尤其是高鹏,他现在主要学的就是文物器皿修复。   只不过,Y省文物修复好的老师傅们都不在博物馆或者是□□门里,而是在Y省有名的古董街上。   Y省多古墓,再加上紧邻边界,见得光的见不得光的文物生意是少不了的。   有名的古董文物铺子里总少不了一两位精通文物鉴定修复的高手。和梁悠他们这样一板一眼学来的不同,市井中一些“土方法”有时反而更有用。   梁悠前世虽然志愿要成为一名壁画修复师,可读书时读的是文物修复专业,除了壁画外其他文物的修复知识也是学过的,还去博物馆实习实践过。自然知道现在这个年代在文物修复工作的专业程度还远远不够,像周师傅说的那样去和实践经验丰富的老师傅们学习,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办法。   只是现在这时候讲究的是师徒传承,很少有人愿意跟陌生人交流起和自己谋生手艺相关的事情。所以到底要怎么才能学到,还要看梁悠他们几个年轻人到底能想什么主意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1-16 20:57:10~2020-01-18 23:55: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Jessi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1章   之前几次长途出行梁悠都是坐的卧铺, 这回是公事车票是研究所一起买的, 梁悠不爱搞特殊,所以就一起买的硬座票。   岳青松的车票倒是自己花的钱,只是买的时候卧铺早就没有了, 因此也是买的硬座,上车后跟人换了位置坐在了梁悠旁边。   梁悠还是第一次坐这么长时间的硬座,火车上人特别多, 坐累了想起来活动一下都没有空间。岳青松比较有经验,把自己的背包整理了一下给梁悠垫在了腰后,让她能够坐的稍微舒服一点。梁悠冲他笑笑,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一本书。   旁边岳青松同样拿起刚才放在腿上的笔记本,放在了面前的桌子上。   “还有工作没做完吗?”梁悠好奇的问道。   岳青松笑了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打开笔记本, 翻到了中间夹着纸的那一页。   梁悠在旁边看到他笔记本里夹着的熟悉的条格纸心里一动, 等岳青松翻开后果然是她昨晚放在他办公室桌上的那几张。   梁悠将手放在条格纸上,挡住了上面的字,小声跟岳青松打着商量。“要不别看了。”   “那怎么行。”岳青松笑着将梁悠的手放到了一边, 铺平了信纸。“今天回来的太晚没来得及看, 正好现在看一看。”   “别了吧。”梁悠趴在手臂上侧着脸看向他, “看我吧,别看信了。”   “噗。”对面一直不做声降低存在感的高鹏没能忍住,听到梁悠的话笑出了声。   梁悠一个眼刀飞过去,高鹏赶紧低下头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张冲把自己带来的资料分了两页给他,别管能不能看进去的, 好歹装装样子不是。   高鹏感激的接过张冲递来的资料,举起挡在眼前,试图阻挡住师姐可怕的目光。   梁悠欺负完了师弟后又将注意力放回身边的岳青松身上。此时岳青松正低着头,脸上的神情看不出和平常有什么不同。只是……   “你这是害羞了?”梁悠看着他泛红耳朵不大确定的小声问道。   岳青松不大自然的咳了两声,算是默认了。   梁悠惊讶的倒吸了口气,她竟然成功调戏了岳青松?!   不过岳青松倒不是像梁悠想的那样是因为高鹏他们在对面才害羞的,而是刚才梁悠侧着脸看着他,让他看她的时候。   对面三人包括周师傅都尽量少开口,省的打扰他们。   这列火车运行线路很长,从首发站到终点站要行驶三十多个小时,中间停靠十几个站点。梁悠他们是半路上车的,要在Y省的Y市下车。   岳青松中途起身将作为让给了一位只有站票的抱着孩子的妇女,等她下车后才又坐回梁悠身边。   “累不累啊?”梁悠问他。中间张冲高鹏他们也都提出和岳青松换着坐,可岳青松说自己习惯了,就一个人站了五六个小时。   “不累。”岳青松摇摇头,他确实是习惯了,可梁悠的关心还是让他心里一暖。   因为上一站是大的中转站,下车的人很多。等火车再开起来的时候不仅没有人站着,有些座位都空了出来。   梁悠他们之前一直坐在位子上,也没有活动的空间,顶多站起来跺跺脚,坐久了坐的腰酸背痛的。   “起来活动一下吗?”岳青松提议,“我刚才站久了,也想走走。”   梁悠想了想,点点头。两人跟周师傅他们说了一声,起身捶着腰在火车车厢里溜达着。   两人走到了车厢连接处,站在车门旁从小小的玻璃窗看着火车外的景色。   天已经黑了,周围都没有路灯。可是月亮和星星格外的明亮,将光洒在了田野上。   “你之前有没有去过Y省啊?”梁悠问道。   “没有。”岳青松摇摇头,“不过我有个战友是Y省人,我还和他学过当地的方言。”说完就和梁悠说了几句。   梁悠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只觉得怪腔怪调的,忍不住笑了出来。   岳青松看她觉得有意思,就又跟着说了几句。当年他还是一名新兵的时候,和战友们一起出任务在茫茫沙漠里走了几个月。晚上一群人躺在帐篷里仰头看着月亮,能聊的事情都聊了不知道多少遍了,实在没的说了就互相学起了对方家乡的方言,好歹能解个闷。   梁悠听他讲起执行任务中的一些趣事,听得津津有味的。两人站在门边,直到乘务员提醒要熄灯了才回到座位。   和梁悠他们坐一排的人之前已经下了车,现在还没人上来。   到了平时该睡觉的时间,梁悠看对面的周师傅和师弟们靠着座位已经都睡着了,也打了个哈欠准备睡觉。   只是火车的硬座坐着太不舒服,梁悠调整了半天姿势怎么靠着都难受。正想把背包垫在桌上趴着试一试,就感觉到身边的岳青松碰了碰自己。   梁悠抬头看过去,看到岳青松指了指他的肩膀。   “不用了。”梁悠摇摇头。   岳青松却不管她的拒绝,宽大的手掌扶在她的脑后,轻轻地将她的头放在自己的肩上,还往下坐了坐放低了高度,让她能靠的更舒服一点。   靠着岳青松的肩膀,梁悠总算觉得舒服了一点。没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半夜的时候,有人上车坐到了岳青松旁边空着的位子上。岳青松醒来看到后往梁悠的方向挪了挪,新上车的那人把自己背着的一个麻袋塞在了桌子底下,坐在了自己的位子上。   梁悠醒的时候天才亮。她揉了揉歪着一夜而酸痛的脖子,坐直身子小幅度的活动身体。   正疼的龇牙咧嘴呢,就感觉到一个宽大温热的手掌覆在了她的脖子和肩膀处,力道正好的替她放松着酸痛的肌肉。   梁悠感激的冲岳青松笑了笑,还打量了一下坐在他旁边的那位新乘客。   和梁悠他们坐在一排的新乘客是位中年男性,皮肤黝黑,单看外表就像是普通的庄稼汉。不过他现在闭着眼睛也紧锁着眉头,整个人看起来就不好惹的样子,梁悠看了两眼就收回了目光。   在火车上待了一夜,现在梁悠十分迫切的想要洗漱整理一番。只是坐在最外面的人好像还在睡,想要在不惊动他的情况下出去是件不可能的事情。   这边梁悠还在纠结要不要打扰别人,火车一个刹车,把车厢里的人都晃醒了。不少人都揉着眼睛,迷迷糊糊的跟身边的人打听现在几点了。   梁悠看最外面那人也睁开了眼,赶紧起身提出要出去一下。   那人听了梁悠的话没有做声,只是默默地侧过身子留出了走道。   梁悠跟他道了声谢,跟岳青松一起起身出去。走到最外面的位置时,梁悠脚下不知道踩到什么东西,被绊的踉跄了两下差点摔倒。还好岳青松反应快,回身马上扶住了她。   梁悠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踩到的是尼龙编织袋的提手。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梁悠一边道歉一边弯腰想要把脚从带子的缠绕中解救出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太用力了,还是编织袋本来就没有系好,她这边一拉提手,袋子里的东西竟然滚了出来,咕噜咕噜的滚到了梁悠脚边。   梁悠盯着自己脚边的东西看了一会儿后,放弃了和带子的纠缠,拿起了脚边的烛台。   这只烛台是铜制品,做工细致、形态典雅,称不上多奢华,可却是一件不折不扣的古董。   “怎么了?”周师傅看着梁悠拿着人家的东西来回地看,也有些纳闷。   周师傅在壁画修复上面是行家,在文物鉴别方面却并不精通。高鹏和张冲都是才开始接触文物修复的,自然也不太懂这些。   梁悠看了依旧沉默的中年男子一眼,摇摇头。“没什么。”说完将手里的烛台还了回去。“不好意思。”   中年男子什么话都没说,接过烛台塞回了自己的尼龙袋里。梁悠从他尼龙袋掀起的空隙里,看到他袋子里还装着不少烛台和瓷碗花瓶之类的物品,就都塞在一起,也不担心碰坏了。   岳青松看梁悠一直在晃神,忍不住问道:“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啊?”梁悠一愣,反应过来后摇摇头,“我没事。”   “那就是和刚才的烛台有关了?”岳青松猜测。   梁悠用凉水洗了脸,接过岳青松手里的毛巾擦脸,笑了笑说道:“算是吧,就是小惊讶了一下。”   梁悠原本看到那名中年男子就这么随便带着古董有些吃惊的。后来看他面色如常,又见手中的烛台虽然有些年头却像是一直被使用的,而并非从古墓之类的地方挖出来的。再看他带着尼龙袋里还有其他不少古董,猜测他应该做的是倒卖些老玩意儿的买卖。   “他应该是做古董生意的。”   岳青松听后点点头,明白了梁悠的意思。   都说“盛世古董,乱世黄金”,现在这个年代有闲钱有条件收藏古董的人是少数,所以古董生意并不怎么兴隆。不过即使如此,还是有人在做这个买卖的。   像Y省的古董街,就是因为靠近边境外国人多,古董街上的商人们利用他国人对华国古董文物的兴趣,向他们出售古董赚钱。至于卖出去的古董是真是假,实物又和他们吹嘘的是不是相符,这就是另一回事了。   梁悠看刚才那位中年男子穿着普通,尼龙袋里装的都不是什么贵重的物件,且烛台明显是一直在使用的。因此猜他是向村民低价收购手里的老物件,然后转手卖出去。   现在的人们对于家里的老物件可能古董或者能卖钱这件事没什么概念,如果有人愿意出钱来买,大多都会欢天喜地的卖给别人的。买方偶尔能捡漏捡到真正的好东西,不过大多都是些做工普通的民间物品。有几百年的年头,用于收藏的价值却不大。   梁悠已经把刚才那人划到了靠转卖赚点小钱糊口的范围里,殊不知自己这次却是实实在在的看走眼了。 第72章   火车最后停靠在了Y市的火车站。梁悠跳下火车在站台上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总算是到了。   Y市的火车站不大, 几个人背着行李很快就出了火车站,却又开始犯愁了。   华国早就有了关于推广普通话的政策。可是很显然,这项政策还没能在Y市推广开来。火车站除了工作人员会说普通话外, 其他人说的都是方言。   梁悠他们站在火车站外,身边人说的都是听不懂的话,让人一时有到了另一个国家的错觉。   好在岳青松之前和战友学的几句话派上了用场, 梁悠他们总算是找到了车站上了去古董街的公交车。   来之前周师傅跟来过Y市的熟人打听过了,Y市是朱砂的产地,所以书画铺和路边的小摊都有不少出售朱砂颜料的。   本来周师傅的打算是多去路边的小摊看看的,可真到了Y市才发现语言还真是个不大好解决的问题。于是只能放弃原本的计划,改为去书画铺。铺子里的人常和外面的人做生意,说话的口音应该不会太难懂。   购买颜料的过程倒是挺顺利的。几人到了古董街后找了家铺子, 周师傅把带来的样本给了铺子里的老板。老板放在手上捻了捻看了看, 一指不远处的一个袋子,让他们自己去看。   梁悠他们几个围着袋子蹲了一圈,仔细比对之后发现果然和他们需要的是同一种朱砂颜料。老板告诉k了他们制作方法, 怕他们不放心还现场演示了一遍。   “你们放心吧, 你们大老远来我是不会骗你们的。”老板操着带着口音的普通话一字一顿的边说边调制着颜料。   梁悠他们在一旁认真的学着、看着, 老板用的方法就是他们平时常用的一种,用朱砂调胶后使用。只不过用的不是常用的牛皮胶,而是鹿角胶。   朱砂原料的差别,再加上用胶不同,使得梁悠他们之前用的朱砂调制不出想要的颜色。这次就不同了, 最后成品的颜色和他们想要的一模一样。   事情进展的太过顺利,完全出乎了意料。梁悠还以为怎么也要跑几家店铺挑半天了,没想到一下子就找到了。   几个人站在原地有些茫然,这么兴师动众的出来,结果这么轻松就结束了?   周师傅在店里一边看着其他矿物颜料,一边跟老板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谈起了店里的生意老板却叹了口气,直言现在书画铺子生意并不怎么好,这年头有闲情逸致买字画的人终归是少数。   现在古董街里不少书画铺都也改卖古董了,有的直接就找人把铺子里的新的字画做旧,假做是什么名家大作,卖给来这儿淘宝的外国人。   “这东西只要你说是华国的古董,外国人就稀罕的紧。”老板笑着摇摇头,也颇有几分无奈。   “把新画当古董去卖,这不犯法吗?”高鹏瞪大了眼睛,有些吃惊的问道。   “犯法?”老板轻笑,“呵呵,咱们古董街上可没这么个说法。”   高鹏还是不服气,忍不住嘟囔道:“骗别人是古董卖高价,这可不就是犯法么。”   正在一旁看画的梁悠听罢也笑着摇摇头。像高鹏说的这种行为是犯法也没错,不过要取证不容易,更别说此处的古董多出售给外国人了。而且古董行当里有些约定俗成的规矩,买到假的只能自认眼力不好,怪不得别人。   “而且别说是那些外国人了,有的连文化局的人都不一定看得出来。”老板说着往外一指,“诶,你们看到拉着尼龙袋的那个老头没,这东西要经过他的手给你处理做旧,保证比博物馆里的什么收藏还像文物!”   梁悠顺着老板手指的方向向外看去,看到他说的老头时吃了一惊。   “这个不是火车上跟咱们坐一起的人么。”高鹏说道。   梁悠看了看身边的岳青松,对方向她点点头,示意他们都没有认错。   “这大叔深藏不漏啊。”梁悠感慨道。   “你们见过他了?”老板问道。   张冲点点头,“嗯,我们和他做一列火车来的。”   “这样啊……看来他不知道又跑哪个山疙瘩里面收东西去了。”老板拨了几下算盘,“三两毛收进来捣鼓几下再三两百卖出去,这利润……啧啧,让人眼红啊。”   “这么赚钱啊。”高鹏瞪大了眼睛。   “赚钱又如何呢,”老板冷笑,“这老子赚的没有儿子败的快,钱在口袋里转一圈,最后还不是一场空。”   “一件就能卖两三百,那他那一麻袋……嘶……”高鹏倒吸了口气,不敢想那是多少钱啊。“他儿子是做什么把钱都花出去的?”   老板笑了笑,没有答话。   梁悠想着,不过就是“黄赌毒”这三件事罢了。结合现在的情况来看,“赌”的可能性是要远远高于另两件的。   “老板,请问您这条街上有没有修复古董手艺好的师傅?”周师傅问道。   “就刚才过去那老头啊,老贾。”老板回答。   “老贾……”   梁悠想了想在火车上碰到的那位看起来不怎么好惹的大叔,没想到竟然会做古董修复这么细致的工作。   “那他的店铺在哪?”周师傅又问。   老板从柜台后面走出来,站在门口给周师傅指路。“顺着这条街走到头,拐角处的那家店铺就是了。”   周师傅点点头,买下了朱砂和其它几种矿物颜料,跟老板道了声谢后带着梁悠他们离开了。   “师傅,咱们接下来几天做什么,要不要去见见哪位贾师傅?”梁悠问道。   “也好,”周师傅点点头,“咱们来都来了,多看看多学学总是没错的。”   梁悠几人点头应是。不过现在时间也不早了,几人找了间小馆子吃了饭,在古董街旁边找了处旅馆落脚。   昨天在火车上一夜都没怎么睡好,醒来脖子还酸痛的厉害。梁悠洗漱后倒在床上,翻开笔记本还打算记录一下今天的见闻的,可惜只写了两行字,就倒头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时已经十点了,梁悠暗道一声遭了,匆匆忙忙的收拾一番出了房间。   周师傅和岳青松他们已经都坐在大厅里了。周师傅拿着一份报纸再看,岳青松他们几个年轻的凑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什么。   “师傅,我……”   “起来了啊。”周师傅放下报纸冲梁悠慈爱的笑了笑,“不用着急,先吃个早饭。”   梁悠看了看茶几上放着的包子。“我还是不吃了吧。”   “说了不用急的。”周师傅隔着袋子摸了摸包子的温度,递给梁悠。“岳连长一大早去给你买的,本地特色,快尝尝。”   梁悠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能抵挡住诱惑,接过包子坐在了沙发上。   岳青松起身接了一杯热水放在她手边,梁悠怕耽误正事吃的很快,周师傅在旁边一再跟她说不用心急。   “慢慢吃,我还打算等老板娘收拾完了和她打听些事情的,你不用吃这么快。”   梁悠想了想,反应过来周师傅应该是想打听那位贾师傅的事情,于是点点头,开始慢慢享用起自己的早餐。   早餐是岳青松一大早排队买来的,去的是周围最有名的早餐铺子,虽然是平时吃惯的包子,可馅料却不是常吃的那几种。   梁悠咬了一口,笑的眉眼弯弯的看向岳青松:“好吃。”   岳青松看她满足的样子也跟着勾起了唇角,忍住了捏一把她鼓起的脸颊的冲动。   那边老板娘总算料理完了客人们的早饭,整理了房间,刚刚闲下来有喝口水的时间。她端着茶缸走过来坐在周师傅对面,问道:“您要问什么,尽管问吧。”   周师傅道:“我们就像跟您打听一下贾师傅的事情?”   “贾师傅?”老板娘一愣,“哦,你们说的是老贾吧,拐角开店的那个?”   “没错,就是那位贾师傅。”周师傅点点头。   老板娘上下打量着梁悠一行人,眼神戒备:“你们找他干什么?不是从他那儿买了假东西来找他算账的吧?”   梁悠摆摆手,解释道:“不是不是,我们这是第一次来的。”   “这样啊。”老板娘松了口气。不是来找事的就好,要不然她也要受牵连的。“那你们打听他是……”   周师傅问道:“我们听说那位贾师傅,他很擅长修复古董是不是?”   “嗨,听说是挺厉害的。”老板娘看他们果然不是来找是的,总算放了心。   “听说?”梁悠皱皱眉头,一条街上的街坊,怎么就用上“听说”这么两个字了。“他现在不做了吗?”   “不做了啊。”老板娘耸耸肩,理所当然的答道。   “为什么啊?”梁悠不解。好好的,怎么就把自己的手艺丢了呢。   老板娘笑着摇摇头,对梁悠道:“妹妹啊,修古董才能来多少钱,做假古董卖那可是一本万利的啊。”   “不是,那位贾师傅家里到底有什么事情,怎么会这么缺钱呢?”梁悠好奇的问道。好像不管是昨天的老板还是今天这位老板娘,提起贾师傅说的都是他很需要钱的样子。   老板娘端起茶缸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语带不屑的说道:“养了个败家子,多大的家业也不够造的。”   “那他儿子……”   “你们知道什么是赌石不?”老板娘问。   梁悠恍然,怪不得呢。她之前就觉得贾师傅如此缺钱,他儿子怕是沾上了“赌”这个字。只不过她没想到并不是普通的赌,而是赌石。   那就难怪了,这种东西要是戒不掉,任你是金山银山,也能一夜输个干净。   只不过除了梁悠之外,其他人都是一脸茫然,并没有听说过“赌石”这件事情。高鹏想了半天都没想通,还纳闷的问张冲石头到底有什么好赌的。 第73章   石头当然没有什么可赌的, 要赌的是这石头里的东西。   虽然没有亲眼见过, 但梁悠前世也听说过赌石这件事有多疯狂,一夜之间倾家荡产的不在少数。没想到贾师傅的儿子竟然沾染上了,而且看起来陷的很深, 不然老板娘他们话里话外的也不会直指他是个败家子。   老板娘看他们不懂,主动解释了起来。原来Y市除了生产矿物颜料外同样是翡翠的优质产地,这里出产的翡翠色正、水头足, 自古就是有名的出好翡翠的地方。   所谓赌石,就是购买没有解开的翡翠毛料,从毛料表面上表现出来的特征去“赌”里面的翡翠是什么色什么种,能有多大的价值。   赌石看涨的几率选小于赌赔,可一旦出了上好的翡翠,就是千倍万倍的利益。这也是为什么有人赔的倾家荡产也要用口袋里最后的钱再买块石头, 因为他们总把暴富的希望寄托在下一块毛料上面。就算没钱了, 去偷去抢也要继续赌,就为了虚无缥缈一夜暴富的美梦。   Y市自古以来赌石活动就盛行,政府也采取措施管制过, 可也不过是从地上变为底下而已。赌石早就成了这座城市的特色标签, 就连来旅游的人好多都忍不住赌两把体验一下。   据老板娘说, 贾师傅的儿子贾彤从小跟父亲学习如何经营好一家古董店铺相关的事宜,本来是个规矩到令人羡慕的别人家小孩的。而贾师傅鉴定古董的眼力和修复古董的手艺在整个省都是出名的,贾家的铺子在古董街都是标杆一样的存在。   直到五年之前,贾彤的一个朋友带他去接触到了赌石,一直规规矩矩的少年被这项和他平稳生活不同的活动深深吸引, 深陷其中。   开始的时候贾师傅还想要规劝儿子,可惜平日乖巧的儿子早就换了一副面孔,就算当面答应的挺好,回过头也要把家里翻个底朝天去赌。   贾师傅劝过、骂过,还曾经把儿子关在家里。结果没想到贾彤为了出门从二楼的窗户直接跳下来,跌断了腿也要继续去赌。   断了他的经济来源,他就去借高利贷。讨债的人把铺子里值钱的东西都抢走,还把大门砸了才肯放过。   贾师傅发狠报了警,可惜出来后儿子依旧不知悔改。日子久了,贾师傅也没力气再管,随他去了。   只是不再像以前一样热心肠的帮老街坊们掌眼,帮他们修复破损的古董,整个人快速的衰老,对儿子也有几分任他破罐破摔的意味。铺子里也卖起了假古董,赚了钱随儿子去挥霍。   梁悠他们听后不免唏嘘,这“赌”果然是害人的东西,沾上了就让人性情大变、无法脱身,整个家都毁了。   前台有新客人上门。老板娘向他们做了个手势,赶紧去前台招待。   梁悠他们相互对视了几眼,最后看向周师傅,等他的决定。   周师傅皱着眉头思考了半晌,最后还是站起身。   “先去看看吧。”   其他人点点头,跟在周师傅身后,和老板娘打了个招呼后出了宾馆。   现在正是古董街开始热闹起来的时候。南来北往操着各种口音说着各种语言的人汇集在此,就是为了能淘到心仪的好东西。   除了有门面的铺子外,路边还有摆摊的小贩,看到人就吆喝,热情的冲梁悠他们挥着手。   梁悠好奇的四处打量着,不时还抓着岳青松,指给他看自己新发现的有意思的东西。   张冲跟高鹏两个年纪小,看到新鲜的玩意儿简直要迈不开腿,哪个小摊都忍不住好奇的凑过去看看。不过他们两个也只是看,从不上手去摸,也不管旁边的小贩说的如何的天花乱坠,更是绝不会买。   一行人这么走走停停的,一直到了中午才到了贾师傅的铺子门口。   但凡是做生意的铺子,总少不了挂个招牌牌匾,写上自家的字号,让别人好记也好认,打出名号有了熟客还能介绍些生意。   只不过贾师傅的铺子前面却没有这些。梁悠他们站在拐角的铺子前四处打量,心里还嘀咕着会不会走错了。   铺子很大,不像其他铺子里满满当当的摆满了商品,反而十分的空旷。商品不多又很凌乱,能看出经营者的心思早就不在上面了。   高鹏清了清嗓子,高声问道:“请问有没有人啊?”   半天都没得到回声,梁悠他们都以为铺子里没人时,听到不远处突然有人回话:“想买什么自己拿。”   梁悠被这声音吓了一跳,身边岳青松轻拍着她的背帮帮她平复心跳。   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这才发现不远处的柜台后面有一束微弱的光亮。梁悠他们凑过去看,看到了在柜台后面的人,正是在火车上遇到的那一位,也是铺子的老板贾师傅。   他手里拿着的正是梁悠在火车上见过的那只烛台,只不过和在火车上看到的样子不同,这只烛台已经大变了模样。   之前梁悠通过样式和材质,判断出这只烛台大概有个三四百年的历史,是民间的器具。因为一直被人使用,看起来缺少一种古董的古朴厚重感,收藏价值不大。   可是现在不同了,这只烛台经过了贾师傅的手,外面多了一层像是包浆一样的东西,看起来不像是一直用着的,倒像是刚从什么古墓里挖出来的一样,多了一层历史的厚重感,看起来有模有样,还挺能唬人的。   “您好。”梁悠打了声招呼。对方却连头都没抬,继续专注着手里的事情,对他们几个人一直围在周围也跟没察觉一样。   几个人对视了一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还好这时又有人进来了,暂且缓解了一下尴尬的气氛。梁悠他们退到了边上把地方让出来,不能打扰人家做生意不是。   梁悠站在一旁,听着进来的外国人对面前的古董忍不住的高声赞叹,好奇的踮起脚看过去,看到他们正看着一幅“古画”。   这幅画是梁悠没见过的,应该不是什么名家大作,还有极大可能是被做旧的新作。   贾师傅倒是个坐得住的,不管谁来都只管自己手里的活计,等到那几个外国人拿着画来问价格的时候,他才漫不经心的抬了抬眼。   “七百。”   梁悠脚下一个踉跄,还好被身边的岳青松眼疾手快的扶住了。   梁悠凑到岳青松耳边轻声控诉道:“这也太黑了。”她现在一年都赚不了七百块钱,这位贾师傅弄张临摹的画来加工一番就做到了,这么大的利润真是让好人都要起坏心思了。   买家显然也觉得有些贵,在用蹩脚的华国话跟贾师傅还着价。贾师傅却是一语不发,等到他说完了才不紧不慢的开口:“不想买就滚。”   这气势。梁悠感叹,要是不知道的都要以为他买的是真品了,这么理直气壮的样子。   那几个外国人明显也被唬到了,几个人围在一起商量了一会儿,看来是实在喜欢,最后还是决定付了钱把画买了下来。   高鹏本来还想出声提醒的,可是被身边的张冲捂着嘴拉住出不了声。   这古董街有古董街的规矩,他们这些外来人不好随意插手。而且贾师傅从头到尾也没说过那幅画怎样怎样,连诈骗都算不上。这个说法虽然听起来像是在为自己找借口,可古董这个行当千百年来都是如此的,靠的是自己的眼力和运气。   等到人走了,梁悠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又凑到了柜台前,打算再接再厉跟贾师傅能聊上几句话。   “那个,贾师傅,您好。我们是敦煌研究所来的,想向您请教一些事情。”这次梁悠也不说虚的,直接把他们的来路和目的说了出来。   贾师傅听到她的话后手下动作一顿,过了一会儿放下了烛台和工具,抬头看来过来,脸上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研究所的?怎么,你们也是来买东西的?”   一旁的张冲听到后连连摆手:“不不不,那我们可买不起。”   “噗。”梁悠没忍住笑了出来,赶紧低头咳嗽了两声掩盖过去。   那边贾师傅听到他的话后脸色一沉,表情越发的不耐。   “那你们到底是做什么的。”   “我们……”   梁悠刚要开口,就被周师傅抬手拦住。   周师傅向前走了几步,说道:“我们听说您是古董街上古董修复手艺最好的师傅了,所以想向您请教一些古董修复上的事情。”   “古董修复?”贾师傅的脸上又带上了几分嘲讽,只不过不知道嘲讽的是梁悠他们,还是他自己。   “我这双手已经不能再修什么古董了,他们现在只配捣鼓这些破铜烂铁。”说完,立在面前桌子上的烛台被他抬手挥到了地上。   令人压抑的沉默中,梁悠幽幽开口:“也别这么说,那个烛台再放个五百年也能值点钱的。”   作者有话要说:迟来的新年祝福,祝大家新的一年平平安安,万事顺遂。   本来以为过年可以日更的,没想到因为肺炎这个年过得比平时还要忙。大家一定要勤消毒、勤洗手、出门戴口罩,注意自我保护,同时也不要过度焦虑,希望大家都能健健康康开开心心的! 第74章   梁悠本意是想活跃一下气氛的, 可惜她说完之后其他人都没个反应, 最后只有岳青松捧场的说了句“你说的有道理。”弄得梁悠怪尴尬的,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   几个人都不是会活跃气氛的性格,一时铺子里的气氛压抑的让人难受。梁悠正绞尽脑汁的思考怎么才能缓和一下, 就听到门口一阵喧闹。   外面的人听声音就不好惹,一看就不是普通的顾客。梁悠看向贾师傅,发现他神情丝毫未变, 似乎是已经麻木习惯,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贾师傅站起身弯着腰缓和了一下久坐起身的不适感,走到柜台前面,面色平和的等待着来势汹汹的人。   “贾老板,又见面了。”领头的是个中等身材的男子,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容, 让人看着就不喜欢。   似是没想到铺子里还有其他的人, 他一边皮笑肉不笑的跟贾师傅打招呼,一边眼神活泛的从梁悠他们身上一一扫过。让人厌烦的眼神在梁悠身上停留的尤其久,在岳青松挡在梁悠身前后才不怎么甘愿的收回去。   贾师傅没什么跟他寒暄的念头, 直接问道:“这次又是多少钱?”   “不多, 不多哈。”男人笑了笑, 伸出了两根手指。“两千块。”   “嘶。”梁悠倒吸了口气。她大致闹清楚了眼前的状况,应该是贾师傅的儿子赌石又欠了钱对方来讨债了。只不过一开口就是两千块,这个贾彤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败家子!   男人也听到了梁悠的抽气声,还故作和善的冲她笑了笑,解释道:“贾师傅, 这我们可没骗您的钱。令公子什么样您不会不知道吧,他就偏爱赌那种贵的。这还是今天赌涨了一块抵了些账目,不然欠的更多。”   贾师傅倒是没像梁悠那样吃惊,平静的点点头接受了他的说法,转头从柜台里拿出刚收的七百块,递给了男人。   “只有这些了。”   “贾老板,您看这个……”   “这是最后一次,别再来了。”不知是不是有外人在场,贾师傅难得语气强硬的说出了拒绝的话。   来讨债的人面露惊讶,似是没想到贾师傅的拒绝,看了看梁悠他们,面上又挂上了虚伪的笑意。“行,既然贾老板有客人要招待,那我们过会再来哈。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相信贾老板您是个讲信用的,更是位慈父,绝对不会不管亲儿子的,是不是啊?”   眼前人语气阴冷,梁悠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后颈竖起的汗毛。不得不说讨债也是个技术活,这人看着彬彬有礼的样子,如果不是后面跟着几个身形壮硕的大汉,梁悠都要信了他是个斯文人了。   贾师傅没答话,又坐回了自己的小马扎,捡起了刚被他扔到一旁的烛台。   讨债人讨了个没趣,一挥手带着身后的兄弟出了铺子,出门前还冲梁悠他们拱了拱手。   刚还一片嘈杂的铺子随着讨债人的离开又恢复了寂静。   过了半晌,贾师傅语气平和的开口说道:“你们走吧,我帮不了你们什么。”   梁悠几人对视了一眼,高鹏不甘心被拒绝,刚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就听到贾师傅又说道:“古董修复是个精细活儿,需要修复者内心平静安宁才能做得好。而我早就没了那份安宁了……”说到这儿贾师傅自嘲的摇摇头,“所以你们还是走吧,我教不了你们什么的。”   梁悠看着他埋头对着烛台的样子有些难受,再想起他面对讨债人的淡然麻木,也不知道刚才的场面他之前已经经历过多少次了。   “要不,我们先帮您把儿子带回来?”梁悠试探性的问道:“他年纪小误入歧途没准儿还有救。实在不行,实在不行要不多打两顿试试看呗。”   贾师傅听到她的话摇摇头,没有作声。   梁悠又道:“师傅,要不你们在这周围逛逛,我和岳青松先去帮贾师傅把儿子带回来。”   “可是……”周师傅显然不赞同她的说法,这么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让梁悠他们去无异于是去冒险,这让他怎么能放心。   “没关系的师傅,之前老板娘不也说了,赌石是他们这里的传统,平时有游客来了也会去见识一下的,不是什么危险的地方。”梁悠劝他。   岳青松也跟着说道:“是啊周师傅,您放心吧,有我陪着她,不会出事的。”他之前跟人打听过了,本地的赌石场所早就有了一套自己的管理规则模式,不是想象中混乱不堪的地方,相反还颇有秩序,只要不主动闹事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周师傅看了看岳青松,心里想着梁悠虽然有时候不太靠谱,但是岳连长还是很值得信任的,既然他说了不会出事,那应该就没什么大事了。   “好吧,那你们小心。”周师傅点点头,同意了梁悠的提议。   “好耶!”还不知道自己被师傅认为不大靠谱的梁悠欢呼,她其实还挺想去见识一下赌石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周师傅看她跳脱的样子还是有些不放心,又问道:“要不让张冲跟你们一起?”   “不用了不用了。”梁悠摆摆手,“张冲跟高鹏还是陪着您和贾师傅吧,我跟岳青松两个人就够了。”   “那钱要不要多带点?”周师傅又改为担心其他的事情。   “不用了师傅,够的。”梁悠笑着拍了拍口袋里的钱包,她可是个小富婆呢。   小富婆梁悠向贾师傅打听了贾彤平日去赌石的地方,拉着岳青松一路小跑到了目的地。   眼前是一间空旷的仓库,门口守着的人让梁悠确定他们没有找错地方。   刚带头讨债的人走了过来,笑问道:“两位这是……”   “来赌石啊!”梁悠一拍口袋,底气十足的说道。   那人笑着看着梁悠,张口想要调笑几句的,被一旁岳青松冷然的眼神一瞪,又把话都咽了回去。   “那行,我带二位进去吧。”讨债人侧了侧身子,做了个请的手势。   梁悠也不客气,拉着岳青松的手就跟着一起进到了仓库。   偌大的仓库留出来三条走道,走道两边堆满了翡翠原石。走道的中间和尽头处放着两个高台,台子上摆着解石的机器还有操作机器的工人。   仓库里的空间密闭,空气里带着一股土腥味儿,呛的梁悠皱紧着眉头看着走道旁边蹲满的赌石的人和来回巡逻的管理人员。   没想到仓库里竟然会有这么多人,比她想象的还要热闹。里面的人有拿着放大镜的有举着手电筒的,每个人都把全部的注意力放在了手中的石头上,恨不得把石头盯一个洞出来,好直接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贾彤在哪儿?”梁悠问道。   “贾彤?”讨债人一愣,饶有兴致的打量着梁悠,“你们是来找他的?”   梁悠抬眼看了他一眼,不怎么客气的回答:“是又怎么样。”   “不怎么样不怎么样。”讨债人讪笑着摇摇头,“得了,我带二位过去吧。这贾公子在的地方,肯定是最贵的地方了。哈哈。”   梁悠撇撇嘴,从他“贾公子”三个字里听出了十足的讽意。   讨债人带着梁悠他们穿过了长长的走道走到仓库的另一头,一群人聚在一起围着的一个高台旁边。   梁悠这才发现这个高台和其他的有所不同,他不仅是用来解石的,还在进行着拍卖。   “喏,里面穿白色衣服的就是贾公子了。”讨债人在人堆里指了指。   梁悠垫着脚往里面看,寻找着他嘴里说的穿白色衣服的人。   “是那个短头发的,看到没有。”岳青松扶着梁悠的腰让她能够站的更稳,伸手指了指。梁悠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了一个穿白衣服的人,只不过他的白衣服上已经沾上了一块黄一块黑的,一看就知道好多天都没收拾过了。   周围其他人跟贾彤比起来也没好多少,大部分都是蓬头垢面穿着邋遢的,可你再仔细一听,高台上拍卖的翡翠原石喊出的价格已经超过五百快乐。   真是疯狂啊。梁悠叹了口气,眼前这些人都跟贾彤一样已经疯魔了,赌石在他们的生活中早就脱离里消遣找刺激的层面,而是当成了一种执念。   这些人眼里只有高台上的石头,任你怎么高声喊恐怕都听不到的。可是他们看起来一个赛一个的邋遢,让梁悠挤进人堆里去找人,她绝对是不愿意的。   梁悠不光自己不愿意,还拉着岳青松不让他去。转头看向帮他们引路的讨债人,笑的和善:“麻烦您,帮我们找一下贾彤。”   讨债人指了指自己,不敢相信的看着她。“我去找?”   “对啊。”梁悠理所当然的点点头,“您不是这儿的工作人员么,找人应该是您分内的事情吧。”   能带人去讨债的本来也不是普通的工人,讨债人听到她的话卸下了脸上一直带着的笑容,反问道:“你是在使唤我?”   “使唤称不上吧。”梁悠倒是不怕他这副凶狠的样子,依旧笑得灿烂。“您要是觉得自己地位高找人这种事做了丢面子,就帮我们找个地位低的过来。再怎么说这不也是个做生意的地方,对吧?还是说,您要说什么在这儿您才是王法之类的话?”梁悠说完就捂着嘴巴瞪大了眼睛,做出一副惊讶不已的模样。   讨债人额头青筋直跳,舔了舔后槽牙忍下了心中的火气。“行,我现在就去给您叫人,您稍等。”说完就向人堆里走去。   岳青松揉了揉梁悠的头,无奈的看着她。   “你放心吧,”梁悠握着他的手讨好的摇了摇,“我有分寸的。”   “你啊……”岳青松叹了口气,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第75章   没过一会儿, 讨债人拉着贾彤从人群里退了出来。贾彤一边被人拉着往外走, 一边还不甘心的抬手对高台上拍卖的加价叫价。   “牛哥牛哥,您别急啊。”贾彤看着把自己拉出来的人,讨好的说道:“我爸不是给钱了么, 您再让我玩儿会呗。”   “呵,”被贾彤称作牛哥的人冷笑,“你爸可没把你欠的钱还干净, 而且他还说以后再也不会管你了。”   “这这这,这怎么会呢。”贾彤笑的谄媚,“我爸那人您还不知道么,就是嘴硬。我可是他唯一的儿子,他怎么可能不管我。”   贾彤这话说得无比理所当然,在一旁的梁悠听的直咬牙, 恨不得将眼前嬉皮笑脸的人打一顿。   牛哥显然不吃贾彤那套, 挥开了他抓着自己的手,指了指梁悠他们。“这是刚在你爸铺子里的,现在过来找你有事。”   “我爸铺子里的?”贾彤歪头打量他们, “我怎么没见过啊……”   这边贾彤打量着他们, 梁悠也在打量着贾彤。眼前的人虽然邋遢的跟街上的流浪汉差不多, 可一张脸却是出乎意料的年轻,看起来顶多二十岁出头的样子,这倒是让梁悠有些意外。   贾彤抬着下巴,不耐烦地对梁悠道:“喂,你们是来干嘛的, 没事儿别打扰我,忙正事呢。”   梁悠被他不要脸的样子气笑了,就他这德行的还好意思说自己有正事。不够贾彤显然脸皮够厚,面对梁悠嘲讽的眼神还是理直气也壮的样子。   “我们带你回去的。”梁悠也不跟他废话,直接表明了来意。   “回去?”贾彤挑挑眉,“凭什么,我为什么要跟你们回去。”   “不凭什么,也不为什么。我说你跟我回去,你就要跟我回去!”梁悠也不是好惹的,拿出比他还无赖还气人的态度。反正软的不行就来硬的,今天压也要把贾彤压回去按在贾师傅的铺子里。   贾彤冷笑了一声,打算嘲讽回去的时候看到抬手揽住梁悠肩膀的岳青松又改了主意。   虽然没穿军装,可岳青松依旧背脊挺直,气势十足,让人心生忌惮,不敢和他硬碰硬。   贾彤眼珠一转,有了别的主意。“这样吧,你在这儿赌一次,只要赌涨了我就跟你回去,怎么样?”   “没问题。”梁悠答应的爽快,正好她也想体验两把,赢了最好,输了就继续跟贾彤来硬的。反正她又没说输了就不带他回去了,也不算是不讲信用么。梁悠有些无赖的想到。   “那就不能光跟我回去了,还赌你要听我的话,一个星期怎么样?”   “好啊。”贾彤一副没在怕的样子答应的很果断。“一个星期就一个星期。”   “这样,一把太草率了,三把定胜负怎么样?”一旁的牛哥像是很替梁悠着想的提议道。   “可以啊,三把就三把。”贾彤很好商量的同意了。三把又如何,在这赌石场里,三百把都不一定能够赌涨一次。   要是梁悠听到他的想法肯定会一阵冷笑,明知道三百把都不一定能赌涨一次,还把钱和精力都浪费在这个地方,真是无可救药了。   拦住了岳青松掏钱的手,梁悠再次底气十足的拍了拍自己的小钱包,“放心,我有钱呢。”   岳青松哭笑不得的摇摇头,看着她豪气冲天的指了指走道两边摆满的翡翠原石,问道:“这些都多少钱一块啊?”   牛哥看她一副大老板的样子也来了兴趣,凑过来给她指了指离他们最近的那一堆毛料。“这里的都是表皮表现好的,三百一块。”   梁悠膝盖一软,好在抓着岳青松的手臂稳住了身形,没做出丢脸的事情。   “这样啊……”没被看出失态的梁悠点点头,脸上一点都没显露出被这快要顶自己半年工资的价格吓到了。   好歹上辈子是当过富二代的,梁悠拿出了自己当年在奢侈品店里只把钱当数字的气势,又指了指旁边一堆。“那这些呢?”   “这一堆比之前那一堆差一点,不过出上号翡翠的几率也是极大的。”牛哥尽职尽责的介绍着,说了一大堆什么松花啊、癣啊、蟒带之类的,听得梁悠云里雾里的,完全不知道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行了行了。”梁悠实在听不下去了,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直接问道:“最便宜的在哪儿?”   “最便宜的?!”牛哥表情骤变,显然为自己刚才和她浪费了半天口水而心怀不满。   “对啊,”梁悠点点头,毫不心虚的说道:“不是要赌涨么,买便宜的赌涨几率大啊。”   “呵呵。”牛哥冷笑两声,也不再跟她啰嗦,抬手指向了最角落的一大堆原石。“那边,三十一块,买完了不包解,自己去解。”   “为什么啊?”梁悠不满,三十一块也是她半个多月的工资了。刚想要再争辩几句,就被岳青松抬手拦住。   “没关系,自己解就自己解。”岳青松说着解开了衬衣的袖口,将袖子往上卷了几折,露出线条完美的小臂。   梁悠看了一眼,强忍住伸手摸一摸的冲动,轻咳两声清了清嗓子,迈步向牛哥指的那堆翡翠原石走去。   这里倒是能看出确实是便宜货了,不仅被扔在角落周围落了一层的灰,而且里面的原石一个赛一个的丑,各种奇形怪状的都有,外面也大多爬满了一条条黑色的蟒带,很难想象能解出晶莹透亮的翡翠来。   梁悠想学着其他人的样子捡一块拿起来看看的,结果一沾上就碰了一手的土。嫌弃的抽回了手,用手帕将手指上的灰尘擦干净后放弃了这个想法,反正她也不会看,就碰运气好了。   身后贾彤嘲讽的哼笑了几声,引得跟着过来看热闹的牛哥也越发兴致盎然的等着看梁悠三把皆赔的场面。   梁悠围着这堆原石绕了两圈,最后挑了三块看起来顺眼一些的,把钱交给牛哥。牛哥倒也没有故意为难她,一招手喊来了几个年轻的工人帮着把梁悠选好的原石抬到了解石机前面。   岳青松站在解石机前也不着急动作,耐心的看着身边专业的工人是怎么操作的。旁边人感受到岳青松的眼神冲他笑了笑,炫耀似的举起自己手臂像是在向他展示着自己结实的肌肉。   “咦。”梁悠嫌弃的撇了撇嘴,那么夸张的肌肉有什么好看的,浮夸!   还是岳连长那样的好。梁悠的眼神顺着岳青松的手臂线条轻轻滑过,精壮有力,肌肉看起来恰到好处,抓着的时候手感也不错,这才是完美呢!   岳青松对旁边人的挑衅视若无睹,认真的看着他是如何操纵着解石机来解石的。等到学的差不多了,将手边瓷碗里的水淋在梁悠选好的翡翠原石表面将原石洗净摆在了机器上。   第一块石头解开,里面露出了白花花的一片,没有一点能解出翡翠的征兆。   贾彤冷笑,看向梁悠奚落了她几句。可惜梁悠的眼神黏在了岳青松身上,对自己挑选的原石能解出什么东西毫不关心,对他的冷嘲热讽也像是没听到一般。   贾彤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心中冷笑,觉得梁悠不过是故作姿态罢了。毕竟对于一般家庭来说半年也不一定能赚九十块钱,这么几刀就赔进去没有不难受的。贾彤一边等着看梁悠出丑,一边期待她会像自己一样一头扎进赌石的诱惑中不得脱身,最后落得和自己一样的下场。   第二块原石解开,里面倒是出了绿,只不过被一条黑色的蟒带贯穿其中,没被污染的翡翠连做个戒面都不够。   牛哥走过去拿起岳青松解开的石头比划了几下,最后摇摇头扔在了一旁。   梁悠可不管这些,眼下她正拿手帕殷勤的给岳青松擦着汗,不时还在他手臂上来回捏两下,美其名曰帮忙放松肌肉。   “还剩最后一块了。”岳青松颠了颠手里拳头大小的翡翠原石,也不知这块里面能不能出些东西。   “啊,什么?”心思早就不在石头上面的梁悠愣了一下,一开始都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   “哦哦哦,没关系,什么都没出是正常的。赌博么,本来就是十赌九输,所以才千万不能沾染的。”   梁悠说大道理的时候难得的正经,岳青松被她认真的样子惹得低头轻笑。   “梁老师说的都对。”   岳青松嗓音低沉悦耳,又带着几分温柔,听得梁悠耳后和心底一阵的痒。   梁悠指了指最后一块等待解开的石头抿着嘴笑着说道:“就是辛苦岳连长了。”   “帮梁老师做什么都不辛苦。”   两人就这么旁若无人的在解石机前面相视而笑,看的不远处的贾彤脸都酸了,只能移开眼神将注意力放在岳青松手里的原石上。   皮表质地疏松,不见松花蟒带,估计解开后又是白茫茫的一片棉絮罢了。   贾彤在赌石场里浪荡了五个年头,自负眼力卓绝,关于赌石该有的知识掌握的分毫不差,如今不过是差了一点运气,所以才一直没能赌出种色俱佳的上号翡翠。只要再等等,等到运气来了那天,他绝对能够暴富将老头子之前替他还债的那些钱加倍的赚回来,让老头对他刮目相看。   只守着一间古董铺子能有什么前途,怎么比得上赌石来的刺激,钱来的又多又快呢?!   贾彤在这里见多了倾家荡产的人,可也总有一夜暴富的让他心存幻想,不肯放弃。赌石这件事本来就是要运气和眼力兼具的,他还真没见过哪个外行人运气能好到随便扒拉出来一块就能解出翡翠来。   岳青松用解石机贴着表皮切了一刀,果然又是白花花的一片。   贾彤嘲讽道:“行了吧,要没事了的话我还要有正是忙呢,刚才那块毛料也不知道解出什么样的,你们可害我陪大方了。”   “急什么急。”梁悠不客气的回怼,“才开个口就说出不了翠,你这种人还赌石呢。不专业,哼。”   “我不专业?”贾彤指着自己的鼻子不敢相信的看着梁悠。他这五年来听到过各种嘲讽谩骂,有人说他败家子,还有人说他不孝,这些他都认。可是说他赌石不专业,这点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认下的。   贾彤心里不服,想要跟梁悠争论几句。结果还没开口身边梁悠一个眼刀飞来,附赠了一句“闭嘴”。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梁悠突然认真的模样吓到了,贾彤人一愣,错过了反击的最好时机。等他再回过神来,梁悠已经又将目光放回了解石机上,半点注意力都没分给他。   贾彤咬牙,认定了梁悠选的原石解不出什么,已经开始暗自组织语言,准备好好奚落她一顿了。   可能是因为牛哥和贾彤这两位赌石场里有姓名的人少见的凑在了一起,这个本来偏僻的角落不知什么时候起聚了不少的人过来。有人小声打听着情况,牛哥也不遮掩,直接把梁悠和贾彤打赌的事情说了出来。   其他人听后都来了兴致,留在这里看个热闹,正好放松下因为赌石而过度紧张的神经。   岳青松在切开原石后在解开的表面淋了一捧清水,对着切面观察了半晌后,放弃了用解石机继续切转而拿起了一旁的锉刀。   “喂,这种直接从中间切一刀就完了,反正什么都不会出的,还用什么锉刀。”贾彤不满的问梁悠:“你们不会是故意浪费我的时间吧?”   “浪费你的时间?”梁悠挑挑眉,冷笑。“你的时间值几个钱,有什么值得我们浪费的?”   “你……”   “我什么我。”梁悠看贾彤怎么看怎么的不顺眼,看着就有气。这份不满让她吵嘴的功力直线上升,句句噎的贾彤回不了话。   “我说的有错吗?”梁悠反问:“天天窝在赌石场里不干正事只知道赔钱。我们这不是浪费你时间,是帮你少输一点!还不知道感恩,哼。”   贾彤被她气的要吐血。自他沉迷赌石之后被老头子骂过不知道多少次,每一次觉得这么扎心过。以前每一次被骂他都是嬉皮笑脸的认错,转头拿了钱偷跑出来继续赌。更别说现在老头子整个一副随他去的架势,连骂都不骂他了。   贾彤心里念叨着忍一忍,再忍一忍。等会儿他一定要加倍的嘲讽回去,狠狠扎梁悠的心。   可惜贾彤还没等到那一刻,就先听到岳青松旁边操作解石机的工人的惊呼:“出了,出了!” 第76章   这一声“出了”就像什么魔咒一样, 让赌石场里听到的人都放下自己的事情围了过来。   岳青松看人群聚了过来, 也不管手里解到一半的翡翠了,赶紧过去拉住梁悠的手将她护在了身前,避免她被人挤到。   旁边牛哥一个眼神, 一直看热闹的解石工人会意的拿起岳青松解了一半的原石,打算继续他的工作。   牛哥冲着梁悠笑了笑,问道:“这位小姐, 不知道您贵姓?”   梁悠虽然看不惯他总是端着拿着,没事儿还老拽几个词,可还是回以一笑,答道:“免贵姓梁。”   “啊,梁小姐。”牛哥脸上的笑比之前真诚了不少。“不知道您现在卖不卖手里的这块石头呢?”   “卖卖卖!”   梁悠还没答话呢,看热闹的人先跟着喊了起来。   “不卖。”梁悠摇摇头。   “卖吧。”在旁边半天没说话的贾彤开了口, 声音向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别就是个靠皮绿, 到时候哭都没地方哭去。”   靠皮绿说的就是原石里出翡翠的地方只有靠近表皮的薄薄一层,再往里面解又是白花花的石头,让人空欢喜一场。   梁悠冲着贾彤笑的灿烂非常, “那就借你吉言喽。”挑衅十足的模样气的贾彤腮帮子都痛了。   牛哥看她确实没有卖的想法, 就冲着解石工点点头, 示意他继续解石。   三十块钱的原石里出了翡翠,这对赌石场可是件好事。今天关门前,这满满一堆的三十块的原石,恐怕都要被买光了。   牛哥在心里点点头,连带对于手下人把能出翡翠的料子放在最便宜的原石堆里的事情也不计较了。   旁边解石的工人拿着锉刀在切面上轻轻地磨, 生怕一个用力磨过头了,伤到里面的翡翠。等到隐隐能够看清楚里面翡翠的颜色之后,又改用砂纸轻磨,最后淋上一捧清水,露出了一片优雅的紫色。   “竟然是紫翡翠。”   “是啊是啊,像是红紫的。”   “看样子水头还不错。”   看热闹的人在一旁议论着,愈发好奇这块翡翠完全解出来会是什么样子。   “小姑娘,我出八百,你卖不卖?”身边一个中年男人问道。   梁悠还没回话,就听另有人喊道:“老岳,你这可不仗义啊。这么好的种水就出八百,你这是坑外行呢。”   其他人一阵哄笑,这个说出一千,那个说出三千的开始抬价。听得最开始出价的老岳脸色越来越难看,也没法再开口加价。   不过梁悠都笑着摇摇头,一一拒绝,示意解石工人继续解。   解石工人拿起原石来回观察了一阵,慎重的选则下刀的位置,其他人也都屏气凝神的等待着。   等到最后,这块原石中解出了一块拳头大小的紫色翡翠,掏一对小尺寸的镯子做俩吊坠足够了。如果加工的师傅手艺好,还能用边角料磨几个戒面。牛哥心里一边盘算,一边觉得三十块钱卖真的是亏大发了。   在华国,紫色是富贵的象征,所以紫色翡翠在市场中一直颇受追捧。只是紫色翡翠大多种水比较差,裂纹多,像眼前这块能达到冰种水头足,还没有瑕疵的已经是少见了。虽然价值肯定还比不上极品绿翡翠,可也是价值不菲,本钱翻个几百倍是没问题的。   来赌石场看货的还有不少翡翠商,如今都围着梁悠一个个的开始加价,不一会儿价格就飙到了上万。   贾彤站在人群中脑中一片茫然,耳边的喊价声在他听来尤为的刺耳。为什么别人轻而易举就能做到,他五年了都没等到呢?   梁悠对越来越高的叫价毫不心动,向帮忙解石的工人道了声谢,接过了自己的翡翠,捧在手里给岳青松看。“你看,很好看啊。”明艳典雅的红紫色,和她莹白的肤色相互辉映。   “是很好看。”岳青松笑着点点头。   梁悠抬头冲他露出一个傻笑,然后又低头欣赏起手中的翡翠。   “赚大了。”梁悠脸上满是孩子气的兴奋和对财富的坦然喜爱,并不见一点贪婪之色。   “来,你帮我装好了。”欣赏够了的梁悠把翡翠递给岳青松,让他帮忙保管。   岳青松没多说什么,接过来放在自己的口袋里。   其他人看她打定主意不会卖了,颇为遗憾的摇摇头也就离开了。今天场子里出了极品的翡翠,所有人都把这当成了好兆头。   如牛哥所料,平时少有人问的三十块钱一块的翡翠原石一会儿就卖光了。   梁悠抬抬下巴,冲着贾彤说道:“走吧。”   贾彤不敢相信的反问:“什么,现在就走?”   “不走还干什么?”梁悠歪着头不解的看着他,“难道你要出尔反尔?”   “不是,你,你今天解出翡翠了啊,怎么能走。”贾彤语无伦次的说道。   梁悠觉得自己实在搞不懂他的脑回路,“解出翡翠怎么就不能走了?”   “你今天运气这么好,就这么走了不是可惜了!”贾彤表现得比梁悠还着急,仿佛她现在要是走了,必定是要损失一大笔钱财的。   梁悠像是听到了什么荒唐话一样,用看笨蛋一样的眼神看着他。   “我只是运气好而已,又不是能看到原石里面的翡翠到底是什么样的。今天能解出一块就不容易了,哪还能再奢求第二块。”   “可是,可是对于赌石来说运气好才是最难得。五年,我在这儿五年了都没……”提到这儿贾彤喉咙一哽,看梁悠依旧不为所动,继续劝道:“你今天这么好的运气,可别浪费了!”   梁悠摇摇头,冷静的说道:“你也说了你在这儿五年都没能开出极品翡翠来,那这个概率可以说是万中无一的。我今天就是能撞大运撞到了一次,至于这第二次……”梁悠指了指岳青松口袋里的翡翠,“恐怕我把这块翡翠卖了,再把钱都用来买原石也不一定能碰的上了。”   贾彤看着她嘴唇动了动,像继续劝她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梁悠故作老成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把自己的一切都寄托在‘赌’这个字上面,也太蠢了。更别说还是拿家里的钱赌,都不是自己赚的。”   贾彤愣在原地,不知道为什么自以为已经刀枪不入的脸皮有些发烫。梁悠说的话跟他这几年来的想法大相径庭,可似乎又很有道理。   牛哥看梁悠他们要走,也凑过来劝了几句,说的无非就是“再玩两把”之类的。   可惜梁悠拒绝的干脆,说不玩就不玩,弄得牛哥对她心里也多了几分欣赏。他在赌石场里做了几十年了,见多了陷进来就再也出不去的,很少见到像梁悠这么清醒的。   “那梁小姐,您这块翡翠果真不卖吗?”牛哥不死心,又问了一遍。   “不卖不卖的。”梁悠摆摆手,豪气万千的说道:“我又不缺这点钱。”   把几万块说成这点钱……牛哥打量了一番梁悠的衣着,倒是没看出她家底有多丰厚。   “这样啊,既然您不卖,那我也不强求了。”牛哥嘴里这么说,心里还是免不了遗憾。现如今这年头虽然大家都不富裕,可是好东西也从来不愁有钱人买的。这可是少见的紫翡翠,就算几万块钱买下来加工好了也是有的赚的。   梁悠看他的眼神一直在岳青松口袋外面打转,伸手捂住口袋,戒备的看着牛哥。   “不会因为我们不卖给你,你就要硬抢吧?”   “说什么呢!”牛哥今天被梁悠气的要吐血。本来看她小姑娘长得漂亮又讨喜还想跟她调笑几句,没想到一开口刀刀往人心口上扎。   “我们都是安安分分做买卖的守法良民!”牛哥强调。   “守不守法的谁说得准呢。”梁悠小声嘟囔着,看牛哥脸色不好又赶紧补救。“好了好了,我知道您是大好人,是我心理阴暗了行不?”   牛哥听着她的话越听越心塞,他一个赌石场给人看场子讨债的,被别人叫做“好人”怎么都带着点讽刺的意味。   “行了行了。”牛哥挥挥手,“我也不留你们了,你们要是走,快请。”说完做了个请的手势。   梁悠笑嘻嘻的又问了一遍:“那我们就走了?”   “快快快!”到了新社会牛哥修身养性了几十年都开始文明讨债了,还是第一次被气的想赶人了。   “好嘞。”梁悠回头冲着贾彤一招手,“还不跟上!”   说完挺胸抬头,带着岳青松跟贾彤颇有气势的出了赌石场。 第77章   回去的路上, 梁悠兴高采烈的跟岳青松讲着自己的打算:把翡翠寄回家送给奶奶随她老人家处置, 也算是尽一尽孝心了。   “奶奶看到肯定很开心。”想到奶奶收到礼物时开心的样子,没准儿还会到处去跟人炫耀自己的孙女有多乖巧。梁悠心里就美滋滋的,脸上的笑容止也止不住。   贾彤在后面听到她的话, 想起不知何时起就没见父亲笑过了。不对,不仅是没见父亲笑过,他甚至已经记不起同住一个屋檐下的两个人多久没说过话了。   这么多年来, 贾彤第一次忍不住反问自己,难道他真的错了?   不过很快他就否定了这个想法,抬头看向梁悠时眼中写满了嫉妒。赌石果然还是看运气的,只要运气够好,什么都不懂的人都能撞上大运。   贾彤摸了摸自己口袋里放着的之前解出来的翡翠,自怜自艾的想到:为什么别人随随便便都能有这种好运, 而自己努力了这么久都不行呢?就他手里这块回本都不够, 他刚才想用跟原石一样的价格卖给牛哥都被拒绝了。   命运对他为什么如此的不公?!贾彤越想越觉得自己太惨,险些在大街上哭了出来。   梁悠跟岳青松边走边品尝着路边特色的小吃,遇到不错的还打包了几分回去让师傅和师弟们也跟着尝尝。   今天梁悠是赚了钱了, 一拍胸脯告诉岳青松付账别跟她抢, 这一路都由她来买单。   岳青松也不跟她争, 就跟着她一路走走停停,顺便帮她消灭吃不下的东西。   等到梁悠吃的心满意足,站在路边喝着刚买的米酒时,这才想起来除了岳青松外还有个人跟在他们后面来着。   “你过来。”梁悠冲他招了招手,转头又要了一杯米酒递给他。“喏, 拿着。”   贾彤接过米酒,这时候想的都不是吃别人的东西好不好的问题,而是喝了她递的米酒能不能蹭点好运气过来,保佑他明天能一举开出极品翡翠!   梁悠看着捧着米酒低着头的贾彤,他这副安分的样子还挺能唬人的,而且看起来尤为的显小。不过既然他沉迷赌石都已经有五年了,怎么也该二十五六岁了吧?梁悠猜测着。   “你多大了?”梁悠问道。   贾彤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老老实实的答道:“二十一了。”   “二十一?!”梁悠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跟身边的岳青松对视了一眼,完全没想到贾彤年纪比她还要小。都堕落了五年了才二十一,那就是十六岁就误入歧途了?   也不知道怎么的,在听到贾彤说自己二十一后,梁悠对他的印象反而好了一点。或许是知道他比自己年纪更小,看着他有种看小孩子胡闹的感觉。也或许是因为二十一这个年纪,会让人觉得做错些事情还能有救。   “初中毕业了没?”岳青松问道。   “当然毕业了。”贾彤抬起头,脸上写满了不服气。   梁悠虽然看他顺眼了一些,可听到他说话不客气还是忍不住怼回去:“初中毕业有什么可神气的,哼。”   贾彤心想明明是你们先问的,怎么最后又开始怪我了?   岳青松点点头,十分满意的说了句“很好”。梁悠看他似乎是有了什么主意,再顺着他问的问题一想,马上就懂了他的想法。   两人默契的相视一笑,心照不宣的点点头。   贾彤在一旁一脸茫然的看着突然笑的意味深长的两个人,有一种要被人算计的预感。   梁悠越想越觉得岳青松的主意不错,喝完了米酒笑嘻嘻的走过去冲他竖起了大拇指。然后转头看向贾彤,招呼小弟一般的冲他一招手,“走了。”   把贾彤带回店铺后,贾师傅听到声音抬头看了一眼,神色没有一丝波动,低下头继续自己手里的活计。   梁悠告诉张冲和高鹏“陪”贾彤回房间,看住了他别让他出去。在贾彤刚要开口抗议时用手一指,“别忘了,你要听我的,一个星期!”   想起之前的赌注贾彤心里懊恼不已,可话已经说出去了,他还不愿意在外人面前丢了这个面子。于是冷哼一声,一步两阶台阶的上楼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梁悠看他上楼回屋了,这才走到贾师傅旁边问道:“对于贾彤以后,您有什么打算吗?”   贾师傅手下一顿,半晌后摇摇头。   “您看,送他去当兵怎么样?”岳青松问道。   “当兵?”贾师傅总算是有了反应,抬起头看过来时眼睛里写满了迷茫。“可是他从小就身体不好,我担心……”   “哎呀,我看赌石场里空气都不流通他一天天待在里面也没问题,身体应该不错。更何况入伍是要体检的,他身体真有问题是不可能通过的。”梁悠说道。   贾师傅低着头,没有说话。其实他心里也清楚,说贾彤身体不好是因为他出生时早产,可这二十多年下来早就养好了。如今又把他身体不好拿出来说事,说白了也是自己狠不下心。   这五来贾师傅不知说了多少狠话,可每每到了最后又狠不下心妥协了。贾彤变成如今这样,也是他这个做父亲纵容的结果。   “去当兵,他能行吗?”贾师傅问,看这意思已经有所松动。   “当然可以了。”梁悠点点头,“您看啊,他初中毕业身体健康,今年21岁,再适合不过了。”   “可是……”终归是宠了儿子二十多年了,一时还是无法狠下心。   “您要想清楚,从贾彤现在的情况看来想要靠他自己的意志戒赌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了。”梁悠劝道:“不把他彻底和赌石隔离开,等他自己醒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要不您看,让他来我们部队怎么样?”岳青松问道。   “你们部队……”   岳青松点点头,“对,就是研究所附近的边防连。”   贾师傅沉默不语,内心纠结万分。过了半晌抹了一把脸,下定了决心。   “那就按你们说的,我送他去当兵!只是其他的事情……”   “您放心吧,我们会帮忙的。”梁悠说道。帮贾彤不仅是为了贾师傅,能让贾彤重新走上正途也是好事一件。   把事情商量的差不多后,周师傅带着梁悠和岳青松回了他们昨天入住的宾馆,张冲和高鹏则留在了贾师傅店里看着贾彤。   虽然贾师傅一再说贾彤人混但是不是不讲信用的,答应了的事情不会食言。可梁悠对他可没什么信心,还是让两位师弟留了下来   本来想到要送儿子入伍,贾师傅心里还有一丝的犹豫。结果第二天早晨,他的这点犹豫就因为儿子的打脸举动烟消云散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高鹏跟张冲在贾彤卧室里搭的小床上睡的正香呢,突然感觉头顶有风。一睁开眼睛,就看到贾彤一只脚跨在窗户上,正准备往外跳。   两人一个激灵坐起身,跑过去抱住贾彤的腰将他又从窗户上拽了回来。   贾师傅说儿子不会随便跑的话还没过十二小时就被打脸,听说这件事后脸色阴沉的可怕。不过听张冲说贾彤倒是脸皮够厚,对着父亲阴郁的脸色依旧能吃能喝的,早饭光茶叶蛋就吃了四个。   梁悠和岳青松找到了当地的征兵办,对方答应只要贾彤符合要求体检通过,就将他纳入今年征兵的名单里。   梁悠仗着赌约任意使唤贾彤,让他在没搞清状况的情况下完成了征兵的体检和体测。   “你看,我跑的够快吧。”贾彤傻呵呵的跟梁悠炫耀。   梁悠抿着嘴强忍着笑意给他比了个大拇指,眼神同情的看着愈加得意的贾彤。   这几天周师傅和梁悠在贾师傅的引荐下认识了几位古董街上古董修复的行家,相互交流关于古董修复的一些技巧,双方都颇有受益。高鹏在贾家看着贾彤时也被贾师傅拉着教了很多古字画和古文献修复的修复技巧。   转眼过了一个星期过去了。贾彤觉得已经过了和梁悠打赌的日期可以继续回赌石场参与赌石,没想到父亲这次发了狠用木板把窗户都钉死了。   贾彤叫嚣着几块木板也关不住他,他一定能找到办法出去。可惜在他找到办法之前,就被稀里糊涂的带上了去往新兵训练营的卡车。   “我们这样会不会不好?”高鹏跟贾彤相处了几天,看他就这么被带走有些不忍。   “没办法。”梁悠叹了口气。之前贾师傅在的时候他一直不好意思说,贾彤沦落成现在这样贾师傅这位做父亲的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如果在儿子走上歧途时他能够正确引导、严格管教,而不是因为心软一次次的妥协,贾彤未必会变成如今的模样。   不过好在军队也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机构,把贾彤送过去至少能把他跟赌石活动隔离开。虽然这么做对他不够尊重,可的确是眼前能想出最好的办法了。   等到三个月后,在边防连再次见到贾彤的时候,他留着利落的短发,举手投足间带着军人的飒爽利落,让梁悠不由得感叹军队果真是个锻炼人的好地方。   边防连迎来了新兵贾彤,研究所也迎来了一位在古董修复上经验老到的新同事——贾师傅贾常青。 第78章   “您不用做到这个地步的。”   梁悠知道贾师傅一直因为他们帮了贾彤就觉得自己欠了好大一个人情, 在Y市时也是拉着高鹏希望能把自己会的全都交给他作为报答。只是没想到他竟然会带着行李突然来到研究所, 说是来应聘的。   贾师傅笑了笑,和之前在火车上初遇时相比,周身那股子生人勿近的疏离感消失了, 整个人都平和了不少。   “倒也不只是为了报恩什么的。”贾师傅手指在烟卷上摸索了几下,想说的话对他来说还有些难以开口。“就是,就是我这几年也做了不少错事。我这……反正我是心甘情愿的来的, 不是报恩,就当是赎罪吧。”   贾师傅的一番话听得梁悠云里雾里的,垂眸想了一会儿,才恍然他说的是做旧古董骗人钱的事情。再看贾师傅站在那儿低头用鞋一直在地上搓来搓去,可见现在心情有多复杂。   梁悠也不知道怎么劝他,犹豫了半晌后点点头带他去见了季所长。既然贾师傅已经决定了, 那她就尊重他的想法。反正他们研究所每年都有人受不了离开, 如果贾师傅坚持不下去,想通了再走也没关系。   不过贾师傅的坚定倒是远超梁悠的想象,他这次出来把家里存的货清了后, 直接把铺子都关了, 看起来是下定决心了。   除了想来研究所工作做些贡献之外, 贾师傅也有想离儿子近一点的想法。虽然碍于制度不能经常见面,可就算远远看上一眼,也能让他放心一点。   在贾彤离开的第三个月,他打了入伍后的第一通电话回家。父子二人手持听筒在电话线的两端沉默良久,最后贾彤的一句“对不起”, 让贾师傅红了眼眶,做出了离家来到研究所的决定。   其实之前梁悠还跟岳青松问起过贾彤在军队里的事情,岳青松找了新兵营里相熟的教官打听,说贾彤刚去的时候确实闹腾了好一阵子。   毕竟他家里虽然说不上是大富大贵,但因为父亲的宠爱一直都是衣食无忧,连在外面负债累累都毫不担心,反正有人会替他还的。   所以开始时贾彤一直不服管教、抵抗训练,后来被罚了几次后总算清醒,意识到在这里不会有人对他心软,更没有人会为他的错误替他善后。   贾彤没受过苦,自然更受不了罚的。认清情况后的贾彤开始认真训练,晚上累的倒头就睡,完全没有时间和心情再去想什么赌石不赌石之类的。再加上平时他们也会上思想教育课,回想起之前做的那些混账事,一边为自己的不懂事而懊恼,一边又觉得恍若隔世。   除了贾彤以外今年边防连里还有十几个新兵,综合素质都不错,岳青松挺满意的。   从Y市买来的朱砂配出来的颜料颜色和周师傅想要的一样,新洞窟的修复工作总算可以再次启动。   现在文物修复组里,有周师傅和梁悠各带一队人进行壁画修复,文献和文物修复工作则由贾师傅带着从博物馆回来的一组人进行。   人越来越多,部门管理分工也越来越正规。看着整体趋势向好的研究所,季所长心里满是感慨和欣慰之情。   除了修复工作之外,之前设计的风沙治理计划通过层层审批后终于敲定开始实施。看着沙漠上一下子多出来的人和树苗,梁悠心情好的想要唱歌。   等到眼前的小树苗长成了大树,就可以为石窟抵御沙漠中风沙的侵蚀,避免他们辛苦修复的壁画再一次被风沙破坏。   如果不是从岳青松那儿得知他们即将外出执行任务的消息,梁悠觉得自己的好心情怎么也能维持半年的。   岳青松他们这次执行任务的目的地在沙漠的另一端靠近边境线的地方。岳青松没说他们到底去做什么,梁悠也知道不能问,只是摘下自己的护身符,踮起脚给他戴上。   “这是我很小的时候外婆给我求的,我一直戴着。你看看我,从小到大都没什么愁事天天都这么开心,就知道它有多灵了。”这个护身符是梁悠满月的时候外婆专门求来的,家里爷爷奶奶虽然都不信这个,可也让她一直戴着长大。   岳青松摸了摸脖子上梁悠的护身符,看着她一脸认真的模样没忍住抬手捏了捏她的脸,心想她每天都过得开开心心的恐怕也不光是护身符的作用,她自己功劳更大。   “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保护好自己,知道吗?”梁悠看着他,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最后只化了最简单的叮嘱。   “我知道的,放心吧。”岳青松将她轻轻揽在怀里。以前他无牵无挂,总不能体会到战友们将至亲至爱的人的东西随时带在身边的心情。现在他终于知道了,这种牵挂会让人更谨慎,也能让人更加的勇敢。   岳青松执行任务离开后,梁悠白天还没什么变化,每天在洞窟里一扎就是一天。面对着眼前的壁画,认真工作,不时对跟在身后的师弟讲解几句,告诉他们遇到眼前情况时应该怎么应对,和平时没什么不同。   可是等到一天的工作结束之后……向瑾表示,最近听到梁悠唉声叹气的次数已经比之前一年加来都多了。   在梁悠又一次叹气之后,向瑾合上了笔记本,问道:“和我聊聊吗?”   “啊?”梁悠看向向瑾,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做了什么。   “我是不是打扰到你看书了?”梁悠不好意思的问道。   向瑾抬头将她耳边的碎发抿到一旁。“这倒是没有,就是有些担心你。”   梁悠低着头用指甲在木桌上划来划去,言不由衷的答道:“还好吧,我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嘴硬。”向瑾无奈的摇摇头,抓住她的手不让她再折磨自己的指甲。   梁悠反手握住她的手晃了两下,咬着嘴唇犹豫的问道:“诶向瑾,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啊。你和老赵都异地恋这么久了,也没像我这样似的……”   “我们和你们的情况毕竟不同。老赵他在学校里,又不像岳连长一样是去执行任务的,一点都不用我为他的安全担心。”向瑾想了想又说道:“不过你放心吧,岳连长肯定能安全回来的。”   “你说得对。”梁悠点点头一脸认真,“岳青松肯定能安全回来,他们所有人都一定能平安的。”   “但是我还是想说,这些天你整个人都绷得太紧了。就说我吧,其实我也挺想老赵的。”说到这儿向瑾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只是爱情并不是生活的全部。你以前不还跟我说过,咱们新时代女性应该有自己的事业么。”   “你说得对。”梁悠烦躁的把自己的头发揉的一团乱。“写论文好了,写论文就没工夫多想了。”   梁悠最近正在准备一篇关于周山石窟壁画修复工作的论文。已经开好头了,可惜因为最近精力总没法集中,十来天过来了还停留在开头部分。   对壁画修复甚至是古董修复来说,以前更多地被人们看成一门手艺,实践多理论方面的内容少。如周师傅、贾师傅他们,在社会上的定位也是工人或者干脆就是手艺人,并不是研究人员。   梁悠深知文物修复早晚会成为一门独立的专业学科。她现在多做一些总结性的工作将周师傅他们多年的经验内容落在纸上,也算是为以后文物修复专业的开设做点贡献。   眼前在准备的这篇论文,主要是以现在修复完成的几个洞窟为例分析壁画颜料的原料产地及配置方法。   长出了口气,让大脑放空。等到再次睁开眼睛时,梁悠的眼神中已经不见了犹豫和迷茫。   她很爱岳青松,也牵挂着他的安危,但却不应该让这份爱和牵挂成为两个人的负担。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她不应该让自己的喜怒哀乐完全和另一个人绑在一起。   眼前还有这么多工作等着她去做,她怎么能这么松懈?或许她应该控制一下自己的牵挂和思念,至少不能影响到工作,不然她这么大老远的跑到研究所来不就没有意义了吗?她的牵念和担心都应该有一个度,毕竟她的理想,可还没有实现呢。   “啊,工作使我快乐,学习让我充实。我爱学习,我爱写论文。”梁悠一边自我催眠,一边翻开了几天了没动过的笔记本,打算缕清思路后重新开始。   向瑾在一旁看着,看到她紧蹙的眉头渐渐松开,脸上神色趋于平和,再不复这几天的愁云惨淡。知道她总算是相通了,这才放心。   和之前的无数个夜晚一样,在煤油灯的灯光下,两人对坐在小木桌的两边专注于手里的书本。   睡觉前梁悠活动着脖子放松颈椎,觉得向瑾说的没错,专注工作果然能让人神清气爽,摒弃负能量。   每个人都是一个独立的个体,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不能因为一时的分开,而停在自己该走的路上等他回来。要一直向前,才能以更好地面貌相遇。   第二天,看着总算恢复如常的师姐,张冲他们几个对视了一眼松了口气。师姐她自己没有发现还以为一切如常,其实他们早就发现师姐最近常常走神,工作效率比之以往低了不是一星半点。   张冲他们都是男生,有些话纠结了好久就是不知道怎么开口。如今看梁悠的工作状态知道她已经想开,都不禁松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1-31 19:37:25~2020-02-01 20:55: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阳阳Desire 8瓶;Jessie、甜蜜彩虹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9章   前后三个月, 中间还因为受伤和外出停工了几次, 如今终于完成了壁画上佛像面部的修复工作。   看着眼前法相慈悲庄严的佛像,梁悠心中既赞叹又欣慰。赞叹于古代工匠作画的高超技艺,欣慰在通过自己的努力, 让破损的壁画重获新生。   梁悠正在欣赏自己的成果呢,身后一位师弟小声开口,让她从万千感慨中又拉了回来。   “师姐, 这是修好了吗?”   “是啊。”梁悠点点头,“还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倒是没有。”那位师弟看师姐和其他人都看向自己,局促的抓了抓头发,小声问道:“就是,就是这个壁画看起来不怎么新呢。”   “你啊,之前师傅理论课上讲的都忘了吗?”   “理论课……”师弟一脸迷茫, 显然理论课是没认真听得。   梁悠不认同的看了他一眼, 看的师弟心虚的低下了头。耐心的解释道:“咱们做文物修复,不是进行艺术创作。要‘修旧如旧’,不能改变文物本身的面貌。不然这壁画就不是文物, 变成你画的了。”   师弟思考着梁悠的话, 点点头。“我懂了师姐。”   “懂了就好。”梁悠曲起手指在他额头上弹了一下, “以后要好好听课知道吗?”   “知道了知道了。”师弟笑笑,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行了,今天工作结束,把东西收拾好就提早下班吧。”梁悠手一挥下了决定,收获了师弟们兴奋的欢呼声和赞美声。   “太好了, 昨天没睡好今天正好补补觉。”   “我的衣服该洗了,一会儿把衣服都洗了。”   师弟们说说笑笑的手里的工作也没耽误,一会儿就将工具颜料都收拾妥当了。   “师姐,你不走吗?”张冲问道。   梁悠摇摇头,指了指面前的壁画。“我想再待一会。”   张冲点点头,似乎能够感受到她现在的心情。   师弟们都离开了,梁悠一个人站在洞窟里,满满的成就感都要从胸口溢出来了。   等到欣赏够了,梁悠拿好自己的东西,锁上门离开了洞窟。   回去的路上,梁悠远远的就看到张冲坐在研究所的门口洗着衣服。一边纳闷他怎么没去河边,一边中气十足地喊着他的名字。   张冲应声抬头,用胳膊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冲着梁悠喊道:“师姐,季所长找您。”   “找我?”梁悠眨巴眨巴眼,没想出最近有什么需要季所长找自己的事情。   “对。”张冲点点头,“还有向老师,所长请你们两位一起去。”   “这样啊……那向瑾她现在……”   “向老师应该还在办公室吧。”张冲不怎么确定的答道:“要不您先去办公室看看?”   “好吧。”梁悠按他说的去了考古组的办公室,果然看到向瑾在办公室里伏案工作。   “咚咚咚,”梁悠调皮的敲了敲门,“请问向老师在不在呀?”   “向老师”看向她哭笑不得的摇摇头,最后无奈的说了句“你呀……”   “嘻嘻。”梁悠笑的眉眼弯弯的,像一只惹了祸后在装乖巧的小猫。   “走吧,季所长等着我们呢。”向瑾站起身,拉着梁悠一起去了季所长的办公室。   两人在路上猜测着季所长到底为什么找她们,去了才知道为的是今年展览和招聘的事情。   以敦煌艺术品为主题的展览研究所每几年都会举办一次。梁悠小时候被爷爷带着去参观过,在展览上还碰到了季所长。   这一次的展览季所长打算把地点定在首都,时间定在暑假。梁悠跟向瑾是首都本地人,季所长打算派她们两个过去对接一下展览的事情。   展览之前也办过不少次了,合作的单位也都有经验,只要按照往年的规矩来办就没什么问题,所以重点还是在马上就要开始的招聘上。   季所长将现在研究所的情况详细的分析给梁悠她们,又拿出了近几年研究所相关的人事数据。这一年文物修复组来了不少新人,可其他组的人员依旧短缺。   不少和季所长一起来的老前辈早就过了退休的年纪。虽然他们依旧坚持在岗位上,发挥着自己不可磨灭的作用,可研究所还是需要更多地新人进来,才能更加健康长久地运行下去。更别说研究所还有年龄层断档的问题,现在梁悠向瑾他们这种来了一年的,都算是研究所的骨干力量了。   季所长跟A大还有首都其他几所高校沟通过了,给梁悠和向瑾在学校里办几场讲座,讲讲她们在研究所的亲身经历,以此鼓舞更多专业对口的毕业生毕业后选择来到研究所。   “让我们讲自己的经历……”回想起自己刚来到研究所时的感受,梁悠疑惑道:“您确定我们讲完了还有人愿意来吗?”   “这个……”季所长尴尬的咳了两声,“要不你们稍微美化一下?”   “啊……”梁悠皱了皱鼻子,小声嘟囔:“那不是忽悠人么。”   向瑾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一下,说道:“我也觉得还是实话实说的好。不然就算有人带着一腔热血来了,恐怕过不了多久依然会走。”   “哎……”季所长长叹一声,看着研究所里人来来往往的心情,再没人比他感受的更深刻了。   “你们说的也是。”季所长苦笑着摇摇头,带着几分自嘲的说道:“年纪大了,反而不如年轻的时候沉得下心了。”他现在年纪越来越大,身体也越发的不好。就算想要一辈子都留在这里,可也说不准哪天身体顶不住了想不离开都不行了。他最近总是有些急迫,想要能够为研究所做更多一点的事情。   梁悠和向瑾对视了一眼,看着这位将一生都奉献出来的老者心里都有些不是滋味。   “您别这么说,”梁悠轻声安慰他:“我们都知道您的意思。您放心吧,我们两个肯定完成任务,今年咱们研究所里必然能来一批优秀的年轻人!”   季所长笑着点点头,没有说话。   回宿舍的路上,梁悠跟向瑾沉默着没有开口,心里还是有些酸酸的。   时间对于每个人来说都公平到残忍。像季所长这么了不起的人,都得不到它格外的青睐。   对于这个倾注了自己一生心血的地方,季所长还有太多的规划想法,还有太多想要做的。可惜,有些事情终究还无法完成,最后成为遗憾。   “其实没关系的。”梁悠压下心中的酸涩,笑着看向向瑾。“不是还有咱们么。等到咱们再老了,就还有新人来接替咱们。”   “周师傅之前计算过,说将周山石窟的壁画修复完成还需要至少两百年。虽然我可能是看不到了,但我知道终究会有完成的那一天就够了。而且我在这长达两百年的工程中,还做出了自己的贡献。”梁悠摸了摸下巴,“这么一想的话,我都觉得自己有些了不起了。”   向瑾笑着摇摇头,说道:“了不起了不起。我们梁老师一定能成为个了不起的人的。”   梁悠抓着向瑾的手握了握,“向老师也很了不起的。”   两人互相吹捧了一番,四目相对着相处了声。研究所的日子虽然很苦,但对于他们来说,每天都是开心又满足的。   和季所长及美术组的负责人几番商讨之后,总算是敲定了这次展览将要展出的艺术品。   出于保护文物的目的,展出清单里的文物大部分大部分是仿制品,可同样也需要展出部门妥善的保管和维护。   梁悠和向瑾参照以前展出时艺术品的保管规定拟定了一份展出艺术品的管理标准。等到季所长的认同之后,带着展出的艺术品清单和标准登上了回首都的火车。   这次梁悠带着给家人一个惊喜的想法依旧没有提前告知家里自己要回去了。跟向瑾两个人坐在火车上,一面规划着接下来一个月的工作,一面为马上能够回家而兴奋。   上次回来时梁家栋还待在家里,这次他已经入伍,梁悠回家能见到的就只有大姐了。   现在除了大姐还待在首都外,他们三个两个在外面当兵一个在外地工作,一家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聚一次。   “诶对了向瑾,你告诉老赵你要回来了没?”梁悠问道。   向瑾抿着嘴笑了笑,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告诉了,老赵说来接咱们。”   “哎呦,”梁悠打趣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什么咱们啊,就是来接你的。”   “真的是来接咱们的。”向瑾涨红了脸小声为自己辩解,“他还说会带朋友一起过来,好帮咱们搬行李。”   梁悠拎起自己唯一的行李——她的书包,示意向瑾这个重量她真不用人来帮忙的。   “行吧,”梁悠点点头,“我就当自己柔弱的很,背不动这个书包好了。”   向瑾的头越低越深,都快扎进书本里了,只留一朵红透了的耳朵还露在外面。   等下了火车之后,久未见面的情侣相拥在一起诉说着相思。作为背景板的梁悠站在一旁看着同样是背景板的还不知道姓甚名谁可脸色明显不大好的赵铮的朋友,觉得应该说点什么缓解一下尴尬,活跃一下气氛。   “那个,”梁悠轻声开口,等到对方看了过来又继续说道:“你吃午饭了吗?”   天地良心,梁悠真的是觉得他的脸色太臭想要缓和一下才说话的,没想到她一开口对方脸色更差了,呼吸急促像是马上就压抑不住自己的怒火。   梁悠看着对自己怒目而视的陌生人心里发颤,认真的反思起自己以前究竟有没有的罪过这么一位人物。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2-01 20:55:05~2020-02-02 20:58: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Jessi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0章   等到两人总算是抱够了, 赵铮不好意思的推了推眼镜, 这才给梁悠他们互相做了介绍。   这次和赵铮一起来的人叫顾磊,是赵铮在学校认识的朋友。不过和梁悠他们不同,顾磊并不是历史系的学生, 而是一名英语系的研究生。   赵铮看着对梁悠怒目而视的顾磊有些尴尬。顾磊这人平时看着有些冷,可其实人很好,不然今天也不会答应来陪他接女朋友。眼前这个情况他也看不懂了, 莫非这两个人以前认识?   “那个,要不咱们先去吃个饭?”赵铮提议道。   梁悠正饿得肚子叫呢,顾磊虽然古古怪怪的莫名其妙,可也没有填饱肚子重要。所以她决定忽视这个奇怪的人,和向瑾他们去饱餐一顿。   赵铮询问了梁悠的口味,然后带着他们来到了离火车站不远的一家饭馆。等到几人点完餐坐着等着上菜时, 赵铮找了个理由把顾磊叫了出去。   一出门口, 赵铮就忍不住问道:“你怎么回事啊,你以前跟梁悠认识?”   顾磊抹了把脸,突然来了一句:“没想到你也这么对我。”   赵铮被他说的一脸莫名其妙, 看着他转身欲走赶紧拉住他。“不行, 你一定要说个清楚, 我怎么对你了?”   “你这难道不是要介绍女生给我认识吗?”顾磊瞪着他,满脸的委屈。“那个梁悠……我住学校以为躲开我妈妈跟我奶奶就可以躲开这些事了,没想到你……”   赵铮张大嘴,第一次发现顾磊这人平时话不多,脑内活动倒是挺丰富的。   “我说顾磊, 你是被你妈妈和你奶奶惊着了吧?”赵铮眼神同情的看着好友,“人家梁悠有男朋友的,我介绍给你干嘛?不是,重要的是我为什么要做介绍女生给你这种事情?”   顾磊想要离开的脚步一顿,用脑子想了想赵铮好像说的没错,完全符合逻辑。   “我……”顾磊想到自己之前各种丢脸的反应,恨不得能时光倒流给自己一巴掌,让自己清醒一下。   赵铮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你最近要烦死了,但人家梁悠啥也没做啊。你这自己乱七八糟的想了一大堆,就对着人家横眉冷对的,人家招谁惹谁了。”   “我这不是,惊着了嘛。”顾磊低着头,没什么底气的为自己小声辩解。   自他大学毕业上了研究生还不到一年,他妈妈和奶奶已经以各种理由骗他和几十个女生见面了,就是为了催他结婚。   在他家里,妈妈和奶奶因为出身和生长环境的各种差异,平时在生活中一直没少有矛盾。   在他的终身大事上,这两位一个坚持“门当户对”,一个高呼“恋爱自由”。各持己见的两个人更是像杠上了一样,比着给他介绍女生。好像他最后和谁介绍的女生在一起了,就证明谁的观点正确一样。   这小一年里,他妈妈和奶奶从强硬逼迫到示弱装病,反正最后的结果都是他被迫去跟没见过的女生见面。   这次出来赵铮说是去接女朋友,他以为只有向瑾一个人。等看到梁悠也在场时,被“惊着”的顾磊第一反应就是又被人骗来和女生见面了。   满腔悲愤的顾磊根本没来得及细想自己的结论多不合逻辑,就把被好友背叛的怒火转移到了梁悠身上。   顾磊低声沮丧的问道:“我刚刚,表现的是不是很差?”   “何止是很差啊。”赵铮看着他丧气的样子不忍心说实话,就顾磊刚才那些莫名其妙的举动,简直不像是正常人。   顾磊蹲下身抱着头,懊恼的说道:“我太丢脸了。”   赵铮弯腰拍了拍他,安慰道:“行了,一会儿好好表现一下当做道歉吧。反正梁悠她们过阵子就回研究所的,她们走了就没人知道你干过这么丢脸的事了。”   一点都没被安慰到的顾磊抬起头幽怨的看着赵铮,“还有你知道……”   赵铮被他的话一堵,挥手照着他脑袋就是一巴掌。“你还要灭口是吗?”   顾磊捂着脑袋,抬头冲着他嘿嘿直笑,笑的赵铮摇头,念叨着这人不是被家里逼疯了就是被他打傻了。   这边赵铮对顾磊失态的原因颇为无语,那边梁悠也好奇的跟向瑾打听起这个人来。   “你说这个顾磊本科不是咱们学校的?”梁悠摸着下巴,越想越想不通,“那我以前应该没见过他啊,他怎么一副跟我有仇的模样。”   “我也不知道啊。”向瑾也觉得很懵,之前听老赵说顾磊人挺好的,没想到这么没有礼貌。   “梁悠,不好意思了啊。”向瑾握着她的手晃了晃,为男友带来的朋友举动失礼而感到抱歉。   梁悠满不在乎的摆摆手,“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不用道歉的。就是我们无冤无仇的,竟然有人第一次见到我态度这么差。伤自尊了。”   梁悠以前只被人一见钟情过,还没有第一次见面就被讨厌的经历。像她这样性格好,长得也好,竟然会被莫名其妙的讨厌。她自己想都觉得想不通。   不过反正顾磊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他看自己不顺眼,那不去看他就是了。梁悠如是想到。   等到赵峥跟顾磊从外面回来后,顾磊的态度和之前称不上一百八十度的转变也是大有改善的,想要做点什么,又不知道从何下手。   梁悠本来打算无视他的,可这人存在感实在有点强。明明她手里已经有筷子了,他还非要递一双筷子过来。梁悠不吃辣,他热情的用公筷夹了桌上最辣的菜放在她眼前。   梁悠抬起头看着他,眼神中写满了不敢相信。实在不敢相信她这么招人喜欢的一个小姑娘,竟然会被人如此的讨厌。   赵峥在一旁看着梁悠越来越黑的脸色,实在不敢相信好友情商如此之低,把事情越搞越糟。   赵峥拉了拉顾磊的袖子,小声说道:“你消停会吧。”   “我这不是在道歉么。”顾磊觉得挺冤,他可是真情实感的感到抱歉的。   “你老实待着就是道歉了。”赵峥给他夹了一筷子菜,示意他多吃饭少说话。   顾磊低头吃菜,心里还怪委屈的。   赵峥看他总算是老实了,清了清嗓子跟梁悠她们问起了这次回来展览和招聘的事情。   一提到正经事,梁悠也就忘了旁边还有个煞风景的人在,跟赵峥分享起了研究所的一些情况。   “也不知道今年能不能招到人。”梁悠叹了口气。去年来了十几个最后留下一半都不到,今年要是连十个人都没有,那结果能有两三个留下的就不错了。   “也别太悲观了,我看去年回来的人反馈都不错,今年毕业生里对你们研究所感兴趣的挺多的。”赵峥劝道:“而且今年我不敢打包票,但是明年肯定有人会去而且会留下来的。”说完这句话之后还看了向瑾一眼,向瑾不好意思的低头笑了笑。   “明年……”梁悠疑惑地看着面前小情侣的互动,恍然大悟道:“你要来我们研究所?”   “咳,有这个计划。”赵峥答道。   “啧啧啧,为了爱情啊~”梁悠打趣。   “是为了理想,为了做研究。”赵峥解释。   “我懂我懂,”梁悠点点头,“爱情跟理想也不冲突嘛。”   赵峥看着对面的女友轻笑答道:“这倒也是。”   梁悠看着眼前甜甜蜜蜜的两个人,心里为向瑾感到开心。不管怎么说,如果赵峥也去了研究所,两人不用再忍受异地相思之苦,无论是感情还是工作都能够更稳定。   “不过你要提前有心理准备,我们研究所的条件可不怎么好,坚持下去不容易的。”梁悠以过来人的姿态给赵峥打了针预防针。   “这我知道,我都听向瑾说过。”赵峥说完后又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实话之前你报名去研究所之后咱们同学之间还聊过,大家都觉得你应该坚持不下来的,没想到……后来实习期回来的那几个都说你真的是让人刮目相看,还说自己比不上你,以后都不好意思跟你见面了。”   “哪有这么夸张啊。”梁悠不好意思的笑笑,然后又不满的皱了皱鼻子,“大家未免也看不起我了。”说完这话她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好像从她选择去研究所后,就只有她一个人从始至终的相信自己能留下来。不管是家人、同学还是新认识的同事,他们都觉得她会在某一天不管不顾的直接离开。   看来她以前给别人留下的印象不够靠谱啊。梁悠后知后觉的开始反思。   顾磊在一旁安静的听他们聊天,看着梁悠露在衣袖外的纤细手腕,惊讶于看外表如此柔弱的女生竟然能这么有韧性。   饭后,梁悠满足的伸了个懒腰,好久没吃到这么合胃口的饭菜了。   向瑾对梁悠说道:“我们去送你吧。”   “不用不用,我就一个背包,自己回去就好了,你们又不顺路。”向瑾家的方向在城西,梁悠则住在城东,整个一对角线。   “没事儿,反正今天放假我们送送你吧。”赵铮也说道。   “可是……”梁悠正要拒绝,一旁半天没说话的顾磊开口了:“我送她吧,我也住城东。”   赵铮想了想,他记得顾磊家跟梁悠家好像离得还挺近,而且顾磊现在也正常了,不会再做什么莫名其妙的事情。于是点点头,“那行,要不你送送梁悠吧。”   梁悠嫌弃的看着顾磊,有心拒绝又不愿意麻烦向瑾跟赵铮,打算等分开后再把顾磊甩掉好了。   梁悠算盘打得挺好,只是还没来得及拒绝,就看到顾磊推着一辆自行车过来冲她拍了拍车后座。   “上来吧。”   梁悠看着车后座陷入了天人交战。她是不想承顾磊人情的,可是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她也很累啊,如果可以不用走回去的话……   犹豫了五秒之后,梁悠还是没能抵挡住车后座的诱惑,侧坐在车上,心里告诫自己一会儿要是顾磊说了不中听的话也忍一忍,就当是付车费了。要是实在不顺心,那就等到家了再骂他。   在顾磊问她家住在哪儿时,梁悠报了附近一个工厂的名字。顾磊听后点点头,说了句:“确实离我家很近。”   两人谁都没有先开口。顾磊在前面看不到梁悠的神色,心里琢磨着应该说些什么表达一下自己的歉意。而梁悠则背着背包,头一点点的,抓着车架的手渐渐松开,还好最后一个激灵醒了马上有抓紧,这才没有从车上摔下来。   后怕的拍了拍胸口,都是因为昨天没休息好,刚一吃饱就更困了,坐在车后座都差点睡着。梁悠挺直了背,强迫自己睁大眼睛,以此来对抗睡意。   正跟自己较这劲儿呢,就听到前面的人说了一句:“对不起。”   梁悠眨眨眼,怀疑自己已经睡着了,要不然怎么都幻听了呢。   “我说刚才不好意思了,是我态度不好。”顾磊看她没有反应,又说了一遍。   梁悠这回听清了,看来自己没做梦,之前的也不是幻听。咳了两声清清嗓子,答道:“没关系的。”   顾磊听她这么说了总算是松了口气,只可惜这口气才松到一半,就听梁悠继续说道:“我这人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的。”   顾磊剩下的那半口气就被堵在了胸口,不上去下不来的憋得他难受。   梁悠倒是不知道这些,只是因为刚才莫名其妙的受了他好几个白眼才回击了一句。但是顾磊已经道歉了,那她也就不再计较了。   既然别人都说没关系了,顾磊也就闭了嘴。他直觉如果再说下去,最后心塞的还是他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2-02 20:58:47~2020-02-03 20:51: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Jessi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1章   梁悠坐在后座上正想着展览的事情呢, 骑车的人一捏车把一个急刹车害得她重重撞到前面人的背上, 脑子里整理出来的思路也都被撞飞了。   梁悠揉揉被撞痛的额头,刚想要抱怨两句,就听到旁边有人喊道:“磊磊?”   梁悠缓了一下, 反应过来这个“磊磊”喊得应该是顾磊。   梁悠跳下车,顾磊放下车梯将车立在了路边,走过去叫了一声“奶奶”。   看到对方是顾磊的长辈, 梁悠抱怨的话也不好说了,乖巧的走过去问候道:“您好。”   顾磊的奶奶看着梁悠,眉头越皱越深。梁悠心里咯噔一下,怀疑自己是不是魅力下降了,不然这祖孙两个看到她怎么都不是很友好的样子呢。   “这是……”   顾奶奶的话问道一半,被顾磊拦下来抢先说道:“这是我女朋友!”   “什么?”   梁悠和顾奶奶都瞪大了眼睛, 异口同声的回应。   顾磊拉着愣在原地的梁悠退后了两步, 小声拜托道:“你帮帮我吧,我奶奶一直再催我结婚。而且实话实话,我这么优秀你当我假女朋友也不吃亏啊。”   本来他说前半句的时候梁悠看他可怜都要同意了。结果他又补上了后半句, 那这个忙梁悠可不愿意帮了。   “怎么不吃亏啊?!我人美心善品德高尚, 你当我假男朋友你都占了大便宜了, 还说我不吃亏?”梁悠不服气的反问。   “你……”顾磊想要生气但是真有求于人,还只能把怒火压下去。   顾奶奶走过来,拍掉了顾磊指着梁悠的手,瞪了孙子一眼。“没有礼貌。”   顾磊强压下怒火,希望梁悠能看在赵铮跟向瑾的面子上不要拆他的台, 他也真是被逼的没办法了。   奶奶上周给他介绍了一个女生,他回来明明都说没有眼缘了,结果奶奶还是擅做主张替他约下了明天和对方见面,他用帮赵铮的忙才躲过去的。况且他本来这周是不想回家的,要不是送梁悠才不会这么倒霉被奶奶遇到呢。   顾奶奶走过来冲梁悠笑了笑。梁悠心生警觉,思考着如果被刁难要怎么化解。   没想到顾奶奶抓着她的手,慈爱的问道:“你是悠悠吧?”   这下别说是梁悠了,连顾磊都傻了眼。顾磊心下一沉,看来自己随口撒下的谎要露馅了。   “您是……”   “我姓杜,是顾磊的奶奶。”   “哦,杜奶奶您好。”梁悠礼貌的打了声招呼。   “好好,真乖。”杜奶奶喜爱的摸了摸梁悠的头发。梁悠甜笑着还抽空抬头瞪了顾磊一眼,果然还是老人家眼光好。   而顾磊已经僵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想都不敢想回家后要经受怎样的折磨。   “杜奶奶,我不是他女朋友的。”梁悠解释道:“我们今天第一天见面。”这位杜奶奶竟然认识她,那很可能知道她在研究所工作的事情。这种时候当然要不留情面的和顾磊撇清关系,不然很可能被当做共犯的。   “我知道我知道,你之前都没见过他怎么可能是这小子瞎说的什么女朋友。”杜奶奶笑着拍了拍梁悠的手背,显然很喜欢她。“你这次回来没跟家里说吧?”   “对啊,我想给他们一个惊喜来着。您怎么知道啊?”梁悠好奇的问道。   “我啊,”杜奶奶意味深长的看了孙子一眼,“我昨天还见过你大姐,她说年后你还没回过家,家里人都想你想的不行了。”   梁悠刚要开口,想问杜奶奶怎么认识自家大姐的。就听到在一旁半天都没做声的顾磊像是刚反应过来,颤抖着声音问道:“她大姐?梁悠,梁……她不会是梁家颖的妹妹吧?!”   杜奶奶不赞同的看了孙子一眼:“所以阿颖有什么不好的,让你这个孩子这么排斥还编谎话来骗我。”   梁悠眨眨眼,联想到顾磊说自己被催婚,甚至狗急跳墙想出让自己这个只见过一面的人假扮他的女友这么个馊主意……   所以眼前这个有点缺心眼的家伙,是大姐的相亲对象啊!   事情这么想就想的通了。想到刚才杜奶奶跟顾磊的对话,梁悠用比之前挑剔一百倍的眼神打量着眼前的顾磊,最后头一转哼了一声:除了长得看得过眼实在没什么优点,配不上大姐,有什么了不起的。   今天一天做尽傻事各种不顺的顾磊被她这一声“哼”彻底点着了怒火,质问道:“你哼什么啊?”   “我,我就是哼一下啊。”梁悠做了一副可怜的姿态,眨巴着眼睛无措的看向杜奶奶。   杜奶奶没想到孙子明目张胆的骗人还不知悔改,也歇了在外人面前给他留几分面子的打算,直接把他拉到一旁教育起来。   梁悠站在杜奶奶背后,挑衅的冲顾磊做了个鬼脸,满意的欣赏着他有气发不出来的模样。   哼,就你还嫌弃我大姐,不好好教育你一下你都不知道姓梁的有多可怕。   梁悠在一旁欣赏了十分钟杜奶奶教育孙子的场面,看的神清气爽的,直到背后有人不确定的喊了一声:“悠悠?”   梁悠一震,这充满矛盾冲突的场景,真是太戏剧性了。   “大姐!”梁悠张开双手跑过去一把抱住了梁家颖。   梁家颖人还有点懵。本来是看到杜奶奶和顾磊才过来打声招呼的,结果旁边女生的背影越看越像自家妹妹,试探性的喊了一声。没想到真的是……   “你,你怎么,你不是应该在研究所吗?”想念已久的亲人突然出现在眼前,就算是一向冷静的梁家颖也难免有些反应不过来。   “我,我算是来出差的吧。怎么样,看到你最心爱的妹妹开不开心,激不激动?”梁悠双手捧脸,向大姐撒娇。   “开心,激动。”梁家颖抱了抱梁悠,脸上的笑容让一旁的顾磊看傻了眼。   他之前被奶奶忽悠着和梁家颖见了面,因为是被骗去的所以心气不怎么顺。面对梁家颖时也是强压下烦躁的心情,让自己尽量不要太过失礼的。   或许是因为聊天时太过敷衍被看出了不情愿,梁家颖也没跟他多说,从包里拿出一本医学书自顾自的看了起来,晾了他半个小时。   等半个小时时间一到,梁家颖收拾好了包跟他道了一声再见,起身潇洒离去。徒留他一个人留在原地,傻傻的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当时整个见面过程中,他连微笑这个表情都没在梁家颖脸上见到过。看着她对着梁悠时整个人都柔软下来的状态,心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没想到她也会笑的这么开心。   梁家颖摸着妹妹的脸,看她精神不错,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一半。   “还是瘦了。”梁家颖心疼的说道。   “哪有瘦了啊。”梁悠抿着嘴笑笑,“大姐你怎么跟奶奶一样了,恨不得我胖成小猪看着才顺眼。”   “还不是怕你受苦。”梁家颖嗔怪的捏了捏梁悠的鼻子。再看向杜奶奶和顾磊时稍敛了笑意。“杜院长,您好。”   杜奶奶原来是梁家颖医院的院长,对她很照顾,算是她半个老师了。所以提出想要她和自己孙子见面认识一下的时候,梁家颖虽然没什么兴趣可也没有拒绝。   “诶,好好好。”杜奶奶脸上笑着,心里却还在骂孙子不争气。丢了这么大的脸,这以后她还怎么好意思和梁家人见面?   “您怎么会跟悠悠……”   “哦,那个……”饶是杜奶奶这辈子见遍了大风大浪,面对眼前的场景也有些词穷。“就是磊磊这孩子跟悠悠是……”   梁悠帮忙解释道:“他是我同学男朋友的好朋友。”   梁家颖点点头,虽然还是没搞清楚梁悠为什么会跟顾磊祖孙在一起,不过顾磊的事情她本来也不在意。   “杜院长,您看要不我先带着悠悠回去了。”梁家颖道。   “啊,对对对,看我在这儿耽误你们了。你妹妹回家了,你爷爷奶奶还不知道会多开心呢。”   梁家颖笑了笑,没有答话。   告别了杜奶奶和顾磊祖孙二人,梁家颖在路上问起梁悠是怎么遇到顾磊的。   梁悠犹豫了一下,觉得顾磊不用抹黑已经把他自己缺心眼的特性暴露无遗了。于是一五一十的把今天见到顾磊的原因,和被顾磊无辜牵连的事情说给了大姐听。   梁家颖听后点点头,梁悠在一旁小心打量着自家大姐的神色。梁家颖一转头,正好看到妹妹偷瞥过来的眼神。   梁家颖哭笑不得的摇摇头:“你啊……”   “大姐,你不喜欢他吧?”梁悠试探道。   “不喜欢。”梁家颖摇摇头,表情平静看不出什么情绪。“杜院长让我去,我就去了。后来发现他也不是不情愿的,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哦哦哦,那就好那就好。”梁悠松了口气。   想起自己无缘无故被顾磊瞪了半天,又担心大姐因为见面时他的敷衍而不快,继续说道:“顾磊这人也没什么可喜欢的。长得也就勉勉强强,比我们家……”梁悠一顿,“咳,比咱们家梁家栋差远了。”   梁家颖敏锐的察觉到她不自然的停顿,眯着眼在梁悠身上扫了一圈,突然问道:“你的护身符呢?”   梁悠摸了摸脖子,然后一把抱住梁家颖的胳膊将头埋在她肩膀,说道:“送给我男朋友了。”   梁家颖看着自家妹妹莫名其妙的一串动作,问道:“那你现在是在干嘛?”   “在害羞啊。”梁悠抬起头看着她,脸上满是甜蜜的笑意,哪有一点害羞的样子。   “你啊,”梁家颖拿她没有办法,“怎么不跟家里说呢?”   “我是想找个正式一点的场合嘛,而且……”梁悠不满的皱了皱鼻子,“梁家栋肯定已经提前打过小报告了,对不对?”   梁家颖转过头不去看她的眼神,目视前方。   “果然……”梁悠看大姐的反应就知道答案了,默默在心里又给梁家栋记上了一笔。   回到家后,梁悠的奶奶方清看着突然回来的孙女开心的眼泪都落下来了,再听说梁悠要在家里待上一阵子,更是连声说好。   方清给家里其他人挨个打了电话说了梁悠回来的消息,其他人也都很给面子,不仅人来了还带了礼物过来。   大伯母带了好几件衣服,说是以前看到的觉得合适就买下来等着给她的。婶婶带来了首饰,是娘家亲戚出国带回来的,款式别致。东西不是多贵重,可这份时刻记挂着的心意才是让梁悠感动的。   饭桌上的主角除了梁悠外,还有一个隐性的男主角,就是岳青松。   一家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跟梁悠询问,从岳青松的年龄家世,问到了品行长相。   “听阿栋说是个挺不错的小伙子。”婶婶笑着说道。   “梁家栋会说挺不错?”梁悠不信。   婶婶低头笑笑,“果然还是你们姐弟几个了解对方。他当时说的是还凑合,不过以他看不惯悠悠男朋友的程度来说,这就应该是挺不错的意思了。”   梁悠想了想,觉得婶婶说的没错。   这一顿饭梁悠抗住了家人的围攻,成功地在他们心中帮岳青松建立了好印象。   饭后,大伯父梁国启咳嗽了两声,等到梁悠看了过来,才跟她说道:“悠悠,陪大伯父去散散步。”   梁悠还没来得及答应呢,就听大伯母说道:“散什么步,现在晚上还有点凉呢,别冻到了悠悠。有事你们爷俩厨房里说去,我们保证不去偷听。”   其他人都被她的话逗得笑出了声。梁国启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指了指厨房的方向。   梁悠乖巧的跟在他身后,心里也忍不住好奇伯父找她是为了什么。   两人进了厨房后梁国启也不啰嗦,直接问道:“悠悠,你是不是认识一个叫高旭的?”   “认识啊,”梁悠点点头,“是我高中同学。上次我和大哥他们去北疆的时候正好碰到他在那儿倒卖文物,顺手就把他抓回来了。怎么了,他又惹出什么事情了?”   梁国启道:“倒也没什么。就是之前警局的有人找到我,说这个高旭和首都一个盗墓团伙有勾结。可他不肯老实说,非说要见你一面才肯交代,僵持了好几个月了。”   “见我一面……”梁悠觉得心里这人莫名其妙,可还是点点头。“那行啊,见就见呗,反正我最近有时间。”   “那好,我给那边回个话。”梁国启点点头,然后又不放心的交代道:“如果他说了什么不入耳的话,你大可起身就走,不用理他。”   “大伯放心吧。”梁悠笑道:“他都这样了,应该也不会再嚣张了。”   “好。”梁国启沉默了半晌,又开口道:“那个岳青松,我听你大哥提起过。你大哥说他是名很出色的军人,能看出来对你也很好。要是……要是他以后敢对你不好,大伯绝对会好好收拾他的。”   看着他郑重的神色,梁悠想起小时候调皮摔在公园凉亭的楼梯上磕破了头,流了满脸的血。大伯一手抱着跟她一起出来玩的大姐,身后背着梁悠一路跑到医院,跑的满身是汗。   后来,生怕她脸上会留疤的大伯问遍了朋友同事找到了一堆祛疤的药膏,挨个给医生看过后才拿给梁悠用。用了半年后脸上总算看不到痕迹,让梁悠免于在脸上留下伤疤。   “放心吧,我大伯,我都知道了。”梁悠脸上笑的灿烂,眼眶却忍不住泛红。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2-03 20:51:56~2020-02-04 20:58: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安 5瓶;Jessi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2章   晚上, 梁家颖留了下来没有回家。姐妹两个人躺在梁悠卧室的小床上, 说着很久都没有机会说过的知心话。   从北疆白茫茫的雪山,到敦煌漫天飞沙的沙漠。当然最不能少的,是石窟里的壁画。梁悠把她经历的那些一一讲给大姐听。   说起来她离家才一年, 竟然已经去了这么多地方,回想起刚到研究所对生活处处不适应的阶段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看来你过得很开心。”梁家颖轻声说道。   梁悠翻了个身面对着自家大姐,“每天都很充实, 又是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确实挺开心的。”   “这样么,那就好。”梁家颖轻声答道。黑夜中,梁悠似乎能看到她那双永远温和的注视着自己的眼睛。   “大姐,你也要好好的。如果有不顺心的事情的话,我……我带着岳青松来给你出气!”   梁家颖轻笑, 玩笑道:“你找男朋友就是让他做这些的?”   “当然不是了, 就是,我打不过的话就让岳青松来,他肯定打的过得。”   梁家颖听她说起岳青松时语气里掩不住的爱意和骄傲, 就知道他们两个肯定是甜蜜又相爱的一对。   “本来我还打算明年过年你回来的时候介绍几个医院的青年才俊给你认识。要是有看对眼的, 没准儿你还会为了他留在首都之类的。”梁家颖说完又摇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不过认真想想,真是有看对眼的,还是你把人家一起拐走的肯定性更大。”   梁悠挪到了她身边,小声问道:“那大姐你有没有看着顺眼的青年才俊啊?”   “没有,可能是没缘分吧。”梁家颖摇头轻笑, 在妹妹面前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那没缘分的话也不用勉强,反正我大姐这么好,谁会不喜欢啊。”梁悠对自家大姐可是充满信心的,只不过:“大姐,家里没有催你结婚相亲之类的吧?”   想起被相亲逼的精神都要出问题的顾磊,梁悠打算如果自家也有这个情况,那她一定要趁着在家帮大姐说道说道。   “这倒是没有。”虽然梁家颖的年龄在此时的人看来已经到了恨嫁的年纪,不过家里倒是没在这方面给她太多的压力。连之前跟顾磊见面也是不想驳了杜院长的面子才去的。“其实之前我妈还念叨了两句,不过也就是一家人在一起随口说说,她本身并没有在催我。结果奶奶跟她讲了半天的道理,以后我妈也就不提了。”   “那就好。”梁悠满意的点点头。她就知道,奶奶和大伯母都是明事理又想得开的。   以前奶奶就和她说过,人这一辈子不用非要去做别人嘴里那些“应该做”的事情,包括结婚生子。而是应该跟随自己的心,去做自己真正“想要做”的。   毕竟人生苦短,有了梁悠父母的意外和悲剧,方清更希望孙子孙女们能去尽情享受他们的人生。   梁悠毕竟是坐了一夜火车的,没聊多久就撑不住睡了过去。梁家颖轻手轻脚的帮她拉好被子,在旁边安静的看了妹妹好一会儿。   第二天早晨,很久没睡到自然醒的梁悠一睁眼看到身边已经没人了,看来大姐已经去上班了。   梁悠伸了个懒腰,穿好衣服趿着拖鞋去洗漱,洗漱后看到奶奶正在厨房里和阿姨轻声说着什么。   “奶奶~”梁悠凑过去抱着的手臂撒娇。   “悠悠回来了哇。”阿姨已经到了梁家很多年了,跟梁悠一向很亲,说起话来带着的口音都让梁悠倍觉亲切。   梁悠娇憨的笑笑,说道:“张姨,我今天想吃大肉丸子。”   “猜到了猜到了。我和你奶奶一大早就去买肉了,还买了熏鸡回来,就知道你爱吃哒。”   “哇,还有熏鸡,太好了。”梁悠开心地拍手,今天可能好好开开荤了。   在厨房里跟阿姨闲聊了几句,方清拍了拍梁悠的手,示意她跟自己过来。   梁悠跟着奶奶进了卧室,就看到方清从保险柜里拿出一个盒子递给了她。   “这是什么?”梁悠嘟囔着打开盒子,看到里面放着的是之前她托人带回来的那块翡翠。   “奶奶,这……”   方清拍了拍她的手,说道:“你先听我说。这块翡翠我找人看了,是难得的佳品,个头也够大。我是打算让人做两副耳坠制成耳环送给你伯母和婶婶,就说你孝敬的。剩下的做几个戒面,回来送给你大姐还有给以后的大嫂、弟妹做见面礼。剩下的大概还能给你留下一对手镯和两个吊坠,你看行不行?”   梁悠低下头闷声说道:“奶奶,我说了这个是送您的,你怎么能什么都不要呢?”   “奶奶不要这些,戴出去也不好。”方清抬手替她理了理头发,“我看这颜色挺正,你戴着肯定好看的。就是不知道奶奶把它拿去送人,你会不会介意?”   “不介意的。”梁悠咬着嘴唇,心里难受。奶奶的安排都是为了她好为她打算,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梁悠没有父母护着,方清担心有一天她们老两口不在了,梁悠在外地工作会和其他人亲人疏远,未雨绸缪的帮她做人情,希望以后她遇到事情伯父一家和叔叔一家还都能护着她。   忍住了泪意,梁悠轻轻靠在方清肩膀上,故作娇蛮的说道:“我不管,伯母她们要送,可是您也要戴。您戴着肯定好看,我找人给您做个吊坠,您要天天戴着的。而且要是有人问您东西是哪来的,您一定要大声告诉他,是孙女送的,是叫梁悠的那个孙女送的!”   “好好好。”方清慈爱的摸着她的头,感慨的看着自己一手带大已经变成大姑娘的孙女。   ——   在家里好好享用了一顿午饭,梁悠等到定好的时间出门去见了她的“老同学”高旭。   和梁悠之前预想过的不同,眼前的高旭脸上不见悔意,也没有颓废之色,倒像是成竹在胸有把握能够出去一样。   梁悠没心情跟他逗闷子,坐下后直接问道:“你找我?”   “是我。”高旭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在梁悠眼中既不真诚又不招人喜欢的笑容。   “我有事情要告诉你。”高旭凑过来故作神秘的说道。   梁悠不喜的向后靠了靠,想要离他远一点。   “有话你就说吧。”   高旭对她的排斥倒是也不在意,说道:“你先让他们放了我,我就把知道的都告诉你。”   “什么?”梁悠眉头微皱,再看对面人一副笃定他会答应的模样,觉得高旭这人真是疯了。   “我做不到。”梁悠毫不犹豫的拒绝。   或许是她拒绝的太过干脆,让高旭也开始慌了。“你怎么会做不到?!如果,如果你家里人能帮我说一句话,那我……”   “我做不到。”看着老同学的面子上梁悠劝了他一句:“你如果老实交代的话鉴于你的立功表现会对你从轻处理的。”   “从轻能从轻几年啊?!你说啊!”高旭奔溃的抱着头,开始慌了。“我不要什么从轻,我要现在就出去!”   梁悠看着他疯魔的样子摇摇头,怪不得他说知道情况却又不肯交代非要见自己呢,原来是觉得自己能帮他出去。   “你太高估我了,我做不到,也不会做。”梁悠看着他,平静的陈述着。   高旭不死心的喊道:“不可能的。你不是恨盗卖文物恨那些倒霉的么,那你不想知道他们都是什么人藏身在哪儿吗?我告诉你,他们已经找到京郊好几处古墓遗址,就等到合适的机会就动手了,再不阻止就来不及了!”   “我相信警方一定能将他们抓获的。”   “就这样?”高旭不敢相信。   “就这样啊。”梁悠站起身,不再跟他纠缠。“如果你想要戴罪立功争取从轻处分还是老实交代比较好。现在还负隅顽抗的话,没人能够帮你。”   说完,梁悠直接离开,没理会高旭在身后的呼喊。   难怪他开始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原来是自以为能够胁迫她。   高旭这人是个利己主义者,说他为了所谓的义气不把其他人交待出来是绝不可能的。之前不说,不过是胃口太大看不上之前的条件。他把梁悠当成了底牌,那梁悠现在就要彻底断了他的念想。相信再过不了几天,高旭就会把自己知道的一股脑的吐露出来以换取宽大处理了。   回去的路上,梁悠顺路去了首都博物馆。一个月后,敦煌艺术品展就要在首都博物馆的特别展厅开始为期一个月的展出了。   现在特别展厅门口还放着禁止出入的牌子,里面正在装修。梁悠向里面看了看,然后又再其他展厅里遛了一圈。   不得不说首都博物馆的设施条件在如今算是好的,展柜里都装了监测和调控温度湿度的设备,能够确保文物保存在适宜的条件下。   对首都博物馆提供的条件还算满意,转天梁悠向瑾和对方商谈的时候又再核实了一遍几件珍贵文物在展柜里应该设置的数据。   博物馆负责人带着她们去参观了还在施工中的特别展厅,热情的介绍着设计构想和基础颇有敦煌特点的设计绘画。   在一面绘着图案的墙边站定,负责人咳了两下清清嗓子,然后指了指墙面自豪的说道:“这是博物馆请了一位很有名的青年画家,将敦煌壁画的艺术特点与现代风格相结合后画出来的。绘制工作已经基本完成了,等到正式展览开始后,它一定能为咱们这次艺术展中吸引游客参观的一个点。”   梁悠跟向瑾在欣赏画作这方面就只会根据绘画特点分析下年代、风格啥的,做艺术鉴赏是真没有这个欣赏水平。于是就附和着负责人点点头,跟着称赞了几句。   “诶……”梁悠正欣赏着眼前的画作,突然注意到了里面的一个细节。   “怎么了梁老师,是不是不满意的地方?”负责人问道。   “倒也不是不满意……”梁悠越盯着那个地方越觉得别扭。   “这位,梁老师是吧。”一名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身后的男人突然开口,吓了梁悠一跳。   男子看自己吓到了梁悠,抱歉的笑了笑,又温声解释道:“我们这幅画里加入了一些现代审美,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临摹作品,所以可能会和原画有些区别。”   “这个道理我倒是大概能懂。可是……”梁悠犹豫了一下,指了指画的中间,说道:“跟原画什么的倒是没有关系。就是,就是琵琶应该是四根弦的吧。”   其他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看到画中央的飞天舞女手里的琵琶,上面果然画了五根弦。其实壁画里是看不到这种细节的,只不过作这幅画的人在画作中不仅加入了自己的想法,同时还错误的加入了五根琴弦。   “这个……”负责人面露尴尬,看向站在梁悠身后的男子,如果没错的话他应该就是这副画的作者。   男子端详了一会儿自己的作品,问负责人道:“琵琶真是四根弦的?”   负责人点点头,“这倒是没错。”   “那我为什么记得是五根弦呢……”男子挠挠头,自己也想不通的样子。   “其实,影响也不大,我就是正巧看到了,别人应该也不会主意这些的。”梁悠劝道。   没想到对方还挺好劝。本来还皱着眉头对着五根琴弦发愁呢,听到梁悠的话马上眉头就舒展开了,点点头说了句“也是”。   梁悠一愣,然后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两位老师就是研究所来的吗?”男子问负责人到道。   负责人点点头,给两边做了介绍:“这位是向老师,这位是梁老师。”又指了指男子,“这位是柳鹏飞柳老师,刚才国外回来的,已经是很有名的画家了。”   梁悠冲他点点头,看他伸出了手,就也礼貌的伸过去和他握了握。   “我对敦煌艺术很感兴趣。不知道两位老师有没有兴趣喝杯咖啡,跟我讲讲和敦煌有关的事情呢?”柳鹏飞问道。   “喝咖啡……”梁悠一愣,已经好久没听过这个说法了。   “哦,要是你们不习惯喝咖啡的话,喝果汁也可以。我是真的想向二位请教一下的。”柳鹏飞神色诚恳,让人不忍心拒绝。   “这个……”梁悠和向瑾对视着,一时无法决定。   “我觉得这个可以啊。柳老师的休息室就在展厅后面的员工休息区里。几位老师一起想喝什么就喝点什么,正好聊聊。展厅里还有几幅画需要柳老师执笔,正需要两位老师在专业上提供一些建议。”   既然负责人也这么说了,梁悠跟向瑾就不好意思开口,跟着柳鹏飞一起去了他的休息室。   柳鹏飞的休息室不大,但是被他布置的很有情调。写字台上放满了作画的工具,墙角处还有一台收音机。房间的中央是一张小圆桌,上面摆着一盆盆栽。   柳鹏飞拉开椅子邀请梁悠跟向瑾坐在圆桌旁椅子上,问好了她们要喝什么后就去忙着准备。   坐下后梁悠细细打量起整间休息室,不得不说柳鹏飞不愧是学艺术的,在布置房间上有不少小巧思,将不大的空间布置既舒适又不拥挤。   梁悠的目光顺着墙上的一幅油彩画一直向下,看到墙边立着的相框时一愣,也顾不上看别人相片这件事礼不礼貌了,着了魔似的走了过去。凑近一看,照片上的人果然是她想的那个。   看着柳鹏飞忙碌的背影,梁悠忍不住怀疑,今天的一切真的是偶然吗?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2-04 20:58:37~2020-02-05 20:56: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安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3章   柳鹏飞看梁悠对他的照片感兴趣, 走过来拿起相框, 怀念的说道:“这是我在国外学画的时候照的。”   “不好意思。”梁悠抱歉的笑了笑,一边注意了他脸上的神色。   柳鹏飞不在意的摇摇头,说了声“没事”。   梁悠的眼神又飘回了照片上, 看着和柳鹏飞并排站在一起的女孩子,好奇的问道:“这个女生是你的女朋友吗?她也是华国人吗?”   “她是我的女朋友。”柳鹏飞勾起唇角,答道:“这次我们两个一起回国的, 不过她直接回了老家,等过阵子我再去找她。”   “你们感情可真好。”梁悠点点头,又装作不经意的问道:“那她老家是哪里的?”   “是北疆的。我们这次是打算结婚的。梁老师您去没去过北疆?”柳鹏飞答道。   “这倒是没有。”梁悠不好意思的摇摇头,“我去研究所工作前都没出过首都的。”   “其实华国有很多景色很美的地方。我们两个这一次也打算到处走走,找些作画的灵感。”   “哇,真好。”梁悠羡慕的说道。“不过我听说北疆风景就很美, 尤其是冬天的雪景。”   “听说?”柳鹏飞挑了挑眉。   “哦, 我大哥就在北疆当兵的。”梁悠状似不经意的说道。   “真的吗?”柳鹏飞看她的眼神一下子就有了变化,“那要是有机会认识一下梁大哥,告诉我们几个北疆适合作画的地方就好了。毕竟我女朋友也很多年都不回来了, 我昨天打电话她还抱怨出了门就连家都不认识了。”   “真的吗?”梁悠配合的跟着笑了笑, 然后又说道:“不过我大哥在的部队没有电话, 家里人平时都联系不到,可能帮不上这个忙了。”   “这样啊……”柳鹏飞语带遗憾的叹了口气。   “啊,对了,你们的照片是在哪里拍的,好漂亮啊。”梁悠好奇的问道。   “不是什么特别的地方。”柳鹏飞将手里的相框放回了原处, “就是我们学校的艺术楼而已。”   “你们学校的艺术楼可真漂亮。”梁悠看着照片中颇有特色的建筑。这个地方她以前也在照片里见过,就是她假冒钟佳的时候在钟佳的资料里看到的,钟佳在国外读书的学校。而被柳鹏飞称作“女友”的女生,正是钟佳本人。   梁悠跟钟佳相处过一阵子,从她平日的表现和聊天中能感受到她应该没有男友,或者和男友感情不好。因为钟佳曾经无数次跟梁悠炫耀自己在国外的奢靡生活,和好友们的聚会狂欢,这些所有的描述中都没出现过男朋友这个角色。而且……   倒不是梁悠以貌取人。柳鹏飞留着半长的头发,看起来颇有艺术家的气质,可是长相却只是中等。以梁悠对钟佳的了解来说,她会交一个除了外貌一无是处的男朋友,也不会找相貌平平的艺术家。毕竟外貌这个东西炫耀的更直接,而钟佳就是这么爱慕虚荣享受着别人羡慕目光的人。   咖啡是柳鹏飞从国外带过来的,味道醇香。只是梁悠向来偏好甜食,对咖啡之类的没什么特别的喜爱,更别说她现在的注意力根本就没放在咖啡了。   梁悠装作对柳鹏飞在国外的生活很感兴趣的样子,不时问起他在国外学画还有和女友交往中的事情。   梁悠发现柳鹏飞这人很善谈,对别人也没有戒心,基本上你问什么就答什么,你问他住在的环境怎么样,他会连周围邻居养什么宠物都一起告诉你。不过一提起和钟佳有关的事情就开始磕巴,所有的反应都在表达着他跟钟佳不熟这个事实。   到了最后,柳鹏飞干脆自我放弃,举起手老实告诉梁悠:“其实他不是我女朋友来着,我们都不熟。”   梁悠跟向瑾目瞪口呆的看着他,这才半个小时,怎么就变了个说法?之前在心里对他说谎的动机猜测出几十种可能的梁悠也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承认,放弃抵抗。   “其实她是我的同学,我们有同一个老师。”   “那你为什么要说她是你女朋友?”梁悠想不通。   “是老师教我这么说的。”提起这个柳鹏飞也是满腹委屈。“钟佳大概半年前家里出事回国,此后就完全失去了消息,电话也没打过一个,除了是回北疆后其他信息也都不知道。我这次受邀回国为博物馆的敦煌艺术展做美术设计,老师就让我顺路打听一下她的消息,看她到底出什么事情了。”   “那你为什么要说她是你女朋友?”梁悠还是想不通。   柳鹏飞解释道:“就是老师说同学的身份不好打听事,就让我谎称自己是钟佳的男友,说我们感情好快结婚了。这样如果碰到认识钟佳的人,应该会愿意告诉我关于她的事情。”   梁悠和向瑾对视了一眼,觉得艺术家的脑回路和她们的确实有点差别。   对柳鹏飞的话梁悠也是半信半疑。不过柳鹏飞这人的倾诉欲实在太过旺盛,开了这个头就刹不住车,开始跟梁悠她们抱怨起钟佳来。   先是说钟佳平时看不起他们这帮同学,学画也不认真,心思没在正事上。又说钟佳走前把房子交给了老师帮忙照看,结果一走没了消息,近几个月佣人园丁的工资都是老师代发的。   他这次回来也是老师希望事情能有个了断,不然一直这么下去也不是回事。   “可是我在北疆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就算去了也不知道该去哪儿找钟佳。”柳鹏飞发愁的说道:“北疆那么大,叫钟佳的人不知道有多少,想起来就头疼。也不知道求助警方能不能有用。”   梁悠一边安慰他不用过度焦虑,北疆人口不多有出国经历的更少应该很容易打听到。一边在心里评估他话里的可信度,打算回家后跟大伯提一提。   等到喝完咖啡从博物馆出来时天已经擦黑了。向瑾摸了摸耳朵,对梁悠道:“这位柳老师真的好能说。我以为艺术家脾气都很古怪,没想到他这么健谈。”   梁悠点点头,说道:“确实。像是憋了好久没人说话一样,一股脑的都倒了出来。”   两人对视一眼,想到柳鹏飞滔滔不绝的抱怨,又是无奈又是好笑。   回到家里之后,梁悠把事情跟大伯复述了一遍。梁国启听后点点头,告诉她不用担心,自己回去派人查证。   没几天,梁国启那边有了回复,柳鹏飞说的情况基本属实。他跟钟佳除了是同学外确实没有其他的关系,而且他虽然是华国人可全家已经都移民到了国外,这次回国后也没和什么特殊的人有联系。   “剩下的事情,你看着办就好了。”梁国启道。   梁悠点点头说了声好。   又过了几天,梁悠去见了柳鹏飞,说自己拜托大哥打听了钟佳的事情,又将钟佳现在的情况较为委婉的转述给他知道。   柳鹏飞听完后都惊呆了。在他醉心绘画的前二十几年的生活中,从来没有听过这么玄乎的故事。出手阔绰一直说吹嘘家中有钱有势的同学,挥霍的钱竟然是父亲盗卖文物赚来的。   “这这这,这真的是我的同学钟佳吗?”柳鹏飞不敢相信。   “你可以去确认一下。”梁悠将一张纸条递给柳鹏飞,上面写着的是钟佳现在的住址。   钟三盗墓团伙的案子还没有完全结案,作为关系人的钟佳也被限制不能出国,不然她早就跑回去了。   不过也没人限制她打电话什么的,她为什么这么久都没和老师那边联系,梁悠也不知道。现在让柳鹏飞去看看她也好。   把地址交给了柳鹏飞,梁悠自觉在钟佳的事情上也算是有了个结果。   不过她没想到的是,几个月后她在研究所收到了柳鹏飞从国外辗转寄过来的一幅画和一封信。   柳鹏飞在信上写着,他在上次见钟佳时被钟佳委托卖掉她在学校附近的住所和保险柜里的藏品。回校后他在老师的帮助下找到了房产中介和拍卖行,结果拍卖行给钟佳的收藏估出了让人瞠目结舌的高价。   钟佳的保险柜里放着的几套首饰经鉴定都是华国的珍贵文物,再结合钟佳父亲做的勾当很容易让人猜到来路。   柳鹏飞联系了钟佳问她那些首饰是怎么来的。钟佳满不在乎的告诉他是当年出国时她父亲钟三让她带着,如果钟三在国内出了事,把那些东西卖了能保钟佳半生无忧。   柳鹏飞怒斥她和钟三的这种自私行径,钟佳却喊着让他少管闲事快把东西卖了把钱给她。   柳鹏飞挂了电话后犹豫再三,和老师商量后决定帮钟佳把房子卖了。卖房子的钱加上几位老师同学又凑了一些一起汇给钟佳,而那些文物则被柳鹏飞送回国捐给了首都博物馆。   这次来信是因为他在国内没有别的熟人,希望梁悠能够帮忙跟进一下捐赠文物的事情。而随信寄来的那一幅画,是他送给梁悠留作纪念的。   二十年后,当柳鹏飞成为一代名家画作被拍出天价。梁悠从家里翻出当年柳鹏飞送来的墨宝,激动地拽着岳青松的胳膊说要发财了。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   现在,在距离二十三岁生日只有三天的时候,梁老师终于等到了岳连长的电话。 第84章   张姨来喊梁悠接电话时, 梁悠正坐在写字台前整理报告, 听到后敷衍的应了一声。又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着急的问道:“我的电话,是谁打来了?”   “这我就不知道撒, ”阿姨嘴里这么说着,脸上的笑容却别有意味。“反正他说自己是边防连的。我问他为啥子找我们悠悠,他说要报个平安。”   听到这话梁悠还有什么不懂得?椅子一推就往客厅里跑去, 后面阿姨着急的喊着,告诉她穿拖鞋不要跑。   “喂。”梁悠拿起听筒小声说道。   电话另一边传来了岳青松熟悉低沉的嗓音:“穿着拖鞋不要跑。”   梁悠抬起头看到沙发上奶奶打趣的目光,难得不好意思的别过头,将脸对着墙面,不让人发现她涨红的脸。   “没有跑啊。家里才多大的地方,哪里跑得起来。”梁悠小声解释。   沙发上的方清看着傻笑着无意识的扣着墙面的孙女, 摇摇头, 起身去了厨房,将空间留给梁悠。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梁悠问。   “今天。”   “没有受伤吧?”   “没有。”   “真的?”梁悠有些不信。岳青松他们军人对于受伤的判定标准和普通人完全不同,只要没到不能行动的地步统统就当没有受伤。   “真的。”岳青松语气中带上笑意。“你可以亲眼确认一下。”   “确认一下啊……”梁悠抿着嘴笑了笑, 算了一下时间。“等我回去的时候就算受伤也已经好了。”   “咳。”岳青松清了清嗓子, 说道:“有件事我要跟你说一下。”   “什么事?”听他这么说梁悠一下子紧张起来, 想着莫不是他受伤了?   “其实应该到时候再说的,这样才有惊喜。不过时间紧迫,我怕不提前说的话到时候来不及。”岳青松一番话听得梁悠云里雾里的,又等了半晌才听他继续说道:“二十八号,在首都车站等我。”   梁悠反应了一会儿, 才惊喜道:“你,你要过来啊?”   “嗯。只不过没有假期我只能买当天回去的车票,所以只能让你来车站见面了。”岳青松语带抱歉的说道。   梁悠咬着嘴唇,手指卷着电话线轻声道:“其实不来也没关系的,我不是很在乎过生日这件事的。”   这倒不是梁悠说谎,她确实对过生日过节之类的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觉得每天都一样嘛。   岳青松轻笑,“这可不行,我还想给你过生日呢。”   梁悠一下子红了脸,又虐待了一会儿都被她抠掉了一块的墙面,才小声道:“那我到时候去车站等你。”   “好。”岳青松声音中都带着笑意,两人又聊了一会儿。直到电话那边传来了一声哨响,梁悠知道这是连队要集合训练了。   虽然心中不舍,她还是说道:“那就先挂电话吧,到时候见。”   “好,到时候见。”   挂断电话后,梁悠拿着听筒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放下听筒后一蹦一跳的去了厨房。   厨房里方清正在和张阿姨说着午饭的事情,看到梁悠过来又交代了几句就带着梁悠回到了客厅。   祖孙两个坐在沙发上,梁悠垂着眼盯着自己的鼻尖不说话。   方清摇了摇头,先开口道:“你过生日那天他要过来。”   就算在心一再告诉自己要矜持,可梁悠还是没能忍住溢出的笑意,点了点头。“嗯。”   “那到时候来家里吃个饭吧。”   “这个……”梁悠有些犹豫,看到方清皱起的眉头赶紧解释:“不是他不想过来,是没有假期,所以他到了后待一会儿就要坐当天的火车回去。”   岳青松来的时候坐的是梁悠平时回家坐的那趟车次,终点站是首都站,中午到站。回去的时候买的则是一辆过路车的车票,在来的车次不晚点的情况下中间有两个小时的空余时间,根本不够来梁悠家里一趟。更别说绿皮车晚点是常态,梁悠甚至担心会不会发生出现还没到站返程的车已经开走的情况。   听了梁悠的解释后,方清的脸色不仅没有好转,反而带上了担忧之色。   梁悠看着欲言又止的望着自己的奶奶,靠过去抱着她的手臂撒娇的摇了摇。“怎么了呀,奶奶?”   方清叹了口气,答道:“悠悠,家里你爷爷伯父叔叔,还有你爸爸都是军人。你……你小时候也看到了,你大伯他们……更别说像你爸爸那样。”   方清的话没说清楚,可梁悠却已经都懂了里面的意思。   军人身上除了家庭的责任外,还肩负着国家的责任。就像方清说的,大伯和叔叔也曾无奈没法履行和孩子间的约定。更别说像她父亲,离开家走上战场,就咱也没回来。   “哦,对了,看我把正事都忘了。”梁悠懊恼的一敲脑袋,跑回卧室从背包的角落里翻出一个笔记本,小心打开确认里面的照片还好好的才松了口气。   “奶奶你看。”梁悠将笔记本递了过去。   方清疑惑地接过来,还以为她是要让自己看里面写的内容,打开后发现里面夹着的两张照片。   “这是……”   “笔记本和妈妈的照片是爸爸的战友给我的,爸爸的照片是一位王教导员从部队档案室里找到的。奶奶您看,”梁悠指了指她爸爸照片的背景,“这个地方就在我们研究所旁边,就是岳青松他们连队原来的样子。”   梁悠将头靠在方清肩膀上,轻轻地说道:“没想到,我现在就在离爸爸这么近的地方。”   方清轻轻抚摸着照片上儿子年轻英俊的面容,他的生命永远停留在最意气风发的年纪。   “奶奶,我妈妈知道爸爸离开后,有没有说过后悔?”   方清哽咽着摇摇头,“没有。她只是一直在说,说好想你爸爸。”   梁悠静静的靠着她,没有说话。   方清看了看孙女,小心翼翼的问道:“悠悠,奶奶一直不敢问你,你怨妈妈吗?”   梁悠抬起头眨眨眼,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问。“为什么要怨?妈妈也很苦啊,她只是离不开爸爸而已。”   “奶奶您看,会喜欢上谁是无法预料到的事情。妈妈到最后也不后悔,只是想去和爸爸团聚。还是说您和爷爷在一起后悔了?”梁悠歪着头,故意夸张的表情让方清总算是破涕而笑。   “你啊……”懂了孙女意思的方清无奈的捏了捏她的脸颊。   “奶奶,这两张照片我放在家里,您要帮我保存好。”梁悠嘱托道。   “放心吧。”方清拍了拍她的手。   “对了,张阿姨说家里酱油没了,你出去打瓶酱油回来。”方清拿出零钱放在梁悠的手上,“剩下的给你买零嘴吃。”   梁悠现在哪还吃什么零嘴,知道奶奶是在哄自己,就也配合的做出一副高兴地样子。   梁悠拎着酱油瓶子出了家门,一蹦一跳的向小卖铺的方向走去。走着走着又退了两步,在自家小院看到一个可疑的人影。   “你是谁啊?”梁悠问道。   那人应声抬头,分明就是前几天还见过的顾磊。   顾磊看到梁悠怀疑的看着自己,低头不自然的咳嗽了两声。   “你在这儿鬼鬼祟祟的做什么?”梁悠问道。“总不会是你奶奶又逼你相亲,你跑到我们家来避难吧?”   “你说什么呢?”顾磊不满的反驳:“当然不是了。”   梁悠追问道:“那你在别人家外面做什么?”   “我,我就是……咳咳。”顾磊战略性的咳嗽了两声,抬头声音小的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你大姐呢?”   “我大姐?”梁悠戒备的上下打量了他一圈,“我大姐当然是去上班了,她又不像你似的那么无聊。话说你问我大姐做什么,你有什么企图?”   顾磊听到她的话一口老血差点呕出来,他长这么大第一次遇到比自己还气人的。跟梁悠说话,他总算能理解其他人一起被他气得忍不住拍他两巴掌的心情了。可偏偏梁悠还是个姑娘家,他被她气到了连拍两下出出去都不行,只能自己忍下来。   “我对你大姐能有什么企图!”顾磊像是被人戳到了痛处,激烈的否认。   “谁知道呢。”梁悠看了他一眼,“像你这样天天被催去相亲天天被人看不上的……难说。”   “你,你说什么呢,什么时候有人看不上我,都是我看不上别人的!”顾磊不服输的反驳。   “哦,这样啊。”梁悠凉凉的应了一声,一听就知道是不信的。   因为回来那天的一连串事情,梁悠的小本本上还记着顾磊几笔呢,对他自然不会有多和善。而且这人突然跑到自家门外说是来找大姐的。   “我大姐平时不住这里的,你不知道吗?”梁悠问。   “我,我自然是知道的。”顾磊梗着脖子,一看就是在逞强。   梁悠叹了口气,突然觉得为难他没啥意思,跟在欺负小孩子一样。   “行了,我大姐现在这个时间应该在医院。你如果找她有事情的话,就去医院找她吧。”   “我都说了我不找你大姐的!”顾磊像是被人踩到尾巴的猫一样,激动地反驳:“我找你大姐做什么,我跟她又不熟,她这么无聊的一个人。我……”   顾磊说到一半突然没了声音。梁悠回过头,看到身后双手抱臂看着他们的梁家颖。   作者有话要说:之前搬砖时间紧没怎么看留言,没看到各位小可爱的提醒,bug昨天才改正的,抱歉感谢在2020-02-06 23:57:33~2020-02-08 14:54: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銀水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銀水草、Jessi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5章   “大姐~”梁悠跑过去扑到自家大姐身上, 干脆利落的表明自己的立场。   梁家颖摸了摸她的头说了声“乖”, 看到她手里的酱油瓶子又问道:“去打酱油?”   “对啊,奶奶让我去的。”梁悠拿出自己最乖巧的模样, 也不管后面的顾磊嫌弃的嘴都歪了,反正她在家人面前最会撒娇卖乖了,这不大姐的脸色就好了很多。   梁家颖点点头, “那你快去吧,早点回来。”   梁悠正觉得眼前的场景自己待着不大好,听到大姐的话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好的大姐,我知道了。”   正准备尽快逃离眼前的尴尬场面,就听到大姐又喊了一声自己的名字。   梁悠应声回头, 听到梁家颖叮嘱道:“在外面不要随便搭理奇怪的人,很危险。”   梁悠越过她的肩膀看了看脸色黑的和锅底一样的奇怪又危险的顾磊, 甜笑着应下了:“好的大姐, 我记住了!”   梁家颖满意的点点头。   梁悠拎着酱油瓶子一路小跑, 跑出了一百多米才停下来。回头看了看不远处站在一起却看不清表情的自家大姐和顾磊,啧啧摇头。   以她前世看了那么多小说和电视剧的经验分析,这两个人妥妥的有情况。顾磊突然来他们家门口溜达这件事就够可疑, 还含含糊糊的问大姐在哪儿,一看就知道这两天两人见过面。   以梁悠对自家大姐性格的了解,绝不可能是她去找顾磊的。那么……   啧啧啧。梁悠摇摇头, 虽然不知道顾磊是怎么想的,可是看他现在的表现应该是对大姐有了好感。像他这种嘴比脑子快的……   梁悠觉得她可以忘记和顾磊之间的旧怨了,反正他在大姐那儿肯定捞不着好的。   打完酱油回去时门外已经没有人了。梁悠将酱油瓶放回厨房, 凑到正在小院浇花的梁家颖身边。   “嗯哼。”梁悠站了半天都没得到回应,用力的咳了两声想要吸引自家大姐的注意力。   “有话就说吧。”   梁悠八卦的问道:“大姐呀,你这两天是不是见过顾磊了?”   梁家颖点点头,“是见过,他之前去我们医院了。”   “他是去找你的?”   “不是,是去看病的。”   “看病的?”梁悠觉得这顾磊挺狠啊,为了能名正言顺的去医院还把自己弄病了。   梁悠好奇的问道:“他什么病啊?”   梁家颖抬头无奈的看了一眼好奇心旺盛的妹妹,“下巴掉了。”   “哈?!”梁悠瞪大了眼睛,同时否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测。下巴掉了这也太疼了,肯定不是顾磊自己干的,他一看就是对自己下不了狠手的人。   “所以,大姐你帮他把下巴又装回去了?”   “悠悠,”梁家颖把浇花的喷壶往地上一放,直起腰。“你到底要问什么?”   “就是,就是问问他为什么来找你,他对我大姐是不是另有企图之类的啊。”   “你啊。”梁家颖无奈,“他今天找我来是还钱加道谢的。那天他来医院时身上钱带少了,医药费和坐车回家的钱是我借给他的。”   “下巴掉了,来医院看病没带钱还没钱坐公交车……”梁悠想了想,顾磊手里拿到的似乎是女主剧本。   “那大姐,你对他印象怎么样?”梁悠又问。   “冒冒失失的,跟你一样还是个小朋友。”说完揉了揉梁悠的头。   “我跟他可不一样。”梁悠不服气的争辩:“我在研究所可是大师姐,师傅之下师弟们之上的那种,师弟们不知道多听我的。”   “大姐其实一直很想知道,你平时在研究所里的工作都是什么样的?”梁家颖问道。   “就是修壁画啊。”梁悠拿起喷壶,继续大姐刚才进行到一半的浇花工作。“我现在已经可以独立工作了。等大姐你有时间来敦煌,我带你看看敦煌的壁画。真的是,语言形容不出的美。”   “美到即使辛苦你也愿意留在那里?”梁家颖又问。   梁悠嘿嘿憨笑了两声,“其实现在已经不怎么苦了,季所长他们来的时候那才叫苦。要是让我那时候过去,我恐怕真的坚持不住。”   “看着被风沙侵蚀的壁画在自己手里一点点的重获新生,那种成就感和满足感,就是促使我留下来的动力。”梁悠笑望着她说道。“大姐,其实我真的想让你们去看看。看看壁画,也看看研究所里所有人的努力,当然也包括我的。”   “知道了,反正本来也打算去的。之前阿栋去了,回来后还说很有意思,值得去见识一下。”梁家颖叹了口气,“我先去厨房里看看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你浇完花也快点进屋吧。”   “知道了。”梁悠应了下来,等把花都浇完欣赏着自己的劳动成果时,突然想起来刚才她似乎被大姐转移话题成功了。   “明明说着对顾磊的看法,怎么突然跳到我在研究所的事情了……”梁悠挠挠头,她这是被大姐套路了啊。   —— 28日当天,一家人都说好了晚上会一起来梁悠奶奶家来给梁悠过生日。虽然梁悠觉得她过生日真的不是什么大事,可家人似乎总担心给她的关爱不够,一定要给她过生日。只要没有推不开的工作,就都到场。   梁悠说了几次不用这么夸张。最后还是梁端一锤定音,说就当借这个由头全家一起吃个饭,梁悠这才不再反对。   一家人吃饭的时间定在了晚上,梁悠中午的行程则是去火车站,等待另一个要对她说“生日快乐”的人。   一大早,梁悠洗漱后站在衣柜前,难得为穿什么衣服而苦恼。这件裙子很好看,但现在穿出去恐怕有点冷。那件上衣不错,可是没有搭配起来好看的裤子。   烦恼的抓了抓头发,梁悠总算明白,每天穿工服上班对她这种人来说是多方便的一件事。   即使在纠结,随着出发时间的临近也不得不做出决定。最后梁悠穿了一件衬衣搭了一个针织外套,还好回家好吃好喝的也没有变胖,衣服还穿的进去。   出门前,方清拉着梁悠,倒也没什么可交代的,就是让张阿姨带了些吃的过来,嘱咐梁悠带给岳青松。   梁悠看了看,都是家里自己做的,还有她最爱吃的小市场里的熏鸡。   “哇,还有熏鸡。”在熏鸡面前梁悠暂时把男朋友抛到了脑后,“奶奶你对他也太好了吧。”   “这不都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方清捏捏她的鼻子,“早晨张阿姨去买熏鸡晚上吃,我让她多买两只给岳连长带着火车上吃。”   “奶奶可真好。”梁悠抱着她撒娇卖乖。   “行了,快去吧,别晚了。”   “知道了。”梁悠接过袋子,抱了抱奶奶,“那我出发了。”   方清笑着挥挥手,看着梁悠蹦蹦跳跳的出去了。   张阿姨看梁悠走半天了方清还站在原处,忍不住过来关心道:“怎么了,还是不放心啊?”   “怎么可能放心啊。”方清叹了口气。虽然两个孙子都见过说对方人品不错,可不亲眼见一见总是不能安心的。   张阿姨劝道:“别太担心了,小年轻谈恋爱都喊着要自由啊,处久了才带回来给家里人看的。”   “我知道的。只是悠悠一个人在那么远的地方,我总担心……”方清无奈的揉揉眉心,“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我在这儿想再多也没有用。希望悠悠的爸爸妈妈能够在天上照看她,保佑她这辈子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就够了。”   方清看向电视旁离着的玻璃相框。相框里,儿子和儿媳正笑望着她,似乎是听到她的话之后做的回应。   梁悠却不知道奶奶的担心,她正站在公交站前面,焦急的等着车。手表上的时间看了好几遍了,结果才过去两分钟。她甚至怀疑手表是不是坏了,因为她明明觉得已经过了很久了。   “你在这儿做什么?”   梁悠听到声音抬头一看,竟然又是顾磊。   首都不是挺大的么,就算两个人住在一个大院里也没理由天天遇到啊?还是顾磊天天在外面逛游,要不她怎么出来一次遇到一次呢?   梁悠觉得想不通,大院里其他认识的小伙伴儿她这次回来没见过两个,怎么顾磊总能看见呢?   梁悠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这是怎么的孽缘啊……   “我在这儿还能做什么。”梁悠指了指身后的公交站牌,“等车啊。”   “等车?你要去哪儿?”   梁悠戒备的看着他,“你问这么多做什么,我和你又不熟。”   “你……”顾磊气结,“你们姐妹说话怎么都这么呛?”   “哦~我们姐妹……”梁悠同情的看着他,“在我大姐那儿碰钉子了吧?”   “你……”顾磊这回话都不说了,跨上自行车骑着就走了。   “可惜了,”梁悠摇摇头,“应该先问他能不能把车借我骑一下,再把他气走的。算了,反正公交也来了。”   梁悠哼着歌上了公交车,一站一站的计算,算着自己还有多久可以到火车站。 第86章   到了火车站, 梁悠站在出站口垫着脚向里看。一看到有人出站就开始紧张, 生怕自己一个没注意看漏了。   一旁的工作人员看她的表现就知道是来接站的,热情的问了她要接的人是做哪列火车来的。   梁悠说了岳青松坐的火车的列次, 对方听后点点头,安慰她道:“你不用太着急了。我们刚接到通知,这列火车会晚点半个小时。”   梁悠听后心凉了一半, 可还是带着笑容向对方道了声谢。   晚点半个小时……等于岳青松坐近二十个小时的火车过来,他们只能说一个多小时的话。   这么一想,梁悠就忍不住有些心疼。后悔自己当时应该咬死不让岳青松折腾这么一趟,反正过不了多久这边工作结束了她就要回去了。   不过既然岳青松已经过来了,现在想这些也没用了。而且说句心里话, 她其实,很开心的。   整理好心情的梁悠开始在出站口来回溜达, 走一步数一下, 想着如果这个时代也有步数排名的话, 她今天肯定能走成朋友圈第一名。   等到梁悠数到四千多的时候,一只手掌抵在了额头拦住了她的去路。抬起头,就看到岳青松正笑着望着她。   “你来啦!”梁悠扑了过去, 被岳青松稳稳地接在怀里。两人紧紧抱在一起,无声的诉说着思念。   分开后梁悠看着岳青松的脸,很煞风景的说了句:“你怎么还是这么白啊。”连个让她摸着他的脸心疼的说都晒黑了的机会都不给她。   岳青松摸了摸自己的脸, 也有些无奈。“以前领导也说过,只看脸的话还以为我天天坐在屋里偷懒,从不去训练执行任务的。”   毕竟部队里其他战友都晒的黢黑, 就他一个人那么白,看着还怪显眼。不过好在岳青松五官生的端正,剑眉星目的,就算肤色偏白站在那儿也是名英挺的军人。   因为梁悠这一打岔,两人之间那点若有似无的愁绪一下子就消散了。不去想已经分别了多久,也不去想马上就又要经历暂时的别离。   梁悠拉着岳青松坐到一旁的长椅上,给他看自己给他带来的好吃的:张阿姨腌的咸菜烙的饼子,还有市场里买的熏鸡。   岳青松给梁悠从市集上买了萝卜糖带过来,还有几种特色的点心包装好了带给梁悠家里长辈的。   “我也不知道应该送什么。想买水果的又担心太重了你不好拿回去,所以就买了点心。下次,下次再正式一点。至于生辰礼物……”岳青松尴尬的清了清嗓子,脸上难得带了几分抱歉。   “这次回来时间太紧了,在集市没看到合适的。”说完从口袋里拿出一只钱包,“你在家里有时间逛逛,看到喜欢的自己买好不好?”   梁悠接过他的钱包打开一看:“哇,你这么有钱?”   岳青松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这几年存的,没怎么花过。”他在部队里不需要花钱,就今年回了趟老家给小辈们包了红包,剩下就都存下来了。   “行吧。”梁悠不客气的接过来,“那我就原谅你了!”   “梁老师大人有大量。”   两人相视一笑。梁悠和他讲起在博物馆认识柳鹏飞的事情,又说了自己最近的工作。可惜话才刚开了个头,就听到了火车站里提醒检票的广播。   “啊,怎么这么快……”梁悠扁扁嘴,她感觉刚刚见面半小时都不到,原来已经过了那么久了吗?“算了,剩下的等我回去再跟你说。”   “好。”岳青松收拾好了梁悠带来给他的东西,轻轻吻了她的额头。“照顾好自己。”   “放心吧,我在家里不会有事的。倒是你,如果要出任务的话一定要注意安全。”   “知道了。”岳青松抱了抱她,即使再不舍还是走向了检票口。   梁悠看着他的背影愣了半晌,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脸重新打起精神。   回家后,梁悠把岳青松带来的点心给了方清。方清倒是不大在乎东西的价值,那边是什么环境她心里也有数,主要是通过这件事觉得对方为人处世还算妥帖。   梁悠继续自己的报告,等到晚上一家人在一起吃了面条,收了生日礼物。   “大伯,怎么还是钢笔啊,我真的用不了这么多钢笔。”梁悠故作抱怨的说道。   梁国启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旁边姚梦琴嗔怪的看了丈夫一眼,说道:“你大伯送礼物不会送别的,每年送悠悠的就是钢笔,送给你大姐的就是笔记本。我说他好歹给俩孩子调换一下,送阿颖钢笔送悠悠笔记本也好啊。”   姚梦琴的话逗得其他人都笑出了声,相互打趣起来。   方清和梁端看着一家人和乐融融的样子欣慰不已。他们奋斗了一辈子,这个年纪了能看到一家人和和睦睦的,就再没有别的什么奢求了。   之后的几天,梁悠和向瑾一边跟学校那边对接讲座的时间及内容,一边继续跟进博物馆艺术展的准备工作。   这天晚上,梁悠跟向瑾正在博物馆和负责人一起对特别展区进行最后的检查核对。到了快十一点工作终于要结束了,值班员突然跑来告诉梁悠有人打电话找她。   梁悠心中一沉,心知不是小事,赶忙跑到了值班室。接起电话,那边的人竟然是赵峥。   “梁悠,你大姐跟顾磊好像出事了。”赵峥也不啰嗦,直接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给梁悠听。   原来梁家颖和几个同事去山里露营,没想到这么巧就碰上了顾磊和同学。两伙年轻人觉得有缘,干脆就并作了一伙儿。   晚上要做饭时,梁家颖和顾磊被分配去山里捡柴火,没想到两人一走就是几个小时,天黑了都没见人影。   朋友们去山里找了几次都没找到两人的踪影,这大半夜的也不敢进山走太远,只能出来报警,又联系到了赵峥请他帮忙通知顾磊和梁家颖的家属。   赵峥先给向瑾家打了电话,得知向瑾还没有回家,估计她和梁悠还待在博物馆里,于是又往博物馆打了电话。   梁悠听他说完后心里乱的不行,大姐不是那么冒失的人,去露营的地点也是夏天很多人会去的,怎么会突然没了踪影?   梁悠长出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知道了,谢谢你。你能把他们露营的地点告诉我吗?”   拿到露营的地点后,梁悠犹豫了一下给叔叔打了通电话。现在大伯出差了,大伯母身体又不好,还是先不让她担心好了。   和叔叔说完情况后,梁悠又打电话给了一位在警局工作的范叔叔。这位范叔叔是大伯的好友,也是上次高旭那件事时联系大伯的。   范叔叔听完梁悠的话后沉默了半晌,突然问了个看似不相关的问题。“你还记得上次高旭说要交代的盗墓团伙吗?”   梁悠心一凉,不会真的这么巧吧……   上次梁悠见过高旭后,许是因为最后的希望破灭,高旭也老实了起来。犹豫了好几天,开始把知道的情况一点点的往外交代,希望能以此换来从轻判罚。不过他本来也没什么门路,真假古董混着卖骗人的,所以知道的也有限。   警方顺着高旭提供的线索找到了那伙盗墓贼,摸清了他们最近经常活动的轨迹,其中就有梁家颖他们去露营的那座山。   据范叔叔那边查到的消息,那伙盗墓贼在山里进进出出了好几天了,应该是在山里发现了什么打算下手。警方本来想再观察几天固定好证据将他们一举抓获的,没想到……   梁悠向他道了声谢,在门口焦急的等着叔叔梁国安,和他一起坐车去了露营地。   车开到一半的时候,天空上突然开始飘雨。想到梁家颖他们在山里连避雨的地方都不一定找得到,心里愈发的担心。   除了担心会淋雨之外,梁悠还多想到了一层。她前世看到过报道,不少专业的盗墓团伙喜欢选择连雨天作案,得手后将土填好在上面撒上草籽,几天的雨能让草籽发芽生长,远远看过去和其他地方并没有什么不同,以此来掩盖作案痕迹。   梁悠不怎么爱听天气预报,对最近的天气情况也不大清楚,只是这场雨让她不免担心,如果梁家颖和顾磊不是迷路而是遇到盗墓团伙,那情况就比预想的还要糟糕。   等到了露营地,梁悠跟接到报警帮忙来找人的警察们一再道谢,又问了和梁家颖他们一起来露营的朋友。   得知此处因为有个湖,所以来游玩露营的人一直不少,除了梁家颖和顾磊他们同行的五人以外还有其他八个人,现在也都在帮忙进山找人。   梁家颖他们两人刚进山的时候还有捡完柴火出来的人跟他们打了个照脸,双方还笑了笑打了个招呼。   过了一会儿,找人的警察回复说不远处的一个山坡发现了有人滑落的痕迹,不能确定是不是梁家颖他们留下的。不过山坡不高,人从上面滑下来应该没什么大事,他们正下去找。 第87章   这座山加上树林很大一片的地方, 警察加上来露营的帮忙的人一共也就二十来个人, 散在林子里都看不出什么动静。   现在下了雨,增援的人一时半会估计也到不了。梁悠觉得不能干等着, 跟叔叔说自己也要去找人。   “不行,你去太危险了。”梁国安反对道:“我刚找阿颖的朋友借了手电,拿到了我就和他们一起顺着滑落的痕迹去山坡下找, 你就在这儿等着。”   梁悠争辩道:“叔叔,别人都帮忙去找大姐了,我这个做妹妹的怎么好意思干看着?而且一会儿您也去了就剩我在这儿了,我一个人不是更危险?”   听到她的话梁国安犹豫了片刻,说道:“那你一会儿跟着我。”   “叔叔……”梁悠知道叔叔担心自己的安全, 可眼下对她来说找大姐才是最重要的。“一会儿到了树林里大家离得都不远,有什么事情喊一嗓子就听到了, 不会有危险的。”   看到梁国安脸色还有些犹豫, 梁悠又继续说道:“我在沙漠里都跑惯了, 在这儿不会出事的,您就放心吧。”   梁国安看她坚持,迟疑了一会儿还是点头同意了。   没一会儿, 梁家颖的朋友拿来了他们露营带来的备用手电筒,递给梁国安和梁悠一人一只。   两人拿着手电筒和几名民警顺着山坡小心翼翼的滑到山底,其他人则继续在山上找人。   因为还在下雨, 山底的地上个已经看不出脚印之类的痕迹。这片树林又密天色又暗,手电筒的光照出去很快就散了。   梁悠大声喊着大姐的名字,可惜声音还没有雨声来的大。眼前的一切都让她的心情愈发的沉重, 只能加快步伐,祈祷能够快点找到大姐的踪影。   梁悠在树林里边跑边喊着,走进树林后看不到其他人手电发出的光,也听不到别人的声音。她捡起一根树枝握在手里,当作防身的武器,虽然树枝顶多只能让她有个心理安慰。   下雨路滑梁悠走的又快,一个没注意就被脚下的树根绊倒,膝盖重重的摔在了地上,疼的她直咧嘴。   地上都湿透了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梁悠只能咬着牙,拖着摔伤的那只腿靠到山壁边的一棵树上。   梁悠一直觉得自己很能忍很坚强,可眼前的情况让她几乎要忍不住落下泪来。膝盖上的伤口钻心地疼,她想要把裤腿拉起来查看一下都做不到。大姐跟顾磊还没有找到,她眼下受了伤还帮了倒忙。   伤口又疼还自责的要死,梁悠眼下只想蹲下来抱着自己大哭一场。   这边梁悠正伤心呢,突然听到身后不远处传来树枝折断的响声。   梁悠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幻听了,大声喊了一句:“谁在那儿?!”   别看梁悠声音大,其实她心里都要怕死了,不过是为自己壮气势,也希望其他人能听到她的声音过来看看。   梁悠喊出来后握紧了手里的树枝,屏气凝神。可是却只听到了连绵的雨声,在她怀疑自己刚才果然是出现幻听时,听到了不远处熟悉的声音:“是悠悠吗?”   “大姐!”梁悠腿一软,扶着树干才没让自己直接跌坐在地上。   梁家颖听到妹妹的回复快步走了过来,梁悠看到姐姐后一下子扑到她身上,声音带上了哭腔:“大姐,我的腿好疼啊,呜呜……”   梁悠正要哭呢,悲愤的情绪都酝酿好了,抬眼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的顾磊。   梁悠嘴巴一闭,又把都已经要释放出来的眼泪和哭声又咽了回去。   梁家颖的状况看起来也不大好,头发都湿透了,衣服上脸上还都沾着泥。可她眼下顾不上自己,正的摸着妹妹的脸,问她哪里腿疼,是不是受伤了。   梁悠指了指自己的膝盖,尽量描述的平淡一些。“刚不小心摔了一跤。”   梁家颖接过手电低头检查,就看到梁悠裤子膝盖处已经被血浸透了,显然是已经摔破了。   “怎么回事啊,疼不疼啊?”梁家颖心疼的要死,偏偏梁悠还故作坚强的说没关系。   梁家颖看她眼泪都含在眼眶里了还不想让自己担心,难受的都要替梁悠哭出来了。   梁家颖擦了擦眼泪,喊顾磊过来帮她扶着梁悠去他们两个刚才躲雨的地方。   他们刚才躲雨的地方说是一个山洞,其实就是一块凸出来的山石下面。顾磊和梁家颖把梁悠扶过去坐到干净的石头上,把腿伸直了让梁家颖先帮她处理伤口。   “大姐,其实不用那么麻烦的。叔叔他们就在不远的地方,喊两声就能听得到,咱们先出去在处理伤口吧。”梁悠劝道。   “不行。”梁家颖毫不犹豫的拒绝道:“我要先帮你检查一下,如果伤到骨头可不得了。现在别说出山了,到我们露营的地方少说也要走半个小时,你的伤耽误不了。”说完就试着将梁悠的裤腿想上拉,结果换来了梁悠痛苦的阻止声:“不行大姐,太疼了……”   梁悠这会真的要忍不住了,当着顾磊的面也顾不上什么面子不面子的,实在是太疼了。   梁家颖赶紧停下手中的动作,抱着梁悠轻拍她的肩膀安慰。   只不过伤口这么放着流血也不是办法,梁家颖问一旁傻站着的顾磊道:“你身上有没有什么锋利点的东西?”   顾磊听后忙在自己身上摸了一遍,可惜连钥匙都没找到。又在周围看了一圈,看到了地上一块瓷碗的碎片。   “这个,这个行不行?”顾磊捡起碎片问梁家颖道。   梁家颖看周围也没有别的可用了,就点点头,让他帮忙扶着梁悠的腿。   顾磊听话的蹲下帮她按住梁悠的膝盖,梁悠苦着脸将脸转到一旁不敢去看。咬着嘴唇闭着眼,手顺势扶在了顾磊的肩膀上。   梁悠可以发誓,她绝不是趁机报复,她真的是太疼了才无意识的收紧了手指捏住了顾磊的肩膀。   偏偏顾磊跟她一样好面子,在梁家颖面前不肯示弱,也咬紧了牙关不让痛呼声溢出口。梁悠捏的手指都痛了,都没想到手下捏的是顾磊的肩膀。   等到梁家颖用碎片小心翼翼的将梁悠膝盖上的布料割开,三个人都已经是满头的汗了。   梁家颖看到梁悠磕得血肉模糊的膝盖,一颗心像被人攥在一起一样难受。握着梁悠的小腿小心活动着问她的感受,确认没有伤到骨头后才松了口气。   梁悠扭过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膝盖,又马上把头撇到了一边,这一转头就看到了被梁家颖放在一旁的瓷碗碎片。   梁悠拍了拍顾磊的肩膀,“诶,你把那个递给我看看。”   顾磊心里郁闷,刚想瞪她一眼发泄一下情绪,脸抬到一旁就感受到了面前梁家颖的目光,只得放弃了之前瞪梁悠的打算,听话的去把瓷碗碎片捡了过来。   梁悠接过瓷碗碎片放在手里来回的看,都忘了膝盖上的上伤,还抓着顾磊手里的手电照过来看。   “你这是哪儿找来的?”梁悠问道。   “还能是哪儿,地上捡的呗。”顾磊语气不怎么好的说道:“就是个碎了的破碗而已。”   “什么破碗啊!”梁悠激动地一巴掌打在了顾磊肩膀上,“这个是文物!”   ——   等坐在了回去的车子上,梁悠还没放下手中的碎片。只是刚开始看到文物的狂喜过去,冷静下来后就只剩下叹息。   梁悠通过瓷碗的做工和上面的图案推测它大概的朝代,距今有六百到八百年的历史。   出现在山崖下的瓷碗,还有曾经去踩点的盗墓贼。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让梁悠不得不怀疑,这只瓷碗完好时曾是一件陪葬品,墓葬挖开后和其他文物被盗墓贼一起带了出来。   或许那伙盗墓贼就在他们躲雨的山石下分赃,看到碗已经碎了顺手就扔在了地上。只要一想到还有其他文物已经遭到了他们的毒手,梁悠就止不住的心疼。   之前梁家颖说他们之所以会迷路,是在捡和顾磊树枝的时候遇到几个形迹可疑的人,那几个人发现他们后立马追了过来。   梁家颖想要往回跑,结果一不小心从山坡上滑了下去,顾磊也跟着滑下去,好在两人都没有受伤。   那伙人还要继续追,他们只能往山林里跑。下雨后找到那块凸起的山石躲雨躲避追捕,听到外面有声音时还以为是追他们的人过来了,想要偷偷走到对方背后打个措手不及的,还好梁悠出声了,不然她今天恐怕就不是膝盖受伤这么简单了。   警方听过梁家颖他们的陈述后进行了搜找,可惜并没有找到那伙人的踪影,也可能是那伙儿人在碰到梁家颖和顾磊后放弃了原本的计划,已经离开了。   天还下着雨也没办法搜的更仔细,警方只能将原本打算露营的人都带下山,封住了进山的几个主要入口,又联系了文物部门。   第二天,在梁家颖他们露营处山背面的树林里,找到了一座已经被人挖开盗走不少文物的古墓。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2-10 16:59:47~2020-02-10 23:55: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銀水草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8章   梁悠坐着车直接被送到了最近的医院处理伤口。病房中, 梁悠坐在病床上紧紧搂着梁家颖, 将头埋在她肩膀上不敢去看。   好在梁悠的伤口只是看着吓人,其实就是皮外伤。不过伤在关节处, 这几天行动起来会不大方便。   梁家颖抱着梁悠轻声哄着她,想到妹妹的伤和自己有关,自责的情绪就要控制不住了。   包扎好伤口的梁悠被医生嘱咐先留在病房里观察一下, 顺便休息一会儿。梁悠缓过神来才发现大姐情绪不好,想到大姐可能是因为自己的伤而愧疚,就暗自责怪自己刚才不该喊疼喊的那么夸张。   “大姐。”梁悠轻轻拉了拉她的袖子,等梁家颖看过来后冲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其实不算特别疼,我就是想跟你撒娇嘛。”   梁家颖看她这么懂事心里更难受了, 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问道:“那你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梁悠想到大姐应该也有些事情需要处理,于是点点头, 在梁家颖的帮助下在病床上躺好盖好被子, 打算休息一会儿。   梁家颖温柔的拍着她的背, 轻哼着舒缓的曲调,让本来只是打算闭目养神的梁悠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听着身边妹妹平稳绵长的呼吸声,梁家颖替她掖好了被子, 起身出了病房。   病房外,梁国安跟顾磊正并排坐在长椅上说话。   梁国安倒是没什么,顾磊却紧张的双手紧紧抓着裤腿, 背脊挺得笔直,一眼就能看出他的局促。   听到开门的声音,两人一起转头看了过来。看到站在门口的梁家颖, 顾磊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看来和梁国安单独待在一起对他心理上的压力实在有点大。   梁国安起身问了梁悠的情况,又问梁家颖要不要先回家好好休息一下。   梁家颖摇摇头,回答说想在这里陪梁悠。梁悠来之前给家里撒谎说今天要去向瑾家过夜,所以不回去倒也没什么事情。   梁国安又劝了梁家颖几句,看她还坚持,便只能应下了她的要求。   “那我先去打个电话了。”梁国安很贴心的把相处的空间留给梁家颖和顾磊两个。   顾磊慌忙站起来目送他离开,等到梁国安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处时,才真正的松了这口气。倒不光是因为梁国安气势逼人,更重要的还是因为他是梁家颖的长辈罢了。   顾磊看了看身边的梁家颖,就算因为刚才的事情让她身上脸上都还挂着泥土,也丝毫不影响她身上的那份淡然。似乎只有和梁悠有关的事情才会让她的眉头锁起,让她脸上出现其他的神色。这么一想,顾磊觉得自己竟然有些嫉妒。   “给你。”梁家颖轻轻开口,递了一个小药瓶放在顾磊手上。   顾磊接过后不明所以的看着手里的小药瓶,没闹清楚是做什么的。   “你的肩膀,”梁家颖说着指了指顾磊的肩膀,提醒他刚刚在梁悠那里受到的摧残。“这是药酒,你回去在肩膀上揉一揉。”   “哦,没事没事。”顾磊直起背,觉得这时候应该彰显一下自己的男子气概,好好在梁家颖面前表现上一把。   梁家颖还在轻声替妹妹解释着:“抱歉了,悠悠她当时不是有意的。”   顾磊觉得他是志愿要做梁悠姐夫的人,这时候应该表现的大度一点,毕竟在梁家颖心里梁悠还是挺重要的。如果他能夸夸梁悠,在梁家颖心里肯定能加分。   于是顾磊轻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说了句:“你妹妹手劲还真挺大的!”   ——   等到梁悠睡醒后已经是早晨了,梁国安开车将姐妹两个送回了大院。方清看到两人狼狈的模样吓了一跳,一边催促她们洗漱收拾好了赶紧去休息,一边拉着小儿子问清了做晚发生的一切。   梁悠本来以为自己已经睡了一觉应该睡不着了,没想到躺在小床上还没来得及将昨夜发生的事情再回想一遍,就又进入了梦乡。   等到睡醒之后,梁悠因为腿伤彻底成为了家里的重点保护动物。   梁家颖从医院里借了一辆轮椅,梁悠本来觉得怪丢脸的还有些挣扎。后来因为伤在膝盖上行动起来实在不方便,就只能屈服坐上了轮椅。   张阿姨开始变着花样的做什么猪蹄、鸡爪的来给她吃。梁悠强调自己没有骨折只是破了点皮不用以形补形。张阿姨答应的时候答应的挺痛苦,可是等到晚饭的时候,桌上还是摆上了一碗猪手汤。   因为行动不便,和博物馆对接的大部分工作都交给了向瑾。梁悠觉得不好意思,就在家里整理材料希望能多帮一点忙。   本来梁悠想着忙过了这一阵去打听一下之前被盗的那座墓葬是个什么情况的。只是她没想到,她还没去打听,对方倒是先找到她了。   首都文物局的工作人员坐在对方,将手里的照片推到梁悠面前。梁悠一边看照片,一边听她介绍着墓葬的基本情况。   这座墓葬墓主人的身份已经能够基本确定,是一位姓虞的将军。   在当时的朝代,如今首都在的位置临近两国的边界。这位虞姓将军是当朝名将,多次领兵出征平定边疆战乱,为国家收复失地。而他选择将自己的墓地修在了这里,或许是希望自己死后能继续为国家守卫边疆。   墓中除了价值不菲的陪葬品之外,同样珍贵的还有墓室内描绘着墓主人生平征战场景的精美壁画。   目前华国的考古发掘工作主要是出于保护文物的目的,而不是主动去发掘。像眼下这座虞将军墓,因为盗扰严重,墓室内的环境已经不适合文物和壁画的保存。出于保护的目的,必须尽快将它们清理出来进行修复保护。   “计划上是下周开始墓室壁画的相关工作的,不过您的伤……”文物局的工作人员犹豫了一下,“不过应该也没什么关系。毕竟前期要先进行的是壁画表面的清理工作,大概要花上两三个月的时间。后面该怎么对壁画进行保护性揭取,这才是需要您费心的。”   梁悠皱紧眉头想了一会儿,点点头答道:“我知道了,放心吧。”   工作人员看梁悠答应了也松了口气,虽然在见面时因为梁悠过于年轻的年纪也有过一丝犹豫。不过组织交给她的任务是来和这位梁老师做对接的,那她只要做好对接就够了,这位梁老师的水准和业务水平并不是需要她考虑的问题。   这位文物局的工作人员留下电话号码后就离开了。梁悠坐着轮椅不方便去送她,就在窗口前挥了挥手,然后回到自己的卧室就一头埋进了刚收到的资料里。   虞将军墓里墓室墙体还算完整,壁画表面也并没有遭受严重的人为破坏。梁悠猜测应该是那伙盗墓贼还没来得及下手,这才让壁画逃过一劫。   只是因为地下水和微生物等因素,壁画还是受到了病害侵扰。有些病害严重的话,会导致壁画表面脱落、开裂,不进行紧急处理的对揭取工作也会有影响。   受情况所限,首都文物局便向国家文物局提出申请,希望能借调专业又有经验的同志来帮忙。   华国在相关方面的文物保护专家倒是有几位,可是眼下基本都在南方水库进行宫殿壁画的迁移工作。   那座古代宫殿群处在南方水库的淹没区内,为了能更好的对建筑和壁画进行保存保护,需要将宫殿进行整体迁移。迁移工作的完成情况和整座水库的修建进展息息相关,本来就是在争分夺秒,根本抽不出多余的人过来帮忙。   宫殿壁画迁移工程中调不过人来,文物局的人转而就想到了研究所。国家文物局出面在两个部门之间协调,希望研究所能借调一个团队过来帮忙。   季所长收到文件后权衡了一下,周师傅现在手上工作正进行到关键的地方,一时半会不能离开。那这么说的话,其实最优且唯一的选择,就只能是梁悠了。   这边收到了研究所的回复后,一看梁悠的年纪、资历,当下就觉得研究所那边是不想借人,随便弄了个小孩过来敷衍了事。   季所长和文物局几番沟通下来,总算让人暂且相信了梁悠的专业素养。更何况不说别的,周师傅徒弟这个身份这时候说出来还是挺有用处的。   这之间几个星期的沟通内容梁悠全都不曾知晓,她只是在十几分钟之前,正式接到了要临时借调帮忙的通知。   壁画揭取方法梁悠前世念书的时候也学过的,只不过没有实际操作经验,完全就是个理论派。   对于壁画来说,因其本身与身后的墙壁或者是砖石是一个完整的整体,因此像南方水库宫殿群壁画一样采取整体迁移的方法是最好的。不过这是在较为理想的情况下才能实现的,具体实施方法还要依照现实情况来制定。   梁悠觉得身上的压力好大。把手里的资料看了几遍又打电话给周师傅交流了一番,有了初步的想法。 第89章   梁悠这两天腿还没完全好, 只能让张阿姨每天推着她去家附近的图书管理查找资料。带着自己的小水杯, 早晨一到了就请张阿姨推着她把想看的书都找好,中午离开前再放回去。   没有几天, 图书馆的工作人员和常来的就都认识她了。总有热心的工作人员过来问她需不需要帮忙,离开前周围的人还帮她把书都放回原处。   梁悠只能一边感叹现在的人真是热心,一边解释自己只是摔到了膝盖过两天就好, 并不是什么多严重的伤。   等又去医院换了几次药之后,梁悠总算是摆脱了轮椅能跑能跳了。之前腿不方便,这回送算是能去现场看看了。   这次跟梁悠对接的还是上次去家里的工作人员钱静,跟梁悠介绍了现在的情况,听得梁悠一阵阵的感叹。   虽然梁悠是二十一世纪来的, 可是在大沙漠里待久了,看着手里的两份报告都觉得很先进。   这里面一份是关于矿物颜料成分及各成分相对含量的, 另一份则是关于表面霉菌分析的。不得不说有科技手段做辅助工作效率能提高一大截, 而且对方还说揭取壁画的时候还可以请专业的人员和团队进行加固和搬迁。   梁悠越听越羡慕, 人家还能请专业团队呢,他们在沙漠的时候啥都没有只能自己做,唯一能请到的外援就是岳青松他们边防连了。真是不比不知道, 研究所里条件的“苦”,真的是各方面都苦的。   七月的天已经有些热了,虽然是在山里, 可是在空气不够流通的墓室里,又潮又闷憋得人喘不过气来。梁悠待了一会儿就觉得难受,那种汗都不出来的憋闷感, 比空气干燥的石窟里还让人待不住。   钱静给她介绍了几名工作人员,都很年轻。因为南方水库宫殿群壁画和建筑整体搬迁工程项目,首都文物局里有经验的老师傅们都抽到那边项目组里去了,连年轻的都走了一半,就剩下了几个人来维持部门的正常运转,年纪都比梁悠还小。   因为人员的问题本来还想过要延迟虞将军墓的发掘保护,只是首都到了八月开始多雨,就算能做出相应的保护措施防止雨水进来,阴雨滋生的各种霉菌更加让人头疼。   两边的抢修工作都不能耽误,没有办法,就只能借人了。除了梁悠之外,张冲周扬他们过几天也会过来,研究所这次可算是倾力支援了。   一个国家还处于战后恢复期,从事考古和文物工作的人本来就少,专业对口的就更少了。   梁悠突然觉得,或许她回到这里不应该只是躲在石窟里完成她自己的梦想,如果可以的话是不是可以做的更多呢?   不过这些都是以后的事情,眼前她要操心的,还是虞将军墓里的壁画揭取工作。   下到墓道里之后,梁悠跟年纪最大的一个叫莫光华的员工做了对接,更全面的了解了墓葬内的环境。这次除了壁画揭取迁移外,墓内文物的挖掘抢救工作也要由梁悠和一位姓张的师傅一起负责。   梁悠深刻体会到了人才紧缺是什么感觉,就是有一个能用的上的就赶紧顶上。要不是前世学的文物修复这辈子读的历史专业有足够的理论知识兜底,就梁悠这样实际经验少的可怜了,搞不好就会出问题了。   之前梁悠养伤的时候关于文物的清理和墓葬的发掘已经进行的差不多了。梁悠看小张师傅管的也挺好,自己就不去那边凑热闹了。她也听钱静说了,小张师傅人年轻但是稳重,是局里部门负责人的徒弟,这次没跟着去南方水库就是让他留下稳住局里的工作的。他就是年纪小学历差一点,所以才会有让梁悠和他一起负责的说法。   当然等到空闲的时候去和他对接交流一下是少不了的,不过现在,看着几个比自己年纪还小的同事都在眼巴巴的看着自己,梁悠无奈,换上了工作服,先和他们一起开始壁画的清理工作。   这部分工作其实不需要什么技术,要的就是耐心和认真的态度。就算是梁悠穿越而来的二十一世纪,壁画的前期清理依旧要依靠人工来进行。   调配好的药水能更在清理的同时不伤害到壁画表面,而工作人员要做的,就是用棉签沾着药水一点点的将表面的霉菌和泥土清理干净。   虞将军墓壁画高1.2m,清理时需要蹲着或者弯着腰。工作几个小时下来,梁悠累的四肢酸疼,尤其是腰都不像是自己的了。再看旁边个子高的同事,清理下端壁画的时候干脆直接侧躺在地上了。   “咱们先歇一会儿吧。”梁悠琢磨着可能是因为她第一天来其他人不好意思休息,于是先开了口。   果然,其他人听到梁悠的话都松了口气,看来确实是累坏了都有只能强撑着。   梁悠觉得有些好笑,又觉得这伙年轻人人都不错,挺实在的。   帐篷被直接搭在了梁家颖她们上次来露营的地方,做一个躲雨避风平时休息的场所。   梁悠拿着报告和莫光华他们讨论这次壁画揭取的方法,大致定下了将画面层和地仗层一起揭取的方案。   梁悠要到了能联系局里几位老师傅的方法,打算回去再和他们商量一下,征求他们对于这件事情的意见。   听说南方水库那边针对壁画揭取工作就有八个工作组,分工细致,还都是有经验的师傅带头。梁悠不禁有些羡慕,其实她也想有机会跟着去学习一下,长长见识。   下午做清理工作时,梁悠停下来活动因为保持一个动作而僵硬的身体,正好看到旁边的小杜在清理表面脱落的壁画边缘时一个用力,棉签又将一块壁画沾了下来,而他自己本人毫不在意,继续粗鲁得做着清理工作。   “诶。”梁悠碰了碰他,压着火挥了挥手,“你走吧?”   “什么?”小杜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她。过高的声调引得墓室里的其他人都看了过来,然后又都把眼神移走,悄悄地注意着这边的动静不敢出声。   “我说,你别做这个了。”梁悠指了指还残留在他棉签上的壁画碎片。   “就这么一点……”小杜狡辩着。   如果他不说,梁悠恐怕还没那么生气,他一狡辩反而更生气了。   “带你的师傅应该跟你讲过吧,咱们做的工作接触的东西是文物,不应该在咱们手里受到一点的损伤。就算是你后续能够修复能够补救,它也不是原来的了,你能理解吗?”梁悠气的主要是他的态度。   刚才她看到时小杜明显是因为工作一天开始浮躁,手下的动作都带着不耐烦,这样明显是不行的。他们面对是几百年几千年还不容易才流传下来的东西,如果不能用完全的耐心去对待,真的不适合做这份工作,毕竟一个不小心造成的损失都是再也无法复原的。   “梁老师我懂了,我知道错了……”小杜低着头,看起来是真的在反思。   梁悠无奈,她这人吃软不吃硬别人认错了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追究。只能叹了口气,说道:“你最近帮着解料和购置材料,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她也不好一句话就把别人的路都切断了,只能以后看他是不是真的懂了。有的人脾气就是急一点,改不了的话梁悠只能说他不适合做文物修复工作,不论修什么都一样。   文物修复就跟绣花一样,需要工作人员沉下心来一点一点的进行修复,如果没有耐心的话,是做不了这项工作的。   等一天的工作告一段落了,有几个男员工住在帐篷里守在附近,其他人就骑上自行车各自回家了。   梁悠在回家的路上脑子里还在思考着一会儿打电话的事情,可惜现在没有手机,不然大家一起视频讨论那该有多方便啊。   当然,要是汽车普及一点或者公交线路能覆盖的广一些就更好了。用力蹬着自行车的梁悠如是想到。   晚上打电话之前梁悠本来还有些紧张的,毕竟都是没接触过的前辈们也不知道人家脾气是什么样的。不过等聊了几句之后,顾虑也都消失了。   电话那头的老师傅虽然在壁画修复方面比不上周师傅经验老道技术精湛,可是因为平时接触的工作覆盖面广度的不同,在其他文物修复方面更有研究。概括说的话,就是周师傅属于水平顶尖的专业型人才,而这几位师傅就更加全面一些。   虞将军墓的基本情况几位师傅也都大致了解了,梁悠跟他们说了自己定下的方案后他们也都觉得没什么问题。几个人又在夯实了几处细节,便将方案基本敲定。   方清和宋端在一旁,看梁悠拿着笔记本坐在电话机前面边说边写,一晚上都没停下来。   “你们这一家真是,老的小的一工作起来就都什么都忘了。梦琴昨天还跟我说了,阿颖要下班了了遇上个手术,结果让人家顾磊在外面等了四个多小时。”方清无奈的摇摇头。“还好顾磊没有计较。”   “什么叫我们这一家。”这话梁端就不爱听了,“你也不是我们这一家的嘛,还是大领导。更何况顾磊计较什么,阿颖那是为了工作救人!”   方清用我还不清楚你的眼神看着他。她还不清楚老梁么,现在他看人家顾磊本来就带着挑剔,以后那位岳连长要是来了,还不一定又是怎么个情况呢。   方清笑着站起身,去厨房给梁悠端了一碗祛湿气的汤过来,这是她听梁悠说了墓下潮气重后专门让张阿姨帮着煮的。   梁悠小声跟奶奶道了声谢,接过来也不问是什么,咕哝咕哝的就喝下去就继续打电话了。   等到第二天早晨起来的时候,梁悠一边脖子酸疼的都动不了了,也不知道是晚上睡觉落枕了,还是因为打了一晚上电话脖子歪太久了。 第90章   早晨闹钟响了半天, 梁悠才不情不愿的伸手把它按了。现在她趴在枕头上一只手还搭在闹钟上, 少有的起了翘班的念头。   脖子好痛,肩膀也是酸的, 更别说腰了。虞将军墓里壁画的高度也太不友好的,才工作了一天就觉得好累。更别说一会儿还要骑自行车快一个小时,才能到山里……   梁悠突然觉得研究所的条件苦了苦了点, 但是离着工作地点近有个能落脚的地方也就不错了,不用有太高的要求了。   梁悠起身龇牙咧嘴的慢悠悠的穿着衣服,叹了口气:腰酸背痛不想起床不想上班又能怎么办呢?只能忍着呗,谁让她是个有梦想的青年呢!   梦想青年梁悠洗漱后就去了餐厅,方清跟张阿姨正在煮豆浆, 看她进来就催她赶快吃饭,吃完后歇歇再骑车出门, 不然对身体不好。   梁悠乖乖地应下, 一边吃一边跟奶奶和张阿姨说着这个好吃, 那个也不错,总之在她嘴里就没有不好吃的。   梁悠一向讨人喜欢,除了她的身世让人忍不住对她多几分怜爱以外, 就是她从不吝啬自己的夸奖和善意,尤其是对家人的时候。家人因为她父母去的早对她都多了几分纵容,可更重要还是因为梁悠本身不会辜负这份纵容。   当然这和梁悠来的时候芯子里就是个二十岁的成年人也有关系。前世没能体会到的家人的温暖, 这辈子她都感受到了,所以她比任何人都珍惜,从不挥霍。   吃完早饭后梁悠跟奶奶一起听收音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等坐够了半小时,才得到了可以骑车去上班的准许。   梁悠跨上自己的小自行车,别说,车子放在家里快一年也没人骑了,但是保养的还挺好。车轮车链都没锈,骑着依旧很顺畅。   一个人骑车去上班虽然无聊,可是好在周围的景色不错。梁悠在这一路上看看山看看树,欣赏着美景呼吸着新鲜空气,倒是也不觉得有多无聊。而且她本来还担心回家后好吃好喝的变胖了的,现在看来倒是不会了。   除了眼前壁画的清理工作外,还有一件事让梁悠很是头疼,那就是最后壁画的揭取工作,她在这方面并没有相关的实践经验。   而且不仅是梁悠,现在留下的其他人也同样没亲手做过壁画的揭取。切割揭取壁画很考验手上工夫,对角度、力度的精确要求不亚于一场手术。要想将壁画完好的揭取下来,在切割和铲取时就不能出现一点的问题。   虞将军墓的现实条件决定了不能采用最理想化的整体搬迁手段,只能退而求其次将壁画从墓室墙壁中揭取下来进行搬迁。   梁悠昨天已经仔细考察过了墓中壁画的大致情况,墙面壁画的地仗层牢固附着在颜料层上,所以适合将颜料层和地仗层一起揭取。   这种方法进展较慢,而且要计算好大小,选择合适的位置也就是图案少的地方进行切割。切割后将壁画从地仗层处与墙体剥离,对壁画背面的地仗层进行清理,再运走加固日后进行修复整理。   缺少相关的经验,在下刀和铲取的时候万一出错……梁悠想想都觉得心惊。现在也没有什么可以给她练手的,到时候只能先用图案少的地方试一试找找手感,然后再在其他地方操作。   梁悠深吸了一口气,用力蹬着脚下的自行车。加油加油,她一定没问题的。   给自己鼓了一番劲儿的后果就是大腿酸痛。梁悠把自行车锁好了,已经开始为晚上下班骑车回家开始发愁了。   今天的工作还是清理壁画。套上工服戴上手套,梁悠和其他工作人员又在墓下待了整整一天。   晚上,回家后的梁悠听方清说今天岳青松又给她打电话过来,但是因为她人还没有回来,所以是爷爷梁端接的电话。不仅接了电话,两人还聊了有小一刻钟。   梁悠看了一眼戴着眼镜悠哉的喝茶看报纸的爷爷,低声问方清:“不是,奶奶,他们两个都聊什么了啊?”   “这我哪知道啊。”方清笑了笑。“我就随便听了两耳朵,应该是聊了些在部队里的事情吧,你爷爷也聊不了别的。”   “你们两个说什么呢?”梁端一开口,被抓包的祖孙两人尴尬的相视一笑。方清进了厨房去看晚饭准备的怎么样了,梁悠则坐到了梁端身边。   “爷爷,你跟岳青松都聊什么了啊?”梁悠好奇的打听道。   “没聊什么,随便聊聊罢了。”梁端推了推眼镜,没有正面回答梁悠的问题。“对了,他刚才跟我说了,你要是回来有时间给他回个电话。”   “爷爷你早说啊。”梁悠看看快到边防连晚上训练的时间了,不敢再耽误,小跑着跑到电话旁边去给岳青松打电话了。   电话接通后岳青松就问起了梁悠最近的工作,在得知她这回怎么也要三个月才能回去后,沉默了半晌。   “怎么,你不开心啊?”梁悠轻声问道。   “没有。”岳青松否认。“梁老师的工作我当然是要支持的。就是有些,想念你。”   梁悠低头抿着嘴笑了。“这不是巧了么,我也很想念岳连长。”   自从上次梁悠生日岳青松匆匆忙忙的来了一次之后,他们两个已经二十多天没见面了。梁悠经常忍不住会想如果有手机就好了,现在这样真是各种不方便。不过好在还有台电话,总算没到要靠写信维持联系的地步。   “对了,刚才我爷爷跟你聊什么了啊?”刚在梁端那儿没问出个所以然来,梁悠打算在岳青松这儿问问的。   没想到岳青松也不直接回答,反而笨拙的把话题扯开。   “那什么,张冲他们明天就过去,你有没有需要他们从研究所给你带过去的?”岳青松问道。   “什么啊,这么神秘……”梁悠忍不住抱怨了一句,不过既然这两人都不愿意说,那她也就不纠结这个了。   “把我的笔记本带来吧,里面记着的东西没准儿能用的上。”梁悠想了想说道。   “好,还有呢?”   “唔,要是能把你带来就更好了。”梁悠小声道。   岳青松轻笑,“那等我有时间就去看你。”   “不用了不用了。”想到他上次来回折腾了四十个小时两人也就说了一个小时的话,“打电话也是一样的。”   “那可不行。”岳青松拒绝。“因为我也很想见你。”   “那好吧。”梁悠卷着手里的电话线,嘴角挂着抑制不住的笑。“那等你有空的时候,别像上次似的那么赶了。”   “你说的有道理。”岳青松道:“这次怎么也该要去你家拜访一下才说得过去,是不能太匆忙了。”   梁悠听到后倒是没有特别害羞,反而还认同了他。“那等你有时间了。”   “好。”梁悠刚要再说些什么,就听到了岳青松那边的哨声,看来已经到了晚上训练的时间了。   “我先去训练了,你照顾好自己。”岳青松嘱咐道。   “我知道了,你也是,不管做什么都要注意安全。”   “好,等我去找你。”说完这句话,岳青松那边就挂断了电话。   梁悠握着听筒又站了一会儿,哼着歌去厨房帮奶奶做饭去了。   方清看着孙女把手里的土豆削的歪歪扭扭的,取笑她道:“你看你连个土豆都削不好,以后结婚可怎么办。”   梁悠手下动作一顿,不大确定的回道:“岳青松应该会做饭吧?”   方清哭笑不得的摇摇头,“这我哪知道啊。”   外面梁端听到她们两个的谈话,大着嗓门回道:“悠悠不会做饭怎么了,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岳青松要是也不会的话,让他去学就好了。”   “就你站着说话不腰疼,你怎么不学?”方清反问道。   “我,我以前学过你不是不让我学了吗?”梁端觉得怪委屈的,他以前也主动帮着做过饭啊,最后每次都被方清骂出来了才不做的。“而且我十几岁的时候当过炊事兵的,谁说我不会做饭了?”   “爷爷还当过炊事兵啊?”这还是梁悠第一次听说。   “可不当过炊事兵么。”回忆起当年的事情方清似乎一下子年轻了不少。“你爷爷可是把饭做得全连一直要求他转行的人。虽说在部队里有口热乎的就能吃下去,但你爷爷做饭简直就是浪费粮食。我看啊,你这点倒是遗传你爷爷了。”   方清摇摇头,想起上次就祖孙俩在家的时候梁悠主动提出煮面条给爷爷吃,哄得梁端笑的合不拢嘴,一直夸孙女懂事。   结果梁悠煮出来的面条也不知道怎么了,不是粘在锅边上干了,就是断成一块块的。方清回来的时候,看到这爷俩用勺子吃着麻酱拌面,就着梁端还一直说味道不错。   方清随口一说的,梁悠倒是上心了,认真的思考起以后做饭的问题,毕竟吃饭可是大事情。   第二天早晨起床,梁悠一看时间连队还没上早操,试着拨了个电话过去,想看有没有人接。   岳青松那边电话一接起来,梁悠也不啰嗦,直接问道:“岳青松你会不会做饭啊?”   那边人愣了一会儿,然后咳嗽了一声,“那什么,梁老师我是王平。”   “哈哈,是教导员啊……”梁悠尴尬的干笑着,两人一时无话,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好在这时候王平那边传来了开门声,应该是有人进来了。“啊,那啥梁老师,岳连长来了,我给你把电话给他啊。”   岳青松看着憋着笑出门的教导员,接过电话笑问道:“这么想我吗?”   “也还好吧。”刚丢人了的梁悠调整了一下情绪,问岳青松道:“你会不会做饭啊?”   “我?”岳青松先是一愣,不明白梁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不过他还是认真的回答道:“会的,我以前一直都是自己照顾自己的。”   “哦,这样啊。”梁悠放心了,“会做饭就好会做饭就好。”   岳青松轻笑,“怎么想起问这个了。”   梁悠不好意思的跟他说了昨天和奶奶聊起的话题,有些苦恼。“岳青松怎么办,我真的不会做饭。”   “不会做就不会做了。”岳青松倒是觉得无所谓,“研究所和连队都有食堂。以后你想吃我做的我就做给你吃,要是我去上任务了,你就在连队和研究所的食堂里选一个,想吃哪边都行。”   “你说得对哈。”梁悠觉得昨晚自己为这个纠结真是有够蠢的,两个食堂呢,这么想想她能选择的还挺多的。   “没想到梁老师都想到这种问题了。”岳青松声音中带着笑意。   梁悠小声问自己辩解道:“我这是考虑一下现实的问题嘛,吃饭可是重要的事情。”   “梁老师说得对,吃饭是大事情。”岳青松承诺般的说道:“总之我以后,一定不会让梁老师饿到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2-15 20:55:50~2020-02-16 20:57: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銀水草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1章   张冲他们来的那天梁悠亲自去火车站接的。这次除了张冲和周扬, 还有三个平时跟着梁悠的师弟也一起过来了。   五个人看到梁悠后十分开心, 围着她告诉她研究所里最近发生的新鲜事,感叹这一路上看到的风景。   “没想到我还能到这么远的地方来。”   “是啊是啊, 我爹听说我要来首都了,比我还要激动。”   “首都就是不一样啊,连火车站都这么大。”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 表达着自己第一次出远门的兴奋。坐了一夜的火车也不觉得累,兴致颇高的让梁悠带着他们到处逛逛。   梁悠带着他们几个去公园和商场里转了转,然后回家吃了午饭。   出门前梁悠拜托张阿姨多准备几个菜,说自己会带着师弟们来家里吃顿便饭。   回家的路上,梁悠又去小市场买了她最爱的熏鸡和几个小菜连同几位师弟一起带回了家。   方清热情的招待了孙女的同事们, 倒是张冲他们十分拘谨。梁悠看他们吃的都不多,把熏鸡又都包好了让他们带着晚上吃。   下午, 文物局的车将所有人接到了山里。张冲他们这段时间也要和其他男工作人员一样, 住在山里的帐篷里。   面包车上连人带行李坐的满满当当的。梁悠坐在副驾的位置上, 听他们几个在后面兴奋地讨论着,明显还没从激动劲儿里缓过来。   梁悠笑道:“等工作完了我再带你们去逛逛,这边博物馆还有一些名胜古迹都挺值得去看一看的, 尤其是做咱们这行的。”   有个师弟好奇的问道:“师姐,这边的名胜古迹跟石窟比起来怎么样?”   “是不一样的风格啊,没办法比较的。”梁悠耐心的答道。   “那为什么咱们石窟就没什么人去参观呢。”师弟闹不懂, 人家都说要来首都看什么什么的,怎么就没人说要去他们石窟看看。   “等咱们修复工作做好了就有人去了。”梁悠笑着答道:“现在连路都没有,你让别人怎么去?研究所的艺术展每次都有很多人去看, 很多人都对石窟壁画很感兴趣,等以后就好了。”   “梁老师这话说得没错。”旁边开车的师傅插话道:“现在艺术展因为人太多了每天都要限制人数,想要参观一大早就要去排队。”   “这么多人吗?”周扬瞪大眼睛不敢相信。   梁悠也是第一次听说,自从她到这边来了之后展览的事情都由向瑾负责了,听到去的人多,她也很开心。   “当然人多了,敦煌石窟,那是在世界上都有名的。”司机笑笑答道。   “世界上都有名……”年轻的师弟第一次走出家乡的那片沙漠,想象不出世界到底是有多大。   “是啊,世界上都有名的。”梁悠点点头,“以前有多少人为了亲眼去看看石窟里的壁画,冒着风险一个人走进沙漠里面。”   “冒着风险一个人走进沙漠……”师弟挠挠头,“沙漠里也不危险吧,我们村子不就在旁边么。”   梁悠轻笑着摇摇头,“你们村子是什么时候才建起来的啊。”   “倒也是。”师弟想了想,憨笑着点点头。   面包车将六个人送到了半山腰上,梁悠向司机师傅道了声谢,带着五个师弟往扎帐篷的地方走去。   现在虽然已经是七月了,可树林里晚上气温还比较低。梁悠之前在家里准备好了被子,这次让他们都一起带过来了。   “师姐的奶奶真温柔,比我奶奶好多了。”一个师弟有些羡慕的说道:“我奶奶总骂我,师姐的奶奶一看就不会骂人。”   梁悠哭笑不得看着他,十六七岁,搁在现在还是上学的年纪。偶尔蹦出几句孩子气的话,总让梁悠觉得自己跟他们已经有了代沟。   “对啊对啊,”旁边一个也跟着附和,“我奶奶还打人咧,还是师姐的奶奶好。”   “对了,师姐,今天怎么没看到你父母?”一位师弟开口问道。旁边张冲用手肘怼了他一下,他没能领会反而捂着侧腰抱怨道:“张哥你突然打我做什么?”   张冲气他没眼色,可梁悠就在旁边又不好直接明说,只能瞪了他一眼。   梁悠笑了笑,不怎么在意的说道:“我父母都去世了,所以不在家里。”   刚被瞪得有些委屈的师弟这下也不委屈了,揉着被张冲怼到的地方懊恼不已,后悔的恨不得打自己几个耳光,怎么这么没眼色挑不该说的说了。   “师姐,对不起啊。”   “没什么啊,”梁悠笑笑,“你不知道么,没关系的。”   虽然梁悠嘴里这么说没关系,可是师弟们总觉得是说错话了,一边小心打量着她的神色,一边想办法逗她开心。   梁悠看着他们干巴巴讲笑话的模样心里觉得好笑,很给面子的笑了笑,让一直担心的几个人松了口气。   不止是张冲他们几个松了口气,他们这一来也让梁悠轻松了不少。张冲他们在研究所也都待了不少日子了,理论和实践都有些基础不是生手。这次清理虞将军墓中的壁画的工作也算是对他们的一个锻炼。   除此之外,上次小杜的事情后梁悠能够察觉到其他几名小同志似乎都比较怕她。虽然她觉得自己做的没错,可其他人似乎觉得她太过严苛了,对她都带着几分疏离。   梁悠看到其他人做错了想要提醒两句,就会发现对方战战兢兢的看着自己,生怕她要做些什么似的。   时间久了,梁悠也懒得解释,反正她看到问题还会照常指出来。大家一起做事,工作上没有错也就罢了,她释放过善意别人不愿意接受,她也不想勉强自己再多说什么。   这回张冲他们来了,不仅能提高工作速度,工作时的气氛不会再让梁悠觉得憋闷了。   梁悠带着张冲他们到营地的时候,看到莫光华正带着其他人坐在帐篷边上说说笑笑的,很是惬意。这个时间还在工作时间,可他们却没有一点工作的样子。   梁悠挑了挑眉头,现在是连工作都不想好好工作了吗?那她可不能允许。   先看到梁悠的正是莫光华。本来坐在地上的他一下子站起来,拍拍身上的浮土紧张的看着梁悠。其他人看到他的反应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脸上的笑意一下子都消失了。   墓下的工作辛苦,清理壁画又很枯燥,这些都是梁悠自己也体会到的。如果他们光明正大的提出来太累了想要多休息一天,梁悠不会不允许的。可是像现在这样,在工作时间偷懒,又要做出一副很怕她的样子,恕她实在无法理解。   其实她也知道这些年轻人都不坏,无非就是年纪小定不下心,工作时爱偷个懒,态度不大端正罢了。而且或许和家庭条件也有关系,张冲几个虽然年纪跟他们差不多,可是都很看中现在的这份工作,生怕做不好丢了工作,反之莫光华他们则多少有些无所谓的态度。   梁悠看着眼前低着头垂着手站着的一排人,无奈的揉了揉额头。她还什么都没说呢,他们却像受了多大委屈一样。开始她还觉得这帮小年轻挺好,看来只不过是在她面前装装样子,还是她太天真了。   横竖今天她去接张冲他们了自己也没下墓,其他人偷懒也就偷懒了。只不过今天这事儿翻过去了,以后如果再犯她就不会留情面了。   梁悠绝口不提他们偷懒的事情,指着张冲他们开始给两边的人做起了介绍。   莫光华他们偷偷打量着梁悠的神色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意思,而且有小杜的事情在前,谁也不敢说她是个好糊弄的。   梁悠不表态,他们心里反而更加打鼓,第二天工作一个赛一个的认真努力,生怕她翻旧账。   梁悠可不管这些,她对眼前的状态很满意,只要他们用心工作也就够了。   因为张冲他们的加入,清理壁画的人手已经足够。梁悠放下了棉签拿起了最小号的针筒,开始对壁画空鼓开裂的地方进行简单的填充修复,确保揭取时壁画不会出现问题。   这项工作本来梁悠在研究所时已经做熟练了,万万没想到这次却出现了问题。   会出问题的原因不是因为别的,而是梁悠在配置黏合剂时用的是和在研究所时一样的比例。可是沙漠里气候干燥,墓下空气潮湿,同样配置的黏合剂在墓下使用时无法吸收,根本起不到黏合的效果。   梁悠手忙脚乱的处理着流出来的黏合剂,她在研究所第一次实际操作时都没有这么慌乱。   张冲他们凑过来关心的问她怎么回事,莫光华等人却冷眼看着,那种眼神梁悠能读懂,是对她能力的不信任和不服气。   梁悠有些无奈,是她太大意了,竟然忘记了结合现实条件,就直接把之前的照搬过来,这样可不行。在心里牢牢的记下这一笔,提醒自己以后遇到类似的情况后一定要多加考虑,决不能再犯相似的错误。   梁悠在外面找了块砖头带到墓里,调整了黏合剂的比例在上面试验了好几种,可惜效果都不太好。不是会影响黏性,就是不好凝固。   这么一来梁悠一下子也没了办法,坐在地上撑着下巴看着眼前的壁画。如果黏合剂比例不方便改的话,她改一改周边的条件,是不是效果能更好呢? 第92章   梁悠想到最简单方便的办法, 就是烘干。这要是在以后, 能用来烘干的设备和电器倒是挺多的,可放在现在却让她犯了愁。   用火烤的方法是首先被排除的, 一不小心会引燃不说,还会污染壁画。也这是为什么明明煤油灯比汽油灯更安全普及,可修壁画需要光时点的都是汽油灯, 就是因为煤油灯飘出来的烟会把壁画熏黑。   可怜梁悠两辈子都是学文科的,平时也没什么生活经验。现在让她说能用来烘干散发着热量的东西,她能想到的竟然只有手电筒和电熨斗……   手电筒的那点热量肯定是不行的,电熨斗更别说了,能轻轻松松将壁画熨平还不伤壁画的东西只存在于梁悠的想象中, 往后至少五十年她能保证不会出现,因为她就是从五十年后来的。   还有一点也很重要, 那就是墓下并没有电。   现在这个时候, 首都的市区和所有郊县村镇已经全面通电, 但是不包括他们现在待的山里。梁悠他们现在处在的山里离着村子还要走半个小时,所以并没有通电。   好难啊……梁悠抓抓头发,打算回去问问有没有人能做可以烘干的设备, 用电池的那种。感觉应该不是什么多难的事情,就是用不上所以没人做过罢了。   应该是这么样吧……对原理什么都一知半解的梁悠不确定的想到。   眼下黏合剂用不了,梁悠的修复工作只能告一段落。在她收拾东西的时候, 旁边莫光华几个互相交换着眼神,眼角唇边都带着嘲意。   本来嘛,梁悠这样也算是个空降来的, 其他人就难免带着些怀疑。后来听说她是A大毕业的还是周师傅的徒弟,心里对她的评价倒是加上了几分。   开始聊天的时候梁悠也没什么心眼,别人问她就答了,其他人一听她毕业才一年,工作时间比自己还短,心里就开始不服气了。再加上后来钱静去过梁悠家说她住在大院,其他人就开始议论梁悠到底是有真才实学还是空有个花架子,靠关系进来的。   除了莫光华以外,几个人中工作时间最长的是个叫赵通的,工作已经有三年了,梁悠来之前相关工作都是他和莫光华负责的。单位起初说会从敦煌研究所借人过来时他也挺期待的,希望能来个有经验的师傅带带他们指导工作。结果没想到来的人这么年轻,工作经验连自己都比不上。再加上这几天其他人都在说梁悠不如他,听得赵通本人也是越来越不服。   要说莫光华只是嘴上抱怨,那赵通心里都已经生出其他想法了。   梁悠完全不知道这些,她收拾完东西打算先看看壁画,之后揭取的时候好确定合适的切割位置。   站起身后梁悠看了身边一眼,正好看到走神的赵通半天用棉签擦拭着同一个位置。   “小心。”梁悠抓着他的手腕提醒道:“没药水了,再擦壁画要掉了。”   “啊,哦哦哦,我知道了。”赵通嘴里答应着,心中却十分不屑,觉得梁悠在故意找茬。   梁悠看他的反应就大概猜到他心中所想,摇摇头,没再说什么。人心里一旦有了偏见,就不是一两句话能够改变的。   之前梁悠在电话中跟文物局的师傅们沟通过壁画揭取迁移的事情,讨论的结果是将壁画切割成五平方米左右的大小,既便于铲取又方便起吊运输。   梁悠拿了一把尺子过来先量出最适合的长度,然后以此为中心在两边寻找图案少适合切割的位置。   对于篇幅较长内容连续的壁画,就要看梁悠的选择要如何的取舍。虽然想一想到自己要在如此珍贵的文物上动刀子就有些心颤,但是壁画切割的太大不止在铲取过程中容易出错,起吊和运输的问题也不好解决。   梁悠拿着本子记录下选取的切割点的长度数据,用来订做大小合适的木龙骨框架,为的是在吊车起吊和运输的过程中保护壁画不被磕碰。   看着只是将壁画拆开切块,可是为了考虑壁画的完整性,每一块的切割处都要仔细的选择。   梁悠开始是一块一块的量,结果遇到空白处在中间的,又要把前面量出来的几个数据都推翻了,重新规划切割,为的就是可以把切割线选在空白的地方。   后来梁悠吸取教训,先找到空白的地方量出两个空白处的距离,再做规划。这样就方便多了,也避免返工。   果然还是要在实践中积累经验的。梁悠觉得这一次的经历对她来说算得上是重要的历练,让她学到了很多的东西。   虽然对壁画进行初步修复加固的计划泡汤了,但是划定切割线这件工作同样不简单,梁悠忙了一个上午就完成了一半都不到。好在现在有了经验效率越来越快了,下午的时候应该能把剩下的都做完。   中午吃饭的时候所有人自动分成了两部分。梁悠不管这些,先盛了饭拎着马扎找了个空气新鲜风景好的地方。张冲他们都围在她周围,莫光华等人则是离得远远的,任谁过来大老远的都能看出问题来。   “今天怎么样,工作累不累?”梁悠关心的问道。   张冲他们都摇摇头,你一言我一语的跟梁悠说着自己有多兴奋。他们在研究所的时候做的做多的就是打扫石窟里像是永远都扫不完的沙子,这次来做清理壁画的工作已经足够让他们激动了。   “要细心一点,文物修复容不得半点马虎,一点要小心小心再小心。”梁悠叮嘱。   “知道了,师姐。”张冲几个回答的大声,惹得那边的人也看过来,互相交换着眼神撇撇嘴。   梁悠看着他们,心中涌起一阵欣慰。她明明也挺年轻的,竟然有一种看到孩子长大成人的感慨。   下午到了下班时间梁悠就让其他人先走了,她一个人打算测量完了把所有数据都记录下来后再离开。   莫光华他们一听下班头都不会的就走了,张冲几个说要帮她一起。只是这件事也不是人多就能快点的,所以梁悠拒绝后自己留下来把没做完的都完成后才回的家。   好在夏天天黑的晚,梁悠回家时太阳还没落山,要不然一个人在没有路灯的山路上骑自行车,想想都觉得很危险。   方清看到孙女回来后催她先去洗澡换个衣服,然后再吃饭。这些天梁悠的工作地点都在墓下,虽然穿着工服可是身上头上还是难免沾到泥土,所以每天回家第一件事情就是洗澡了。   晚饭时,梁端关心的问起了孙女的工作。梁悠在家里向来报喜不报忧,只说一切都好,还找了几件趣事说给爷爷奶奶听。   “对了爷爷,您认不认识做手工很厉害的人?”梁悠问道。   “什么手工?”梁端反问。   “也不是手工,”梁悠挠挠头,一时不知道怎么能形容的更准确,“就是能自己组装手电筒,或者是小电器之类的人。”   “手电筒小电器?”梁端不解,“你问这个做什么?”   梁悠简单的给爷爷解释了一番:“墓下空气潮湿,黏合剂干不了。我想做个简单的小电器,能把黏合剂烘干的那种。”   “听起来倒是不难。”梁端点点头,开始在脑海中寻找自己认识的人里有没有符合孙女提出的条件的。“你吴叔叔的儿子学的专业好像和这个有点关系。这样吧,你把要求写在纸上回来给你大伯,让你大伯帮你去问问。”   “好的,谢谢爷爷。”   “谢什么啊。”梁端摸摸她的头。想起自己在她十二岁时带她去看了敦煌的艺术展。当时梁悠回来后就说要学历史、要去敦煌,他说着好好好,心里却始终以为是小孩子的戏言。没想到十多年过去了,梁悠自己将当年说过的话一句句的变成了现实。   梁端有些感慨,孩子们都长大成为了很好的人,这就够了。   写要求听着挺容易,梁悠却是为写要求这件事犯了难。饭后拿着笔坐在写字台前半个小时,就写出了:用来烘干、不插电、不冒烟、也不能太热。   专业词汇她写不出来,更具体的也不知道怎么描述。不过好在这个东西确实不难做,对方收到后很快就给了回复,说可以帮梁悠做一个简单的烘干的装置。因为用电池的温度不能太高,体积也会大一些,不知道行不行。   梁悠忙不迭的答应了,当然行了,怎么不行。能有的用就不错了,她肯定不会挑三拣四的。   等待设备制作期间,梁悠开始和其他人一起清理壁画。虽然嘴上不说,可一起工作的十来个人之间分成两派的形势越发的明显。   或许是因为当初果断的处罚了小杜,梁悠在他们心里还留一个不好惹的印象,所以还没人敢直接跳出来说什么,都是暗搓搓的。   梁悠早晨在和岳青松打电话时忍不住问出了困扰自己还几天的问题:“我看起来很凶吗?”   岳青松毫不犹豫,斩钉截铁的答道:“怎么会,梁老师最温柔了。”   梁悠点点头,对他的回答很满意。“可是他们好像挺怕我的。”   “他们?”   岳青松想了想,“你说的是在首都那边的同事?”   “对啊。”一说起这个话题梁悠就憋不住了,“他们看起来挺怕我。可又是那种,就是装的怕一样,实际上老想着搞什么事情。”   “搞什么事情?!”岳青松被梁悠的说法逗得笑出声,“那你是想和他们和谐相处?”   “倒也不用。”梁悠叹了口气,“只要他们认真工作就够了。其他的……其他的我也不强求了。”   “这倒是好办。”岳青松给她出主意,“如果只是为了在一起工作的几个月能把工作做好,那就让他们怕你。”   “怕我?”梁悠疑惑,“他们现在看起来也挺怕我的。”   “我说的是真的怕。”岳青松解释,“想要让他们听你的,最快的方法就是让他们怕你。如果能得到他们的敬重更好,毕竟‘怕’是没法长久维持下去的。但像你们现在的情况,让他们怕你是最快也最省事的办法。”   “嗯,岳连长果然是有经验的人,说的有理。”梁悠点点头,开始认真思考岳青松的建议。   “当然了,”岳青松轻笑,“如果能认真相处慢慢深入了解,我相信没有人会不喜欢梁老师的。” 第93章   没人不喜欢的梁老师觉得岳连长说的很对。想要领着别人做事, 最好是能得到对方的尊重, 让他们信服。   不过莫光华他们对梁悠已经有了偏见,想要扭转观点消除偏见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收买人心或许也可以, 但是梁悠不屑这么做。   现在工作这么紧张,梁悠没时间也懒得把精力浪费在处理人际问题上。他们又不是要长久做同事的,与其把太多心思用在和共事几个月的同事身上, 还不如把精力投入到工作中去,争取能快点完工。   等到了八月雨水一多肯定会耽误工作,到时候工期后延要是等到入了冬再赶上雪……   梁悠一想到这儿就觉得头疼,一定要在入冬前完成虞将军墓壁画的揭取迁移工作,不然怕是又要等几个月等到开春才能复工, 白把时间浪费在等待上。   为了能够尽快高质量的完工,岳连长给她出的主意正是最好用的一种。不过梁悠也不会故意去找事, 挑三拣四的让别人怕她。   还是那句话, 如果能够保证工作的质量, 就算这期间一直像眼前这么别别扭扭的相处着,梁悠也没有意见。反正每天想说又不敢手犹犹豫豫要憋出内伤的人又不是她,她有什么可着急的?   墓室内文物的清理工作已经做得差不多了。梁悠过去帮着小张师傅将清理出的文物分类后送回到了首都博物馆, 请博物馆的文物修复师帮忙修理。   小张师傅带着之前负责清理文物的几名工作人员也一起过去,进一步细致的整理这次虞将军墓中出土的文物,将它们一一登记入档。   梁悠则在山里找了一块土多的地方, 想试试铁铲的手感,别等到铲取壁画的时候连铁铲都不会用。   不过梁悠显然是高估自己了,她不仅不会用铁铲, 她甚至都拿不起来。   铲取壁画时要用铁铲伸进壁画后面,像杠杆一样将地仗层从墙壁上翘起彻底剥离开,在铲取时需要有一定的力气才能做到。   可是梁悠别说拿铁铲铲取壁画了,她把铁铲举起来铲铲土都能累的喘粗气。   这样可不行啊……梁悠默默的把锻炼身体增加力气添加到以后要做的事情中去,打算回到研究所请教一下专业人士,跟岳青松学一下怎么锻炼才能让自己力气大一些。   不过眼前没有多余的时间给梁悠练肌肉了。梁悠想了想,把张冲叫了过来,指了指被她遗弃在地上的铁铲。   “拿起来试试。”   张冲不明所以,不过还是很听师姐话的将铁铲拿了起来。   嗯,不错,拿的挺轻松的。梁悠不由得点点头,觉得他应该没问题。   “铲铲土试试。”梁悠又说道。   张冲一头雾水,琢磨着师姐这莫不是把他叫来一起在山上开荒的?不然平白无故的铲土做什么。   脑子里乱成一团,不过手底下却没闲着。张冲进研究所之前在家里也跟着种过地的,用个铁铲对他来说真不叫事。   梁悠在一旁看他把铁铲用的熟练,崇拜的目光让张冲都要误以为自己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了。   “行吧,”梁悠拍了拍张冲的胳膊,“就你了。”   “什么,什么就我了?”张冲从被叫过来后人一直都是懵的,还没闹清自己是来干嘛的,就被定下来了。   梁悠看着他语重心长的说道:“张冲同志,现在有一个艰巨的任务要交给你,你有信心完成吗?”   “有。”张冲被梁悠不同以往的严肃样子迷惑,挺直了背大声回答。   “很好。”梁悠满意的点点头,“那我跟你讲讲铲取壁画的事,你看看找个什么地方练练,到时候别出错。”   “不是不是,铲取壁画?”张冲一下子傻了眼,这个他听师姐前阵子给他们讲过。可是,可是怎么突然变成他来做了。“师姐,不是你……”   “唉,”梁悠叹了口气,一脸无奈的摇摇头,“那个铁铲我拿不动。”   这个理由倒是让人没法反驳,可是让他来做……张冲拎了拎手里的铁铲,突然觉得自己也拿不到动了。   “师姐您看,要不然让周扬他们来试试?他们在家里都干过农活,肯定比我熟练。”   “张冲啊,你看看他们,要不是年纪小要不就是来的时间晚,我考虑了很久你就是最合适的了。做人要有勇于担当的气魄,不能逃避啊。”   张冲被梁悠的话激起了斗志,咬咬牙,应了下来:“师姐我懂了。您放心,我会努力的。”   “很好。”梁悠松了口气,总算是忽悠来了一个。   过了几天,梁悠请人做的烘干设备送来了,差不多就是加大了好几号的暖手宝。温度正好,不会对壁画产生什么印象,又能加快粘合剂干燥发挥出黏合效果。   梁悠招呼着周扬给她打下手,两人开始对壁画就行初步修复,主要是黏合填补开裂、空鼓的部分,避免壁画铲取迁移过程中发生大面积的脱落。   墓上放挡雨的棚子早就搭好,防止雨水进到墓中损坏文物。另一方面可能是有了烘干的设备后梁悠一直做得很好,没给赵通他们发表意见的机会,倒是都消停了下来,安安分分的过了几个月。   到了十月份,壁画的清理加固工作终于赶在土冻上之前完成了。   现在墓下的温度越来越低,再加上空气潮湿,待久了很不舒服。大家都知道工作不能再拖,咬着牙坚持下来。赵通等人虽然有些小心思,对待工作态度还算端正。两队人各有心思,但还是表面无事的一起度过了这个几个月。   终于到了要对壁画进行揭取的这最重要的一步,木龙骨框架都做好了,药水和桃胶也都准备的足足了。   先进行揭取的是穹顶壁画,揭取后将穹顶的砖一块块拆下来,揭取墓室壁画的时候就能将包装加固好的壁画从穹顶处用吊车吊出来放好,统一运回去。   梁悠找梁家颖要了一堆手术刀,这两个月没少跟周师傅打电话向他请教切割壁画的技巧。只不过用地仗层和颜料层一起揭取的方法,不管多小心都避免不了在壁画上留下一道划痕,想想就让人觉得可惜。   梁悠提前几天画好了切割线,今天总算是到了要动刀子的时候。   梁悠先选了几块图案稍微不那么重要的地方练手,和张冲试试手感。壁画铲取这种工作不能出分毫的差错,要不是实在缺人怎么也不能让他们两个新手来做的。   两个人都屏气凝神小心的做着自己的工作,刚铲取了一块壁画就已经紧张的满头是汗,谁看着也不比对方轻松多少。   好在铲取壁画也是个熟练工,有了经验之后就速度也越来越快。   其他人也有各自的工作,清洗、刷药水、贴纸布、用木龙骨框架固定做好保护,一套工序下来配合的愈发默契,效率自然也就更高了。   十天之后,虞将军墓中壁画迁移工作终于圆满落幕。   梁悠回到家里足足睡了十四个小时,再醒来时有种可算是又活过来的感慨。   壁画迁移工作完成了,剩下的修复工作就不关他们的事情了。   梁悠和文物局那边做好了交接,换得一身轻松。   首都博物馆的敦煌文物艺术展已经结束了,梁悠本来还说带张冲他们一起去看的,结果也没能成行。讲座和招聘的事情都由向瑾和另一名同事负责了,据说进展的还不错,招到的实习人数和去年差不多。   回研究所的车票订的是五天后的。梁悠本来说带着张冲他们到处转转,可他们一再说自己就行,让梁悠不用管他们,多陪陪家里人。   这些天虽然住在家里,可梁悠也只有在早饭和晚饭的时候能和聊聊天,并没有太多空闲陪着他们。   现在有了这么个机会,梁悠正好用来好好陪陪家人。她和大姐商量好了,一起带爷爷奶奶去吃大锅炖鱼。   终于等到大姐歇班的日子,梁悠一大早就起来收拾东西,等着大姐过来。   今天当司机开车的人是顾磊。梁悠看着他坐在驾驶座上,手不停在方向盘上来回搓,紧张的不得了。   顾磊现在充分认识到了要和女朋友家人打好关系的重要性,对待梁悠别提多殷勤了。一再说等梁悠走的那天他来帮忙拎车站,方清说不好意思麻烦他。他就马上回一点都不麻烦,一副你们千万别把我当外人的模样。   想到回来第一天看到他时那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还对自己翻白眼的样子,再看他如今……啧啧,梁悠心中默默鄙视他。   这次去吃鱼的地方也是顾磊找的,就在郊区一个靠河的村子里。提前订好了时间,去了就能吃到新鲜的炖鱼。   一家人到了后围着中间的大铁锅坐下,喝着老板端上来的不知道什么东西泡的水暖身子。   要说等到天气再冷一点再来会更好,鱼肉更嫩也更有气氛。只不过梁悠马上就要回研究所,就只能提前来品尝这份美味了。   方清和梁端在孙女们年前向来都是慈爱的长辈,顾磊刚开始还特别紧张,后来总算是好了。   一家人聊着家常吃着鱼,顾磊还陪梁端喝了两杯。   梁悠想起了在北疆的大哥和还在海岛上的梁家栋。等过两天自己回去了,就又只剩下大姐陪着爷爷奶奶了。不过好在顾磊虽然脑子不太好使,但也算是靠谱,作用的话,凑凑活活的顶她的十分之一吧。 第94章   在还有两天就要离开家的中午, 梁悠正收拾着行李, 客厅里的张阿姨喊她:“悠悠啊,有电话找你。”   “我的电话?”梁悠有些纳闷, 这时候还有谁会打电话给她?   “是的撒,是岳连长咧。”张阿姨回道。   “岳青松?”梁悠连忙站起身跑了出去。她跟岳青松平时打电话都会在早晨部队早操之前。中午是工作时间,岳青松没有事情绝不会违反纪律给她打电话的。   梁悠接过电话, “喂。”   “梁老师。”岳青松的声音带着笑意,让梁悠松了口气,看来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情。   “梁老师,不知道你现在有没有时间来首都火车站接我呢?”岳青松问道。   “首都火车站?”梁悠愣了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等她回过味儿来, 忍不住倒吸了口气。“你是说,你在火车站了?”   “没错。”岳青松答道:“刚刚下火车。”   “那你等着, 我马上去接你。”梁悠说完迫不及待的就挂了电话, 跟张阿姨说了声要出门就跑了出去。   之前岳青松说过有时间就会过来看她, 可两人谁也没料到,快四个月过去了,除了梁悠生日那天岳青松来过一次, 之后就再也没能抽出时间。   有几次岳青松已经有了计划,可最后还是因为连队的工作没能成形。这次总算申请休了几天假,人直接就到了首都火车站。   坐在公交车上, 梁悠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岳青松这次来不仅是来看她的,还是来拜访她家人的。   想起前几次顾磊紧张的都要顺拐的样子, 梁悠没忍住笑了出来,不禁开始想象岳青松又会有什么样的表现。   应该不会像顾磊似的,最起码不会表现的那么明显。毕竟岳青松是名行走在生死线上的边防军人,梁悠在同他一起在北疆执行任务的时候,最欣赏的就是他时刻都能保持冷静的头脑,临危不乱。   想到岳青松要和家人们见面了,梁悠心里还有些形容不出的情绪,也不知道他们会说什么。奶奶不会提自己小时候的糗事吧?   本来还在开心要和岳青松见面的,结果现在梁悠心里只剩下了各种奇奇怪怪的担忧。比如按照国际惯例男朋友来家里的时候似乎要拿小时候照片看的,但是她小时候有阵子有点胖,这种照片拿出来多影响形象呐。再比如爷爷跟岳青松会聊什么,想象一下到时候的气氛梁悠就觉得要无法呼吸了。   还好岳青松这次来没有提前告诉她。梁悠有些庆幸的想着,不然她肯定要好几天睡不好,一直在想这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一到火车站的出站口,梁悠远远就看到了自己寻找的身影。岳青松身高本就出众,再加上他身为一名军人总是习惯将背脊挺得笔直,在人群中很显眼。   这次岳青松不像上次似的行李简单,身边大包小包的带了好多。   梁悠长出一口气,扔掉脑子里那些莫名其妙的担忧,向着她的恋人小跑过去。   岳青松似有所感,抬起头正好看向梁悠的方向,然后笑着迎过来。   几个月没见,两人一时都不知道该从何倾诉自己的想念,就只能笑望着对方,彼此间的心意不必明说,早已互相知晓。   回家的路上,梁悠开始给岳青松讲着家里人的脾气秉性。   爷爷大伯看着严厉,可是很讲道理。叔叔处事温和,对她十分的关心。奶奶一手将她带大,是这个世界上最疼爱她的人。伯母婶婶和大姐都是好脾气,绝不会为难人的那种。   梁悠将家里人数了一圈,拍着岳青松的肩膀安慰他道:“别担心,我家里人都很好的。”   岳青松咽了咽口水,他本来没怎么担心的,结果听梁悠说完还真有些紧张。偏偏梁悠还在那儿继续安慰,听得他坐立不安的。   “对了,你不会顺拐吧?”梁悠问。   岳青松不知道他为何有此一问,楞了一下后摇摇头。哭笑不得的答道;“我是当兵的,怎么可能顺拐。”   “倒也是。”梁悠放心的点点头,一般就算是顺拐,到了部队里也会被纠正过来的。   岳青松答的挺有底气,结果等站到梁悠家门口的时候,他脑子里突然一片白,迈左腿该伸哪只手来着?   好在身为职业军人的素养还在,岳青松凭着身体的记忆伸对了手,避免了成为顾磊后第二个在梁悠家顺拐的。   方清让张阿姨给其他人打电话,问他们晚上有没有时间。到没有特意把全家人凑在一起,就是有空的就过来一起吃晚饭,也当是给梁悠送行了。   这回除了萝卜糖外岳青松还带来不少东西,有拜托战友从老家捎来的药酒和茶叶,还有他在北疆老家托人买的人参、蘑菇,不说多贵重,至少都是实用的东西。   尤其是外擦的药酒,据说功效极好,岳青松带来好几瓶送给梁悠的爷爷和叔伯。   方清在一旁看着,觉得岳青松处事稳妥,谈吐得体,和悠悠在一起正好。   悠悠和阿颖不同。阿颖为人稳重,顾磊性子跳脱阿颖也能把他拉住了。可是悠悠自己还是个天真的性子,带着些理想主义,需要一个经过事的跟她互补,这日子才能过的下去。   梁家勋和梁家栋两兄弟都和岳青松相处过,方清之前还专门问过他们。   梁家勋跟岳青松执行任务待了几个月,算是对他比较了解。以评估战友的角度来看,岳青松是名非常出色的军人。要是用评估妹夫的角度……梁家勋表示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至于梁家栋么,他听到方清的问题后吭哧了半天,想说岳青松点不好的,却又找不到可以说的点。   两个孙子都算是认同了他的人品,方清觉得这次自己在亲自把把关,也就能放心了。   梁悠看岳青松在那儿跟爷爷聊边境上的形势聊的正起劲儿呢,偷偷拉了拉奶奶的手,将她拉到一旁。   梁悠拜托道:“奶奶,您一会儿千万别把我的相片拿出来给。”   “怎么了?”方清不解。   “我那时候好胖的。”梁悠说起来自己都有些嫌弃。   “哪里胖了。别瞎想,多好看啊。”方清对孙女的滤镜都厚着呢,可不许说她们不好,她们自己也不能说。   “反正,反正您一会儿千万别把相册拿出来就完了。好不好嘛,奶奶~”梁悠拉着她的手撒娇。   方清无奈的点点她的额头,“好好好,都听你的。”   晚饭时,一家人除了在外地的梁家勋和梁家栋,其余的人都到了,连顾磊的都来。   一家人和乐融融的吃了一顿团圆饭,谁也没有对岳青松有什么特别地对待,就是像普通的长辈一样,偶尔和他聊聊工作生活上的事情,也没有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他一个人身上。因此梁悠想象中的那些在电视剧里出现过狗血情节一概都没有发生。   饭后,梁悠带着岳青松去小市场上买在火车上吃的东西。   岳青松解开了军装最上面的那颗扣子松了松领子,长出了一口气。   梁悠道:“原来你也紧张啊。”   “当然紧张了。”岳青松笑了笑,“比我第一次开枪和第一次出去执行任务的时候更紧张。”   梁悠:“那还真没看出来,我还以为你不紧张呢。”   “怎么可能不紧张,我还从来没有那么希望给别人留下诚实可靠的好印象。但又担心太刻意了,反而起到反作用。”岳青松无奈的摇摇头,“我来的这几天晚上都没睡好,还找了部队里的战友取经。”   “好啦。”梁悠抬起脚揉揉他的头。“你表现的很好了。不过还好你没提前告诉我你要过来,不然我怕我也要紧张的睡不着了。”   岳青松挑了挑眉头:“怎么,你怕我表现不好?”   “嘿嘿,这倒也不是。就是……”梁悠犹豫,总不能跟他说自己狗血电视剧看多了,想象力太丰富了吧?!   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好借口,梁悠干脆直接换了个话题:“对了,你知不知道怎么能让力气变大?”   岳青松也没追问她,顺着她跟着换了个话题。看了看梁悠一把就能掐过来的小瘦胳膊,“力气变大?”   “对啊。”梁悠点点头,开始跟他讲起自己拎不起铁铲的事情。“我需要锻炼一下让自己力气大一点。至少,至少能把壁画铲下来。”   岳青松琢磨了一下,应该跟把墙皮从墙上铲下来差不多,那也需要不小的力气了。就梁悠现在这样……   “怎么样,行不行啊?”梁悠满怀期待的看着他。   岳青松点点头,“行倒是行,等我回去给你制订一套全面的训练计划。”   “全面的训练计划……”梁悠扁扁嘴,跟她讨价还价。“有没有专门针对性的训练,就光练练手臂的那种。”   “有倒是有。”岳青松点点头,看到梁悠脸上露出喜色,又接着说道:“不过像你铲壁画,不光要手臂结实,腰也要有力气,还有支撑腿。本来就不是靠蛮力的事情,所以只锻炼一个部位根本就不信。”   “这样啊……”梁悠有些泄气,这也太麻烦了,而且她真的不爱运动。   岳青松想了想,“我看你回去后可以先跟我跑步,一天先从一公里开始吧。”   “一公里?”梁悠瞪大了眼睛,她觉得在工作上有合理的分工也是可以的,她也不一定一个人都把事情做了。   “是啊。”岳青松点点头,“早晚一公里,先跑一个月锻炼□□力。”   “那什么,要不然算了吧。”梁悠打起了退堂鼓。   “算了?”岳青松捏了捏她的脸颊,“梁老师遇到困难退缩了。”   “这也不是退缩。”梁悠替自己辩解,“我要是早晨跑了一公里,这一天怕是都没力气工作了。我这也是理性思考之后,决定把更多地精力眼前的工作上面。”   “这样啊。”岳青松摸着下巴点点头,似乎是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梁悠再接再厉,“沙漠里的风沙这么大,还要早晚各跑一公里……而且我这脸比较嫩,怕是经不住风沙的。你说是不是?”   岳青松被她的歪理打败,哭笑不得的摇摇头,弯下腰,轻轻亲了亲梁悠很嫩的脸。 第95章   第二天早晨, 梁悠带着岳青松去了墓园, 去看望她的爸爸妈妈。   小心的将照片上的灰尘抹去,梁悠冲他们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指了指身边的岳青松。   “喏,爸爸妈妈,他就是我的男朋友了。”   岳青松向着墓碑鞠了一躬, 看着梁悠将花束放下,开始跟父母讲起她最近的发生的事情。   从在研究所的趣事,讲到回来后家里人每个人的现状。最后梁悠还夸奖了自己几句,吹嘘了一下自己的业务水平。   梁悠说完站起身拍拍身上的浮土,问岳青松道:“你有没有什么要和我爸妈说的?”   岳青松笑笑, 上前一步,开始说起和梁悠相关的事情, 讲她没说的那些又说给她父母听。   在岳青松的叙述里, 梁悠集美貌与智慧于一身, 兼具善良勇敢等各种美好品质,简直是没有缺点。   “咳,我觉得差不多了。”梁悠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 “现在这个程度正好。再说下去,我怕他们要不信了。”   岳青松笑笑,摸了摸她的头。两人静立在墓前, 望着长眠于此的这对夫妻。   在烈士陵园时梁悠就想过,就像是名字被写在了两座墓碑上一样。她爸爸就像是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和他的战友们继续守卫着祖国的疆土, 而另一部分,则和愿意为他舍弃生命的妻子永远不会分离。   “我有时候很好奇,我爸爸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会让我妈妈这么爱他。”梁悠轻声道。   梁悠出生时就是成年人的灵魂,只是她那时候整个人还迷迷糊糊的,控制不住身体抵挡不住睡意,所以能记得的事情还不多。她现在唯一能回想起的,只有妈妈离开前孤独又决绝的背影。   梁悠抬起手揉了揉眼睛,岳青松体贴的装作没有看到这一幕。   “哎呀,真的是,要是没有战争就好了。”梁悠有些孩子气的说道。   “如果有战争的话,军人是决不能退后的。尤其是边防军。”岳青松道。   梁悠看了他半晌,“所以呢……”   “没有所以,只有但是。”岳青松温柔的替她抹去脸颊上的眼泪,“但是我不会离开你的。”   “不过,我更希望永远都没有战争。”岳青松道。   “我也这么希望。”梁悠吸了吸鼻子,伸手小指。“那我们拉钩。”   “拉钩。”岳青松用小指勾住她的,轻轻晃了晃。   “很好。”梁悠满意的松开了手。虽然那些话未免有些太过理想主义,可她愿意相信岳青松,相信他说过就能做到。更何况他们还拉钩了。   离开那天,一家人一起去火车站送了梁悠。哄笑了神情伤感的奶奶,又拜托了唯一常在家的大姐。梁悠再一次挥别家人,登上了远离家乡的火车。   师弟们以前都没离开过家,这次有机会出门起初还挺兴奋的,等到后来新鲜劲儿过去了,就开始一个个的说想家了。现在终于能够回去了,师弟们各个都很开心。只不过看到趴在桌上恹恹的望着窗外的师姐,谁也不敢把这份开心表现出来。   梁悠待了一会儿,等到心情好受了些,拍拍自己的脸颊直起身,看向对面坐着的张冲他们,问道:“报告写得怎么样了?”   张冲几个一愣,互相对视一眼可惜对方眼里同样装满了迷茫。   “师姐,什么报告啊?”周扬小心问道。   梁悠道:“我没跟你们说吗?”   “没有啊。”几个师弟异口同声。   “哦,这样啊。”梁悠点点头,“不过没关系,现在说也行。”   张冲几个紧张的咽了咽口水,直觉她要说的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   梁悠道:“就是这次来借调支援工作的报告,你们一人写一份,要交的。”   “什么?!”众师弟不敢相信。   张冲坐在梁悠对面中间的那个位置,一左一右两人像是商量好一样同时在他腰上掐了一把,疼的他一激灵。   “那个师姐啊,”被其他人推出来的张冲揉了揉腰,问道:“之前怎么没听说过要写这个呢。”   梁悠:“那是我忘说了。其实是只要一份报告的,但我想着你们每人写几句,都总结一下也挺好的。”   “每个人啊……”师弟们脸上都写满了痛苦,“师姐,我们都没什么学历的,您就别为难我们吧。”   “这怎么是为难呢。”梁悠不赞同的摇摇头。“周扬,你觉得师傅在你这个年纪时和你现在比,你们父子俩谁的文化水平程度高?”   周扬挠挠头,“那,那应该还是我吧。”   “对啊,但是师傅现在已经可以自己写报告了刊在杂志上了。”梁悠语重心长的解释着自己的想法。“正好还可以总结一下,看看这次到底能有多少收获。就需要写两方面,一是做了什么,二是学到了什么。不限字数,语句通顺即可。我也不是让你们写出多有文采的东西,至少练一练能把自己做的叙述出来。省的你们以后独立做修复项目或者是借调出去的时候,自己”   “我说的对不对啊,岳连长?”梁悠用手肘碰了碰身边的岳青松。岳青松一秒都不犹豫,马上点头,“对,你说的没错。”   梁悠下巴微抬,“你们看,岳连长说我说得没错,那肯定就是对的。”   几位师弟虽然心里认同不了这个理论,但不得不说师姐说的确实也有道理。于是一个个的苦着脸,商量着报告应该怎么写。   梁悠也不是刁难他们,就像她说的这是个锻炼,以后都用的到的。修复报告又不是文学创作,只要能把话说明白让别人看得懂就够了,也不算太难。   不过张冲他们原来那写过这些,一想到要动笔就觉得头疼。   梁悠放了他们的假回家休息两天再回研究所报道,每个人回家后都翻箱倒柜的找出了原来的教材,找不到的干脆就找同村年纪小的去借,学习热情空前的高涨。弄得家里人还跟别人议论,这首都就是不一样,孩子去了一趟回来上进了不少,简直是大变样。   等回到研究所时,一人交给梁悠一张皱巴巴的纸。上面有的只写了一百来字,可是看他们脸上的黑眼圈,活活像是熬了几个通宵赶了篇毕业论文出来一样。   梁悠接过后也没随手一扔,反而认真的帮他们改正,遇到叙述不清的就直接问清楚,看看他们想要表达的是什么,怎么样表达才好,反正一切都慢慢来吧。   把梁悠布置的“作业”交上去后,张冲他们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有了闲心跟其他人吹嘘起自己这趟去首都的经历。   梁悠有几次路过,听他们把首都形容的到处跟皇宫一样,不禁好笑的在心里摇摇头。   有了这一次的经验之后,张冲他们被梁悠扔到了办公室里对着实验墙开始练习壁画的修复。   等到两个月后,来验收成果的周师傅点了点头,张冲他们正式成为了一名壁画修复师。   一年半后,梁悠带着小团队,终于完成了第一个洞窟的修复工作。   总结会开了两天,无外乎是哪里做的好哪里做的不好,还有就是怎么提高效率的。之前修复的洞窟属于破损较为严重的,所以修复时间也比较长。   现在他们几个配合的越来越好,所有人也越发的熟练,修复新洞窟的时候效率肯定能高上一大截。   梁悠抬起手看了看时间,收了个尾结束了总结工作。把桌上摊开的材料随便往一块一卷,匆匆忙忙的出去了。   “师姐这是去哪儿啊,这么着急?”周扬好奇的问道。   张冲摇摇头,“师姐之前说要去开岳营长的家长会。我也不太懂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岳青松所在的边防连在去年经过改制升格为团级单位,岳青松也晋升成了副营长。   今天是边防连召开表彰大会,除了全团官兵还有随军的家属。梁悠这两种暂时还都算不上,她自己觉得自己就个特邀嘉宾,所以才有去给岳青松开“家长会”这么个说法。   家属申请随军生活对军人的年龄、军龄都有比较严格的要求,一般能够随军的家属都已经三十岁往上了。   梁悠往她们中间一坐显眼不说,还立马受到了难以招架的热情招呼。   “小梁老师啊,你和岳营长什么时候结婚?”   梁悠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回答,那个又问:“小梁老师啊,上次的饼子你喜不喜欢吃啊,下次我再给你多点。”   刚准备道谢婉拒,梁悠手又被旁边的人抓了过去。   “小梁老师,谢谢你上次帮我带来的雪花霜,用完了脸真的不裂了。”   这回梁悠干脆不说话了,抿嘴笑着听她们说完。   团队里随军的军属不多,她们每天都是看着相同的面孔,在沙漠里也没有别的消遣。孩子在市里的学校一个月才回来一次,丈夫又忙于工作,梁悠对她们来说都是难得说得来的新面孔了。   先回答完了其他的问题,等回到最开始的关于她和岳青松结婚的事情上。梁悠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回了句“快了”。   部队刚要改制成团级单位允许家属随军时,梁悠还打趣过岳青松,说她现在没有随军的资格,他们要是结婚了,按照纪律隔着十米的距离也不能一起生活。   岳青松当时摸了摸下巴,说了一句“看来要努努力快点升上副营长了。”   一个月前任职公示结束,岳青松拿着他的任职通报来到了梁悠的办公室。问她:“梁老师,资格有了,你什么时候可以给我个机会,让我也打份随军的申请报告?”   梁悠笑望着他没有说话。岳青松拍拍脑门,像是刚反应过来一样。   “不对,我应该先打结婚申请才对。” 第96章   虽然答应了岳青松, 可是梁悠自己其实对结婚这件事并没有什么概念,毕竟她之前没结过, 而且前世连恋爱都没来得及谈。   梁悠自觉自己在这方面经验严重不足,可惜前世的追星经历也没什么可以借鉴的。她倒是想跟别人探讨一下,可惜向瑾暂时还没结婚, 其他人她又不好意思问,只能自己暗中观察了一番。   岳青松他们部队的随军家属大都是爽快热情的性子, 以前在家一个人能张罗好一大家子的事情。平时吵吵闹闹的,提起丈夫也是以嘴的埋怨,可脸上都是带着笑的。   梁悠觉得这个风格不太适合她和岳青松。虽然岳青松和第一次见到时那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样子完全不同,但梁悠还是想象不到他们两个吵架的样子。   两人在一起快三年了,可还真是从没吵过架, 连向瑾都佩服。她跟赵铮虽然分隔两地,可有时候打电话聊天时还会争论上几句, 梁悠和岳青松竟然从没吵过架。   梁悠总结了一下, 主要是他们两个意见有分歧时小事都听她的。至于大事, 他们现在还没遇到过大事, 要是遇到了听谁的以后再说。   岳青松性格稳重, 平时在部队里遇事都会耐心问出个来龙去脉以理服人,遇到和梁悠有关的事情就更会尊重她的想法听她的意见了。   而且梁悠自己也是个不会吵架的人。前世她从小在父母无尽的争吵声中长大,最怕的就是吵架。两个人都喜欢讲道理, 对方也是能讲通的人,自然也就不会吵架了。   在向瑾问梁悠和岳青松不吵架的秘诀时,梁悠神秘兮兮让向瑾附耳过来。向瑾以为她要传授什么秘诀, 结果梁悠告诉她不吵架的秘诀就是不要说话就好了。   梁悠皮了这么一把,最后换来了向瑾无情的一掌。   周围的军属们都在聊着还在读书的问题,暂时没有这个困扰的梁悠坐在她们中间,兀自发呆。直到报告厅里的灯光暗下来,台上传来了试话筒的声音。   梁悠马上调整好状态,端坐着集中精神,比以前上学的时候还要认真。   今天是她第一次参加岳青松的“家长会”,可不能让岳青松小朋友在别的小朋友面前丢了面子。   梁悠这么一想自己忍不住觉得好笑。又想到小朋友们似乎都喜欢炫耀自己的妈妈漂亮又年轻,那她以后如果有了小孩子,去开家长会绝对能挣面子。   梁悠打算去问问岳青松,他们家起名字有没有排字之类的习惯。如果排到一个不太好听的字,那起名字就发愁了。不过好在岳这个姓还好,就算字差了一点也可以拯救一下。   所以他们要生小孩吗?她还没有能教导好一个孩子负责其他的成长的信心……梁悠皱着眉头,又开始为新一轮的问题开始担心。   自从有了结婚的打算后,梁悠似乎每一天都在为奇奇怪怪的问题而忧虑。   拍拍脸打起精神,梁悠告诉自己先专注眼前的表彰会。   好在被选作主持人的小战士声音高亢有力,梁悠觉得就算没有话筒整个报告厅里的人都能听清,更别说现在还有话筒的加持,她之前关于自己会不会在表彰会进行到一半时睡着的担心纯属多余了。   因为是团队建立后的第一次集体表彰,所以表彰会开始后并没有直接进入主题,反而讲起了部队历史。   现在团队的前身就是梁悠父亲以前在的部队,所以团政委还问过梁悠能不能当个发言代表,被梁悠拒绝了。   台上的小战士讲的声情并茂,就算是没有什么灯光舞美,剪辑影片,依然能让人觉得身历其境,仿佛回到了他故事里的战争年代。   身边有几位家属没忍住都哭了出来,梁悠这个和故事有些牵连的人反而没有落泪。只不过她心里远不像表面上那么平静,和她父亲有关的事情,从小到大无论听了多少遍,再从别人口中听到时心里还是会泛起百般情绪。   故事从疆土保卫战讲到了岳青松他们之前一次次的任务。很多任务在几年后才能被公之于众说给其他人听,其中的凶险听的所有人都跟着捏了把汗。   梁悠只要一想到那些危险的故事中有岳青松的身影,就一阵阵的后怕。   表彰大会的气氛在一个个动人心魄的故事中被推向了高潮,最后则是进入到了核心的表彰环节。   梁悠看着站在台上接受表彰的岳青松,看着干净有力的敬着军礼,突然感受到了他此时那份身为一名边防军人的荣誉感和使命感。   真想手里能有一部相机,可以让她拍下眼前岳青松意气风发的这一幕。   表彰大会后,岳青松将自己的奖章和这份荣誉一起送给了梁悠。   “还有一个。”岳青松从口袋里掏出一根拴着白玉吊坠的红绳,戴在了梁悠的脖子上。   “那什么,我看你好像不喜欢那种金镯子金项链的,所以就用绳子穿的。”岳青松解释完,看了看她的神色,又问道:“所以你喜欢吗?”   “喜欢啊!”梁悠点头,大大方方的表现了自己的喜悦,手里捏着胸前的佛像吊坠欣赏了半天。   “不对。”梁悠突然说道。   岳青松心里咯噔一下,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赶紧问道:“怎么不对?”   梁悠用怀疑的眼神上下打量着他,“你的工资不是都给我了,你哪来的钱买的?”   这个挂件看起来可不便宜。岳青松手里有些钱不是大事,可是有这么一大笔钱,这就是态度问题了!   梁悠板着脸,等着岳营长把问题交代清楚。   岳青松没忍住,抬手捏了捏她的脸,被梁悠面无表情的把手拍了下来。   岳青松摇头轻笑,问道:“你还记得你第一次送我的礼物吗?”   “我第一次送你的礼物?”梁悠眉头紧皱,回想自己第一次送岳青松的礼物到底是什么。   “你是说,那块石头?”那是他们相识的第二天,也是岳青松救了梁悠的第二天,梁悠从沙漠上捡回来的。一块她一眼就相中的,和其他石头丑丑干干的样子不同的,圆润的石头。   岳青松点点头,“没错,这就是那块石头里的。”   “不会吧。”梁悠不敢相信的看着吊坠,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在Y市赌石赌出极品,在沙漠上随便摸块石头解开就是块玉。   “不是,那这么说沙漠上有很多玉石原石了?”梁悠想起了黄泽他们,那次A国人来就是为了这个的。   “这倒没有。”岳青松摇摇头,“你还记得黄泽那群人吗?”   “当然记得了。”梁悠点头,她刚才也想到了呢。   岳青松道:“黄泽被抓后交代了他们那次过来的动机,就与沙漠上的玉石原石有关。”   “嗯嗯嗯。”梁悠点头,跟她猜的一样,她可真聪明。   “只不过呢……”   “只不过什么啊,你快说。”梁悠催促。   岳青松笑了笑也不在卖关子。“后来国家派人来考察了。这片沙漠上有玉石原石不假,可根据条件来看并不是什么上好的玉石,价值比一般的石头告不了多少,不具备开采的价值。像你脖子上那块的成色……这一片沙漠里也不一定能找出十块来。”   “不是吧……”梁悠简直不敢相信,她这是什么好运气,她这手也太厉害了。如果她当时留在Y市,现在是不是已经是称霸赌石市场的女人了?   这么一想梁悠突然有些后悔,太务实不做暴富梦反而阻挡了她暴富的脚步。要是有了钱不说别的,全世界最高科技的仪器设备她大手一挥各来十台,全都送到研究所里来。   岳青松不知道梁悠在为错失暴富的机会而懊恼,揉了揉她的头说道:“梁老师放心吧,我不会藏私房钱的。”   梁悠咳了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   “其实藏一点也没关系的。”梁老师很大方的说道,“当然只能藏一点。一点你能懂吗?”   “懂懂懂。”岳青松笑着抱住她,语带歉意的说道:“我以后可能没办法每时每刻的陪在你身边,所以在我能陪着你的时候,我会加倍的对你好。”   “我能理解你,这是你的责任嘛。”梁悠靠在他胸前听着他让人安心的心跳,“我也是个有事业的人,所以我能懂你的。”   “谢谢你。我也会支持梁老师的事业的。”岳青松笑道。   “好说好说,”梁悠摸了摸自己因为岳青松的低语而发烫的耳尖,“咱们互相支持嘛。”   “你说的对。”岳青松握着梁悠的手吻了吻她的指尖。“我们会互相支持,也会永远在一起的。” 第97章 结局(上)   结婚申请交上去后剩下的事情就是等。梁悠看了现在结婚手续要走的流程, 需要至少回首都和北疆各一次,一算差不多要花费一周的时间。   现在如果开了新洞窟开始修复, 那才刚开个头就要走。虽然洞窟修复时间长,但梁悠不大喜欢中间频繁的离开,非要说原因就是离开几天回来后容易没了“手感”。   最后权衡了一下, 梁悠决定先专心于手底下还没完成的论文和上一个洞窟的修复报告。   因为是梁悠带团队修复的第一个洞窟,她本人也觉得很有意义, 报告写得尤其认真。总结出来的一些问题和值得改进的地方都被她重点圈了出来,给张冲和其他师弟们都看看,不要重复她犯下的错误。   这点梁悠和周师傅不同,周师傅记下的东西少,教授徒弟靠的是耳传心授, 是比较传统的师徒模式。梁悠更喜欢把东西写下了,这样可以给更多地人作参考。   前阵子她往上级单位写过建议信, 建议可以向国外高校学习设立专门的文物修复专业以培养更多地专业人才。只可惜到现在都没有收到回复, 估计没被采纳的可能性更大。   这个结果梁悠早就想到过, 所以也不觉得灰心, 继续专注于自己眼前能做的事情。   向瑾在做石窟壁画分期排年的研究, 邀请梁悠和她一起。   梁悠本身就是考古专业,再加上现在做壁画修复的工作,对壁画有了更深的了解, 于是欣然同意。   有时候看着本子上记录的待办的工作,梁悠都觉得眼前的生活充实的让人头疼。   一个半月后岳青松的结婚申请收到了通过的批复。梁悠将手底下一部分工作收尾完成后,两人请假去办理结婚的事情。   火车上, 梁悠看书正看到一半,突然把书一合,拉了拉身边的岳青松。   “诶,为什么你都不激动呢?”梁悠问。   正在看报的岳营长一愣,把手里的报纸的题目飞快的浏览了一遍,没看到什么值得激动地啊。   “激动什么?”   “你要跟我结婚了啊,你怎么不激动呢?”梁悠觉得这件事实在无法理解。   岳青松这才发现了问题的严重性,把手里的报纸一放,看着梁悠认真的说道:“我其实很激动。”   “真的?”梁悠有些怀疑,没看出来他哪里激动了。   “真的。”岳青松点头,脸上写满了诚恳,“如果说激动不恰当的话,那就是梦想快要实现时那种有些分不清是真是假的缥缈感。”   岳营长难得说出这么有文化的描述,还多亏教导员最近拉着他非要从过来人的立场给他分享夫妻相处的经验。据教导员本人所说,他就是靠着这些看起来没有用实际上饱含真心的文字轻松化解一次次家庭矛盾的。   “哇,跟我结婚是你的梦想啊?”梁悠很满意,觉得这个比激动听起来规格更高。   “当然是梦想了。”岳青松握着梁悠的手,想继续说点煽情的话。可惜平时他都是直来直去的布置任务,煽情向来是教导员做的,他临时向教导员学的那些明显不够用。就只能点点头,干巴巴的补了句:“真的是梦想。”   希望梁悠看在他点头够用里的份上,能够充分相信他的真心。   不过好在梁悠接收到了。放过了他又继续将注意力回到了书中。   半小时后。   “你有没有想过生小孩的问题啊?”梁悠一脸苦恼的问他。   岳青松这次知道了她说的肯定不是报纸上的内容,把报纸一放。问道:“那你是怎么想的?”   “我……”梁悠苦恼的咬着笔杆,岳青松把笔从她嘴里解救出来,教导小朋友一样的告诉她:“脏。”   梁悠本来也没这个习惯,就是太纠结了不知道做点什么好,现在顺势把笔夹在了书里。   “我吧,我也不知道。”梁悠实话实说。她前世在没有□□中长大,曾经有过迷茫叛逆的时候,对生长环境对小孩子的成长有多大的影响深有体会,她不想做不负责任的父母,更害怕自己做不好。   “我只是觉得,养大一个小孩子是很严肃的事情。”梁悠小脸皱成一团,“不光要给他吃穿,更重要的是陪伴和教导。我们两个现在这么忙,好像没太多的时间陪他。”说完小心的打量着岳青松的神色。   岳青松看着梁悠,直看的她有些心虚的垂下了眼。   岳青松心下轻叹,梁悠自己还是个小孩子,让她去肩负起另一个孩子的责任,对她实在压力太大了。   “你说的也对。”   “你说什么?”梁悠眨眨眼,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说你说的有道理。”岳青松又重复了一遍,“孩子的事情反正也无所谓。”   “不是吧,你思想这么前卫么……”梁悠小声嘟囔。在这个年代怎么来说也是个大问题,怎么在岳青松嘴里反倒不是个什么重要的事情,想法也太进步了。   “像咱们两个这么出色的血统,你不觉得应该传承下去吗?”梁悠反而不能理解了。   岳青松失笑,“那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梁悠不知该如何说。其实她就是胆怯想要逃避,不敢去承担起那么大的责任罢了。“你同意的也太容易了吧。”   岳青松道:“你说如果有了孩子也没有足够的时间去陪他,这本来就是我的错,我有什么可不能同意的。”   “可是……”这个问题困扰了梁悠好久,如今岳青松轻易的就同意了,她反而更别扭了。   “我小时候家里只有奶奶。奶奶为了把我养大付出了很多辛苦,我不敢给奶奶添麻烦,什么要求都不提。”岳青松脸上露出一抹苦笑,“但是我有时候很希望她能陪陪我的,就算只是在一起吃一顿饭也是好的。”   “别想那些事了。”梁悠握住他的手,“以后我陪你啊。”   “你说的对。”岳青松将额头抵在梁悠的肩膀上,第一次向她寻求温暖。“我有你就足够了。”   看到他这么柔软的一面,梁悠心都要化了,轻轻抱住他。   “那就先不想这个了。反正就咱俩的长相和脑子,要不要孩子都没什么可怕的。”   “你说得对。”岳青松轻笑,“都没什么可怕的。不用为以后的事情太过烦恼,过几年想法会不会变谁都说不准,现在为了以后的事情提前焦躁,实在不值得。”   “没错啊。”梁悠一拍手,“岳营长真是个有大智慧的人,这种道理都能悟出来。”   岳青松看她笑的讨好的样子,哭笑不得的摇摇头。“或许是在生死线上走过太多次了,不太爱想太遥远的事情,只希望能过好眼前。以前有战友牺牲了,我也去他们家里看过……”   岳青松说到这一顿,看了看梁悠有些后悔提起。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万一我牺牲了……”   “诶。”梁悠捂着他的嘴拦住他,紧张的说道:“你说了要一直陪我的,可不能说话不算数。”   “是,我说过的。”岳青松笑笑,“是我不该提起这个话题的。其实我的意思就是,生不生孩子真的没那么重要,或许等我们工作都稳定些了再思考也来得及。”   “但是,你的战友们他们也都有小孩啊。”梁悠歪着头,觉得自己好像进了死胡同。   “那是别人的选择和想法,不一定非要是我们的。”岳青松轻声开解她,“也不是说我们两个人的想法就比其他人的好,但是是最适合我们的,不是吗?”   “你说得对啊!”梁悠一拍大腿,开始反思她本来是打算忽悠岳青松的,怎么现在反而被他开导了呢?   “我以前很羡慕别人,很想有个家。但是,一个家庭里也不一定要有多少口人,有我们两个不也是一个家么。”岳青松看着梁悠的眼睛,“所以给我这个家实现我梦想的,不是别人,就是你。”   “我好像懂了。”梁悠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那我们就不想这些了,还是想想这次回家有没有什么要买的,或者需要去的地方好了。”梁悠这人只要想通了,马上就能把烦恼抛到一边,迅速的恢复心情。   “我想想,应该多买些点心,回去带给你们战友的孩子,还有我们同事的孩子。向瑾找赵铮买了几本书,这次托我一次带回去。还有还有……”   岳青松看她掰着手指一件件的计划着,在旁边点头一一应下。   梁悠这次回家梁家栋也专门请了假回来。梁家勋还是没得空,不过反正梁悠他们过些天要去北疆,已经跟梁家勋说好回去部队看他了。   算起来梁悠已经两年没见过梁家栋了,他们两个之前歇假回家的时间都错开了,所以这次见到堂弟时,梁家栋已经跟梁悠记忆中有了很大的改变,站在车站门口接她时梁悠一时都没认出来。   “你的脸是怎么了啊?”梁悠摸着他下巴上的一道伤疤心疼的问道。   梁家栋看了一旁的岳青松一眼,直着腰满不在乎的说道:“就是受了点小伤罢了。”   梁悠道:“都毁容了还是小伤呢!”   “就是被刀划了一下罢了。”梁家栋依旧是一脸冷酷。“军人受点伤毁了容算什么。”   “我的天啊,咱家那么多优点你主要就遗传到了这张脸,这下子全都没了……”   “不是,梁悠你说什么呢。”梁家栋刚才大义凛然正经不已的做派瞬间崩塌,“你就是这么当姐姐这么关心我的?你就关心了我两句话,两句话!”   梁家栋伸出两根手指使劲在她眼前晃。   “好吧好吧,难得你承认我是姐姐,那姐姐错了,乖啊。”梁悠上前主动抱住梁家栋,轻轻拍着他的背。“疼不疼啊,我家阿栋受苦了,真是可怜啊,呜呜……”   虽然她语气太像哄小孩子,哄人的方法梁家栋也不甚满意,不过他还是给了岳青松一个挑衅的眼神。   岳青松摇摇头,顶着梁家栋得意的目光将梁悠拉过来。   “先回去吧,车站人太多,咱们别挡了路。”   “你说得对。”梁悠松开梁家栋,抹了抹脸上并不存在的眼泪。   不过嘴里虽然开着玩笑,其实梁悠对梁家栋受伤这件事心里心疼的要命,尤其是知道了他受伤的经过之后。坐在车上捧着他的脸一直问还疼不疼。   梁家栋端坐着装作不耐烦地样子,其实开心的要命,嘴里说着没什么大事,心里巴不得梁悠更关心他一点,让岳青松嫉妒。   岳青松揉了揉额角,哭笑不得,恐怕二十年后,这对姐弟依然还是这副吵吵闹闹却又互相关心的状态。 第98章 结局(中)   从梁家栋入伍后, 梁家有好几年没聚这么齐过了,唯一的遗憾就是梁家勋不在, 不然真的是一家团聚了。   岳青松和梁悠在一起两年多了,休假时也跟梁悠回来过几次,人品性情梁家的长辈也都有所了解, 对他没什么不满意的,一直都当做自家人一样看待。   这次梁悠和他回来要办结婚的手续, 梁家的长辈们也是把两个人拉过来一起叮嘱,并非只对岳青松一个人提出要求。   这些话梁悠听着新鲜,到也不觉得不耐烦,跟岳青松听着家里女性长辈们的一边教导他们夫妻相处之道,一边又回忆着自己年轻时候的事情。   伯伯伯母和叔叔婶婶的八卦也就今天菜听得到了, 梁悠饶有兴致,还抓了一把瓜子分给岳青松一半, 跟他一起边嗑瓜子边听。   婶婶摸了摸梁悠的头, 笑着说道:“没想到小一辈里面竟然悠悠是最先结婚的那个。”   在长辈们看来, 梁悠和梁家栋差不多, 还让人觉得没定性子, 不会这么早考虑结婚的事情了。   “是啊,悠悠成家了咱们这心也就能放下一大半了。”伯母说着看了身边的女儿和准女婿一眼。   梁悠用鄙视的眼神的看着顾磊,仿佛是在嫌弃他拖了后腿。   “我, 我跟阿颖也要结婚了,就等过几个月我研究生毕业之后。”顾磊不服输的为自己争辩。   “真的?”大伯母姚美琴喜出望外。   梁家颖看着顾磊挑挑眉毛,反问他:“我怎么不知道?”   “我……”顾磊郁闷, 自己一时嘴快竟然把计划提前说出来了。   其他人也看出他这是说漏嘴了,忍不住笑着打趣起他和梁家颖。   梁悠和梁家栋默契的别过头,“切”了一声。脸上同样是嫌弃顾磊的表情,连嘴角勾起的弧度都一模一样。   岳青松在一旁看着,始终带着笑容。   饭后伯母和婶婶都拿出礼物来说是要祝贺他们两个新婚的,梁悠和岳青松刚要推辞就被伯母拉住了手。   “收下吧,总不会比你送的翡翠更贵重的。”   梁悠犹豫了一下,便点点头,大大方的道谢收下了他们的礼物。   梁家颖也知道梁悠不爱金饰,就送了她一套水晶的。梁家栋送了她一袋自己在海边捡的漂亮石头,还有一个,红包。   梁悠开心的打量着袋子里色彩各异的石头,嫌弃的把红包塞到了岳青松的口袋里,拍了拍梁家栋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多学学怎么送礼物讨女孩子喜欢吧,你这样可不行。”   “那岳青松送过你什么礼物?”梁家栋不服气的反问道。   “这个……”梁悠看了岳青松一眼清了清嗓子,“小孩子别问这么多了。”   梁家栋无语的看着她,那让他怎么学啊?   梁悠上前两步忍不住又摸了摸他下巴上的伤疤,嘱咐道:“以后执行任务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要受伤了知不知道?”   “知道了知道了,你怎么比我妈还要啰嗦啊。”梁家栋移开眼睛,用不耐烦来掩饰心里的感动。   “知道了就要记住。”梁悠轻拍他的肩膀,然后将旁边的岳青松拉过来,说道:“你看看我们家岳青松,虽然……虽然也受过伤吧,但是脸是好的啊。”   在一边看热闹的岳青松虽然对她用的“我家”两个字很满意,但他真的不想参与到这对姐弟的战争当中。因为实在是,太幼稚了……   梁家栋看了梁悠家的岳青松一眼,觉得这两个字尤为的刺耳。   “梁悠我跟你说,以后如果他欺负你你一定要告诉我,千万别忍气吞声的知道吗?”梁家栋叮嘱道。   梁悠摸了摸脖子,疑惑地问道:“你觉得我是忍气吞声的人吗?”   梁家栋觉得她完全搞错了重点,“我的意思是你要告诉我,告诉我,记住了吗?我跟你说,我这两年在部队里成长了好多。现在,我一定能打赢他的。”   “啊,记住了记住了。”梁悠无奈,“一家人打打杀杀的做什么啊。”   “悠悠说得对啊。”岳青松上前揽住了梁悠的肩膀,看着梁家栋笑的别提多无害了。“咱们都是一家人了,不要打打杀杀的。”   “没错。”梁悠不知道梁家栋现在有多郁闷,还毫不犹豫的往他心上扎了一刀。   “随便你们吧,我要走了。”梁家栋气的说完转头就走。   岳青松看着他气呼呼的背影忍不住啧了一声,他似乎,被这对姐弟带的也有些幼稚了。   把其他人都送走后,岳青松跟梁悠散步走到公园里吹风。   梁悠坐在秋千上,身后的岳青松轻轻推着她。   梁悠突然说道:“其实我小时候也很喜欢玩秋千的,可是我很少玩儿,说自己不喜欢。”   “哦,为什么?”岳青松有些好奇。   梁悠轻声答道:“因为不好意思让伯母婶婶帮我推秋千,爷爷奶奶年纪大了,我又不舍的让他们给我推秋千。”   她前世没感受到过亲情,这一世虽然同样没有父母缘分,可是还有其他亲人的关爱。她一直都很懂事,就是不敢挥霍来之不易的亲情。   “那以后我给你推秋千。”岳青松俯身轻吻她的发顶,“我力气大还年轻,最重要的是你跟我不需要有任何的不好意思。”   “好啊。”梁悠笑着应下,却并没有放在心里,毕竟他们住的地方哪有秋千啊。   梁悠此时并没有想到岳连长回到团队后就在家属区里搭了几个秋千,还说是给孩子们做的。然而孩子们都在外上学一个月才回来一次,至于秋千的其余时间,自然就都被梁悠一个人霸占了。   “对了,有件事我挺想问你的。”岳青松道。   “什么事啊?”梁悠抬头望着他,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岳青松俯下身平视着梁悠的眼睛,问道:“我如果毁容了,你还喜欢我吗?”   和梁悠相处了这么久,岳青松也发现了梁悠是个看中心灵美但也同样喜欢外在美的姑娘。   虽然作为一个男人还是一名军人他不怎么在乎自己的长相,可不得不说最开始时梁悠之所以会对他有好感,他这张脸或许是和他救了梁悠一样重要的因素。   “哎呀,你毁了容也没关系的。”资深颜控梁悠握着他的手,表情诚恳的说道:“我是说真的,毁容只是外在基因又不会变。”   “基因?”岳青松挑挑眉。   “不是不是,我是说那个,就是那个血统血统。你就算真的毁容了,现在的好样貌也能遗传到孩子身上没什么影响的。而且我这么喜欢你,看到你就有滤镜了……”梁悠这一心急什么词都出来,赶紧又解释道:“我是说,滤镜就是我因为喜欢你所以你怎样我都觉得好看,你能理解吧。”   岳青松沉吟了片刻点点头,“好像是理解了。”   梁悠松了口气,在心里默默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再接再厉的哄着岳青松,“咱俩的关系已经突破了看脸的阶段了。灵魂,灵魂的交流你理解吗?”   岳青松被她一本正经的瞎说的模样逗得笑出声,不过喜欢长相好看的也不是什么坏事,这样以后如果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摆面镜子,让她看看镜子里的自己烦恼就能跑了一半。   回到家后,梁端表情严肃的冲着岳青松招招手将他带到了书房。梁悠在后面对他无声的说了“保重”两个字,就也被方清拉走了。   梁悠看方清在那儿翻箱倒柜的找东西,忍不住问道:“奶奶,什么事啊。”   “这些你带着。”方清将盒子放在梁悠手里。   梁悠打开后看到里面放着翡翠手镯、金饰、一张存折和土地产权证。   “奶奶这……”   “你先听我说。”方清拍了拍她的手打断了她。“金饰我知道你不喜欢,可这是你妈妈带来的嫁妆,一直都给你留着。存折里面有你爸爸当年的抚恤金,还有爷爷奶奶给的。你也不用担心,阿颖他们都有,你们四个一人一份,我们可是一点都没偏心的。”   “还有这个……”方清拿出那张土地证。“咱们家也没什么产业,当初你爸爸他们兄弟三个成家时,我跟你爷爷就做主把家分了,这是你爸爸那份,本来就是你的。”   这张土地证上写的位置梁悠也知道,是离家不远的胡同里的一个小院。方清就是首都人,院子是她父母的,后来由她继承。   二十几年前她跟梁端商量把房子重新规整了一番,每个儿子分到了一房一厅,算是给孩子们留的家底和退路。   因为一家人都有单位分的房子可以住,所以现在里面住着的是几家亲戚。   “都收好了,啊。”方清嘱咐道。   “谢谢奶奶了。”梁悠垂着头,心里酸涩不已。   方清笑道:“这有什么可谢的,爷爷奶奶也替你们做不了什么,就这点东西还都是你太姥爷和太姥姥留下来的。”   “怎么会呢,”梁悠摇头,“爷爷奶奶为我们做了很多,我们都知道。”   方清没有说话,慈爱的摸着梁悠的头发,看了她半晌才开口:“我的悠悠很好,懂事又漂亮,有自己的理想还上进。以后我去见了你爸爸妈妈,也没什么对不住他们的。”   “奶奶您说什么呢。”就算知道生老病死谁都避免不了,可一想到家人会离开,梁悠就难受的不得了。   “不说了不说,”方清笑着擦掉眼角的泪,“开心的日子,不该说那些不开心的话。但是奶奶还是想跟你说,你爸爸妈妈他们很爱你。”   “我知道嘛。”梁悠低着头用指甲描绘着床单上的图案,“她只是更爱我爸爸而已,我都懂的。”   其实梁悠现在设身处地代入去想,虽然她可能不会做殉情这种事情,可她对岳青松的感情也远胜过还不知道在哪里的孩子。   方清:“那明天去见见你爸爸妈妈跟他们也说一声,然后再走。”   “我知道了。”梁悠乖巧的点点头,“奶奶您有没有什么需要带过去给大哥的,我们一起捎过去。”   “有,等我拿过来。”   “好。”梁悠点点头,整理起方清给她的东西。   金饰翡翠什么的她都用不到,回去收好就完了。钱的话她跟岳青松每个月赚的都花不出去,存折里的应急就好了。还有这张土地证……   梁悠有些新奇的看着这个年代的土地证,再看地段……   得了,就先放着吧,等三四十年后房价飞涨的时候再拿出来吧。   转天一早,梁悠和岳青松去她父母坟前祭扫,然后惜别家人,登上了去北疆的火车。   出门时两人轻装而来,走的时候大包小包的,还是梁家栋帮着一起搬上火车的。   本来姚梦琴看到两人行李已经不好拿了还有些犹豫,梁悠说反正下车后大哥来接,他们就在车上看一路罢了。   姚梦琴一想也是,便把要带给儿子的东西都放了上来。   梁悠心想还好到北疆一个白天就够了,不然照看这么多的行李其实也够让人头疼了。   作者有话要说:古言预收,老板们看看啊~《陛下总逼我谋反》   假皇帝宋明煦每天装作一副不久人世的样子,等着哪天宸王谋反,自己能够金蝉脱壳远走高飞。   宸王宋惜珍在朝堂上怼天怼地为所欲为,就希望皇帝能给一纸赐死的诏书,让她可以假死遁走,不用再提心吊胆,担心身份揭穿。   两人一个卯足劲儿在前朝使出百般手段作威作福,一个天天编出千种借口要当个昏君装病弱。   有一天假皇帝知道了堂兄其实是堂姐,女王爷知道了皇帝不是他们老宋家的骨血...... 第99章 结局(下)   梁悠上次任务回去后就没再来过北疆。不只是她, 岳青松这些年同样也没回来过。   祖屋里面住着其他人,亲近的家人都成了后山上的一座座坟包。岳青松在这儿已无亲近之人, 这次回来就是带梁悠祭拜一下他的父母长辈,然后去办手续,倒没有要去拜访什么亲戚的打算。   “我爸妈叔伯都去世的早, 小时候他们都说我克家人,不带我玩儿还笑话我。”岳青松漫不经心的解释着, “前几年我回来参加婚礼的那次,那家亲戚是唯一对我们还算友善的。村子里都是一大家子人,亲热的时候不分彼此,冷漠起来能让你心凉透了。”   梁悠没经历过这些,不知道说些什么安慰他才好。只能凑过去抱住他轻拍他的肩膀, “别想这些了,我以后会对你很好的。”   岳青松笑笑, 将下巴放在了梁悠肩上。他没告诉梁悠的是, 他刚进部队的时候比他这些年见过的最难带的新兵更不服管教, 每天苦大仇深的, 像是所有人都对不起自己一样。   后来一次任务时班长为了救他, 被子弹划着肩膀飞过去,差点就打在脖子上。当时温热的血溅在他脸上,他才意识到这世界上有人在乎他的生死的。   那次之后岳青松仿佛脱胎换骨, 从难管教的刺头兵变成了连队里样样突出的尖子。   他把自己的生命和军人的责任紧紧拴在一起,还以为这辈子就这么算了,没想到他遇到了梁悠。   其实岳青松知道, 他自己并不像梁悠眼中的那么温柔,他只是把仅剩的温暖,全部都给了她而已。   车子进站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梁悠把窗户推了上去趴在车窗上往外面看,眼尖的看到了站台上来接站的大哥,激动地向他挥着手。   “岳青松你快来看,我大哥来接咱们了。”梁悠拉了拉身边的岳青松,用手指着斜后方的一个跟着火车小跑的身影。   岳青松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五官什么的根本都看不清楚。“这你都认出来了?”   “当然了。”梁悠下巴微抬有些骄傲的说道:“我眼很尖的,如果换成是你,我也一定认得出来。”   两人说话间火车就停了下来,从后面跟着跑来的人果然就是梁家勋。   梁悠将多得让人发愁的行李顺着窗户递给大哥,下了火车拉着岳青松的手往直奔梁家勋而去。   梁家勋像小时候一样不放心的叮嘱妹妹,“别跑,不用着急的。”   “大哥,我好想你啊。”梁悠直直扑进梁家勋怀里。   梁家勋本来半皱着的眉心一下子舒展,轻轻拍了拍梁悠的背,答道:“大哥也很想你。”   身后岳青松轻拍梁悠的背,提醒她:“太晚了,要降温了。”   “你说的对。”梁悠松开了大哥向后退了两步。   梁家勋定定看了岳青松一会儿,果然没有当战友并肩作战时让人看着顺眼了。   再低头一看一地的行李,忍不住摇摇头:“我妈和奶奶她们给你们带的吧,到时候你们回去要费事了。”   “也不全是啊。”梁悠用手指在行李中间划了一条线,“这一半都是给大哥的。”   “给我的?”梁家勋皱紧了眉头,“部队里哪有地方放啊。”   梁悠晃着他的衣袖撒娇道:“哎呀大哥,这些都是吃的,吃完就没了,不占地方的。”   “好吧好吧。”梁家勋对她这一套最没办法,认命的弯下腰开始搬地上的行李,“走吧,不然真要冷了。”   梁悠点点头,三人分配着行李,最后轮到梁悠时只剩下一个背包。   梁悠将背包背好,岳青松抓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衣摆上,示意梁悠拉好他,不要走散了。   梁家勋在前面等着他们,看到以往都是紧紧跟着自己的妹妹,跟在了另一个人身边。   心里暗叹一声,收拾好微微发酸的心情,带着梁悠和岳青松回了他们部队的家属招待所。   这个地方说是招待所,其实就是梁家勋他们部队外面的一排楼而已。   北疆地理位置靠北,白天还好,晚上就算是八月穿单衣也不行。多亏岳青松提前告诉梁悠带上了外套,不然这一路够她受的。   梁悠睡的房间里的被褥梁家勋已经提前换好了,换的是他替换的被褥,专门都洗干净了。岳青松当然就没这个待遇,不过他倒是也不在意。   吃过晚饭又清洗整理了一番,梁悠仰面躺在床上突然又没有了困意。   刚才大哥嘱咐她早些休息,明显是有话要和岳青松说的。梁悠一直觉得就算结婚了也以前也没什么区别,可显然其他人不是这么想的。   岳青松一直把这当成一件很大的事情,其他亲人也都考虑颇多。唯有梁悠,她觉得自己很喜欢岳青松,自然愿意和他结婚,这是很简单的事情。   开始梁悠觉得是其他人想的太多,可现在她又不由得反思,难道是她想的太少了?   一路顺顺当当的过来,再打算领证的前一天,梁悠同志后知后觉的生出了些恐婚的心思。   可能结婚不是像她想象中的那么简单,结婚意味着她和岳青松都要承担起婚姻中的责任。那婚姻中的责任又是什么呢?梁悠翻了个身。   她和岳青松都在食堂吃饭,每天倒是不用为做饭洗碗的事情发愁吵架。那别的事情呢?   梁悠坐起身烦恼的抓了抓头发,看来是她把婚姻想得太简单了。但是现在才开始焦虑,是不是太晚了……   梁悠很难得的失眠了半个晚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了一堆,最后总算说服了自己。还是走一步算一步吧,现实情况如何不是她都能想到的,现在设想太多的可能性没准儿最后一个都碰不到,那她不是白失眠了?!   梁悠翻了个身,做了几次深呼吸将大脑放空,安然睡去。   第二天醒来时已经十点多了,梁悠起床出门,碰到了坐在走廊里等他的梁家勋。   “岳青松回村子里办手续开证明去了,你先吃饭,其他事情等他回来在做打算。”   梁悠倒也没多想,点点头跟着梁家勋去吃早饭。   梁家勋看着对面胃口不错的妹妹,真不知道她这么想得开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想起昨天岳青松说的他家里的事情……   算了,既然岳青松都觉得那些事情没必要让悠悠知道,拿他就不当这个坏人了。岳青松的人品梁家勋心里有数,与其过早的忧虑太多,还不如跟悠悠似的该吃吃该喝喝,明天的事情谁也说不好,过好今天就够了。   岳青松这次回村子倒不是只为了开证明,有些事情他正好趁着这次回来整理一下。   家里的祖屋、田地,有人住有人种着没关系,反正他几年不回来一次,可这些东西是谁的,还是有必要说清楚地。   以前他觉得无所谓,反正他孤身一人以后也都用不到。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他有了梁悠。就算这些东西值不了多少钱,他也不愿意便宜当初对自己恶语相对的人们。   村长听说他的来意之后做出一副为难的派头,端着茶杯一边喝水一边打量着岳青松的神情。   “青松啊,你这么多年不在家,你家的房子和地要不是村里亲戚好心帮忙照顾……”   饶是岳青松自己对村里人已经没什么奢望,还是被村长这番话气笑了。住他家的房子种他家的地叫做好心帮忙,那他倒是愿意在村子里多帮几户做做好事,不知道村长乐不乐意。   岳青松冷笑,“您要是觉得他们委屈了,让他们搬出去地也别种了不就完了?”   “你说你……”村长抬高了音量想要呵斥他,却在看到岳青松的眼睛后把原本要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你说说你,我听说你在外面作大官了,那帮帮乡亲们又怎么了?”硬的不敢来,村长改说软话。   可惜岳青松并不为所动,他看了看时间估摸梁悠差不多醒了,他要尽早把事情处理完,不能错过登记的时间。   “村长,这住人房子种别人的地都要交租金的,我一分钱没收过还不算是帮忙吗?这房子还可以接着住,地也接着种。我只需要村长帮忙开个证明,让我去县里把土地证上的名字改一下。”   村长不放心,又确认了一遍:“你不是想把房子和地收回去?”   “我又不在老家待着,收回去有什么用?”   村长一想也是。现在种着岳青松家里地的是和村长关系不错的人家,村长也不是什么有远见的,觉得现在有地种占着便宜就完了,岳青松想改名字就去改呗。他现在在军队里听说混的不错,村长也不敢做的太过分。   于是村长很爽快,给岳青松开了一个关系证明。县里那边梁家勋提前联系好了,很快变更手续就办完了。   回招待所时,岳青松在路上看到了卖花的小姑娘。她们卖的是北疆特产的一种花,颜色形状有些像玉兰,可是又比玉兰花要小很多。   这种花气味幽香,且离枝后还能存放好几天才会败落,不少人会买来放在屋子里。   岳青松挑了几串带给梁悠,上山前在山脚下的小卖铺又买了几根冰糕和罐头还有解闷的零食。两手拎满了东西,确认没什么需要买的了,便上山向着梁家勋部队招待所走去。   梁悠正待的无聊坐在山坡上吃花生呢,看到岳青松过来后站起身向他挥手。岳青松快步跑到她面前,明明才半天没见,竟然都已经生出了几分思念。   岳青松把雪糕剥开递给梁悠,叮嘱她只能吃一根,又给梁悠看了他买的其他东西。   雪糕是梁悠喜欢的口味,零嘴是她平时爱吃的,连花的香味都正中她的喜好。   这样也挺好……梁悠低头抿着嘴笑了。她和岳青松之间虽然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事情,可是他们很相爱。他们相互需要,相互付出,甚至愿意为对方做出改变。   “岳青松同志。”梁悠踩在后面的石头上,总算感受了一把俯视岳青松的感觉。   岳青松张开手放在她腰上虚扶着,确定她站稳了才抬起头看向她的眼睛。   “我们以后一定会很幸福的。”梁悠语气中带着几分郑重的说道。   “一定会的。”岳青松轻笑,“因为梁老师说的都是对的。” 第100章 番外:五年后(上)   今年梁家在外的三个小辈过年都回来了, 这顿团圆饭是这十来年人最齐的一次,全家人个个脸上都带着掩不住的笑容。连梁家颖和顾磊都没回顾家, 而是在梁家一起吃的团圆饭。   吃饭前照例是要由梁端说上几句的。梁端端起酒杯发表了一番感慨,无非就是孩子们都长大成为了对祖国有用的人,他很欣慰。   其他人听得都很认真, 唯独顾磊怀里的孩子不懂这些,隔着自己亲妈就向梁悠这个做小姨的伸手, 非让梁悠抱他他才安生。   对于今天才相处半天的顾楠这么喜欢自己这件事情,梁悠也有些想不通。她倒是给顾楠带了礼物,但也没像大哥和梁家栋似的一直陪着他哄着他玩,偏偏顾楠就是最喜欢他。   对此梁悠觉得唯一能解释的通的原因,那就是小孩子也看脸, 喜欢亲近她这样长得漂亮的。   梁家颖拿顾楠没有办法,把他从顾磊接过来抱在怀里, 可就算如此顾楠还是伸手要找梁悠, 在妈妈怀里动来动去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梁家颖板起脸来, 顾楠一看妈妈要凶自己, 扁着嘴就要哭。梁悠一看形势不好, 赶忙把他抱了过来。顾楠情绪酝酿着一半呢,一看自己如愿以偿了,马上就变了小脸。   上面梁端的讲话也进行不下去了, 说了说对孩子们新一年的祝愿后就宣布开席了。   顾楠现在已经一岁了,长得虎头虎脑的很讨人喜欢。可梁悠却觉得小孩子很可怕,尤其是顾楠这样的小孩子。   你看他长得这么可爱, 他歪着头向你提要求的时候,你忍心拒绝吗?!   如今很可爱的顾楠心满意足的坐在梁悠的怀里,抓着梁悠的手“姨姨,姨姨”的叫着。   岳青松怕梁悠辛苦,用手在后面拖着小胖墩顾楠的腰给梁悠减轻些负担。   顾楠顺着他的手看过去,对着岳青松的脸看了一会儿。“抱。”   “哇,你真的是,”梁悠在小胖子脸上捏了一把,“你还真是个看脸的小朋友啊。”   顾楠小朋友还不知道自己被姨姨吐槽了,咧着嘴在那儿傻笑。   “这点倒是跟梁悠一个样。”梁家栋在一旁忍不住吐槽,换来了身边母亲大人嗔怪的一巴掌。   对于哄孩子这种事情,岳青松倒是比梁悠上手的要快一些。一只手抱着顾楠哄着他,另一只手吃饭还能照顾着梁悠。   梁悠鸡腿啃着一半,身边梁家颖拉了拉她的袖子说道:“诶,我看岳连长倒是挺喜欢小孩子的。”   “是吗?”梁悠看了过去,“还好吧。”她倒没有觉得岳青松有特别喜欢的样子。   “那你们两个有要孩子的打算了吗?”梁家颖问道。   “我们……”梁悠小脸皱成一团。   梁家颖看出她心里纠结,拍了拍她的手。“行了,先吃饭吧。”   梁悠点点头,继续啃剩下的那半鸡腿。   顾楠自己玩累了直接靠着岳青松睡着了。梁家颖向岳青松道了声谢,抱起顾楠将他放回床上。   “累不累啊?”梁悠小声问岳青松。   岳青松摇摇头,反问道:“你累不累?”   “我,我不累啊。”梁悠就抱了小胖子一会儿,也没什么可累的。   梁家颖回来后看梁悠也吃好了,拉了拉她的袖子。梁悠意会,说道:“爷爷奶奶,我跟大姐出去买东西,你们有没有要带回来的?”   梁端今天跟小辈们喝了几杯正高兴呢,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什么要带的。   其他人则说现在天气冷,如果没什么非要买的劝她们还是白天的时候再去。   岳青松起身道:“你要买什么,我去吧。”   梁悠道:“也不是买什么,就是出去透透风,你陪爷爷喝酒吧。”   岳青松看出她们姐妹是有话要说,于是点点头,嘱咐梁悠出门多穿衣服,就没再说什么。   梁悠看着走在身边的大姐,突然想到小时候放学后也是走在这条路上,大姐带着她去小卖铺里买零嘴吃。一晃二十年过去了,现在跟着大姐去买零嘴的已经变成小胖子顾楠了。   “悠悠,你喜欢小孩子吗?”梁家颖问道。   梁悠想了想小胖子的脸,“还好吧。”   “如果你们两个不喜欢家里也不会催你,可我看你并不是不喜欢小孩子的,那为什么……”梁家颖看着梁悠,犹豫这话该怎么问出来。   梁悠问道:“大姐,你有没有想过顾楠以后会怎么样啊?”   “以后?”梁家颖一愣,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   梁悠深出了一口气,其实对于小孩子的问题她自己一直很矛盾。可是岳青松一直都不提,她连想找个人倾诉的机会都没有。如今梁家颖提了,梁悠正好一吐为快。   “大姐你看啊,咱们家的孩子都长得很好。可是像隔壁王爷爷,家里的孙子长成了个败家子,全家都为他天天的发愁,一点办法都没有。”   “你是担心,孩子以后长歪了?”梁家颖问道,她似乎能理解让梁悠心烦的是什么了。   “对啊,”梁悠看着大姐一脸的无措,“他如果不能很好的长大,长成一个坏孩子了怎么办?这样毁了他的一生不说,可能还会拖累其他的人。我……”   梁悠有时候看到研究所或是部队随军家属的小孩也觉得有意思,可是一想到自己要养,又忍不住退缩。   “悠悠,你决定去敦煌的时候,想过自己会半途而废跑回来吗?”梁家颖问道。   梁悠摇摇头。   梁家颖道:“那不就好了。不用为了提早为还没发生的事情设想最坏的结局,你说我说的有没有一点道理?”   梁悠想了想,点点头。“我知道了大姐。”   梁家颖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反正日子是你们两个过的,怎么开心就怎么做,其他人说的话也就是个参考罢了。你也不用觉得太过有压力,还有岳青松在呢。”   “对啊,还有岳青松在……”梁悠笑了笑,虽然她对自己不怎么有信心,可她对岳青松还是很相信的。   两姐妹回去时其他人连碗都刷碗桌子也收好了。方清担心太晚回去不安全,催着其他人都回家了,只有顾磊在跟岳青松一起哄着顾楠等梁家颖回来。   “还好有你在。”顾磊感激的看了岳青松一眼,“平时我在的时候他别提多皮了,根本就控制不住。”   岳青松冲他笑了笑,看了眼时间,决定再过一刻钟梁悠还没回来的话就出去找她。   顾磊吐苦水一般跟岳青松抱怨着顾楠有多难带,岳青松也不打断他,安静的做一个倾听者。   在听到顾磊语气发酸的说梁家颖因为顾楠忘记自己的生日时,岳青松逗着顾楠的手一顿。   “是真的吗?”岳青松问。   “啊?”顾磊正说着起劲,突然停下来一下想不起自己刚才都说了什么。   “大姐忘记了你的生日。”岳青松提醒。   “当然是真的了。”顾磊一说起这个恨不得流下一把辛酸泪。   “这样啊……”岳青松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正好这时梁悠跟梁家颖回来了,顾磊也顾不上再抱怨,跟梁家颖两个给顾楠换好衣服后一家三口直接回家了。   顾楠离开前还不想走,伸着手想要梁悠和岳青松,那架势俩人随便来哪个都行,但都没有他是绝对不依的。   梁家颖跟顾磊左哄右哄总算哄好了,抱着顾楠连骗带哄的回了家。   方清跟梁端年纪大了也不守夜,一时客厅里就只剩下了梁悠跟岳青松两个人。   梁悠把爷爷平时晒太阳的躺椅拉过来,跟岳青松一人一把,躺在窗边看星星。   虽然现在还没有什么污染,可城市里的星星还是远比不上沙漠里的星星。沙漠里天更宽,星星近的像是伸手就能够到一样。   过了一会儿,梁悠问道:“岳青松,你喜不喜欢小孩子啊?”   岳青松道:“小孩子么,还好吧。”   梁悠侧过身来不看星星改为看岳青松,“可我看你跟顾楠玩儿的挺好的啊。”   “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喜不喜欢。”与其说他喜欢顾楠,不如说因为顾楠是梁悠的外甥罢了。   梁悠有些纠结的咬着指甲,犹豫了半晌问道:“你一直都会最喜欢我的,对吧?”   岳青松想起顾磊刚说的梁家颖因为顾楠忘记他生日的事情,笑着摸了摸梁悠的头。“我会的。”梁悠自己还不知道她对他有多重要。   梁悠脸上的表情一下子轻松了下来,像是松了口气。   对面岳青松的嘴唇动了动,可惜声音太小梁悠没听清他说的是什么,于是往他的方向凑了凑,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那你呢?”岳青松定定的看着她的眼睛。   “我?”梁悠楞了一下,反应过来岳青松想问的就是她刚才问过的问题。   凑过去捧着岳青松的脸吧唧亲了一口,“当然最喜欢你啦。”   岳青松点点头,对这个答案十分的满意。   梁悠拉着他的手在他肩膀靠了一会儿,转头看向岳青松十分郑重的说道:“岳青松,要不咱们生个孩子吧?” 第101章 番外:五年后(中)   梁悠这次回来除了过年外还有其他的任务, 那就是去帮文物局做个和壁画修复有关的简单培训。   大年初三,本来还没到上班的时候, 可为了配合梁悠的假期,文物局通知了员工们提前上班参加培训。   梁悠倒是没什么,可她设身处地的去想, 觉得被迫加班的员工抱怨时肯定会连自己一起骂的,她这纯属躺枪, 实惨。   年前研究所的编辑组出版了一本梁悠主编的壁画修复报告,是她将这几年修复的几个洞窟整个过程整理后出版的。这几年修复壁画选择洞窟时,梁悠专门选择了不同朝代的洞窟,就是为了报告的内容更有代表性,更具参考价值。   底下听课的人手一本报告, 像是教材一样,听梁悠讲她在壁画和佛像修复中遇到的一些棘手的问题和解决的办法。   这次来的有不少脸熟的面孔, 都是上次修复虞将军墓壁画时跟梁悠一起工作过的。那次工作经历实在称不上愉快, 这次见面双方也就省去了寒暄, 互相装不认识。   梁悠觉得这样挺好, 反正她是受人之托来讲课的, 完成好自己的工作就好了。   梁悠只想做好自己应当做的,可是其他人却看不惯她站在台上自信满满的样子。   结束第一天培训前的自由提问环节,赵通举起手, 向梁悠问了一堆跟报告上内容毫不相关的问题。   虽然梁悠出的报告里内容全都是关于石窟壁画和佛像修复的,可不代表这几年她就只蹲在沙漠里了。   随着研究所的壁画修复团队日渐正规,其他文物保护场所和单位向研究所请求支援的情况越来越多。大多时候季所长都会同意接受, 主要看的是对方“急”的程度。如果这东西没人修就要完了,季所长怎么也不会不讲情理不同意员工去帮忙的。   因此这些年梁悠带着团队去抢修过已经坍塌的壁画,也帮忙将壁画从不适宜保存的地点迁移走修复保护过。所以在赵通眼里刁难的话题,其实是她在实际工作中遇到过不知多少次的,问题被梁悠轻而易举的就化解了。   本着有人找不痛快也不能让他痛快的原则,梁悠回答完所有的问题后含笑道:“想不到几年没见赵通同志还是这么好学。”   赵通听出了这话里面的讽刺,想要装作不在意回一个笑给她,可惜表情控制还不够到家,勾起的嘴角一抽一抽的,反而让他的表情看起来扭曲极了。   其他人听到梁悠的话都跟周围的人打听,想知道梁悠跟赵通是怎么认识的。   有和他们一起工作过的,开始时确实对梁悠有偏见,可是后来项目圆满完成后偏见就改为信服了,只不过大家都好个面子谁也没有当面直说。现在被人问起,就实事求是的告诉不明情况的人梁悠就是几年前带着他们对虞将军墓中文物和壁画进行抢救挖掘的人。   那次之后梁悠也写了抢修报告发表在历史相关的期刊上,文物局的人基本上都看过,只不过没人对作者的名字多留意过。这回知道了当年来帮忙的人就是梁悠,再一算她当时的年纪,忍不住有些佩服。   梁悠有平时带师弟们的经验,对给人讲课这种事情还能应付的来。这一天除了赵通自以为是的挑衅了一把,剩下的可以说是相当顺利。   培训在下午三点钟结束。梁悠出门时岳青松已经推着自行车在外面等她。   梁悠小跑过去坐在自行车后座上抓着岳青松的腰,笑道:“以前只坐过岳营长开的车,还不知道岳营长骑自行车的水平怎么样?”   岳青松道:“好多年没骑过了,刚才是推着车子过来的。梁老师还是别抓着,不然一会儿不好往车下跳。”说完就骑上车子,握着车把故意左右摇晃了好几下。   梁悠笑着在他背上拍了两下,岳青松这才收敛了。   文物局离梁悠家不远,岳青松骑车来接她也不是为了回家,而是带她去书店逛逛。   首都书店是梁悠每次回来必去的地方,里面各类书籍比其他地方要全多了。尤其是历史考古方面的专业书籍,很多小书店里翻都翻不出来一本,这里却有一大片摆满了书柜。   季所长年轻时有在国外留学的经历,研究所用的不少书国内没有,都是季所长托关系从国外找来的。国内如今壁画修复技术已经开始渐渐追赶其他国家,可在理论文献这一块还是有所欠缺。   周师傅年纪渐渐大了,这两年总有相关部门提出让他离开研究所,为他提供更好的工作和居住环境,请他退居二线去做理论研究。只不过都被周师傅拒绝了。   现在研究所文物修复组成员除了梁悠之外,其他人经验上还有所欠缺。周师傅觉得自己还不是退下去的时候,他修了一辈子壁画,和去做什么理论研究相比,还是在一线修壁画带徒弟更加的适合他。   研究所这几年虽然一直在招人,可也是有来有走的,人数跟需要修复的壁画平米数比起来是远远不够的。   开始的时候,梁悠一想到照他们现在的效率,将敦煌所有的壁画都修复完成还需要三百年就不免有些心梗。等时间久了梁悠倒是想开了,她一个人的力量显得太过渺小,她也只能做好眼前能做的。认真对待每一次的壁画,好好帮师傅带徒弟教导师弟们。   眼下梁悠在书店里翻着书,看到用得上的就先买下来再说,免得回去后想用又找不到,非要把她肠子悔青了不可。   “诶,这本书……”梁悠拿起一本雕塑画册,这本书引起她注意的不是别的,而是上面作者的名字——陶然。   怀着对在书店看到认识人作品的好奇心,梁悠翻开了画册。后面帮她搬书的岳青松还以为是梁悠打算买的,跟过来打算接过她手里的画册,结果正好看到梁悠翻到的那一页,上面并非是雕刻而是一幅水彩画,画的正是梁悠。   梁悠侧过头看向岳青松,两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话。   岳青松将书翻到封面,看到上面作者的名字。   “这本不能买。”   “啊,不买不买的。”梁悠将书放了回去,解释道:“我就是看到作者是认识的人好奇拿起来翻了两页。”   岳青松看着她没有说话,似乎是在衡量她话里的可信度。   “你看啊,其实我们就认识了几个月。在敦煌也不是一个部门的,没说过几句话。他现在恐怕早就结婚生子了,画一幅长得跟我很像的油彩画……那只能说我长相比较完美,符合艺术家对美的追求。”梁悠拉着岳青松的袖子晃了晃,“你说是不是这么一回事儿啊。”   岳青松看了看梁悠的脸,“这倒也是。”   梁悠听他这么说,摸了摸自己的脸,带着几分得意的说道:“就咱俩这个长相,生孩子绝对是为国家做贡献。你说是不是啊?”   岳青松笑了笑,没有答话。   梁悠有些摸不到头脑,她前几天说想要生小孩子,可是岳青松一直没有回复,像是对此并不怎么感兴趣。   梁悠听完梁家颖的话对这件事热情正高呢,明示暗示的岳青松都有些不接招,弄得她有些迷茫,实在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咱们去二楼看看吧,”梁悠拉着岳青松的手,打算先带他离开这个危险地带。   随着近几年的敦煌文化艺术展和越来越多的有关敦煌的书籍画册的出版,敦煌文化也算是引起一阵小风潮,就连书店里都专门开辟了敦煌相关的区域。   梁悠拉着岳青松走过去,指着自己的书,骄傲的拍着胸口,“你看这个,是我写的诶。”   除了修复报告以外,和梁悠相关的还有她和向瑾一起完成出版的关于壁画分期排年研究的书籍。两本书如今正摆在一起,放在专区显眼的位置上。   岳青松看她得意的小模样,配合的冲她比了比大拇指。   除了研究所编辑组编辑出版发行的图书外,在敦煌专区里还有一本叫做《我与敦煌石窟七八十事》的图书,是梁悠没见过的,并非由研究所出版发行的。   梁悠本以为是在研究所工作过的前辈写的,拿起书看到上面写着的作者的名字,全无印象。翻开书,只看了不到十页她就发现了七八处与现实有出入的地方。   再翻回前面的作者介绍,作者自称是一名旅行画家,曾先后十多次去敦煌临摹过石窟中的壁画,对敦煌壁画及佛像都有很深的研究和自己独到的见解。   梁悠又随手往后翻了几页,越看越无语。“什么啊……”   “怎么了?”岳青松过来好奇的问道。   “你看看这个,这个人号称自己最后一次去敦煌是七二年,可是我当时已经在研究所了,根本就没有见过有这么一号人物。还有这个……”梁悠又往前翻了几页,给岳青松指了指。“他竟然还说借住在研究所的时候,研究所里的工作人员找他收饭钱和住宿费,索要金额比市区旅店的费用还要高,真的死气人了!平时有什么探险家旅行家过去,研究所那次不是免费供他们吃住,有时候还要跟部队的人一起去沙漠里搜救,这个人去都不一定去过敦煌就在这里胡说。”   岳青松摸了摸梁悠气鼓鼓的小脸,轻声哄道:“别跟这种人生气了,你都知道他是胡说了,自然说的就都是假话。”   梁悠何尝不知道这人书里写的没几句真话,他七二年的时候明明没去敦煌还谎称自己去了,那他其他的话也没什么可信度了。这种人的行为放在后世就叫蹭热度!看到最近敦煌热度高了,便开始把自己和敦煌绑在一起,为自己营销。   再说这位画家所谓的临摹作品,有好几幅梁悠看着眼熟的,分明是研究所美术组的人临摹过得。   倒不是说这个人直接把别人临摹的拿过来说是自己的,可结合他没去过敦煌这个事实,梁悠又充分的理由怀疑这人临摹的不是壁画,而是临摹了其他人的临摹作品。   “让我看看是哪个出版社的,怎么能审核这么不严格。”梁悠翻到封面记下了出版社的名字和联系电话,打算回到研究所一定要跟季所长反应这件事情。这个人蹭热度就算了,还踩真正在敦煌做事的人,拔高自己的形象,这她绝不能忍。   梁悠随便翻了几页,就看到他除了编造了收费的事情,还说研究所的人粗暴对待文物,后面对他看到研究所工作人员的举动后是如何的心痛如何愤怒进行了两大段的心理描写。   对于一名文物工作者来说,被指控这种罪名就等于是对他工作素养和道德的全盘否定。别人明明没有做过,为什么要被扣上这么一顶大帽子?!   梁悠越看越生气,等到回去向出版社投诉已经不足以平复她此刻的愤怒心情。   向四周看了一圈,梁悠把这些书都摞在一起,想把它们都从敦煌图书专区里搬走。   岳青松发现她的意图后赶忙把手里的书先放下,帮梁悠把那些书都搬到了旁边的角落里。   虽然这么做有些自欺欺人,可眼不见为净,看不到碍眼的东西梁悠心情一下了又好了起来。挽着岳青松的胳膊继续挑选自己想要买的书。   当天回到家后,梁悠就给季所长打了通电话说明了情况。研究所本身也有编辑部门,和其他出版社都有些交情,应该很快就能和对方取得联系。   季所长听她说了情况后告诉梁悠不用担心,他会和那边出版社交涉的。   季所长和梁悠态度差不多,浑水摸鱼想要提高自身知名度不是大事,但是抹黑别人,损害研究所形象这件事是万万不能姑息的。现在研究所的一切都是一代代人的心血铸造而成的,决不能让莫须有的指责抹杀掉他们的努力和坚守。   季所长的行动很快,第二天晚上就给就梁悠回了电话,说事情已经得到了解决。   对方利用的无非就是出版社和研究所的信息不等对,还有出版社懒于求证的心理,想要借敦煌提升自己的形象和知名度。   季所长亲自联系了对方出版社,对方听到事情经过后连连道歉,并保证以后一定严格审查,绝不会再出这种问题。至于已经出版的那些,他们会联系书店全部下架,绝对会配合研究所尽力弥补出版社犯下的错误,不让负面影响继续扩大。   季所长和梁悠都清楚这已经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只能希望出版社能够说到做到,下次出版前哪怕打个电话过来核实一下也好啊。   转天,梁悠讲完课和岳青松再次去逛书店的时候,正好碰到店员将一堆书用尼龙编织袋拉出来。梁悠凑过去看了看,最上面的都是那个《我与敦煌石窟七八十事》。   店员看梁悠一直盯着,还以为她对这书有兴趣,于是问道:“你要吗,要的话就拿走,不用给钱。反正也是要卖给收废品的了,没用了。”   听到他的话梁悠抬头冲着对方笑了笑,高声答道:“多谢,不用了。我觉得废品收购站才是真正适合它们的地方。” 第102章 番外:五年后(下)   部队里每年可以申请两次探亲假, 像岳青松和梁家勋这样在边防部队服役的, 探亲假的时间要比普通部队更久,一年差不多能有一个月。   不过说是有三十天的假期, 事情来了根本没办法休, 有时候探亲申请打了又要取消,来来回回折腾好几次才回成一次家。尤其驻守边疆责任重大, 梁家勋和岳青松都有过一整年没歇假的时候。   为了保障军队里有足够人员留守,出于照顾普通战士的角度, 军官一般都不选择在节假日期间休假,把过节回家的机会让给战士们。不过因为这一次想要全家吃顿团圆饭,所以梁家勋申请了春节的假期,这也是他入伍后第一次回家过春节。   最近边境情况稳定,没有什么大事。岳青松干脆一下子申请了十几天的假期, 打算跟梁悠在梁家过完元宵节再回去。梁悠也是工作后第一次休这么长的假期, 除了陪爷爷奶奶外还计划了很多活动。   初十这天天气不错, 喜欢宅着的梁悠也生出了出去晒晒太阳的念头,和岳青松一商量, 两人拉着手决定去附近的公园散心。   现在首都的气温已经降到了零度以下,冷的梁悠能不出门绝不出门。不过公园里的人依旧不少,唱戏的、下棋的、还有在抖空竹的, 裹着棉袄将脖子所在衣领下的梁悠只能感叹老人家们体格真好, 不是她这种天天宅在家的能比的了的。   公园后面还有一片湖,梁悠记得上学时每年春游活动,学校就会组织他们来公园里野餐, 在湖里划船。春游什么的梁悠倒是不感兴趣,不过少上一天课她还挺开心的。她当时很喜欢坐在湖边,翻看着爷爷帮她买来的和历史相关的书籍。   梁悠虽然不是啥天才少女,但重生一世小学初中的课程对她真没啥难度,跟每天坐在教室里发呆比起来,总归是春游更自由一点。她宅是喜欢宅在家的,并不想闷在宿舍里。   现在还是冬天,湖边倒是没有野餐吃饭的,不过在结冰的湖面上在滑冰玩耍的人却是不少。   梁悠有些心动,转过头眼巴巴的看着岳青松。岳青松心领神会,指了指冰面上的冰爬犁。   “要租个平爬犁玩儿吗?”   梁悠用力点点头,脸上写满了渴望。   岳青松摇头失笑,拉着她在湖边,想要找找租爬犁的人到底在哪儿。梁悠眼尖,一眼看到了指给他看。   “师傅,爬犁怎么租啊?”岳青松问道。   租爬犁的转过头,跟梁悠正好对上眼。   梁悠倒抽了口气,“你……”   “嘘……”租爬犁的人将食指竖在嘴唇前,神秘兮兮的示意梁悠。   梁悠无语的瞥了他一眼,嘴角抽动。还是如他所愿的压低了声音,凑近后小声问道:“你出狱了?”   那边高旭也压低了声音,答道:“出来四年了。”   高旭当年以倒卖文物的罪名被判入狱,因为有立功表现最后被判了三年,于四年前出狱。   梁悠定定看着他,打量着许久不见的高中同学。现在的高旭眼神已经和当年已经完全不同了。当年的高旭眼睛里燃烧着欲望,对金钱和财富的渴望驱使着他一度走上了歪路。而现在的高旭,眼神平和了不少,看起来还有几分安然。   梁悠有些好奇,他是怎么大彻大悟才能又回归正途的。   “你现在这是……”梁悠指了指旁边的爬犁。   “你可别误会,”高旭赶紧为自己辩解,“我这就是放假出来干点活,我平时可不是做这个的,我有正经的工作。”   梁悠看着他没说话,他这好面子的毛病倒还一点没变。不过好面子不是什么大事,只要别过分虚荣就好了。   这边梁悠刚要开口说话,就听到不远处有女人喊高旭名字的声音。高旭应声回头,冲着她答应了一声。   女人迈着大步一看就是个麻利的性子,走过来看看梁悠,又看看高旭。   “这是我高中同学。”高旭小声解释着。   “高中同学?”女人挑了挑眉毛。   梁悠一把拉过站在自己身后的岳青松,“这是我丈夫,你可别误会啊。你看看这脸,”梁悠指了指岳青松又指了指高旭,“我就是来散步正巧碰到高旭随便聊了两句,我跟他可不熟。”   女人看了看岳青松的脸,很认可的点点头。“你说的也对。来租爬犁的是吗?”   “对对对。”梁悠点头。   女人手一挥,大方的说道:“拿走吧,不用给钱了,到时候还回来就行。”   “谢谢姐姐了。”梁悠也不客气,笑着从不情不愿的高旭手里接过爬犁,和岳青松向冰面上走去。边走还能听到高旭小声的跟妻子的说道:“怎么能不收钱呢,她家可有钱了。”   女人不知道说了什么,高旭马上就陪着小心,哄着她说:“对对对,你说的都对。”   梁悠笑着和岳青松对视一眼,暴富的梦谁都爱做,但有时候能珍惜守住眼前平凡的幸福,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今天在冰面上人很多,梁悠和岳青松两个玩儿了一会冰爬犁,又在冰面上滑冰,别提多开心了。   临走的时候梁悠将爬犁还给了高旭,对他说了声“多谢。”   没想到高旭倒是一下子别扭了起来,接过爬犁嘟囔着说了句这又“这又什么可谢的”,便急忙忙的收拾了东西,跑的比梁悠还快。   如果没有回家后被奶奶和岳青松逼迫着灌下的两碗姜汤,梁悠觉得这一天绝对可以算得上是完美。   晚饭后梁悠还打电话给当年负责高旭案子的范叔叔,想向他打听一下高旭现在的情况。   范叔叔回复说高旭现在过得确实还可以,出狱后凭着原来倒腾古董练下的眼力,还真让他在文玩市场捡了个漏,倒手赚了一笔。   赚了这笔之后高旭没有在沾手古董,而是用来当本金做起了小生意,现在日子不是大富大贵的,但也算不错了。   这下放心的梁悠跟范叔叔道了声谢,挂断电话后想到高旭竟然能靠捡漏翻身,运气还真是不错。希望这次他可以珍惜自己的好运气。   ——   夏天的时候,岳青松难得接到了老家的电话。村长告诉他村子后山已经承包出去了,有先人葬在后山的要自己回来迁坟。   岳青松故去的家人都葬在后山,这还真是件大事。跟梁悠商量一番,两人决定下周回一趟北疆,去处理一下迁坟的事情。   岳青松开始打算把家人的墓迁的离自己近一点,梁悠却说还不如迁到离她父母墓近一点的地方,这样方便照顾。   岳青松想了想觉得梁悠说的也有道理,于是托顾磊帮忙在梁悠父母的墓园买了几块墓地。   梁悠只能说还好现在土地多墓地价格也比较便宜,要是几十年后在首都这么买,她跟岳青松非要破产了不可。   和岳青松登记后梁悠一共也没来过几次北疆,大多时候就是祭拜一下岳青松的家人后就离开,都没在村子里住过。   这次回去岳青松也不打算和村子里人有太多的接触,在县城里包了辆车说明了事情,又请司机帮着找了十来号人,就等着在选好的日子动土。   回来前梁悠在车站里买了两瓶酒和两盒烟,岳青松心里不大愿意可还是从她手里接了过来。眼下来两人拎着酒进了村长家,让本来耷拉着眼抽着烟袋的村长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招呼着他们进来在炕边坐下。   梁悠冲村长一家笑了笑,然后就坐在了岳青松后边。   村里人之前就说岳青松娶了城里的媳妇儿,大部分人都是第一次见到梁悠,村长一家老老小小的都盯着她打量。   梁悠倒是淡定,她长得好看又不怕看,别人跟她说话她也听不懂,跟着笑就好了。当然了,就算是有几句能听懂了,梁悠也要眨着无辜的大眼睛,表示自己没有明白对方的意思。   岳青松坐直了身子挡住了村长审视的眼神,村长心里不痛快,不过斜眼一看桌上的两瓶酒又什么火气都消了。   前面村长打了半天官腔,梁悠在后面低头玩儿着自己裙子上的花边,就算听不懂本地方言也能猜个差不离出来。后面总算是说到了重点,那就是岳青松家的地因为离着后山距离近,承包人也想把周围的地都一起买了。   村长看岳青松脸色不大好,就开始往他头上扣帽子,说承包后山是关系到整个村子的大事,他可不能为了自己的利益阻碍乡亲们的财路。   岳青松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问道:“卖地的话多少钱一亩?”   村长挣扎了一下,还是老实的报出了和其他人一样的价格。   岳青松点点头,“那行,我们商量一下,明天给您回复。”   “这还用商量?”村长不满的提高了音调,显然认为不过是岳青松的推辞,“你一个大男人,这点事情还不能主?”   岳青松看了他一眼,摇头,“不能。”   村长没料到他答得这么痛快,本想说的话都被堵在喉咙里,在旁边念念叨叨的说着什么“果然不能娶城里媳妇儿之类的话。”   岳青松也懒得跟他纠缠,又提了明天请了人,会有外村人进来帮他给家人迁坟。   村长听后一跳老高,“外面的人?你给他们钱了是不是?”说完一拍大腿,那声音听得梁悠都觉得疼的话。   “村子里这么多人了,你为什么非要找外人?”村长质问道。   岳青松没理他的话茬,自顾自的接着说道:“他们大概早晨六点左右进村,完事后我在找您说卖地的事情。”说完站起身拉了拉身边的梁悠,头也不回的走了。   出了村长家后岳青松心情实在算不上好,每次回到村里他总会想起小时候很难的那段日子,对于村子他可以说没有什么好的回忆。   梁悠看他不开心,牵着他的手晃了晃,问道:“你们村长是不是说你不该娶我的?”   被质问的岳青松哭笑不得的握紧了她的手,“这句话你听懂了?”   梁悠气鼓鼓的回他:“我好歹之前为了任务学过的,其实还是能听懂大半的,不过是装不懂而已。”   “你做的对。”岳青松表扬她,“村子里其他人跟你说话你也装听不懂,不用多理他们。”   梁悠失笑,“他们这么恐怖的吗?”   岳青松摸着她的头漫不经心的答道:“倒不是恐怖。只不过这个村子里乱七八糟的事情太多,我不想这些事情沾上你。”   “好啦,我知道了。”梁悠晃着他的手。“反正咱们俩在这儿也就待到明天,我跟在你身边就好了。”   “对,”岳青松点头,“你要跟我身边。”   梁悠靠过去轻轻抱了他一下,“那就不要不开心了,大不了咱们以后都不回来了。”   “说起这个……”岳青松把刚才村长说有人要买地的事情告诉了梁悠。   “多少钱一亩卖啊?”不愧是夫妻,梁悠跟岳青松关注的问题一模一样。   岳青松告诉她刚才村长报出的价格。   “还挺高的……”梁悠有些吃惊,这个价钱对于这么个偏僻的小村庄来说真是个不小的数目。   “那你家有多少地啊?”梁悠问,虽然和岳青松结婚了,可这些事情她还真没关心过。   “是咱们家。”岳青松纠正了她,然后又说了个数字。   梁悠倒吸了口凉气,激动地抓着岳青松的胳膊。“没想到你竟然是个地主!”   “可不是什么地主。”岳青松摇头,在他们听来地主可不是个好词。他家以前人口多,只不过现在都不在了而已。   小时候他和奶奶两个人顾不了那么多地,大部分都租给了别人,只不过能收到的租金少的可怜。他也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这片地倒成了值钱的东西。   “那你怎么想的?”梁悠问他。   “我听你的。”岳青松笑道。   “哦,怪不得刚才村长说你不该娶我,你是不是也跟他这么说的?”梁悠问道。   岳青松点点头。   “做得好!”梁悠踮起脚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们村长不是什么好人,跟他反着来总没错的。”   岳青松应道:“你说的对。”   “不过卖地这件事情倒不必非跟他反着来,你觉得呢?”梁悠问。   岳青松道:“我想着把这边的房子和地一起卖了,等把我家人的墓在迁走,我跟这个村子就可以再没有联系了。”   “那好,正好咱们这次回来,就把事情都办完了,以后再也不回来了。”梁悠说道。   “好,”岳青松看向了原本是他家的方向,“以后再也不回来了……”   “别太伤心了。”梁悠握着他的手。   “我不伤心。”岳青松摇摇头,“我有你,我们有新的生活,这里早就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了。”   第二天迁坟的事情完成后岳青松去找了村长,正好打算承包后山的人也在村长家的院子里。   岳青松说自己同意卖地,顺便把想要卖房子的事情说了。   没想到承包人听到他说要卖房子,直接说自己可以一起买下来,还开出了个不错的价格。弄得想从岳青松手里低价把房子弄到手的村长脸色一沉,想不同意又不敢得罪村子里的大财主,只能眼看着打好的如意算盘落了空。   本来岳青松还想着办手续怎么也要耽误些日子,打算拜托梁家勋帮他盯着点的。结果承包人那边有门路,说两天就能都办好。   岳青松算了算两天还是能等的,于是陪梁悠一起去探望了梁家勋,又在周围逛了一圈。   不知道是因为离开太久,还是在这里唯一值得铭记的记忆也随着家人们的离去而消失,对于离开岳青松没有一点的不舍。   梁悠吃着雪糕坐在江边吹风,拉了拉他的衣摆。   岳青松顺势蹲下身,静静的等着梁悠开口。   “有钱人,你突然有了这么多钱有没有打算没有?”梁悠问道。   岳青松指了指她口袋里的存折,“是梁老师突然有了这么一大笔钱,有什么打算没有。”   梁悠想到存折上写的是自己的名字,嘿嘿一笑。   “我是这么打算的,要不咱们回首都买房子?”梁悠也没什么理财观念,就知道房子会涨价。觉得与其把钱放在银行里,还不如拿去买房子。虽然也不至于暴富,可多少年后怎么也是她和岳青松的一个依仗。   “买房子?”岳青松想了想,“都听你的。”   其实现在人并没有什么买房的观念,城市职工都有单位分配的宿舍。自家的房子买卖的也都是底下的地皮,而不是上面的房子。   梁悠琢磨着这笔钱能买个小院了,以后他跟岳青松退休了回来住进去天天养花喂鸟的也挺好。   既然有了计划,实施起来速度就快了。   梁悠坐火车先回去,岳青松跟着汽车,一到首都马上就开始落实迁坟的事情,忙了几天总算都忙完了。   房子一时半会找不到有人卖,梁悠就托了大姐他们帮忙注意着。这次回来后两人忙的团团转,直到最后一天才有机会跟家人一起吃了顿团圆饭。   晚上梁悠趴在床上困的眼皮直打架,岳青松收拾着行李,不时向她征求意见。   等到再次提问没有得到回复后,岳青松轻手轻脚的过来替梁悠盖上被子。看了她良久,俯身爱怜的吻了吻他的指尖。   沙漠里风沙四起的那一夜,并不是他救了梁悠。而是梁悠走进了他的生活,最终将他拯救。   作者有话要说:下周开的小脑洞,欢迎收藏~~《不上热搜就会死[娱乐圈]》   家里有矿的当红小花旦凌莞,长得好气质佳,演技精湛不炒作。不拍戏能有小半年让不出现,让粉丝找都找不到人。   弄得苦等她营业的粉丝每天在微博上三问:凌莞今天发微博了吗?凌莞今天自拍了吗?凌莞今天新戏官宣了吗?   可惜答案统统都是NO。   后来某不知名粉丝因爱生恨,给凌莞绑定了一个靠热搜才能续命的系统。   为了活命,颁奖典礼上,凌莞脚下一滑跌倒在小鲜肉怀里。微博热搜“凌莞恋情曝光”,讨论热度爆表。   真人秀上,凌莞跟某影帝深情对唱。微博热搜“凌莞真情流露”,直冲榜首。   凌莞看着生命格松了一口气,又看着各家小鲜肉、演技派为她在微博上意有所指的battle头疼不已。偏偏这时又出现了个万恶的投资商。   她跟男主炒西皮,他就跟女二号传绯闻。她和男主吃宵夜,他就跟女二共同现身酒店。   凌莞怒,跟我抢热搜是不是?   某投资商:想上热搜,来跟我炒绯闻啊!   ——   后来凌莞秋后算账,指责慕燃:“小秋说热搜的价格被咱俩炒的翻了一倍,你可真是败家。”   慕燃摸着她的头发满不在乎的说道:“没关系,有股分的,自家生意。”   凌莞一把推开他,“那你就是钓鱼,套路我的钱!”   慕燃轻笑:“套路你罢了,跟你的钱没什么关系。” 第103章 番外:十年后(上)   最近这几年梁悠经常出差, 带着团队在外面支援壁画和文物的修复工作。   这次又有人联系到了季所长这边, 想请研究所的文物修复师去帮忙。周师傅正带着团队在外面抢修一尊有可能断裂的佛像,眼下能带队出去的只有梁悠。   季所长听完情况后一开始想帮梁悠拒绝, 但是对方说眼下情况紧急需要, 希望他们一定要帮帮忙。季所长犹豫了一下,回复对方说他要先和文物修复师商量一下, 再给答复。   季所长之所以会犹豫,倒不是因为这次外出的地点环境有多恶劣, 相反还在室内,比之前迁移墓中壁画时需要住野外时好多了。只是这次的地点是寺庙里,恐怕会有不方便。而且岳营长出去执行任务了,梁悠再一走家里岳梁就没人看着了。   季所长犹豫了一下,还是找来了梁悠把情况说给她听, 让她自己做抉择。   梁悠听了后倒没有过多纠结, 爽快的就答应了。现在团队里除了她还有另外的女孩子, 互相照应着倒也不会太不方便。而且去的地方是寺庙,她可以带着岳梁一起, 正好让小皮猴感受一下。   季所长看她答应,就也不多说,打电话过去给了对方回复, 并说了梁悠这边的情况。   对方听后大喜过望, 梁悠如今已经是国内除了周师傅外手艺最出众的修复师了,完成了好几个大工程。本来他以为寺庙壁画这种算不上名胜古迹的地方,请不到梁悠来呢。   如今听到梁悠同意过来, 自然什么要求都好说。别说是带孩子过来希望在住所上安排的妥当一点,有人帮忙照看一下孩子这种完全合情合理的需求了,就算再过分很多他都能帮着协调的。   梁悠回去后把要出门的事情告诉了岳梁。岳梁现在还不懂什么出差去山里寺庙到底都是什么意思,他只知道要出去玩儿了,高兴地在屋里乱跑。   梁悠催了他两次自己来收拾行李,岳梁才不紧不慢的过来,拿过自己的小书包,嘴里一边念叨着一边把东西装进去。   “小飞机、小火车、玻璃珠,还有……”   “诶诶诶,”梁悠出声拦住了他,指了指他手里岳青松用木头给他雕的小刀,“擦擦在装进去,不然把其他东西都弄脏了。”   “哦。”岳梁点点头,迈着小步接过梁悠递给他的布,有些笨拙的擦着自己的小木刀。   梁悠在一旁看着,也不催他,等他做完后从他手里拿回布,满脸欣喜的夸奖道:“哇,我们月亮做的真好,擦得真干净!”   岳梁听到妈妈的夸奖后开心的笑了,低着头更认真的收拾起自己的东西。   月亮就是岳梁的小名,不仅是因为谐音,还是因为他出生在十五,正是月亮又圆又亮的时候。梁悠说小名就叫月亮好了,岳青松觉得这名字很好,还含了他们两个的姓氏,干脆大名也叫岳梁好了。   向瑾说明明是他们两个做父母的犯懒,梁悠本想反驳的,一想到向瑾他们孩子出生后,赵铮抱着字典翻了快一个月的样子,也觉得她和岳青松决定的似乎太痛快了些。   不过还好向瑾还不知道梁悠跟岳青松已经决定好下个孩子的名字了,就叫梁岳了,不然她恐怕只会更加的无语。   而且梁悠跟岳青松都想好了,男孩子叫梁越,女孩子叫梁悦,完美。   眼前梁岳还没有着落,岳梁正在往包里装着岳青松给他做的各种小飞机小坦克。   岳梁年纪小,根本还不会收拾东西,每次收完了梁悠或岳青松还要帮他再整理一次。   不过他们不嫌烦,自己能做的都会让岳梁自己动手,不嫌他动作慢也不会挑剔做的不好,而是经常鼓励他。   梁悠是个急脾气,开始有时候总觉得这样没什么效率,还不如她自己动手。后来岳青松跟她谈过说这样不行,他们的目的本来也不是让岳梁自己做的多好,而是为了培养他的意识,让他从小养成自己事情自己做的习惯。   听到他的话梁悠一番细想,觉得他说的没错。于是以后也不急了,就陪着岳梁慢慢等他自己做好,哪怕这件事她动手做用不了十分之一的时间。   “是不是还需要收拾衣服,不然月亮出去穿什么呢?”梁悠提醒道:“现在是夏天,月亮平时都穿什么呢?”   岳梁歪着头想了想,一拍手,小跑着打开放着自己衣服的抽屉,把在外面的几件衣服抽出来胡乱塞进包里,然后把拉链一拉,骄傲的大声说道:“我收拾好了。”   “真的?月亮好厉害啊。”梁悠鼓励的亲了亲他的脸颊,然后又指了指他放衣服的抽屉,“诶,抽屉里怎么还有衣服拖在外面?”   刚受到表扬骄傲劲儿还没过去的月亮顺着妈妈的手指往那边一看,正是刚才被他拿衣服时带着一起出来的,连忙跑过去打开抽屉又把衣服塞了回去。   梁悠将他抱起放在一旁的小板凳上,然后打开抽屉,将上面乱了的衣服一件件叠好,然后再合上抽屉。   梁悠道:“要这样叠整齐。”   “叠整齐。”月亮跟着重复了妈妈的话,然后又拉开了书包,把衣服拿出来学着梁悠的动作叠好,再小心的塞进去。   梁悠在一旁看着,他谨慎的动作活像手里托着块豆腐,而不是叠的歪歪扭扭的衣服。   收拾好东西后,梁悠给岳梁洗了个澡,就把他抱回床上给他讲故事哄他睡觉。   可能是因为小男孩的天性,岳梁也喜欢听那些战争故事。一般岳青松哄他睡觉时就会给他讲些战争故事,岳梁都是越听越兴奋,父子俩有问有答的,能聊上一个来小时。   而梁悠给他讲的都是历史故事,每次她都期待能互动一下,可惜儿子一点回复都没有,有时她书还没翻篇就睡着了。   今天或许是因为要出门的兴奋,岳梁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已经破了梁悠哄睡的最长时间记录了。可惜他的心思同样没在妈妈讲的故事上,而是一直在旁边等着,等梁悠停下来翻篇的时候赶紧插话。   “妈妈,咱们去的地方是山里,那有没有大老虎呢?”岳梁问道。   “没有啊。”梁悠摸了摸他的头耐心回答。   “那为什么没有呢?”岳梁继续追问。   “因为山里人很多。”梁悠答道。   “为什么人很多就没有老虎?”这个年纪的小孩子似乎都很喜欢问为什么,带着股什么都要闹清楚的劲头。   “很多人在山里,他们害怕老虎会伤害自己,就把老虎赶走了。”梁悠解释。   “哦……”岳梁想了半天,“因为老虎很厉害。”   “对,老虎很厉害。”梁悠回应他。   “那妈妈,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岳梁又问。   “就快了。”梁悠亲了亲他的额头,“妈妈也没法告诉你准确的时间,但是爸爸在执行任务打坏人,把坏人打跑他就回来了。”   岳梁道:“对,爸爸在打坏人,坏人快点跑,我想爸爸。”   梁悠眼神温柔的看着他,没有答话。平时她和岳青松都在的时候,白天岳梁会被带到研究所,和其他不够年龄上学的小朋友一起,有几位阿姨专门照顾他们。   这几位阿姨是从愿意帮忙的随军家属和研究所的家属中选出来的,都是心肠好有耐心,人干净利落不乱说话的。工资由研究所出一半,送孩子去的家长在平摊另外一半。   晚上接回家后有梁悠跟岳青松哄他,不过一般岳青松哄得比较多。小孩子体力旺盛,梁悠真有些招架不住。所以岳青松一走,岳梁就天天念叨他。   岳梁算是蛮乖的小孩子,虽然活泼但不闯祸。有时候他做错事了,岳青松也不会罚他而是给他讲道理。梁悠说小孩子听不懂这些,岳青松却说他慢慢就懂了,现在要让他记下这些,等懂得时候自然就知道怎么做了。   梁悠佩服,岳营长不仅带新兵有经验,连带小孩子也有一套。   岳梁此刻兴奋头还没过去,在床上动来动去的一点睡觉的想法都没有。   梁悠无奈扶额,决定拿出自己的杀手锏。她拍了拍岳梁的胳膊,告诉他:“躺好。”   岳梁听到妈妈的话后安分下来,虽然按照梁悠的经验他安分不了多久。   梁悠很快的把手里的书翻了几页,开始给他讲起宗教的起源故事。这个办法果然有效,在岳梁还安分的时候,成功把他哄睡着了。   “这本书有这么无聊吗?”梁悠自己也觉得新奇。算了,终归总算睡着了就是好了。   轻手轻脚的替岳梁掖好被角,梁悠回到卧室打开台灯,开始根据白天从寺庙方得到的壁画现如今的情况,研究起修复方案来。   按照对方所说,寺庙中壁画出现的问题主要是因为殿中墙体变形严重,有的地方几欲坍塌,需要马上进行加固维修,所以需要梁悠他们来想办法,怎么能在不伤害壁画的前提下,完成寺庙的修复工作。   梁悠想了想,最好的办法应该就是将壁画揭取,待完成墙体的修复后再将壁画贴会原处。只是听情况来说壁画表面也已出现了多种病害,需要进行初步的修复。再加上后面墙体变形,揭取工作恐怕也不会太过轻松。   行了,如果好做别人也不会来找他们了。梁悠心态倒是很好,而且这种有挑战的事情,她向来都是乐于去试试的。   行程出发的时间定的是下周的周一。在这段期间岳梁一直保持着十分亢奋的状态,让梁悠不免后悔,早知道周日在告诉他要出门的事情了。   平时梁悠出差的时候岳梁都是留在家里,由岳青松一个人带的。只是这次岳青松出去执行任务了,梁悠不放心把岳梁交给别人,寺庙里条件比荒郊野外的要好上不知道多少,于是想了想干脆把岳梁一起带上。   现在跟着梁悠一队的除了周扬都是前几年刚招进来的小年轻,还有个才刚二十的女孩子叫张蕊,做事细心又能吃苦,梁悠对她很欣赏。   张蕊自己家里也几个弟弟妹妹,所以哄小孩子很有一套,岳梁也很喜欢她。   出发的那天,梁悠他们找部队借了车子,由研究所的小年轻把他们送到车站,然后再把车子开回来。   开车的年轻人叫吕方,是研究所美术组新来的员工。从小的愿望就是成为一名流浪画家。大学毕业后,他背着画具打算开始自己四处漂泊的流浪生活,却没想到刚到了第一站,就不想离开了。   吕方选择留在了研究所,但他说自己仍然有一颗漂泊的心,或许哪天已经见遍了石窟里的景色,还是会离开的。   现在他还不舍得离开,但是对梁悠他们可以出去十分羡慕。一路上都在说寺庙那边山里风景肯定不错,跟苍茫的沙漠比起来是另一幅充满生机的景色。   “以后一定要去看看。”吕方提醒自己一般的说道。   吕方边开车边侃侃而谈了一路,他虽然没有正式开始自己的流浪旅程,但上学的时候就已经去过不少的地方,是真的见识过的。   梁悠看了看趴在车窗上的岳梁,心想等他再大一点,她和岳青松也要多带他出去到处看看。不能光让他从书里长见识,也应该到处去看看。   到了火车站后,梁悠背好背包,刚要去牵岳梁,岳梁就被旁边的周扬弯腰抱了起来。   梁悠:“我牵着他就行了,你还有那么多行李和工具要拿了。”   “没事。”周扬说着还颠了颠岳梁,逗得他哈哈直笑。“离着火车也没多远了,今天人多,别把我们月亮挤坏了,是不是?”   岳梁扶着周扬的肩膀咯咯地笑着,“挤,挤成弯月亮。”   梁悠摇摇头,看着儿子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岳梁每年都会和父母回首都几次,所以对火车站并不陌生,周扬抱着他上车时,他还奶声奶气的对着检票的列车员说“谢谢叔叔”。说完就扭过头,满怀期待的看着梁悠。   梁悠也没让他失望,过去摸了摸他的头,夸奖道:“月亮做的对。”   岳梁一听可来劲儿了,找座位一路上就趴在周扬肩膀上这个“叔叔”那个“阿姨”的挨个跟人打招呼,也不认生。   梁悠拿他没有办法,在找到座位后将他接过来放在位置上做好,告诉他:“火车上是公共场合,记得妈妈告诉过你什么吗?”   岳梁夸张的捂着自己的嘴,向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要小声说话。”   “对,要小声说话。”梁悠摸了摸他的头,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玩具来给他玩儿。   这趟火车要坐七个来小时,小孩子没有耐性,一会儿就坐不住了,不停地问还有多久能下车。   梁悠给他指了指窗外,陪着他一起看外面的景色。   铁路边的农田、鱼塘,和岳梁平时在沙漠里能看到的东西完全不同,很快就被吸引住了,乖乖地看着外面,不时向梁悠问几个问题。   在火车上凑活着吃了一顿午饭,等终于到站下车时已经是下午了。有□□门的负责人已经在车站外面来接他们,上了车将他们送到了山脚下。   梁悠抬头一看,不免有些发愁。这山比她想象中的高不少,路还不好走,再看旁边兴高采烈的岳梁……行吧,先哄住了再说吧。   冲着打算抱岳梁上山的周扬摇摇头,梁悠蹲下身柔声哄着儿子:“你看,那就是咱们要去的地方了。岳梁跟妈妈拉着手,咱们边走边玩好不好?”   “好。”岳梁高声答道。   梁悠满意的点点头。   岳梁小朋友牵起梁悠的手后,开始拉着他拖后腿的妈妈往山上走。梁悠还担心他开始这么亢奋走到一半肯定会累,不过事实证明她的担心是多余的,岳梁这一路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妈妈,你快点呀。”   说完就放开她的手,跑到路边采了一朵小花。“妈妈快来,你上来我就把花送给你!”   梁悠喘着粗气,脸上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没想到她儿子还挺会哄小姑娘的,可惜他不中用的老母亲是真的走不动了。   下山来迎接他们的僧人接走了梁悠背上的行李,梁悠道了声谢,她是实在撑不下去了。   岳梁拉着她的手仰头看着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小和尚,眼中写满了好奇。   等到他们走后,梁悠叮嘱儿子,“月亮,寺庙里不能吃肉,所以也不要提。见到穿着刚才那种衣服的哥哥叔叔们,都叫师父就好了。”   岳梁拍了拍胸口,保证道:“妈妈你放心吧,我记住了。咱们现在快走吧,不然太阳都要落山了。”说完就向前拉着梁悠的胳膊。   梁悠苦着张脸扶着腰站起身,看了看离寺庙还剩下的距离,咬了咬牙。一定要坚持住,不能在儿子面前太丢脸了。   二十分钟后,梁悠和岳梁终于走到了寺庙门口。□□门的对接人和寺庙的负责人都站在门口,带着梁悠去了住所,请他们先休息一下,半小时后就可以吃饭了。   梁悠回到屋里后连收拾行李的力气都没有了,同屋的张蕊给他们母子一人倒了一杯水,这才让她暂且缓过劲儿了。   她们住的地方就是寺庙的厢房,不说多舒适,但是干净整洁,对于外出住帐篷的人来说已经不错了。   吃过晚上的素斋,梁悠给岳梁洗过澡放在了被窝里。今天也不用讲故事了,等她自己洗漱回来时岳梁已经睡得跟小猪一样了。   看来是白天能量都耗尽了,梁悠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算了,她今天也早睡好了。工作的事情,还是明天去现场看过后再说吧。 第104章 番外:十年后(中)   第二天吃完了早饭, 梁悠带着团队的其他人一起去了寺庙的大殿, 岳梁则托由寺庙里的人帮忙照看一下。   寺庙大殿中壁画的内容都是和宗教相关的,听负责人介绍说是绘于五百年前, 和寺庙同时代的。   梁悠上去初步检查了一番, 发现壁画受各种病害损害严重。尤其是因为墙体变形,有部分壁画后面的地仗层也已经被破坏。如果进行揭取, 则只能揭取颜料层,无法将地仗层一起揭取。   “梁老师, 请问好处理吗?”负责人问道。   “还好。”梁悠点点头,“先对壁画进行加固修复,揭取后再修复墙体,然后再把壁画贴回去。”难度不算太大,但是比较麻烦。   负责人听不大明白, 就跟着点头, “那就麻烦您了。不知道大概需要多久的时间?”   “大概要先进行半个月的修复再揭取壁画。后面的话……贴回去再需要半个月左右吧。”   “那挺快啊。”负责人大喜。   梁悠笑了笑, 他们现在人多了,做事比以前快了不少。而且眼前的壁画以人物像为主, 留白很多,需要修复的地方不大,用不了多少时间的。   说做就开始做。梁悠跟其他人说了一下安排, 大家分工完成, 拿起自己的工具开始工作。   梁悠往后退了几步,看着眼前的壁画。这壁画面积不大,但让她头疼的是有三米多高。梁悠一直不喜欢坐在梯子上工作, 这让她很没有安全感。有时候工作的太专注停下来想歇一歇,常会因为突然发现自己处在高空而被吓一跳。   壁画上用的颜料大多是当地产的普通颜料,找起来还算省事。   梁悠想了想下山再上山的这段路程,就把任务交给了周扬,让周扬带着另外几个师弟下山去买颜料,她则开始计算壁画揭取从哪里画分割线最合适。   眼前的壁画因为墙体开裂,选择切割点要考虑的因素也更加的多,需要更加的慎重。   梁悠把笔递给张蕊,示意她来试试。   “啊?师姐我不行的,我不会这些。”张蕊摆手推辞。   梁悠笑了笑,“都是教过的,你怎么能不会?”   “我,不是的我……”张蕊有些着急,想要跟梁悠解释。   “好了,我知道的。”梁悠拍了拍她的肩膀,“我知道你想说自己没经验。”   张蕊连连点头,表示她说的没错。   梁悠笑道:“经验是需要积累的啊,不是有我在么。你先自己试着设计一下,然后我帮你修改,这样才能看出来你在哪方面考虑的还不够,需要改正。”   “嗯。”梁悠抬了抬手中的笔。张蕊咬着嘴唇,一点头,接了过来。   因为是第一次做这些,张蕊很是谨慎。用尺子量了好几次,又仔细的查看了壁画后面墙体的状况,这才落了笔。   梁悠在一旁看着也不出声,从张蕊的动作中多少能看出她当时的想法,是从哪个方面思考的。   等到终于做完了,张蕊又检查了两遍,做了些小修改,这才不安的把本子交还给梁悠。   梁悠笑着接过她的本子,直接在上面做了几处改动。虽然有的只是把张蕊画的先往旁边挪了一点,可在实际操作上,成功可能性就增加了不少。   梁悠修改完之后也没直接说原因,又把本子给了张蕊,让她自己去看,实在不懂得再解答。然后看了看时间,决定先去看一眼岳梁,也不知道他现在醒了没有。   结果在半路上,梁悠就听到了自家岳梁奶声奶气的声音:“师傅,这个菜叫什么啊。”说着还很配合的吸了吸口水,让梁悠十分的无奈。   对边师傅答得什么梁悠没有听到,不过看岳梁已经起了还玩的挺好,她干脆也不打扰,又转身回了正殿。   梁悠他们吃饭的地方是和寺庙里的师傅们分开的,就在要修复的壁画的大殿外面。离得近方便,而且夏天坐在树荫下也凉快。   庙里的小师傅们帮忙把饭菜送来,梁悠道了声谢开始带着其他人摆桌椅。   “梁老师,”一位小师傅开口道:“月亮他跟我们吃完饭了,现在就不过来吃了。”   梁悠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讪讪的跟小师傅道了声谢,又问道:“那月亮他现在……”   “哦,他在僧房里睡午觉,一会儿跟我们一起习武。”小师傅答道。   梁悠知道自家儿子向来不怎么认生,但真不知道他自来熟到了这个地步。   “真是麻烦您们了。”   “不会,”小师傅笑了笑,“月亮很乖的。”   梁悠跟着笑了笑,他儿子这社交能力真不知道遗传的谁,明明她和岳青松都是慢热的性子,岳梁倒是在哪儿都能交到新的小伙伴儿。   一直担心着儿子的老母亲,最后在临睡前才见到了一天未见的儿子。   据说本来岳梁是想跟小师傅们睡僧房的,这还是犹豫了一下觉得他要是不回来梁悠有些可怜,这才回来找梁悠的。   梁悠帮岳梁洗着澡,岳梁手舞足蹈的告诉她自己今天有多开心。   “那这么说你是想留下来了?”梁悠问道。   “嗯……”岳梁一脸的与年龄不符的犹豫,挣扎了许久,说道:“留下来的话,爸爸妈妈太可怜了。”完了还同情的看了梁悠一眼。   梁悠被狠狠扎心,很想说如果你留下来了我们还有梁越,我们一点都不可怜!   不过考虑到眼前是自己的儿子,年纪还小,为了不对小朋友心理造成创伤,梁悠只能忍了下来。   岳梁还在那儿念念叨叨的自己又想留下来又想走,纠结的简直不知该如何是好。   梁悠把毛巾盖在他头上,给他擦头发的时候比平时多用了两分的力气。   半个月后,梁悠再一次随口问起岳梁是不是打算留下来时,却遭到了对方强烈的拒绝。   “为什么?”梁悠有点懵,她儿子变心变得也太快了。   岳梁心虚的左看看右看看,确认屋里只有自己和梁悠两个人,才凑过去小声说道:“因为这里不能吃肉。”   梁悠无语,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妈妈你可别把我留下。”岳梁不放心的拜托道:“你和爸爸不是说我重要吗?要是我留下的话,就,就……”   岳梁可能是想放句狠话,可他年纪小,知道的词汇有限,又想不出什么狠话来。   梁悠歪头等着他,看他能憋出什么词来,最后等来岳梁拔高声音的一吼:“反正就是不好。”   梁悠揉了揉耳朵,看来孩子确实是想吃肉了,真不愧是她儿子,这点绝对像她,可惜没遗传到他爸不挑食的好习惯。   梁悠想了想,现在壁画揭取工作已经完成了,加固墙体怎么也需要个三四天。这部分不在他们的工作范围内,正好能有个几天假期。   要不……梁悠看了看她可怜的儿子,她也想下山改善一下伙食了。正好本地的文物部门发出过邀请,他们就顺路下山一趟好了。   给组里的其他人放了个假让他们自由活动后,梁悠带着周扬和张蕊一起下了山,把岳梁暂且交给另一位师弟帮忙照顾,约好了碰头的时间和地点后去了文物部门。   在文物单位门口来接待梁悠他们的人姓王,看到他们三人过来很是开心,热情的带他们到处参观了一番,最后将他们带到了一间办公室外面。   王师傅表情诚恳的说道:“咱们这儿人不多,也不像几位老师这么专业,就想请各位来指教一下的。”   梁悠谦虚的回道:“指教称不上,互相交流罢了。”   王师傅跟着笑了笑,推开办公室的门请他们进去。   王师傅带着他们在里面参观,告诉他们这些都是前不久发掘的一座古墓里出土的。这些文物和壁画被送到这里进行修复,所有的工作都由眼前这五位工作人员完成的。   梁悠边听边点头,心里不由得对眼前的年轻人们有些佩服。他们眼下工作的环境也称不上好,想必工资也是不高的,可还愿意从事这项在其他人看起来有些枯燥的工作,十分不容易了。   梁悠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最后来到了在修复壁画的员工的身后。眼前这幅壁画是一幅乐舞图,描绘的是墓中人生前的生活片段。   梁悠在后面欣赏了一会儿壁画,又看了看正在修壁画的员工。   “诶,你在做什么?!”梁悠太过惊讶没有控制好自己的音量,引得屋子里的其他人都看了过来。   “梁老师,这,这怎么了?”王师傅过来,不解的看着梁悠,和被她抓住手腕的男生。   梁悠深出了口气,平复一下情绪后问道:“你怎么能直接在文物上动手画?”   被她拦住的男生看起来也很惶恐,磕磕巴巴的替自己解释:“我……这画本来就是这样的,我只是描上恢复原样而已。”   看着壁画上新鲜的痕迹,梁悠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修旧如旧”,这一直是周师傅教导他们的,也是文物修复需要遵守的原则。修复任何文物,包括壁画在内,都要尽量保持它原本的样子。壁画上有缺损,宁愿让这块空着,也不该随便上手自己把它补上。   原料、工具、包括画画的人都变了,就算描上的跟原画一模一样,但你画的也不是它原本的。就和修复名家画作一样,你在上面把缺的两笔补上了,这在某方面来说算是对文物的破坏。   梁悠把道理细细的讲给他听,可他似乎还是不能理解,一直在解释:“我就是沿着原来的痕迹描了两笔而已。”   梁悠做了几个深呼吸,让自己不要太过急躁。   “那你为什么要描?”梁悠问道。   “这样不是能恢复它本来的样子么。”男生答道。   梁悠揉着额头,觉得自己被他的逻辑带跑了,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合适。于是组织了一下语言,继续说道:“文物修复是为了能使文物最大限度的保持最初的形态传承下去。你补的这几处,能够保证颜料、工具和手法,与最初绘制时完全相同吗?”   “这……”男生开始犹豫。   梁悠耐下性子继续解释:“文物修复不是再次创作,不应该过多的带入自己的想法。”   其实关于文物修复的原则和尺度,即使在几十年后依然是个颇具争议的话题。   有人认为在修复文物上应该给予最小干预,保持文物出土时的模样。有的人则认为在保持文物原貌的前提下,可以将文物修复成为原本的模样。   通常第一种观点是站在考古的角度由历史工作者提出的。而第二种观点,则是从展览美观的角度出发的。   如今的技术水平尚不能对文物的材料进行完全分析,无论从哪种角度出发,都不应该在修复文物时过度干预。   看着壁画上那些新鲜的痕迹,梁悠心痛的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再看男生低着头一脸愧疚的模样……   她又怎么还能指责他呢?梁悠叹了口气。   眼下大环境如此。很多文物部门的管理人员,毕业的专业和以前从事的工作可能与历史文物之类的没有一点关系,只不过是晋升的时候被升到了文物部门,之前没有一点相关经验。   再说普通的文物工作者,具备专业素养的一半都不到。如果有个像周师傅这样经验丰富水平高的师傅可以耳传心授的教导还好,要是碰上个本来就半吊子的师傅,非要把路越走越歪不可。   梁悠看了一眼满脸无措的男生,蹲下身轻声告诉他自己在壁画修复上的一些经验。   男生本来还有些忐忑,后来看梁悠没再提起之前的事情,也就放下心专心听她讲。   后来等他放松了,梁悠也跟他聊了几句,得知他本来是学美术的,毕业后分配到了文物部门,以前并没有文物修复方面的相关知识,只是和其他人一起到省会文物部门培训了一个月,回来后就开始工作了。   “所以,这样修壁画是省会的工作人员教给你的?”梁悠问道。   “这,这倒也不是……”男生摇摇头,“是我自己,我以为修就要把他修的和新的一样了。就像,就像我家的铁锅一样……”   男生越说声音越小,最后低下了头。   梁悠失笑,摇了摇头。“你家里的锅修的和新的一样是因为它是要用的,而文物和它的功能并不同。”   男生想了想,似乎是这个理儿。   “这样吧,你跟我去山上待几天,看一下我们平时是怎么工作的,怎么样?”梁悠问。   “可以吗?”男生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当然可以了。”梁悠笑了笑,转头看向王师傅。   “可以可以的。”王师傅连连点头,“梁老师您愿意教他简直太好了。是,是我们的荣幸啊。”   “哪里有这么夸张。”梁悠笑了笑,“我也就是比他工作经验丰富一些罢了。”说完又看向男生,“你叫什么名字?”   男生高声答道:“我叫杨帆。”   “好的,杨帆。”梁悠点点头,“你需要回家收拾一下东西吗?”   “不用了。”杨帆摇头,“我的行李就在单位宿舍,马上就能收拾好。”   “那好,你先去收拾东西,我们一会儿出发。”梁悠道。   杨帆用力的点点头,站起身迫不及待的就往宿舍的方向跑去。   王师傅搓着手,忐忑的看着梁悠,“那个不好意思了梁老师,给您添麻烦了。”   梁悠道:“不会,没什么可麻烦的。”   “那就好那就好。”王师傅陪着笑,眼前的场景是他也没想到的。他们这就是个十来人的小单位,原来做什么的都有,真没人意识到杨帆之前做的是错的。   梁悠又看了一眼壁画,无奈的叹了口气,她希望自己能够做的更多一些,而不是恰好路过这里才发现一直带着错误观点工作的杨帆。   梁悠会通过研究所的出版社出版修复报告,就是为了将自己在壁画修复上的经验和心得,分享给一些新手。现在看来不仅要有修复报告,一些理论知识也是需要的。   等杨帆收拾好了东西,梁悠一看时间,带着他们四个去和师弟跟岳梁会合。   梁悠本来担心岳梁会想她,结果又一次证明是她自己想多了。   他们几个到了约定地点时岳梁正乖乖的和梁悠师弟坐在马路牙子上,两人一人手里拿着一根雪糕。   似乎是没料到梁悠他们会提前到,梁悠一出现,岳梁跟师弟先是一愣,然后默契的往嘴里塞着雪糕。   “不用塞了,我都看到了。”梁悠无奈,然后看了眼师弟,“你跟着塞什么?”   师弟抹了抹嘴,憨笑着答道:“我,我看月亮塞就也跟着了……”   “真是的……”梁悠蹲下拿出手帕给岳梁擦了擦小花脸。“有没有谢谢叔叔?”   “谢了谢了。”岳梁用力的点点头,怕梁悠不信,又冲着一旁的师弟说了一遍:“谢谢叔叔请我吃雪糕。”   师弟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不用不用,这有什么可谢的。”   梁悠把岳梁抱起,对其他人道:“走了,我带你们去吃好吃的去。” 第105章 完结:十年后(下)   虽然说是去吃好吃的, 可这周围还真没什么能吃好吃的的地方。   梁悠他们问向这里的本地人杨帆, 得到的答复却是他们这个小地方饭馆都没有几家。要是非让他推荐的话,倒是他们单位门口的牛肉面还不错。味道好, 分量足, 店面也干净。   梁悠想了想,牛肉面也行呗, 至少有肉。   于是一行人跟着杨帆,浩浩荡荡的去了他们单位门口的那家牛肉面店。   梁悠给每人添了一碗多加肉的大碗牛肉面, 又叫了几分酱牛肉和猪耳朵,尽量让大家吃的尽兴。   岳梁眼巴巴的坐在椅子上,看着梁悠把面挑出来放在小碗里,在上面盖了好几块牛肉,递给了他。   岳梁美滋滋的接过来, 还不忘道了声谢。   梁悠摸了摸他的头, 一边吃饭一边照看着他。   岳梁年纪小筷子还拿不稳, 有时会把面挑到外面去。梁悠偶尔帮他收拾一下,大部分时间都是看着他自己吃。   这顿饭别人吃的怎么样不好说, 反正岳梁是吃的心满意足,靠在椅子上直打饱嗝。   梁悠给他把脸擦干净,还不忘嘱咐他回去不要跟玩儿的好的小师傅们替他吃肉了。   “妈妈, 寺里为什么没有肉, 是他们买不起吗?”岳梁歪着头,问出了困扰自己依旧的问题。   “不是,是庙里的规矩。”梁悠答道。   “什么规矩?”岳梁又问。   “等我回去给你讲讲你就知道了。”梁悠刮了一下他的鼻子, “平时我跟你将和宗教有关的故事,你不是马上就睡着了么?”   岳梁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那妈妈你下次再给我讲,到时我不睡了,好不好?”   梁悠无奈,捏了捏他的脸,“好好好。”   一行人吃好了饭,打算直接回去庙里。   梁悠站在上脚下往上一看,又头疼了。   岳梁还记得妈妈上次爬山又多不重用,这次特意提前握了握她的手,鼓励她:“妈妈你要加油啊,不要慢吞吞。”   “不要慢吞吞”的梁悠看了眼精力旺盛的儿子,回了个十分勉强的笑。   好在张蕊和周扬解救了她,帮她照看岳梁,才使得梁悠可以扶着树慢吞吞的往上走。   又过了两天,墙体修复加固工程完毕。   梁悠带着周扬他们把之前揭取下来的壁画又贴回了原处。杨帆在一旁屏气凝神的看着他们一步步的操作,像是怕呼吸重一点就会打扰到他们似的。   现在剩下的就是壁画修复了。梁悠先给杨帆看了他们平时常用的工具,一个个的给他介绍着用法。   杨帆虚心的听着,也不嫌梁悠从这么简单的讲起,反而十分感激她愿意从基础的开始教起。   一般梁悠教师弟师妹们都是先讲理论的,只是眼下杨帆情况不同,所以她干脆直接从实际操作教起。   梁悠看了看壁画,专门选了一块跟杨帆之前修复的一样的在人面部的图案开始修复。   梁悠工作起来不太爱讲话,将全部的注意力都倾注在眼前的壁画上。杨帆也就安静的看着,学习她的动作和步骤,默默记下来在心里演练了两边。   等到一天的工作结束,梁悠看向同样站了几个小时的杨帆问道:“怎么样,有不懂的吗?”   杨帆摇摇头,“没有,谢谢梁老师。”   “没事。”梁悠笑了笑,“你愿意学就好了。”   “愿意的愿意的。”杨帆连连点头。“梁老师您放心吧,我一定会用心学,再不犯错误了。”   梁悠道:“那就好,有什么问题就问,我不在的话问周扬也行。”   杨帆感激的说道:“好的好的,真的太谢谢你们了。”   “不用这么客气的。”梁悠看了看手表,“今天先去吃饭吧,咱们明天再继续。”   “好。”杨帆应道。   此后的几天,杨帆都跟在梁悠他们周围,边看边学,偶尔做些打下手的工作。   等过了一个星期的时候,梁悠把手里的工具递给他。“试试。”   杨帆看向梁悠,梁悠冲他鼓励的笑了笑。杨帆一咬牙,结果梁悠手里的工具,开始在她指导下修复起眼前的壁画。   “梁老师,”一位年轻的小师傅敲了敲门,往里面找了一圈和梁悠对上眼神后,继续说道:“有您的电话。”   “我的电话?”梁悠摘下手套,示意周扬过来继续看着杨帆工作,然后出门跟着小师傅去接电话。   听到有找她的电话时,梁悠的第一反应是研究所打来询问工作进度的。后来在路上想了想,杨帆他们单位打来问情况的也是有可能的。   结果梁悠接起电话“喂”了一声,从电话那头传来了她最熟悉,也最让她心动的声音。   “梁老师,”岳青松声音里带着笑意,“慢慢下山迎我一下,我怕找不对地方。”   “下山?你,你过来了?”梁悠惊喜的问道。   岳青松没有证明回答她的问题,说道:“已经在山脚下了,你过十分钟后出门,咱们半山腰见。”   “好好好。”梁悠一叠声的应下,电话挂断后哪里还等的了十分钟,转身就跑出了寺门。   梁悠本觉得自己已经走得够快,而且还是下山,肯定能在比岳青松走得多,在山路的中下部和他碰面。没想到岳青松走得更快,梁悠走了还没有三分之一的路程就看到了他的身影。   “你怎么来了?”梁悠小跑到岳青松面前,眼睛亮晶晶的望着他。   岳青松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一回家老婆孩子都找不到了,我哪能不来?”   梁悠低下头笑了笑,“你哪天回来的?”   “昨天。”岳青松道。   “昨天?”梁悠眨眨眼,有些嗔怪的说道:“那你不在家好好休息。”   “休息不了。”岳青松向前两步抱住她,将下巴放在梁悠的肩膀上,“你们都不在,我睡不着。”   梁悠摸了摸难得撒娇的岳营长的头,拿出了哄岳梁的语气:“我就出来几天,工作完了就能回去了。”   岳青松摇摇头,无声的抗议。   梁悠轻笑着摸摸他的头,“先进去吧,去见见月亮他可想你了,之前在家一直念叨着你。”   岳青松想了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啧了一声,拒绝道:“一会儿再进去,我想先跟你单独待一会儿。”   “好好好。”岳青松一撒娇杀伤力可比岳梁大多了,梁悠没有不应的。   两个人相拥站在山间的小路旁,梁悠不合时宜的想到还好不是在庙门口,不然影响实在是有些不好。   岳营长缓了一会儿,觉得自己一颗心总算是又有了着落。想起了梁悠刚才的话,抬起头问道:“你刚才说月亮在家一直念叨我,那他来这儿之后就不念叨了吗?”   “这个……”梁悠有些为难,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来伤害这位刚执行完任务就跑来的老父亲。   “月亮他最近吧,比较忙。我除了睡觉的时候平时都见不到他了。所以他念没念叨你吧,我还真说不好。”梁悠委婉的解释着。   岳青松挑了挑眉头,“有点忙?”   “就是庙里的小师傅们一块玩儿。岳梁跟他们玩儿的挺好的,没准儿常和他们提起你来着。”梁悠替儿子说着还好。   “这样啊……”岳青松点点头,也看不出是信了还是没信梁悠刚才的话。   “我先带你进去吧。”梁悠拉着岳青松的手,带他上山进了寺庙。   在这儿待了快一个月了,梁悠和庙里的师傅们都混了个脸熟。一路上跟七八个人打听,总算找到了正在菜园子里摘菜的岳梁。   岳青松隔着半片菜地高声喊道:“月亮!”   岳梁应声抬头,看到了站在一起的爸爸妈妈,小眼瞪得浑圆。   “爸爸!”   岳青松张开双臂向前,岳梁一路小跑奔向了爸爸的怀抱。   梁悠在一旁目睹了久别父子重逢的感人一幕,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上前拉了拉岳梁。“别把你爸衣服蹭脏了。”   岳梁今天也不知道在哪儿跑了一天,身上脏兮兮的,小脸上也沾满了泥。想到要帮他洗澡洗衣服,梁悠就有些头疼。要不然……   梁悠看向岳青松,不过马上又收回了自己的想法。让刚执行完任务又坐了七个小时火车的老父亲来照顾岳梁这个皮猴,实在是太不人道了。   “爸爸,你今天住在这儿吗?”岳梁问。   岳青松看向梁悠,梁悠点点头,说道:“周扬他们那边还有空着的地方。”   “住的。”岳青松回答儿子。   岳梁要求道:“那我要跟你睡!”   梁悠不太厚道的在心里开心了一下,这可不是她提的,是儿子主动要求的。   似乎是猜到了梁悠的想法,岳青松抬头冲他笑了笑,然后弯腰抱起了岳梁。   “没问题。走,爸爸先带小脏猫去洗个澡。”   小脏猫岳梁在爸爸怀里咯咯地笑着,还故意使坏用脸去往岳青松的脸上蹭。梁悠在一旁含笑看着玩闹的父子俩,还悄悄往旁边挪了几步,避免被波及。   岳梁已经两个月没看到爸爸了,拉着岳青松有一肚子的话想说。   岳青松耐心的听着,不时附和两句。有时岳梁说的颠三倒四的让人听不懂,他也不打断他。   果然还是岳青松魅力大。梁悠忍不住感叹。岳青松一来,岳梁也不吵着去外面玩儿了,就连梁悠也久违的有幸和月亮小朋友共进晚餐。   “你什么时候回去?”梁悠问道。   岳青松道:“明天就要走。”   “明天啊……”梁悠可怜兮兮的看着他,心中不舍。   岳青松解释道:“这次只有两天假,我回去还要做这次任务的收尾工作。你这边的工作不是也快完了么,我在家等你。”   梁悠虽然舍不得刚见面这么快就和他分开,可也知道他说的有道理。于是点点头,又看向岳梁,问道:“月亮啊,你是和爸爸明天回家,还是在这里跟妈妈在待一阵子?”   吃的正香的岳梁算是被她问住了,停下筷子纠结了半天,最后决定道:“我还是跟爸爸回家吧。”   “你不在这儿跟小师傅们玩儿了?”梁悠惊讶,岳青松这魅力也太大了。   岳梁一字一句的说道:“先跟爸爸回去。不能光和小师傅们玩儿,鑫鑫和聪聪他们也该想我了。”   鑫鑫和聪聪都是梁悠同事的孩子,是岳梁同龄的小伙伴儿。   “行吧,”梁悠点点头,“那我一会儿回去给你收拾东西,你明天一早就跟爸爸坐火车回家。”   “好。”岳梁答应的爽快,看向岳青松嘿嘿的傻笑着。   梁悠刚想再说些什么,就听到了敲门声。示意岳青松陪岳梁继续吃饭,梁悠起身走到门口打开了木门。   “周扬?”梁悠看了看门外的人,“怎么,找我有事吗啊?”   “师姐,岳营长定了什么时候走了吗?”周扬问道。   “他明天就回去了。”梁悠答道。   “明天啊……”周扬挠挠头,犹豫了一会儿说道:“那要不师姐你和岳营长他们一起回去吧,你们一家三口好久没团聚了。”   “我回去?”梁悠看向大殿的方向,“可是壁画……”   “这不是还有我们呢。”周扬道。   梁悠看着他,没有说话。半晌后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是啊,还有你们呢。”   她看着周扬从一个少年长成了值得信赖的青年,从壁画修复的门外汉成长为眼前可以托付的修复师。   “那我明天就先回去了,这边就交给你了。”梁悠嘱托道。   周扬脸上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点点头。“放心吧师姐,我们保证出色的完成工作。”   “好,”梁悠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免有些感慨。   回屋后,梁悠站在岳青松和岳梁面前向他们宣布:“明天咱们一家三口一起回去。”   岳梁高兴地直拍手,嘴里重复着:“一起,一起。”   岳青松则有些意外的看着她,问道:“你这边的工作呢?”   梁悠坐下继续吃刚才吃到一半的晚饭。“有周扬在呢。”   周扬的水平早就可以单独带队了,只不过出于工作分工才一直和梁悠一队协助她工作。如今周扬主动提出要挑起大梁,梁悠当然要予以鼓励和信任。   第二天一早,一家三口告别了周扬他们和寺里的师傅们。   岳梁现在还不知道有时候分别后恐怕再也不能见面,正开心的对一起玩了一个月的小师傅们发出邀请,邀请他们来家里做客。   他觉得眼前的小师傅们跟鑫鑫和聪聪一样,明天见不到面了,可是过几天总能见到的。   梁悠和岳青松也不催他,等他挨个告别完了,这才牵着他的手向山下走去。   “月亮能行吗?一会用不用爸爸背你?”岳青松问道。   “不用,我能行的。”岳梁大声的回道:“妈妈才用呢,她上山的时候走不动了,我拉着她上来的。”   梁悠看了拆自己台的儿子一眼,没什么底气的替自己解释:“那不是上山么……”说完还在他头上揉了两把发泄不满。   岳青松看着这母子俩哭笑不得的摇摇头,然后蹲下身。   “怎么了?”梁悠问。   “来,我背你。”岳青松道。   “不用了吧……”梁悠为难的看着他,“你都这么大年纪了,别……”   岳青松回头一个眼神,成功让梁悠把本来想说的都咽了回去。   “我是说,下山路不好走。”梁悠解释。   岳青松指了指自己的背示意梁悠上来。梁悠犹豫了一下,还是趴在他的背上。   岳青松起身,伸出手示意岳梁牵好。   “年纪再大也能背动你的。”岳青松道。   梁悠趴在他背上,抿嘴笑着没有说话。   岳青松牵着岳梁,背着梁悠,一步步稳稳的向山下走去。世界上最珍贵的都被握在了手里,他永远都不会将他们放开。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