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下TXT书网www.wxia.net更多免费电子书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如果觉得本书不错,请尽量购买正版书籍,感谢对作者的支持! ━━━━━━━━━━━━━━━━━━━━━━━━━━━━━━ 《我把你放在玫瑰床上》 【上】 第一章   第1节 从你降临的那个时刻计时(1)   那个瞬间,八千吨情感,火爆在我的喉咙里。   在瓢泼大雨中,我驶近机场大门,一辆黑色长龙卡住我的红色蓝博吉尼跑车,保镖推开车门,撑开黑伞,这时你下了车。这个刹那,一座火山从我的胆里爆发出来,我突然不能呼吸。   你不认识我,但是我认识你。你的身体迸发着过盛的精力,即使裹在黑皮大衣里。你的大脑和四肢肌肉放射着过多的荷尔蒙,即使隔着一道雨的迷宫。你的眼睛能把女人燃烧成灰烬,即使隐藏在雨帘的后面。   我手指交叉,祈祷祈祷祈祷祈祷祈祷祈祷……我的秘密陛下!面对诸侯涌起的江湖,你是年轻舵主。面对群雄争霸的沃土,你是幕后总督。十二岁时我在家庭舞会上见过你,当时你对我粲然一笑。一个世纪才绽放一次的笑容。我的世纪王子,你的笑,让我看见火红的月色,碧绿的阳光。从此,你是我惟一的倾诉对像。我把你和我的故事,谱成曲子,在我忧郁的时候,向你倾诉。我想像你,坐在我的面前,在迷雾里,思考着我们的未来。那时枫树上,栖落着夕阳,风像一只只手指,敲着我的窗子。你摸着太阳的额头,测试我的温度。我仰着脸,捧给你一朵焦灼的向日葵。我和我的太阳神,就这样日日夜夜,成了秘密情人。   我摇下车窗,你的眼光扫过我的磁场,我们的眼睛彼此镭射。   我眼里,给你的信息,十万火急。迟一分钟,送到你的眼里,我就会沦为亡命之徒。生来,我们天各一方,任凭我,怎样思你念你。从此,我们又天涯海角,任凭我,怎样呼你唤你。   你隔着雨帘凝视着我,你的火焰山眼光的浓雾里,有种惊讶,有种难以捕捉的笑容,有种说不出的动荡。你眼里的秘密,闪烁着一个礼物。你给梦者的卧室的笑容,像在潜水时讲着一个爱情故事。你的美,像一座宫殿,让我望而却步。   突然,你冲向我的车窗,保镖追上来,为你撑着伞,你示意他们闪开。你落汤鸡似地淋在雨中,头探进我的车窗,柔情地对我说,“你的眼睛里,美、神秘、激情像煮皂锅一样沸腾。我见过多少勾魂的眼睛,可是从来没有看见一双眼睛这样清澈,这样深邃,把我带进深不可测的海底。”   我的眼睛陷入昏迷。   在我青春期,什么也没有发生时,就想见到你;在我青春已过,什么都发生之后,才和你相遇。我曾经幻想过,多少千钧一发的时刻,与你相会在惊天动地的背景中。可是我们只相会在这个暴雨的走廊上,你扫射着我,掂量我还剩下几分豆蔻年华。你是否在乎,我的隐秘的故事。你又让我怎么样如实地把自己袒露给你。   不知道钉在电椅上不省人事了多久,比一个毛茸茸的头挣扎出血糊糊的子宫还漫长,比猿人爬下树抱下产儿转世到今天还漫长。   比惊鸿一瞥还短暂,你湮没在暴雨的大海里。   我突然感觉头和脖子分裂,落在我的手上。我心痛地抱着头,悔恨与你失之交臂。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痛悔的人会用锤子砸自己的头。我的头因为思念你而窒息的时间就是我在绞刑架上的时间。   我活着就是为了告诉你,我为你而生。可是那个瞬间,我为什么就没有勇气走向你,告诉你,我可以为你去死。   我知道这个瞬间就是我人生最辉煌的时刻。我的灵魂常常从身体里喷薄而出,可从没有翱翔到这个高度。我呼吸着最稀薄的空气不得不背上氧气筒。我感觉高压锅在我的大脑里爆炸,原子弹在我的大脑里爆炸。   我窜出汽车,穿入拥挤的进口,比一头母狮追逐雄狮还迅猛。   明知道,我的使命,通向滑铁卢。我知道事实,可事实并没有释放我。   明知道你是女人的神,虔诚信徒的宗教,可是我不把生命奉献给你,我就不能复活。   明知道,你的目光,是雨中的霓虹灯,冷艳,而没有温度。你的笑容,是雾里的渔火,动听,而又流产的童话故事。你的身体,是风里的铜钟,送旧迎新着来往的人。   明知道,你的爱情,是一枚月亮,像日食中的灯塔,可你为每只迷路的船,指点方向。你的博爱,是一轮红日,像梦的主人,可你为每个白日梦的人,打开套房。   明知道,爱情,有的能求,有的不能求。明知道,爱情,有的能说,有的不能说。明知道,爱情,有的能为,有的不能为。   我的痴狂的冲力突然被我的长筒白高跟靴拧倒,我的膝骨毫不客气地扭伤,扭伤到几乎脱环。   机场成了刑讯室,撕心裂肺的疼痛让我一身大汗。   我绷着白色超短裙,白色吸收了所有的颜色。火焰的颜色,痛苦的颜色,投降的颜色。   我不得不佩服自己的不屈不挠。我站起来,在脚腕肿胀剧痛中向前挪动,手里攥着靴子,嘴角一丝幽默的笑容。每一步都像残疾人从轮椅车上走下来的第一步。   我好像进了吸血鬼的地下室,突然他咬住我的脖子,吸干我周身的鲜血。我能责怪谁?是我捧着心让他品尝。   匍匐过每一个舱门,都没有你的踪影。我还有什么颜面面对你,当我除了疼痛再也无话可说。   我瘸着回到机场门口,跑车已经随雨而逝。   第一章   第1节 从你降临的那个时刻计时(2)   十二岁和你擦肩而过,我成了诗人。十七岁和你擦肩而过,我成了狂人。问问认识我的人,我是一旦中邪就锲而不舍的人。  我打电话求我父亲给我介绍你的祖父,他们过去在一起打高尔夫球。当年的舞会你陪着祖父,入场不久,就和女人溜之大吉。我父亲苦口婆心劝我打消这个邪念,他围绕着你这个世纪美男子-好莱坞驰名的花花公子,半夜讲了六个小时,直到嗓子发不出声音。   我发誓挖地三尺,也要把你挖出来。我雇佣侦探公司,寻找着你的直径。你祖父年逾八旬,依然是好莱坞电影王国的盖世太保。你父亲亲手操盘着这个帝国,你也成了好莱坞最年轻的电影沙皇。  侦探追寻到,吉米和你一直是同学,小学中学直到哈佛法学院,与其说是同学,不如说是兄弟。侦探把吉米调查得水落石出。吉米在好莱坞开了一家电影经纪人公司,向各大电影公司提供明星和剧本,同时兼任你的新闻发言人。  我买通了吉米的秘书,获得吉米的行踪。吉米从坎城电影节刚刚回来,我就踏进了他的办公室。  我亮出一摞剧本,交给吉米,拜求他把这个沉重的铅球交给你。吉米显然已经了解我的来历,拿捏着分寸,“好哇,中国财阀的公主想和好莱坞决一雌雄,没想到我们还是校友,进哈佛不到半年你就退学,誓死神速拿下好莱坞,也难怪你这么自信,上帝把所有的财富都给了你,天使的眼睛,缪斯的灵魂,叱咤风云的华裔财政部长竟然是你父亲,如果你想嫁给我,我当然鼓励你,”吉米攥住六根烟,同时点燃,吐出一口浓雾后,缓缓地说,“可你竟然去碰理查德史东!十七岁!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理查德,是男神,是小肯尼迪的绝版。可以说,不被他吸引的女人是死人,不被他吸引的男人也是死人。他见多了爵位显赫的公主,他提到爵位就恶心,他宁可和夜夜诞生的脱星在一起,你先穿过百万肉弹再给他念你的剧本。”  我扫描着自己的剧本,我的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惟一财富,安祥地说,“玩的就是玩火自焚。”  吉米掂量着这摞剧本,无奈地唤醒我,“理查德收到一列火车的手稿,好莱坞每个人的后车厢都有一摞剧本,每个人都以为两件事他们驾轻就熟,做爱和做电影制片。”  “我给你开个价,希望你不要拒绝。”我的甜蜜的笑容向他挑战,我在支票上签字,双手庄严地进贡上去,“够你买辆跑车吗?”  吉米凝视着我,“为什么非见理查德呢?你笑容里的灿烂阳光,窈窕身姿中的惹火气焰,美丽眼中的神秘与纯洁可以点燃任何男人,为什么非见理查德呢?”他的烟雾叹息着,“理查德是我二十年的朋友,经我介绍的女人数不胜数。任何女人都以为拿下了他就巧夺了世界。如果任何女人真的以为能够得到这位电影沙皇,年轻英俊的亿万富翁,她最好先去查查她的精神状况。如果是别的女人,我不会操心,因为那些飞天族都有降落伞。你太纯了,纯得让我不放心。你的纯真让我不能不问,你有紧急迫降的降落伞吗?”吉米温情地说,“如果你畏惧的话,收回支票还不迟。”  深深深呼吸,我稳扎稳打地宣誓,“为了他,我无所畏惧。”  我的眼光恰好落在墙上贴的刚刚走红就悬梁自尽的影星海报上。  烟雾在吉米的眼前像香火一样萦绕,“无所畏惧也不一定能得到你要的东西,在确定敢作敢为的同时,还要想想你能不能做,值不值得做。一个成功的人和失败的人最根本的区别不在于他们锲而不舍的程度,而是他们是否低估了对手。”  我笑笑,“谢谢你给我打的免疫针,可我只是稻草人。”我灵感一来,抄起纸笔,把一挥而就的诗交给吉米,“你能把这首诗交给理查德吗?”  吉米接过诗,轻声念着,“我是个稻草人,却在翻江倒海中,为你摆渡。我是个稻草人,却在水火无情时,为你带路。我是个稻草人,却在天塌时,为你一柱擎天。我是个稻草人,却在地裂时,为你中流砥柱。”  吉米倒吸了一口烟,呛进肺里,说,“亲眼见到爱情这么强烈太美了。你美得让人觉得是个魂。谢谢你落在我们的花园里,你真的不怕花花公子吗?”  “我想,”我从容地笑笑,“如果一个人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可怕的?花花公子也不过是纸老虎。”  吉米不由地笑了起来,“你看着这样纤弱,磅礴的感情从哪里来?你为我的电池充上了电。好吧,我们一起给他草拟一份你的简介,什么题目最恰当?”  “理查德最爱听什么?”我看着满墙红得发紫的艳星广告。  “诚实。”他抽出夹在剧本里我的照片。  “诚实是惟一的游戏规则。”我脱口而出。  “我的危险女孩,如果你能把理查德当成游戏,你就少受伤害,”他凝视着我的特写,“我被你的眼睛迷惑,被你的笑容蛊惑,被你的激情眩惑。我和理查德喜欢同一样的女孩,你最好小心!你到底是谁?”  我低声说,“诗人、编剧、神枪手、模特、摇滚歌手、恍神舞女、钢琴家、画家....”我不禁为自己的大言不惭咯咯笑了起来,“我还没炫耀完呢,理查德有没有能力激发诗人的灵感?"  吉米吞下一口烟雾,“乌拉,太巧了,我一直在寻觅诗人、编剧、神枪手、模特、歌手、舞蹈家、钢琴家、画家,可她们是八个不同的女人。”他笑得让烟卡住喉咙,“激发诗人的灵感是如此非凡的建树!”  我在玻璃窗子里打量着自己,眼里翻涌着深不可测的大海。“把我领进你的世界,和我分享你的心。我的七情六欲都在欢呼你的惊心动魄的人生,你的大于人生的灵魂。”  吉米的灰绿色眼睛酝酿着天生的忧郁,他无奈地晃着头,烟雾串串打转,“我听了无数女人对理查德的豪言壮语,”弹掉寸长的烟灰,他吐出一口蜿蜒小径般的烟雾,“可是谁知道呢,也许你的情可以感动天。你毕竟有着别的女人没有的来势汹汹的攻势。”  我在他的烟雾中找寻着自己,“什么攻势?”  吉米吸进又吐出一口浓烟,“理查德的母亲是罕见的诗人。他小时候,母亲割腕自杀。他一直怀念他的母亲,他认为女诗人就是女神。所以,诗歌是你攻陷理查德惟一的化学武器。”  吉米的鼓励为我暖身,我太需要鼓励了,就像在大雪中裸奔了一夜急需跳进桑拿浴里。我禁不住用沸腾的眼光供奉着吉米,这个超人气的美男子,“第一眼看见你,你就给我一种近亲的感觉,兄长的感觉,花样滑冰教练的感觉。”  雨下起来以后,吉米给了我密码,“这是我的手机号码。无论何时何地,无论什么处境,只要需要我立刻呼我,我随叫随到,哪怕是暴雨的深夜。”  我按捺不住狂喜,冲进录音棚,在录音室里贴满你的照片。还没有见到你,我就醉魂酥骨。对着你,唱得涕泪模糊,几百个小时不吃不睡,忘生忘死,灌制出CD《和你在一起》。  在我刚刚听说你以后,你就干扰我的发育。当你忽隐忽现,我呼吸急促。当你忽近忽远,我心情一落千丈。和你梦中相会时,我习惯在雨中疾走。和你梦中分手时,绵绵细雨总是搭起一座座迷宫。我不知道,哪一片心是我的归宿。我不知道,最终花落谁家。十七岁,我的梅雨的季节。  因为你,我的孔雀裙,飘成云雀,让我一步跃上天门。因为你,我拥抱每一朵扑来的白云,这些云朵,像你,近在咫尺,又遥不可及。因为你,我与飓风赛跑,即使你在世界屋脊,也不能挡住我,狂奔向你。因为你,走近每一道悬崖边,我都伸开双臂,向你飞去,像风暴中的李尔王,一路呼风唤雨。  坐在悬崖边,群山在脚下沸腾着金桔的云朵。在这样的波浪上,我发现单相思,这样神圣。  我像采药的人踏遍青山,在一座座山巅上,喊着你的名字。夜间,茅屋外,响起野狐的嚎叫;清晨,台阶上,留下豹子的脚印;赶路的途中,被白色的狼群包围;下榻的驿站,被黑色的蝙蝠吞没。  可是,因为有你,我像一个女侠,用剑敲打着千年岩石,用牙咬着剧毒的花朵。我指着山尖上的古寺,对天起誓,假如你忘记我,我会到那座庙里作终生敲钟的人。  这十三首歌是我还没有见到你就为你万死不辞的情景。没有和你在一起的岁月,每一天多么煎熬,又多么陶醉。   第一章   第2节 云游回来    云游回来,吉米来到我的玻璃城堡。  他带来了石破天惊的消息,“你中了理查德奖!他把你的剧本捧成圣经。他让我给你捎句话,‘如果我陷在孤岛上,粮草断绝,只要捧着你的剧本,捧着你的灵魂,我就可以幸存。’你的魅力王子迫不及待地想见你。现在他就派直升飞机接你到他度假的太平洋热带小岛上。”   今天恰好是我十八岁生日,我的生日礼物好像是天子下凡亲手送给我一张通向天堂的门票。我狂喜地打开38扇落地窗,阳光像串串鸽子飞进我的窗子。  直升飞机把吉米和我接到太阳岛,银白色长龙把我们送到你的海滩别墅。  我迈上天台,看见多少女人围绕着你,你被她们逗笑得前仰后合,手中的酒杯与她们频频撞出火花。你的美,从你的眼睛里,从你的嘴唇里,从你的头发里,从你的骨髓里,从你的血液里,像迷人的香水,向我渗透。我怎么能让你从我的眼前再次消失?  吉米说,这些绝色美女都是你的对手。  吉米走近你,像个间谍,与你交换暗号。突然你的笑脸像天子退朝一样肃穆,你的眼光顺着吉米的眼光,落在我的身上。  整个世界突然空寂,彼此的视线里没有任何人。  在这个舞会上,你,我的翩翩王子,竟然穿过鲜艳的人潮,向我走来。每个人都惊讶地看着我,你最新的猎物。  你的堂皇、典雅、隆重的圣乐般的气流席卷了我。当你的眼睛电击着我,我的盛开的百合裙,朵朵开屏。我依着石柱,脚下起伏着十级地震。  两列火车,以光速驶向对方。两架对开的飞机,撞得灰飞烟灭。  从来没有这样慌张过,从来没有这样恍惚过,从来没有这样震颤过。  那些经历过恐龙的人,那些经历过龙卷风的人,那些经历过火山发作的人,此时都和我交换了心事。  你凝视着我,在我的眼里追逐着月光,你说,“我在我的世界里可以屠龙,却畏惧你眼里的野鹿。”  你的声音,像一杯迷魂饮料,让我的骨头麻成酥糖。草莓支撑着脚尖,双腿软成香蕉,腿间流下椰子汁。胸脯涨成水蜜桃,乳峰耸立起红樱桃,耳唇鼓起秋海棠,耳环砰然坠落。龙眼恍惚,鲜润的嘴唇颤成荔枝,舌尖涌着阳桃汁。  你凝视着我的眼睛,说,“你满眼都是故事,我想认识你眼睛后面的人。”  我依稀看见雨中你凝视我的眼睛,“你以前见过我吗?”  “见过,”你像雨中一样柔情地说,“在我的梦里。有时我不得不闭上眼睛才能真正看清。"  恍神舞曲恰好响起,你攥住我的手,带我步入舞池,你和我在癫狂的舞点中立时跳到魂不附体。你突然深深地吻着我的眼睛,吻得这样激情,好像压抑了太久的欲望终于找到发泄的出口。  曲子未终,你握住我的手,“我们一起走走,今天恰好是满月。”  当我们从人群中走过时,我体验了千百年来新娘的欣喜。我体验了一个牧羊女被王子穷追不舍的欣喜。我体验了昔日宫中压倒群芳中选皇后的欣喜。  月光把草坪燃烧成赤道,芭蕉哗哗作响,小溪凝固成钻石。  我看着你的高深莫测的眼睛,“谁能驾驭你这匹天马?多少人骑上去,又被摔下来?”  你沉思,脸上闪着节日的笑容,“答案藏在哪里?我知道就在我的身上。该死的黑暗,她们夜间出没,像流星一样消逝。”  我在星空下沉思,“我可以作你的天文学家,破解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在这辽远的黑海边缘上。”  “冉冉,人类是银河系的稀有动物,尤其是你。”你的凝视穿透我的一袭飘逸在风中的白色纱裙,直通我的骨髓,“你就像一个梦,为什么世上还幸存这样绝伦的天使?”  你的手机突然响了,秘书通知一个电话会议等着你,你对秘书口气神秘,“我正在和春秋时代的人谈话,二十四小时内我与世隔绝。”  你关上手机,轻声对我说,“你来自另一个时空,我不得不全神贯注才能听懂你的暗语。”  我的眼光贪婪地吞噬着你,“我曾经在大雪中等你,脚印蜿蜒成一条河流,一匹野马能在月亮上,狂奔多久?我曾经在暴雨中等你,我的身体像一条沉船,一只雄鹰能在海底,展翅多久?我曾经在沙漠中等你,每一朵白浪都是火山,一个太空人能在烈火中,挣扎多久?我曾经在北极圈中等你,我的心冻成化石,一条火龙能在冰川里,沸腾多久?”  你的嘴唇熊熊烈火,“你知道你的嘴唇有多么性感!这么美的语言从这么美的灵与肉中喷薄出来,你让我怎么招架?你表达自己的方式恰好击中我最脆弱的器官,也是我最雄伟的器官。我感觉你,就在我的精子里。”  我的胸前,飞出两匹白马,拉着我扑向你。  我按捺住野马脱僵的胸脯,“你的温柔,像一滴精子,播在我的身体里。我像怀上耶稣一样圣洁。”我的目光虔诚,比膜拜天神还虔诚,“你就这样种进我的胎盘里,我生下了耶稣。”  突然一阵叫春声,几个半裸的美女向你跑来,速度惊人的金发美女一个箭步扑到你的身上,和你拥抱,你给保镖一个暗示,七八个保镖同时上来,把她驱逐出境,把她们隔离到两百尺以外。  “我喜欢有神秘感的女人。我对投怀送抱的女人敬而远之。肉体关系对我太容易。我崇尚精神。追求爱情的过程比得到爱情的刹那对我更有吸引力,诱使对方倾心于爱的艺术比做爱的技巧更让我着迷。”  一阵海风袭来,你脱下白皮夹克,披在我的肩上,红衬衣把你衬托成年轻的红衣主教,“无论你对我做了什么,我希望你就这样做下去。我一生从来没有被这样强烈地电焊过,我的心、大脑和生殖器第一次精密地对准了焦距。”  看着你的保镖用身体像堤坝挡住那些向你围攻的美女,我不禁信誓旦旦,“我把满天的繁星浓缩成一颗钻石,为你闪烁。我把遍地的葡萄园浓缩成一杯红酒,让你陶醉。”  你闭上眼睛,“只有纯洁的酒让我大醉。”  “这杯酒已经酿了五千年。”  “难怪。”你的桃花眼汹涌着蜜意,“我很幸运找到了千年春宫酿酒大师。”  月光在你的眼里,汩汩流淌。这是一个银白色的秋天,一个让人神魂颠倒的季节。芭蕉叶,恰好落在我的肩上。你用叶子蹭着我的脸,说,“你就像这片叶子,我真怕把你揉碎。你太纯了!纯得让我揪心。”  你的一个眼神,就让我引火烧身,我为什么就不能灯蛾扑火。你的每一个眼神,都让我酒后失言,我为什么千杯不醉。  你的眼睛吻着我的眼睛,轻声说,“你的眼睛这样梦幻,我能沿着深不可测的隧道看到你的梦。我能送你一个名字吗?”  我笑笑,“孔夫子?”  你深情地说,“恍神公主。”  我不禁一笑,“很巧,我父亲也给了我这个冠冕。”  你惊愕地睁大眼睛,“你父亲怎么也这么叫你?”  我的眼光抚摸着月亮,“因为我一直活在一个真空的瓶子里,一个看不见的像牙塔尖上,一个空灵的雪国里。我一天也没有离开过我的水晶宫。”  你的眼光抚摸着我的眼光,你的手指穿过我的手指,紧紧地攥住,越来越紧,越来越紧,越来越紧,越来越紧,越来越紧,越来越紧……直到我们的骨头黏结在一起,“我在你的王国里,我在你的控制之下,请为我带路。”  我恍惚一笑,“如果你让我带路,我可能把你领进死巷里。”  你挺拔抖搂,“我就跟着你去死巷里。”  我不禁醉言醉语,“漫山遍野上,种遍了我的情歌,只有你骑马而过时,从马上坠落。你像醉卧的童子,仰头听着我的歌声,在回声四起的山谷里,两个灵魂越来越近。我禁不住向你,炫耀我的王国,太阳是我的钻石,我让她夜夜为你闪烁。花海是我的蝴蝶,围着你的脚步依依不舍。月亮是我的梳妆台,照着你的影子含情脉脉。”  你把芭蕉叶插在我的头上,“我不得不爱缪斯,这不是我的错。你是想得到剧本,还是得到我?”  我笑而不答。  你笑容辉煌,“小心你到底想要什么,你也许真的得到。我真心希望从我的手中缔造一位旷世的作家。为了创造你的想像力,我会不惜血本,你想过怎么感谢我吗?”  我飘飘然地抖着叶子,“天机不可泄露。”  你吻着我的眼睛,“你的天机只有我知道。我的兜里随时带着水晶鞋,我第一眼看见你就知道,你想穿上这只水晶鞋。可是给你穿上以前,你必须通过我的考试。这些试题难度远远超过哥德巴赫猜想。这些跨栏赛,是我不能省略的投资。我一定要知道我的命运是不是真的落到天使身上。”  你突然双手捧住我的头,吻着我的额头,“我想说,从今天开始,你一分钟也不能离开我的视线。”  你的声音像一颗幻觉药粒,使我突然行走不稳,脑髓烧焦,视线阵阵螺旋。  你依然吻着我的额头,“可是,你的月神的歌声混和在多少海妖之中。你的天使歌声,和那些女神的呼唤,让我迷惑。”  刹那间,粉红色迷宫成了紫色迷宫。  你笑着,“你愿意让我把她们介绍给你吗?”  我的胸口,压上一座千年墓碑。   第一章   第3节 骨盆形状的宫殿(1)   你带我来到你的船上,一座骨盆形状的宫殿。进门大厅,一座通天钢筋巨雕,两条女人狂放的腿V形向上无限张扬。你自豪地介绍,这是我的处女作。  坐在V雕下,吉米递给你一摞相册,让你从这些选美小姐中选出女主角。  你漫不经心地掠过,“她们都来了吗?”   “几乎都在。”你的眼光追踪着吉米的眼光,交错在这些美女身上。当你的眼光扫过她们时,我的心颤栗。  舞坛上的女主角选拔赛投影在墙幕上。男主角躺在虎皮毯上,一条红纱蒙着他的眼睛。他将裁判出谁是狂吻的佼佼者。  你欣赏着舞台上的化学温度,同时为我介绍身边在座的制片人和奥斯卡获奖的导演,对他们自豪地说,“今天是我的斋日。上帝给了我一个礼物,恍神公主。她的剧本精彩得叫魂,她的诗征服了我的每一粒细胞。她让我感觉自己扶摇直上。她还要写我,这个女孩的挑战性把我刺激得像喝了鹿血。”  一位赫赫有名的导演对着我唧唧兴叹,“你就像世界小姐,不,世界小姐没有你身上的仙气,你是下凡的天女,像夜色森林闪过的一匹白马,你的眼睛、你的飘逸、你的神秘、你的神韵好像通灵的水晶……”  你一个手掌竖起,毫不留情地打断了色情导演,“你见到哪个美女,都是同样的套词。”你的眼光落在连蝉几届奥斯卡的摄影师身上,“我倒想听听审美大师怎样鉴赏我的公主。”  年轻的摄影师细细打量着我,眼里闪烁着诱人步入迷宫的光芒,“如果天下女人都美如梦露,我把选美桂冠戴到诗人头上。”  你激动地和他握手,然后敲着酒杯,“你们都听好,谁想打她的主意,我就封杀谁。”  围在身边的女人,散发着夜狐的气息,这些女人隆着胸脯挤着眼神,后来者需要多少浑身解数踏过这道肉墙才能靠近你。  一个制片叉上一块牛排,示意一个美女,她心有灵犀,爬到桌子下面,跪着解开他的裤子,他脸上毫无表情。  一个金发碧眼的美女跑上前,像老情人一样拥吻你,你给保镖一个眼神。两个保镖顿时把她递解出舞厅。  你不慌不忙地对导演们说,“我历来用人的原则,是把有才无德的人送给敌人,让他们搅乱敌人的阵营。”  你狂吻着我的水仙裙,对我耳语,“你是不是给我施了魔法,所有女人在你面前都不存在。”  你的目光使我飘飘欲仙,我以为拥有了世界。  酒过三巡,你突然从相册里翻出一张裸照,把照片一把拍在脸上,“她惊艳得让人不能呼吸。这部片子的女主角定了,性感杀手就是她!她就是炸弹,她就是核武器。”  吉米说,“露尔,广告模特,这届选美小姐。”  你吻着她的照片,狂喜到自我欣赏,“她美丽得让人担心是间谍。”  这张被你惊为天人的照片,像传单在一双双手中穿过,传到我的手里。  我两手发抖,像握着法院判决书。我每天从电视广告上看见这个女人。这个女人的美,让我无地自容。这个女人的美,让我晕眩,让我难过,让我自卑,让我自残。这个女人的美,灼伤我的双眼。我面对着她的裸照,几乎把舌头咬出了血,笑着说,“我可以把你和她画在一起。”  你用丈夫的眼光亲昵着我,“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没有嫉妒心的女人。如果女人既不束缚男人,又让男人归顺她,她可以写本女人秘诀。”  面对着你的绝世目光,我又被捧到推翻的王位上。再清醒的人,也看不懂你的目光。你的眼光娇宠着我,“其实,女人能从情敌身上学到最多的东西。”  我压抑着心绞痛,面带微笑,“我会用这个女人作模特,练就一箱箱素描。这种自我虐待的绘画,不久就可以使我成为横空出世的悲情画家。”  你吻着她的裸照,“我欣赏神秘的女人,她必须是个谜,永远不要告诉我谜底,任何谜底都乏味。不要告诉我,她从哪里来。不要告诉我,她到哪里去,更不要告诉我,她为什么和我在一起。”你抚弄着我的长发,像个启蒙家,悠然布道,“一个冷艳的女人,一生有三种选择,超级明星,妓女和间谍。和我交往的女人,必须都是冒险家。和我交往,如果没有幽默感,就必须吃药。在这个名利场上,女人是性爱的奴隶,男人是金钱的奴隶。在这个乱世上,如果你能养成凡事向光明面看的习惯,比两千万年薪还要实际。” 第一章   第3节 骨盆形状的宫殿(2)   面对着这个放纵、火爆的肉体,我说,“从光明面看,肉体的美,扭曲堕落的灵魂,反而攻克男人;诚实纯洁的心,却被男人蹂躏。肉体比灵魂昂贵。性感所向无敌。淫荡是最致命的武器。”   你耐心地品味,“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食肉动物。冉冉,你能性感到什么程度?我所有的女人都不能性感到牢牢地抓住我。我需要性感到了野兽的程度。”你抚弄着裸照上排球般巨大的乳房,“不过有一点你要了解,我从不上瘾。无论一个女人多有诱惑性,我很快就失去兴趣。”   因为你的美,我骑在一个美洲豹上。既然不爱你毋宁死,那就要为这种精神付出代价。我的心,被你当成野餐,可是只要我能在你这不驯的野豹上,坚持最后一分钟,我就没有遗憾。   台上一群赤裸的女孩藏在桃红色的茜纱后,笑声如雷贯耳。你说,不久前,一个女人在你的庄园外,吞了水银,尸体像雕像矗立在门前,你把感情过度的女人看成精神病。你喜欢会表演的女人,没有答案的女人,拒绝型的女人,诱惑又冒充纯洁的女人。   我看着茜纱后面皮影般放大的献媚的笑容,“你喜欢伪装的女人?”   你说,“我喜欢性感杀手,脸上引诱的笑容,大脑浩淼的智慧。”你摸着露尔的裸照,陶醉地说,“其实女人就像拍卖画,竞争者越多,我越有胃口。”   我渐渐习惯了你的思维,“我会把你们画在一个笼子里。”   “包容是女人的美德。”你冲我眨眼诡笑,“可是你性感到什么程度?”   我因为写了侦探剧本,口气也像探长,“有一种女人,远处,她是女王;近处,她是杀手;梦里,她是天使;醒来,她是魔鬼。”   你赞叹,“恰好,她征服了世界。”   我把全世界的尊严都熨平在自己的嘴角上,“既然你爱慕女色,我把全世界的妓院献给你。既然你爱慕金钱,我把全世界的赌场献给你……"你攥住我的手,鼓励我,“我喜欢挑战的女孩。”   突然,吻赛冠军扭动着腰身,向你报到。你起身拥抱她的波霸。“我一定要亲身测试你是不是最邪恶的天使。”   没有想到你看上去玉树临风,脑子里却时时射精。   你的美,是一条绳索,把我绑在电椅上,把我抽打得遍体鳞伤;把我拴在绞刑架上,把我悬勒得奄奄一息。   她急不可待地问,“什么是男人的秘密?”   你给她一个刺激的眼神,津津乐道地摸着她的发卷,“一个掌上电子游戏机。只要上瘾或玩烦了,立时开机关机。”   “怎么赢得男人的心?”   你满不在乎地说,“假装你是游戏设计师。”   她分秒必争,“你的电话号码?”   你笑笑,“我从不接电话。”   你暗示保镖,她被三阵出局。   你指着满墙的装饰物,“告诉我,你看见了什么?”你津津有味地指给我,“这些都是我在非洲原始森林打猎时虏到的阳物。大像,长脖鹿,老虎,狮子,狼,猴子……”你从墙上拿下大像的阳物,放在我的手中,让我紧紧攥住,然后抚弄着我的手。   我质疑地看着你,“性感百病全医?”   你像吞了一瓶伟哥一样亢奋,“性感可以医治电影。电影成功的秘诀就是裸露、裸露、裸露。喜欢性欲强的人是热爱生活的像征。”   我无奈地笑笑,“剧本里应该再加上一个女人,因为失恋,每天为自己缝织寿衣。因为太痴狂,竟然拿毒药当生日礼物。”   你像弹球一样弹着我的手心,“给你一个宗旨,不维持,不勉强,不和自己过不去。女人不要在男人身上找思想,到万国图书馆找尼采去。女人把自己看得太高,就是失败的起点。女人要有伸缩性,对男人,一半是尊重,一半是亵渎。在男人面前,既是贞女,又是婊子。公主,看看你的周围,你被一群最疯狂的男巫女巫包围,他们愤怒、喧嚣、躁动、张狂、吸毒,好莱坞历来自杀率最高。好莱坞对你来说是毒药。”   我说,“一个艺术家,应该把艺术搞得轰轰烈烈,何必让艺术搞得昏昏暗暗。”   你诡秘地笑着,“冉冉,你被一群色狼包围,我不能确保我是一匹好狼。酒前经常想强暴你,酒后还没有失礼。”   突然,你腾地坐到V雕之间,你的身子在通天飞扬的两腿之间微小得像生殖器,你品着酒,兴奋此起彼伏,“我坐在女人与男人最终的凝聚地。我能感到身下的火山,看看V,两条最美的女人的大腿无限向上奔腾,向外怒放。V既是女人最想张开的双腿,又是男人最想钻入的隧道。看看她的绷紧的脚背和脚尖,所有的血液都奔涌到脚尖上,所有的激情和快感都放射在那个刹那。V的力量全在脚尖上。你知道我的巨雕的名字吗?维纳斯Venus。爱与美的女神,恰好是女性生殖器和男性生殖器的字母发音拼在一起,没有想到,古罗马发明名字如此用心良苦。”   我笑笑,“没有想到可不行,我的代号就是V,我的大门上就焊着V。Viva,我的英文名字。”   你激动地从V雕上跳下来,抓着我的手,吻个不停,“你的名字怎么会是意大利语万岁的欢呼声?”   我说,“我出生的那天,我父亲组织了啦啦队,他梦寐以求女孩,当我的头探出这个世界时,整个啦啦队狂呼着Viva,狂呼了整个黎明。”   你突然端起酒杯,向我敬酒,“我的V神,告诉我,我投资一部电影为了什么?”   我说,“你不是说为了性吗?”   你叹气,“一杯十全大补汤,真想撒一吨辣椒面。”你和我碰杯用力之猛,酒杯居然撞碎,我们两手沾满了红酒,你紧紧夹住我的手,两双血手夹在一起,“你不要被眼前的假像所迷惑。性只是佐料,那是假像,不是实质。电影的钥匙在于是不是开创一个新的时代。你必须是第一个开创者,而不是最好的模仿者。创造一个新世界,是首创,而不是跟踪。艺术上,我永远不做第二个最好的,必须是第一个。第二个就是抄袭,再完美也不过是拾人牙慧。这就是我的精髓!电影不仅仅是流血,不仅仅是声讨会,不仅仅是哲学密码,不仅仅是密电码,而是灵魂。电影不仅仅为了票房,如果不能摆脱金钱的诱惑,就是艺术的叛徒。金钱最能毁灭一个艺术家。我崇拜真正的艺术家,高贵的穷人。我献身曲高和寡的惟美艺术。我宁肯赔本投一部电影,押宝在无法则法的剧作家和为所欲为的导演身上,只为了竖起穿越时空的纪念碑。这座纪念碑,即使血本无归,就我一个人看,我认了!至少这一生,我对得起艺术。我这个人,其实,为阳春白雪而生,为阳春白雪而死。你能写一部这样征服我的剧本吗?”你在酒兴中,越说越亢奋,“我就是要把世界的电影命运背在自己肩上。”   你起身,没有人想到,我也起身,我的高耸入云的鞋根歪倒,我的脚扎扎实实地崴了一下,我疼痛地尖叫。   你顿时蹲下来,一个膝盖跪在我的面前,撩起我的裙角,轻轻地为我揉着脚,你的脸渐渐贴近我的脚,没有人想到你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吻我的脚。   你温柔地问,“还疼吗?”   依然钻心地疼痛,可是我摇摇头。   你在昏昏的灯光下找着几乎看不见的鞋眼,为我系上鞋带,依然紧紧地捂着我的脚,说,“你的脚真美。”   你把我扶回椅子上,说你马上就回来。   我的胸口发堵,好像杀人不见血的暗针埋伏在我的心口。阴影是能感应出来的。我有一种预感,你急着离开是去见你在船上金屋藏娇的女人。   即使你也没有想到,我崴着脚,在你的身后,跟着你走到船尾,停在卧室门口。   你吻了一下我的额头,满脸歉意地说,“我不得不救一个有自杀倾向的女孩。”   我凝视着你的醉眼,“你知道,地球上最远的地方在哪里?”   你飞舞着眉毛,“哪里?”   我看着灯下我的影子,“就是我站的地方。”   你笑笑,“是的,我们的区别就像蝴蝶和起重机。”   你进了卧室,从里面锁上了门,我掉头就走,即使脚腕疼痛得像被狼咬了一口。   大海,沉寂的像黑色的古战场。   第一章   第4节 甲板上   像要跳楼的人,在甲板上,踱来踱去。我就这样望眼欲穿地等你。最后,我实在不能忍受,就敲响你的门,告诉你,我不得不见你。你沉默。那个瞬间,你一定在猜测,我是什么样的女人,这样主动,又这样绝望。  你只穿着白色紧蹦短裤,从胸到腿的野丛茸毛使你声明你是食肉动物更加如雷灌耳。你绷紧胳膊上弹簧般的肌肉,亮相健硕的胸肌、腹肌、股肌,你像随时上场的种子选手一样果断,“十分钟以后到甲板上等我。”  我回到甲板上,每一秒钟都在走房梁。  我有这种一分钟就跨越多少世纪的隔世之感。  海水目光宽容,让我想起你,所有女人的丈夫。在大海面前,我为什么心胸狭窄。  我等待了多少年的你,只是一剂迷魂药发作中的迷幻之旅,就连你自己都不认识你自己。你的大脑有着无穷的空间容纳戏剧,你毫无障碍地把自己当成无穷无尽的角色,从一个角色瞬息跳成另一个角色。  我冥冥中有一种预感,我永远都不可能拥有你。你是为了自由抛弃一切的男人,在我和自由的天平上,即使我奢想和自由抗争,都是对自由的亵渎,对自己的残酷。我永远都不是自由的对手。没有人能剥夺你的致爱,我宁可牺牲自己也不能陷你我于不义。建立在你的痛苦之上瞬息的快乐会使我捂着胸口痛哭。  我活埋在我们的未来里,我朝着船头走去,我从未有过的绝望。我发誓这是我们的诀别。  面对着苍穹般的大海,我并不豁达,仿佛经历了一场五马分尸的车裂还残存着最后一口气。  想到我两千两百天的期待只是一场宫外孕,想到我们根本没有未来,我掩面而泣,纤弱的腰哭得酸痛,随时都能哭断。没有比灵魂里的流产更哀恸的了,我任由泪水在脸上肆虐,我的青春就这样被劫掠,就这样被撕票。  我的泪水让满天的水仙花全部枯萎。  你飘着海蓝色的绸子上衣,在月光下像一个海魂向我飘来。海风吹干了我的眼泪。  我在甲板上患了致命的忧郁症,声音凝重,“我们这是最后一次见面。”  你惊恐地问,“你患了绝症?”  “永别前,我想告诉你,”我缓缓地交代遗言,“因为你,我懂得了欢乐。尽管欢乐是短暂的,可这朵一瞬即逝的玫瑰,让我拥有万里长城。因为你,我懂得了痛苦。尽管痛苦是一生的,可这座奔腾不息的火山,让我燃烧成一条火龙。"  你看着黑色的海浪,“这样的悼词让我心痛。我不知道我是不是伤害了你,这是我最不想看到的结局,至少让我们给命运一个机会,至少让我知道你是谁。”  我伤感地说,“我是一个修女,奉献出自己,换来难耐寂寞,天天和上帝对话,终觉心不平衡。”  你呼吸着我的水仙裙上的清香,沉迷地说,“答应我,不要离开我,好吗?”  我伤魂地凝视着你,“有一天我化成灰,你能认出我的灵魂吗?”  你镇定地凝视着我,反问,“有一天我化成灰,你能认出我的灵魂吗?”  我们久久地凝视,直到我的脑髓,化成了泪水。如果我就这样,让自己疯狂一回,我就再也不能搭救自己。你是一个和任何人,都不能走到头的人。没有人能让你陪到这个世纪的尽头。谁爱上你,谁就服起无期徒刑。  海浪,一阵咆哮。  那个黑色吊带、浓妆艳抹的金发女郎叫嚷着冲来,向你嘶叫,“你背着我来会白魂,我现在就和她同归于尽。”  她一把抓住我的长发,拽着我往甲板下推,我拚命挣脱,你搡开她,双手死死攥住她的手腕,笑着说,“宝贝,回去吃药睡觉。”保镖冲上来,把她抬举走,她边挣扎,边尖声诅咒。  “没有想到你小小年纪这么宽宏。”你抚慰着我的长发,轻轻梳理着,叹息,“你这么好人家的女孩,为什么为我堕落?我是你父母的噩梦。你这么好的女孩,我怎么舍得毁灭?我不忍心迫害纯洁。”你看着海面,看着翡翠走廊的尽头,叹息,“我不忍心伤害一颗纯洁的心,我不忍心看你最后扑空。”  我看着夜空,看着你的星座。  天秤座最怕失去自由。尼采就是天秤座。天秤座是生命大戏的编剧、主角和导演,深谙如何点燃和扑灭爱情的火焰,你是没有爱就活不下去的人,可是会付出一切代价赎回自由。对爱情若即若离,使双方扑朔迷离。  水瓶座最怕失去灵感。伽利略就是水瓶座。我天生就是幻想家,天天都活在愚人节,随时都有可能被烧死。热爱危险,总是处在危险之中,意料不到的事情随时都会发生。  天秤座和水瓶座酷爱孤独,孤独是从心脏流出来的血液。孤独是我们的内脏。水瓶座和天秤座没有婚姻缘。  泪水突然冲上来,我忍住泪水,“我不可能爱你,除非永别。”  我掉头就走,你挡住我的去路。  你的手轻轻地抚弄我的头发,“你为什么对自己这么缺乏自信,你难道让我永远哀悼、伤逝、祭典我们一瞬即逝的玫瑰。当我从你的剧本中第一次接触你的诗魂,我不仅仅是敬畏。当时我点上蜡烛,你的字迹在烛光里像一个个精灵。你的少女的纯洁让我颤栗,你的少女的缠绵让我感动,你的少女的狂热让我吃惊,你的少女的幻觉让我神往。那个通宵未眠的深夜,我和你的字迹在一起,时而泪流满面,时而自言自语。我第一次体验了一个女人带给我的肉体之外的快感。我开始了传说中的初恋。和你的诗魂相遇的时刻,就是我的初夜。一切都像是第一次,我在梦中第一次这样拥抱,第一次这样倾诉,第一次这样狂吻,第一次这样触摸。坦白地说,我还从来没有被这样震撼过。我第一眼看见你就知道,我遇上了今生的惟一对手,我怎么能让你从我的手指间滑落?”  我听着海浪和月光凄婉的倾诉,“遗憾就是美。至少遗憾缔造诗人。即使我们现在就分手,你已经给我留下了一生最销魂的时刻。我的一生不再是空白。我会让这个夜晚,伴随着我的孤独。让你的声音,麻醉我的疼痛。因为这个时刻,我好像经历过王位,顿时变得超脱。我好像经历过生与死的劫难,瞬息懂得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你的手指陷进我的头发里,“诚实地说,我很难找到时间品味你在我心里排山倒海的感觉。来势汹猛,又千头万绪。每一天的每一分钟我都在心里向你倾诉,你唤起了我的倾诉欲。你挖掘了我最闪光的时刻,相信我,没有人像你这样开采我,使我在你手中成了伏法的宝石。你有天才把恐龙变成天鹅。”你的头深埋在我的头发里,“既然你让我看见了你的冰山一角,就让我葬身在你的冰山。我永远不松开你,永远不让你走,永远不让你离开我。相信我,为了你,我可以改变自己。只有你对我有这样的威慑力。你至少应该对自己有信心。你至少给我们的命运一次机会。我不会让你失望。”  我感动地仰头看着星空,惟恐泪水顺着脸奔涌下来。   第一章   第5节 来我家(1)   早晨你约定傍晚来我家,时针爬着秒针的步子,我不知道每一分钟是怎么熬过来的。太阳房成了月亮房,我坐在画室里,举着画笔,把眉眼之间当成了调色板。我知道你这样的人失言根本不需要理由。你直到深夜才敲门。  玻璃幕墙透进来的月光,倾泻在我们身上。走过的玻璃幕板下,地下金鱼池变幻着柔光,金鱼翩然游逸。你的眼光吻着我的飘飘的茶花裙,跟我走进画廊。   满墙都是我泼上的你的巨幅油画。你端着酒杯,巡视着我眼中的你,“只有你知道怎样震撼我。每一分钟,你都让我对你刮目相看。我不知道和你在一起,每天睁开眼睛你会给我什么样惊世骇俗的创举。”  我看着每幅画在癫狂时泼上去的激情,“只有你拥有收藏权。”  你晃着酒杯,满手洒着红葡萄酒,“我必须收藏你!我仰慕你的艺术天份。你记住,我仰慕的人寥寥无几。你血里流的都是艺术。你是通灵的艺术家。我可以摸到你的灵魂。一个世纪才出现一次的灵魂。我不得不给你的灵魂最高的评价。你不仅仅生活在肉体之中。你带给我肉体以外的快感。我可以拥有任何美女可是拥有一个艺术精灵却是旷世罕见。”  你在我的画廊里挺拔地踱步。你太美了,美得像随时就要幻灭的海市蜃楼。和你在一起,我总是有一种最后一次和你在一起的诀别之痛。这种生离死别的伤感使我神志不清,我冲进书房里,当即研磨,为你狂草。  山无陵,江水为竭  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  乃敢与君绝  你惊愕地捧着书法,好像捧着圣旨,你的双臂和声音同时颤抖,我还没有给你翻译天书,你狂喜地说,“我根本不用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只要是你的手谕,我就把她供在神龛上。我知道我得到了什么,我不得不爱护,不然你会从我的手缝间溜走。我的恍神公主,你太与众不同,在这个大千世界里我发现你太幸运了。”  听着你的肺腑之言,我迷乱地挥起长袖,边舞边吟,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我在这个忘乎所以的时刻,吞吐含放,出神入化,俯仰之间,翘袖折腰,袖如飞雪,飙回风转。  你的目光五体投地的痴迷,“冉冉,你的身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气质,脖子修长得像天鹅,双臂柔软的像羽毛,身姿窈窕、幽长,轻盈、翩然,亭亭玉立,风姿绰约,这些字都加在一起,也不能折射你的美。”  你看着墙上我的自画像,“用一个字概括你,什么最恰当?”  “幻想家。”我凝视着自画像上的眼睛。  “如果你不是幻想家,我怎么知道我的命运?”你认真地抿着酒杯,在水泄的月光下细细打量着我,“我想知道为什么你说,诚实是惟一的游戏规则。”  我看着月亮,想到还没有见到你以前嫦娥奔月的心境,心情一阵苍凉,“我是想祈求你,把我领进你的世界,和我分享你的心。”  你叹息,“你为什么让我交出我的不可救药的内心?”  我的心像芦苇编制的船只一样沉浮,我急于知道你眼中的我的归宿。我迫切地问,“如果你是画家,你怎么画我?”  你眯起眼睛,好像在月光下找着光线和角度。你摸着我的瀑布般的长发,你的头突然埋在我的头发里,用我的头发蹭着你的脸,然后抬起头,说,“你让我给你画像?我怎么能画出你在我心里翻江蹈海的感觉?你像芭蕾舞精灵一样,美丽、窈窕、飘逸、纯洁、尊贵、优雅、神秘、激情、狂醉、火辣、性感,还有调皮。我还有什么没有看清吗?”  我笑笑,“那只是我的画皮。如果你是画家,你就要画魂。你看得见我的灵魂吗?”  你翘起嘴角,幽情地说,“女人从男人的灵魂中看见肉体。男人从女人的肉体中看见灵魂。”  我向你挑战,“那你从我的肉体中看见了我的灵魂?”  你扑哧笑了起来,“我的恍神公主,我可没有醉,我自始至终并没有看见你的肉体。”  我像解剖医生一样凝视着你,“可我看见了你的灵魂。”  你的眼神激励着我,“你看见了什么?”  我的声音低缓,“你眼里的深邃,只有你的内心可以匹敌。自尊、孤傲、忧郁、幽默、敏感、怀疑,防范每一个靠近你的人。哲学家的头脑,诗人的灵魂,奇迹的智力,丰富而不祥的激情。”  你打量着我,“你不露一寸肉体,就让我灵魂出窍。我必须把你的灵魂当成克隆人一样研究下去,你知道那个研究耗尽了几代科学家。他们花了几十亿研究经费,劳神了几十年,可是最终却忘记当初到底想发现什么。为了使我的研究少走弯路,请你给我一个提示,你的灵魂里充满了什么?”  我淡淡一笑,“八千吨情感。”  你哈哈大笑起来,“酷!我相信没有钢筋般神经准备的男人都会被你的万吨爆炸的情感吓退,可是问问我周围的人,我恰好酷爱挑战,任何历险我都付得起代价。我的挑战书历来是,我来了,我看见,我征服。” 第一章   第5节 来我家(2)   我凝视着画中你的眼睛,“一个字概括你?”   你的蓝色的眼睛,冷傲而温情,“探险家。”   “我也许和你探险过的女人相似,只是我们纯洁和激情的温度不同。”   你气宇轩昂地裁判,“你和她们毫不相似。你独树一帜。应该说你独特中的独特让那些演技大师无法模仿。”   被一代旷世王子吹捧,我腾云驾雾,竟然在自己家里迷了路,带你穿过玫瑰园,在拱形树林里穿梭。几只孔雀歪着坚韧的脖子,看到我走来,顿时开屏。我带着你从假山瀑布的泳池搭上小船,划进室内泳池,玫瑰色的灯光像一座水晶宫。几只天鹅偎依着清高的脖子,跟在我们的船边。上岸后,我把你领进电影房里,我点亮放映机,走在刺眼的灯光后面,我的身影在墙上像皮影戏。   “在这间电影室里,我一遍遍地放映你的每一部电影,为自己讲解精神的起源,气质的起源,艺术的起源。”   你的挺拔的身子隔着屏幕,“我第一眼看见你,好像生来就认识你。我终于找到了你。”   “你的缪斯?”   你的声音好像冰镇过,“在我眼里,只有两种女人,女神和床垫。”   “她是谁?”我指着屏幕上自己的影子。   “命运会为她裁决。”你给我的影子一个飞吻。   和天马行空的你在一起,我好像在藏满旧日情物感物伤怀的地下室里,我恨不能把三千年的情物龙门阵地献给你。   我把你领到琴房里,我点燃九十九朵红蜡烛,火焰像九十九朵红玫瑰。我披着白色婚纱,手指在钢琴上掀起暴风雨中海鸥撞击的海浪。   我和你的影子,像两朵蝴蝶,飞在墙上。   我为你弹起大海,送给你海岸线、波浪沙滩、涛头上的滑水板、云雾中的帆船、撞礁的鸥群、紫色空中的苍鹰、一颗泣血的夕阳。在你的身边,我像在大海身边。你的眼神,让海浪涌起无尽的蓝宝石。沿着你的海岸线,我和夜风,吹拂到大醉酩酊。   你捂着眼睛,“看不见的大海,比看见的还美。”   当我弹起激情奏鸣曲,你钻进我的婚纱,轻轻地吻着我的踩着踏板的脚趾。   你探出头来,狂吻着我的手指。“钢琴和绘画是一个女人的陪嫁品,谢谢你有如此丰厚的嫁妆。我握着水晶鞋,等待着给她穿上。”   键盘突然沉寂,我问,“你是她的骑士?”   你目光炯炯,“如果天降大任,骑士怎么能拒绝?”   “永远保护她?”   “如果这是我的命运,我有选择的余地吗?”   我们的眼光捧着这轮日出,谁也无力推开这坛醇酒。   你吻着我的手背,“每天都是不可预测的一天。我们必须争分夺秒,不然我们的余生都会好奇,我们到底失去了什么。我们幸运地找到彼此,还有比这更幸运的吗?”   键盘在我手下昏迷。你狂吻我的手心,“想像你的眼前都是玫瑰,玫瑰魔毯把你卷到玫瑰花海的床上,床上撒满了白玫瑰,红玫瑰,粉玫瑰,蓝玫瑰,黄玫瑰,紫玫瑰,我要把你放在玫瑰床上。”   我一个手指滑过键盘,“我也要把你放在玫瑰床上。”   你吻着我的手背,“什么时候?”   我看着飘在地上的十丈婚纱,“新婚之夜。”   我弹起了婚礼颂,问,“你知道哪首曲子是我的魂曲?”   你像新郎一样认真,“婚礼颂?”   我的手指掀起狂飙,“这是惟一让我热泪盈眶的曲子。”   你吻着我的手指缝隙,“你怎么把我折腾得如此疯狂?我这样头重脚轻还是第一次。你是第一个人对我有如此神效。我最近开始想我们的未来。你已经成为我生命中的地基,你知道吗?”   “我们的地基扎实了吗?”我的手指狂扫键盘。   “当然扎实。”你抓住我的手,深深地吻着,“扎实的浓雾。我保证给你找一个丈夫,这个重任交给我,我一定不辜负你。”   我的手噌地从你的手中抽出来。   你吻着我的婚纱,伤感地说,“你的心受伤害,我的心也受伤害。可你要了解我的背景,我是不婚主义者,没有人能改变我。这种改变不是儿戏。我的心和大脑必须达成共识。首先我必须调整我的心态,我必须以一颗纯洁的心面对你。”   我缓缓弹起悲怆奏鸣曲。   当我的手指,在键盘上激起海浪时,你能不能听出,我的泪水在千堆雪上,汹涌呜咽。你能不能看见,我的火焰从手指缝里渗透燃烧。   我泪流满面地说,“这首歌的结尾让我抽泣。”   “什么结尾?”   我在黑键上激起高潮,“她割腕后倒在血泊里。”   你闭上眼睛,突然蔑视并且口气狠狠地说,“我终于领略到你的比刀子还尖利的牙齿。你竟然影射我的母亲!如果是别的女人,我会从此封杀她。你让我太失望了,我忘了告诉你,无论一个女人多么国色天香,才华盖世,如果她想操纵我,那是白日做梦。”   你把酒杯仇恨地摔向壁炉,水晶碎片和红酒洒了一地,你向门外扬长走去。   我边为钢琴拉上垂地的白色天鹅绒,边喝住你,“如果你现在跨出这个门,休想再踏回来。”   你的脸像冷冻的尸体一样冷笑,“只要我跨出的门,我从来没想再踏回来。”   你头也不回地拂袖而去。   第一章   第6节 一拳击在大理石壁炉上   你离开后,我的血管像油管爆裂。我一拳击在大理石壁炉上,击得满手是血,大理石上血迹斑斑。  我滑倒在大理石台阶上,头撞得像雷声,脸蹭得血肉模糊。我在镜子前包扎上脸,看着血殷红的绷带,看着自己恍惚的眼睛。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快就被打入冷宫。我没有想到这么快就把你引向暴君。   我来到后院,拨弄起竖琴,越弹越凄凉。  突然,一个身子翻墙而过,我没有想到是吉米。  他激动地说,“我买下你隔壁的房子,正在搬家。我们一墙之隔,我以为是天上来乐,我站在墙的那一面听了两个小时,后来,我爬到梯子上,那个瞬间,我的眼睛被你焊住了。你在阳光下弹着竖琴,你头上插着的蝴蝶几乎飞起来,你弹奏竖琴的刹那也像在风中飞起来。”  我像腰部截肢的病人一样向手术医生求救,“吉米,你说的对,我和别的女人一样,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他说,“理查德昨天还说你是他千呼万唤的女神,他赞美了你两个小时,他说你的灵魂一个世纪才出现一次。这倒是他朝令夕改的方阵。你说什么把他得罪了?”  “不记得。”我陷在琴弦的云雾里。  我蒙着纱布,跟着吉米,来到他家,搬家公司正在用升降机卸下三角钢琴。他带我参观他的新房,35米高的天窗让大厅像阳光灿烂的舞厅。他兴奋地说,“我要让我的房子变成你的画廊。”  三层楼,十几间房子,他问我怎样摆设。我心神不定地给他出着主意。当我们来到后院的泳池,我终于压制不住焦灼地问,“理查德对你怎么说我?”  吉米的手掌拍了一下棕榈树,他的失望都在他的手掌上,用力过猛,手心拍出了血,他两手攥在一起,血沿着手腕流淌,他缓缓地说,“那天理查德走进我的办公室,把你的几首诗有血有肉地背了一遍。我只记得‘我在大雪中等你′和‘你骑马而过时,从马上坠落′。有一点你不知道,理查德记忆力惊人,他从小学中学大学,被公认为‘小超人′。小学,他一人同时下四盘盲棋,下赢四位国手。中学,雕塑、油画、音乐、文学、哲学,博古通今,老师都不得不佩服,说他是文艺复兴的达·芬奇。大学,他打领带的时候,面前都放着百科全书,过目能诵。在十几所常春藤大学竞选,他当选模拟总统,和他竞选的可都是参议员州长的儿子。他从大学起就开始制作电影,读过一列火车的剧本,可是他从来不会搞混一句精彩对白,在他化腐朽为神奇的魔力面前,即使好莱坞铁腕也不得不称臣。他第一次获得奥斯卡制片奖,才二十六岁,最年轻的新生代,他上台领奖时,全场起立,雷鸣掌声经久不息。人人对横空出世的昆仑派,肃然起敬。对天上捧出的一轮朗月,高山仰止。他向台下的掌声挥手时,他的摄人魂魄的风采使主持人对着实况转播的四十亿观众感慨,命运总是偏向一种人,他必须具备超人的胆略、伟人的气概和无人企及的巨人风采。风云人物周刊连着六周爆炒,整个世界给他都不能证明他的实力,他征服了一代人。他这样的人能不狂吗?讲句实话,这世上,我听见敢顶他的,也就是你。可是你要知道他的脾气,他软硬不吃。他不仅能量过人,热量超人,火气更旺。你招架得了吗?”  我被煽风点火得几乎要烧房子,我的脆弱的嗓子先声夺人,“虽然我不是振臂一呼应者云集的英雄,可是我是新新人类,还没有我不敢想的,还没有我不敢做的。”  吉米笑笑,“那你就写本新新人类宣言。从古到今的书,不是人吃人就是天吃人,不然就是无穷无尽的主义,铺天盖地的情痴。你天生超前,走在时间的前面,那就给世界一个惊喜,理查德就会踏踏实实跪在你面前。”  我迫不及待地问,“你觉得我配得上他吗?”  他看着泳池边螺旋浴的激流,想了刹那,“你们有很多相似之处。”  从我们惟一的朋友口中,我丈量你和我的距离,我激动地问,“什么相似之处?”  他说,“幻想,执着,聪明,目光远大,智商极高,你们是神交。”  我穷追不舍,“还有呢?”  他不假思索地说,“你们是一对超前的人,一对幻想家。你们是两个精灵撞在一起。你们虽然拥有世界,却根本不在乎手里的世界,你们满脑子想的是创立一个新世界。静坐不动,就可以驱使宇宙奔驰。你们天生以迈向巅峰为目标,心灵永远处在巅峰状态。你们关心的是惟美、神圣、自然与宇宙价值。你们是哪吒闹海的人,大闹天宫的人,天马行空的人,大浪淘沙中势必叱咤风云的人。”  他不愧是白宫首席律师的儿子,难怪被好莱坞杂志称为第一神嘴,我锲而不舍,“还有呢?”  他一鼓作气,“你们是凯旋门的魔术师,极乐世界预卜先知的预言家。幻想是你们的狂欢节。沉迷在幻想中,不问世事。你们是幻想的国王,现实的甩手掌柜。为幻想两肋插刀,却对现实视而无睹。你们是新时代的人,打破社会阶级人种一切锁链,你们是敢于疯狂的人,疯狂中都具有哲理和逻辑。”  我追问,“还有呢?”  他声调冷静,“你们宁肯冲进火焰里而不只是旁观。你们受到命运之神交错穿插的惩罚与赏赐。对惩罚,你们自视甚高,总觉得自己可以超越命运。对灾难,你们目空一切,大祸临头还谈笑风生。在最惨烈的狂风暴雨面前,你们乐观超然,以为是戏剧里的挑战。遇到同样的逆境,别人自杀,你们却不屑一顾。你们自己就是发电站。你们是从不随波逐流的人,不按常理出牌的人,打破一切常规的人。你们是一对山鹰,在天空中翱翔,不知恐惧是什么。即使绑在火刑、绞刑架上也能逃之夭夭。”  “还有呢?”  他想了想,“你们是没有恋爱就活不下去的人,把爱情视为一种激情嗜好,终生不变的职志,可你们更沉醉于幻想式的爱情。复杂的爱情游戏,对你们轻车熟路。你们最爱完成‘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再艰险的天堑,在你们脚下,也是水到渠成。只有爱情才能把你们的灵魂、智慧、创意发挥到淋漓尽致。可是你们的未来可能短路。”  云彩撒开一张渔网,我看着云彩,问,“为什么?”  他说,“因为你们都是博爱的人,新潮的人。他患有承诺恐惧症。他是宁可撞死在笼子上也不被镣铐束缚的人。虽然你是与人奋斗其乐无穷与天奋斗其乐无穷的人,可你又是善于幻灭的人。”  搬家公司在等他,他送我到门口说,“女人应该学会保护自己。失败不是坏事,至少失败会帮助你成长。”   第一章   第7节 48小时没有合眼    48小时没有合眼。深夜,坐在梳妆台前,解开纱布,用电针扎进头穴,脸上充满了电针,可还是安稳不住我的魂窍。  午夜,管家敲响我的卧室,告诉我大院的石狮边,有一座比石狮还大的花圈。我来到大院门口,花圈上的玫瑰沁人肺腑,我抽出花里的纸条。   我最亲爱的公主,  这是你今天的数学习题。  冉冉+理查德史东=冉冉史东  验算后我会考你。  你的教授。  我抄起望远镜,到二楼的亭台上。从亭台上,可以看见山顶你的白色石堡。我举着望远镜,在月光下,眺望着你。没有想到,你竟然也在凉台上,举着望远镜,眺望着我,你向我的充满电针的头致敬。  手机突然响了,“冉冉,你拒绝接我的电话,不欢迎我登门请罪。你把我折磨得48小时没有合眼。没有你的48个小时太漫长了,漫长的像两个世纪。我最不愿看到的是你不愉快。你不愉快,我就更不愉快。这种僵局让我窒息。高兴点,你的喜怒直接牵动着我。你这样,我非常恼火。为了你,为了我,为了我们的将来,请不要再闹脾气了。”  电话突然断了,我的手机电池竟然在千钧一发之际没电。你的回音比电针还神效,我以美洲豹的速度冲回房间,插上电。冲回到亭台上,我从望远镜里看见你仍然举着望远镜看着我。我兴奋地摇着头上的电针,向你挥手,我们忘记了前嫌,随时都忍不住冲向对方,生离死别地拥抱在一起。我们谁也不忍心放下望远镜,就这样在望远镜里,互相凝视着对方,直到凌晨。  凌晨4点,煎熬到太阳穴上扎满了针灸,我在房梁上踱来踱去,突然看见一个亮点像飞碟一样落下,我点亮千瓦灯光,和天上来客遥相呼应。  我终于看清,一个热气球飘旋在我的上空。我在亭台上追逐着气球,你推开热气球的窗子,探出头来,竖起两个大拇指,向我的“针头”敬礼。  你拨响了我的手机。“凌晨4点,我一定是疯了或者狂恋上你。如果我不小心说出你不爱听的话,请你不要突然挂电话。你至少给我道歉的机会。我知道我根本不配得到你的宽恕,因为我待你太不公平,你刚才挂我的电话,我只能到你的上空,深夜探访你。”  你的声音充满了回音壁里的磁性,“昨天,吉米和我谈起你,我们居然谈到深夜。我告诉他,你有一种少见的本领,既攻克了我的心,又给了我严重的头疼症。就像喝了你酿的酒,既让我陶醉,又让我悲哀。最难度过的时间就是心和大脑不确定的时间。真正爱上一个人就是受苦。哪天我受不了这种苦,就会投降,把自己锁在笼子里,把钥匙交给你。只要能让你高兴,只要我闭上眼睛,我相信我什么都可以承受。”  我的胳膊向空中抓着,仿佛要抓住一点奥援。  我抓住的只是一地水银,“把爱的疾风骤雨降服成阳光灿烂的沙滩,是你的功德。  你的声音如此温柔,含着一地月光,“我的心里只有一个人的房间,现在这个房间被你占据。”  你的热气球变幻着五彩缤纷的光束,“从一出生,上帝已经为每个人缔造了另一半,人的一生就在寻找自己的另一半。幸运的人,遇上另一半,可是擦肩而过。更幸运的人,遇上另一半,彼此燃烧。最幸运的人,遇上另一半,厮守终生。”  “谁是你的另一半?”  “你。”  “不知你对多少女人这样说。”  你情绪激动,“没有见到你以前,我常常看着天空,问,我的另一半降生了吗?人生找不到自己的另一半是真正的孤独。直到看见你,我什么也不再想了。我有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就是踏实,我终于踏实了。你也终于可以踏实了,你有这种踏实的感觉吗?”  我的血液像温泉渐渐升温。  你说,“你的王子终于从远方回到你的身边,我发现没有你的世界,一片空白。我只要失手失去你,面对的就是铺天盖地的芸芸众生。”你的声音激动的像总统就职演说,“你是我的公主,你的幸福就是我的使命。我们今夜需要一个梦,你的任务就是梦想一个我们的世界。今天是我们梦想的日子。如果你有梦,我为你实现。告诉我,蜜月带你去哪里。”  我的血液终于像火山一样沸腾,“带我去草原,去看天与地的尽头。带我去高原,去摸太阳的脉搏。带我去大山里,去闻四季的气息。带我去沙漠,去尝星星的果实。带我去火山,去听大地的心跳。带我去海上,去捕捉月亮的眼神。带我去无人岛,去掂量日落的黄金。”  你给我一个飞吻,“你的王子带你去罗蜜欧与朱丽叶的花园,用美和爱的十四行诗为你催眠。”  我向你挑战,“罗蜜欧与朱丽叶认识一天就举行婚礼,你能做到吗?”  “你的王子已经背好白马。”你的激情像尼亚加拉大瀑布,“蜜月,我们在烛光下享受丰盛的佳肴美酒,在海滨欣赏落日余晖,在星光下搭游轮夜航,在雪夜的林间小木屋中情话绵绵,在熊熊火光前的熊皮地毯上激情做爱,在雪花飞舞中漫步穿过花园,在月光下轻歌曼舞,在霏霏细雨中漫步,共乘敞篷车去兜风,在喷射水流的三温暖中做爱。”  我举起月亮的酒坛,向你敬酒,“让我们享受烛光下红酒的盛筵。让我们沿着海岸线,踏上日出日落的红毯。让我们在星光下,缠绵在夜轮的甲板上。让我们在林海雪原的小木屋里,倾尽柔情蜜语。让我们在熊熊壁炉前,赤裸裸地翻滚烈焰。让我们在飞舞的雪花里,拥抱着穿过樱花园。让我们在皓月下的沙滩上,翩跹起舞。让我们在绵绵细雨中,狂吻到在山里失踪。让我们在黎明的刹那,开着敞篷车冲向地平线。”  你沉迷地说,“让我们在夜里出海,让我心醉神迷的天使教给月亮原始的美。我们驶到阿拉斯加,裹着熊皮偎倚在熊熊的篝火边,在草垛上翻滚,让我呼吸你的滚烫的呼吸,让我们像打摆子一样拥抱,好像这是我们最后一次在一起。我们跑进西伯利亚的雪海里,在扇子般的雪片中,揉着雪球,投进彼此的怀里。在雪原的森林里,我们跳起华尔兹,从日落跳到日出。我们站在好望角的悬崖边,在淅沥的雨中,打开哥伦布的地图,眺望我们的新大陆。在非洲的原始森林里,你骑着烈马,你的奔腾的身姿让我呼吸急促,我的公主远远超越这个时代。”  “我真的能成为你的妻子吗?”我几乎想蹦上你的气球。  你轻声说,“我的双臂一直在等待。我的一生都在等待,只是我不知道。从今夜开始,你就是我的未婚妻。我们开始倒计时,我迫不及待地想作你的新郎,这种心情让我从黎明到夜深,都陷在火焰山里,这个星期我就带你见我的父亲。”  订婚之夜,我热泪欢呼,“理查德万岁万岁万万岁!”  庞大的气球落在我的花园里。你一步蹦出气球。我从亭台上纵身而跳!  你从半空中一把抱起我,像花样滑冰冠军一样抱着我绕场旋转。   第一章   第8节 等待发奖    你白色西服,红色领带。我披着十丈婚纱,和你走上奥斯卡颁奖的红色地毯大道。身边,边走边向镜头频频招手的都是家喻户晓的明星,我们从密集的闪光灯下穿过。  坐在制片人的圆桌边,等待发奖时,你突然从兜里抽出手机,说,“我父亲就在前面,看见我们了,他马上就给你打电话。”   “真的吗?”我紧张地抓住你的手。  “他想知道你是不是认真的女孩。他想知道你是否理解婚姻是一生,而不是节日。他觉得你太年轻了,你能照顾好丈夫吗?”  我说,“就像圣母玛丽亚照顾圣婴。”  你笑笑,“床下是圣女,床上是魔女。”你吻着我的手指,“我父亲想知道你过去有多少男朋友,你必须实话告诉他,因为他雇佣的侦探公司对你了如指掌。我不知道他想保护儿子到什么程度。你准备好了吗?”  手机在我手里突然像个定时炸弹。  “他想知道我们蜜月还打架吗?那时我们就没有导火索了,我会是最忠实的丈夫。我父亲会问你怎样使我浪子回头。”  “我怎么回答?”  “告诉他,你的鱼钩已经深深穿进我的心里。你的灵与肉不可思议的美让我神魂颠倒,你怎么让我对你这么疯狂?你让一个狂喜的骑士魂不守舍多久?”  “跟着感觉走。”  “世上最美的感觉。你已经成了我不能不呼吸的空气。如果我把心放在你的手里,你是真的吗?”  我说,“真实到,有你,没有你,连空气都不一样。”  你吻着我的眼睛,声音炽热到可以融化我的骨头,“你的凝视让我更加饥渴。我合上眼睛就能看见你的眼睛。我的眼光吞噬着你的美,我浑身着火,你让我每个细胞里都充满精子。你不可抵御,我必须狂吻你。我必须把你放在我的马上,把你带走。”  “然后?”  “崇拜你,征服你,拥有你,欣赏你。”  “我会告诉你的父亲。”  “史东夫人,聪明,美丽,神秘,淘气,酷!”  无声震荡手机信号亮了,你递给我电话,“准备好了吗?”  我撮撮两手出汗的手,接过电话,对方无声。你笑笑说,“我在和你开玩笑,你心跳加速了吗?”  最佳制片人奖叫到你的名字时,你吻了一下我的眼睛,在掌声中风度翩翩的走上台。到了台上,你的眼神穿过人流,电击在我的脸上,闪光灯也随着你的目光焦距在我脸上。  你虔诚地说,“有人问我,我的恋人怎样把一个野性的男人调教的这样温顺?”你握着小金人,发表一分钟演讲,“从我们见到的第一眼,眼前就天下大乱。浪漫,是一次流放,可又心甘情愿。爱情是一个禁区,可我们已经唇亡齿寒。我们之间的眼神,像一对点燃的炸药,谁也来不及退缩,只能欢呼,彼此都是纵火犯。”  全场起立欢呼,经久不息的掌声。你挥舞着小金人,给我一个飞吻。走下台后,你坐回我的身边,把小金人交到我的手里,给我一个长吻。  你的声音像藤蔓缠绵在我的耳边,“对他许个愿,藏在心里收好了,他能帮你实现。”  发奖仪式后的假面舞会上,人人扮成路易十五时代的幽灵,脸上戴着假面具,身着宫廷艳装,在烛光下,在法国精灵的舞曲中,翩翩起舞。  我们不知道彼此的古装和面具,在幽灵的迷宫里凭着嗅觉闻着对方的气味,我必须在第一批蜡烛燃尽之前找到你。  我拖曳着澎葩渡夫人的晚礼服,橙黄色的玫瑰落金一地。没有想到舞厅里飘满了澎葩渡夫人的晚装,当初这位法国旷世情妇把风流成性的路易十五牢牢抓住二十年。  满场都是路易十五。我在国王的人墙里穿梭,我迷失在幽灵的海里。蜡烛即将燃尽,你搂住我的腰。  我们在幽灵里起舞。我问你,“这里都是澎葩渡夫人,你怎么认出我?”  你轻轻地吻着我的面具,“你的灵魂。”  在这个假面舞会上,我以为拥有了彼此的灵魂。  突然,面具摘下来,竟然是你父亲——史东先生。他好像你的兄长,完全看不出已婚十四遭,看不出纵欲的痕迹,只感觉他的香水浑身向外飞扬。我的手被他捉住,吻在滚烫的唇边,我慌乱地抽回手。  他眼里的虎视眈眈的欲望顿时把我剥得赤身裸体,我第一次在大庭广众有一丝不挂的感觉。我满脸发胀,几乎涨开面具。尽管我被法国晚装包裹着,可是我赤裸裸地跑出舞厅。  没有想到,理查德正在舞场外对着手机轻风细雨。   第一章   第9节 醋劲真大   在修道院的拍摄场,你等着和制片人导演开会,舞台上修女在咏叹大合唱,导演急躁地叫停。  突然,台上的修女在灯光急转中变成裸体舞郎,你的视线凝固在她们的肉体上,脸上闪着甜蜜的笑容,好像一个孩子突然打开了无数迷人的圣诞礼物。   鲜血顺着我的大腿火烫地流下,我看到女主角跑来和你拥抱,我认出她是你惊为天人的露尔。我掉头就走,当我走到树下,我的手机突然响了。  我从树后看见你拿着手机,“你的醋劲真大。”  我报复性地耳语给你一个秘密,“我今天梦醒时,手指酸痛。”  “味道像巧克力?”你神秘地问,“告诉我,你是处女吗?”  “这世上有处女吗?我生来就不是处女。”我伸出十个手指,亮出不同颜色的指甲。  我看见你边对露尔浓情蜜意,边对着手机和我细语霏霏,我的心像一艘储运着万吨铅块的巨轮。  我藏到大树上的小木屋里,我看见讲着手机的你依偎着露尔,我的心里吞了水银,“我躺在修女的床上,裹着修女的黑袍。在你的魅力面前,我必须拄着拐杖,或者在轮椅车上,或者在你的腿上,不然我的骨头就会像多米诺骨牌一样散架。你引诱修女非常在行。”  “我的酥糖,是修女引诱了我。和你在一起,我一直在克制着自己的雄性,让自己保持主教的坐怀不乱。可是你要知道我的本性,当你把这么津津有味的肉放在老虎的嘴里,你已经唤起了他的胃口。”  我笑着,“我喂虎时会被咬断一只胳膊吗?”  “喂虎本来就是冒险。你至少应该了解老虎的饮食习惯。我非常贪婪,你把我引进一场性癫狂之中。我劝你离我一百里以内就戴上贞节铁链,不然你就要迎接一场肉搏战。你知道我要什么,你到底知不知道?  突然我看见史东先生在树林里疾走,对着手机倾心细语。  我不再敢说话,我吓了一身冷汗,刚刚和我舌战的竟然又是史东先生。  我两手哆嗦地挂上电话,在树上的小木屋里浑身发抖。  你在不远处依然黏着露尔讲着手机。 第一章   第10节 粉玫瑰弥漫着芬芳    床边一捧你送的粉玫瑰弥漫着芬芳,花蕊像桃红色迷宫的门帘。  我的床上永远铺满了玫瑰花瓣,我每天睡在玫瑰床上,呼吸着玫瑰的清馨。幻想着你深夜从床下爬上来。  我的一袭玫瑰裙躺在我的身边。这条用999朵玫瑰串起的玫瑰裙,总是躺在我的床上。我 每天看着这条裙子,想像着裙下风光。  安眠药渐渐发作后,我感觉你翻上床,你的眼光像2200伏的聚光灯,射进我的瞳孔,我痴痴地看着这双魅惑的眼睛。我渐渐分不清是你的眼睛还是你父亲的眼睛,都像一场太阳雨。  你赤裸裸地抱住我,我们一阵狂吻,吻得天昏地暗。  你的声音像水蜜桃一样垂涎欲滴,“有人对你说过‘我想和你做爱′吗?”  “你说过。”在你的身下,我浑身酥脆。  “我想别的男人对你说话比我有涵养。其实这是给一个女人最高的赞美。”  “我觉得,我们在刚刚过去的几个小时内又向彼此靠近了,你觉得呢?”  “我也觉得。”我的血汩汩地笑着。  “直到没有间隙。”  “你的声音真纯。”  “真诚,才是你真正听到的。”你的声音像阳桃汁滴到我的干涸的嗓子里,“我也渴求一份真爱的感觉。你知道,为爱疯狂,也是一种奢侈。”  “挥霍尽了呢?”我担忧地问。  “没有那一天。这么多需要探索的,你永远不会厌倦,每天都是探索的一天。”  你的声音像甜透的哈密瓜汁,“想像一下蜜月的第一天,我们做什么?”  我说,“扶你站起来。”  “第二天教我走路?”  “教你爬行。”  “我们蜜月怎么度过?”  “一个吻就是365天。”  “那么,2000年是我们的吻年。”  “在喜马拉雅山的帐篷里?”  你的声音好像渐渐拨着红皮露出一瓣瓣的鲜黄蜜桔,“喜马拉雅山,阿尔卑斯山,乞力马扎罗山,洛基山。任何地方。草地上,森林里,海滩上,海底,歌剧院的包厢里,飞机的卫生间里,游艇的淋浴室里,还有哪里?”  我酩酊大醉,“月亮上。”  你的声音像石榴熟透了,崩裂出无穷无尽的红豆,“我是你的教唆犯,我是你的电钻,你的注射器,你的缝纫机,你的喷漆枪,你的水枪,你的冲锋枪,时时向你喷射维他命、牛奶、酸奶、蜂蜜、水仙桃汁,你梦想的一切都是你的,你再也不会失眠了,我是你的医生。”  我痴言痴语,“你好像在向我求婚。”  你的眼光下了八百八十八天的黄梅雨,“你会拥有你所梦想的一切。”你确定地笑笑,吻着我的额头,“这是一个真实的童话,结尾是喜剧。谁说喜剧不美丽?”  你拿起床头柜水果盘里的桃,咬了一口,喂到我的嘴里。你在我眼前闪着桃核,吻了一下桃核,轻声说,“我就像这个桃核,在你的蜜桃汁里,我沉溺在你的海里,教给我怎么游泳。”  我不敢相信,“你是新郎还是牧师?”  “我是你的新郎。”  早晨醒来,身边并没有你,玫瑰床上,我的一袭玫瑰裙依然躺在我的身边。玫瑰裙上,飘着熟悉的男人的香水。好像是史东先生的香水。床头柜上一片玫瑰花瓣摆出V的形状。  我不敢想像深夜我怎样在自己的水晶宫里举办了一场盛筵,我的梦常常这样湿透,常常载着金橘红杏春桃香蕉醒来。   第一章   第11节 电影拍摄现场    你带我来到电影拍摄现场,你津津乐道地观赏着桑拿浴里雾腾腾的裸露场面,导演已经上瘾,一个镜头拍了一百遍。  秘书递给你本周电影排行榜,你像银行家审帐一样一览无余,“又是一周排行榜冠军。”   你指着桑那浴里的裸星,“冉冉,你知道我们在哪里?”  我看着你满脸迷雾,“在雾里。”  “在性欲帝国的首都!性就在台面上,各种姿势,各种气孔,只要你能想像的都可以上银幕换成黄金。”  我看着一个个鞠躬尽瘁的裸女,“我永远不能生活在这种气氛里。”  “那是因为你是天使。”你吻着我的耳朵,“你真的、真的、真的想嫁给我吗?”  我看着这片美丽的肉体,“我是迷雾里穿行的人,我不知道目的地。”  你的眼睛落在一个喷火的裸女身上,“在完美的世界里,我当时就娶你。”  热气几乎熏倒这群裸体演员,我问,“如果世界不完美呢?”  你说,“那就带你私奔。”  我笑笑,“哪里?”  “哪里都行,哪怕是阿富汗的地下洞穴。”你吻了一下我的额头,“不过,我倒愿意带你去布达佩斯的歌剧院,除非你坚持到维也纳歌剧院,或者带你到伦敦皇家舞剧院,或者带你到威尼斯、太晤士河、莱茵河、多瑙河上,或者带你去法国葡萄园,或者带你去维多利亚港,你愿意去哪里?”  突然,你的秘书匆匆走来,通知一个紧急会议等着你。你看看我,玄机四伏地笑笑。“你看,本来我可以带你绕着地球私奔,可这就是我的节奏,会议,会议,会议,会议,会议……。”  深夜,你带我走进48层顶层会议厅,在场的电影制片和投资人都在等你。会场上,因为几部电影的赤字,空气中充满了火药味。  我打开一个糖罐,小声告诉你,“当初两院开会前,里根总是给每人一把糖。只要糖含在嘴里,形势再严峻,也让人急不起来。”  你立时让糖罐在圆桌上传递,悄声对我说,“需要多少年才能酿出你的甜蜜?你能教给我吗?”  你身着墨蓝色西服,天蓝色衬衣,飘着红色领带。我还从来没有看见过你如此英姿勃勃。窗前的万丈灯海,也不能转移我的视线。  我用眼光暗示你,一同打开手持电脑,一同上网,到ICQ上通电。你发给我信号,紫色的屏幕上一排黄字,“我们的舌头可以为同一块糖打架。”  我打上字幕,“就像抢同一个足球。”  你向我发着电文,“惨了,他们都会以为我疯了!你如果让我在这里大笑,你就要为这几部血本无归的电影负责。”  我沉醉在你的绝伦的眼光里,浑身欲火。我不能告诉你,今天早晨我又被一个梦惊醒,我梦见我赤条条地跑出大院,站在大门外的竟然是你父亲。我挣脱了他的发飙的胳膊,撒腿就跑。他竟然跳过院墙,追到我的卧室里。我反抗,可是还是被他按在床上。  自从见到你父亲的让人骨头发酥的眼光,听到他和你一样让人把持不住的声音,我浑身火烧火燎,随时都是“弄潮儿向涛头立,手把红旗旗不湿”的汹涌来潮。  我完全忘记了身处何时何地,神速地打上字幕,“我所有的身体器官都迫使我告诉你,我爱你,我属于你。我的全身都在思念你,像一次总攻。我的眼睛思念你。我的嘴思念你。我的头思念你。我的血管思念你。我的血液思念你。我的骨髓在思念你。  你笑着打上,“我的圣女怎么风格突变?过去的你含蓄。每句话都是隐喻。现在坦白,我还没有拉你,你就一把抓住我,把我拨光按在床上。我喜欢你的坦率。”  我受了你的激励,一鼓作气,把燃烧的器官统统宣泄给你。  你的字闪现在屏幕上,“这回可是你在用肉体引诱我。你让我沉迷在你的肉体里吗?新的你吗?诱惑的令人神往,有一种侵略者的来势。”  “你才是侵略者。”  “我就是要侵略你。我必须停下来,磨快刀刃,这样我可以切得更深。一个雕刻师必须时时磨刀,切入最坚硬的石头,挖掘出石头下面的美。”  我拥抱着你的影子,禁不住惊叹,“今天你真是情圣。”  “看看我是谁的门徒?”  “你从起重机变成了蝴蝶,我不得不佩服你的进化。”  你的眼神里涌着琼浆,像电报一样打上,“达尔文就在身边,我怎么能退化?在动物世界里,我以为自己是驯兽师,其实你才是驯兽师。”  我的肚脐已经笑痛,“你一会儿叫我冉冉,一会儿叫我Viva,不会搞混是两个人吧。”  你说,“想你的灵魂,叫你冉冉。想你的肉体,叫你Viva。”  你突然昂头挺胸,对投资者们笑着宣布,“我深信,天时地利人和。”  一个投资者压低了口气,“可这部片子吸尽了我们的血。”  你安慰着这位躁动者,“生命本身就该庆祝,挣开眼睛迎接新的一天就该庆祝。看看繁星灿烂的天空,今夜每颗星星都在位,你会找到自己的位置。”你边说边打着字幕,“你是最明亮的星星。”  “别的星星呢?”  “和你相比,她们暗淡无光。公主,请卸下我脚底的铅块,剪掉我的木偶绳子,只有你能医治我。”  “请赤身躺在我的手术台上。”  “我中了核武器。”你禁不住笑喊出来,满口咖啡喷到键盘和屏幕上。  “我也中了核武器。”那个投资者把滚烫的咖啡泼在自己脸上,他的眼神里对你和我充满了仇视。   第一章   第12节 你像新郎一样   我们交换情物的仪式,庄严的像婚礼。  我披着婚纱,戴着你的钻石王冠,捧着你的黄玫瑰。黄玫瑰像一树的枇杷树果实簇拥。通向你的专机的地毯上撒着万朵缤纷的玫瑰。  你像新郎一样,领着我,走上玫瑰花海。你一把抱起我,踏过玫瑰走廊,进了玫瑰机舱。  “你拥有整个世界!”你电焊着我的眼睛,“诗歌是上帝给你的礼物。你的诗让我的双膝软弱。任何男人幸运地遇上这样的天使,他们都应该把她当作最神圣最稀有的瑰宝,一分钟都不能离开视线。”  尼亚加拉的瀑布上,水帘像银河一样沸腾。  我为你斟酒,“谢谢你,从起重机化成了蝴蝶。”  “你能答应我一个请求吗?每天送给我一首诗,只有你的诗让我活在世界之巅。冉冉,请现在就给我一首诗。”  在黎明的码头  你的帆船  请停泊在我的港湾里  在苍茫的天空  你的降落伞  请降到我的花园里  在无垠的田野  当你耕耘时  请到我的井里打水  在月落星稀的夜晚  当你沉睡时  请到我的火焰边狂醉  你神色庄严,“如果命运给我这一天,这一天,只和你在一起。”  在尼亚加拉大瀑布上,我和你干杯。和我到这个水帘洞里,不要再犹豫。如果这是悬崖峭壁,我会和你同时跳下去。就让这千尺白丝,披成我们的婚纱。就让这万丈银河,升起我们的礼花。  我们的灵魂溶进万丈瀑布。  “你是我的妻子吗?”你吻着我的脑髓。  “我生来就是你的妻子。”  “我能感觉到。”  我惊叹,“爱情征服一切!?”  你看着云海,“让时间验证。”  你的话音未落,机舱突然停电,机身剧烈抖动,窗外的云海,像暴风骤雨前疾飞的海鸥。副驾驶哆嗦着嗓子,“操作盘发生故障,请系好安全带,飞机紧急着陆。”  话音未落,飞机像集体自杀的殉葬所,没有人来得及呼天呛地,从天而落中,我清醒,死亡别无选择。  刹那间,飞机在几十秒内坠下几千米,我们紧紧抓着彼此的手。  飞机突然像一匹烈马驯服过来,从窗口可以看见黑黝黝的沼泽地。  副驾驶的声音又颤抖起来,“飞机着陆的轮子打不开,请穿上降落衣,五分钟之内,飞机可能会爆炸。”副驾驶话音未落,就推开门,跳伞而逃。  机轮狂烈轰鸣,空中小姐刚打开机门,就被飓风卷出舱门。  保镖吼叫着,“少了一个降落伞!”  像在摩天大楼顶层的边缘上,你镇定地说,“不要紧,我和她系同一个。”  在舱门边,我们拥抱在一起,两个人系在一个降落伞上,一同纵身而跳。那个瞬间,天也怜悯,我们的生死之交。  飞行员跳出飞机以后,头上一阵爆炸,飞机像宇宙飞船碎尸万段。碎片像一片黑雨。降落伞在空中像盛开的朵朵蘑菇,开放在乌云里。  我们落在海水里,像两条鲸鱼紧紧拥抱。你解开降落伞,我们躺在上面,像一个摇篮。  你看着烟雾弥漫的天空,“从几千米高空跳下,有几十秒选择生和死。我的遗言是,在这乱世之秋,我们能死在一起,已经满足。”  我说,“最危险的刹那,我和你有着共同的遗言。”  你紧紧搂着我,“冉冉,自从遇上你,时时刻刻,我都珍惜我的发现。感谢你这些日子给我的一切。每个时刻,环环相扣,像一串完美的珍珠。每天我把你带给我的欢乐穿起来,戴在我的心上。每天我期待着你的声音,只为了感觉你在我的身边,哪怕只是你的灵魂。我把我的一生托付给你。我真心希望我能成为你所渴望的一切。我希望我能实现你的梦。”  你的声音使大海像一万亩熟透的葡萄,酿成了一杯葡萄酒,让我大醉不醒,“我要让你成为最幸运的女孩。” 第二章   第13节 震惊   你告诉我,你的父亲对你的订婚非常震惊。他正在法国南部度假,你必须立刻去见你的父亲。我请求你带我一起去感召他。你让我放心。  杏黄的灯光下,在专机台阶上,你温情地抚摸着我的脸,伤感地说,“我不能忍受你一分钟离开我的视线。你听过一个蜡鸟飞近了太阳,结果翅膀被烧化,摔死在海里。我们是不是离太阳太近了?”   “那就让我们成为太阳鸟。”  你笑弯了腰。  你的笑鼓舞了我,“我让乌云为你变成极乐鸟,我让废墟为你变成伊甸园,我让狂风为你拉开风帆,让你时时晕眩在我的船上;我让暴雨为你斟上酒坛,让你夜夜醉卧在我的马上。”  你吻着我的手指,“你知道,你的什么魅力最让我倾倒?”  “我的自我陶醉?”我笑着说。  “是的!!!最让我陶醉的是你谈笑风生地歌咏自己的伟大,用你的话说,是不知天高地厚地炫耀自己。你天生丽质,当然应该炫耀自己。如果你为了谦虚还有所收敛,千万不必!我们饮的是同一口井水,我们是同一个血统,血里流的就是心高气傲。”  我惊叹,“没有想到,你也是诗人。”  “你的种子一夜之间长成了红杉树。”他的眼里闪着浓情的火苗。“我随身带着你的诗,随时抚摸你的灵魂。我希望你对我永远有凝聚力。我需要你的灵感,让我变成你需要的那个人。我们爬上新的云层,没有人能摸到我们。”  “我们一起登珠穆朗玛峰吗?”  “更高。你能牢牢地握住我的手吗?在这座山里只有你能为我带路。你带我登得越高,我越心旷神怡。”  “如果我从巅峰上摔下来呢?”  “在珠穆朗玛峰上,我握住你的手!我的使命就是实现你的梦。把你的气拔起来!把你的七情六欲倾诉在你的剧本里,如果你真的是莎士比亚,我一定让世界和历史记住你!”你的眼光从来没有象此时既温文儒雅又气势磅礴,“记住我的话,历史遗忘了莎士比亚时代的制片导演和演员,可是莎士比亚随着世纪永存。一个灵魂伟大的剧作家是神,我们只是他的传教士。”  没有拥抱,没有亲昵,没有肉体的磨擦,惟恐玷污灵魂与灵魂互赠的冠冕。  你和我只是用眼光,凝视着对方,抚慰着对方,激励着对方,狂恋着对方。在最后的刹那,我们的眼里,同时涌出了泪水。  我们的泪眼凝视着对方,好象有一种预感,这是最后一次在一起,好象厄运在前线等待着我们。  你说,“我终于明白了什么叫气贯长虹。”  我禁不住抓住你的手,长久地吻着你的手背,让你给我力量,让我忘记这是在别离。  你疾速上了台阶,依然吻着自己的手背。  当螺旋桨剧烈转动时,你在窗上呵气,画出一颗心。你一直吻着那颗心,直到螺旋桨挺拔、回旋,冲上漆黑的跑道,钻进夜空。  那粒亮光,像一颗疯狂的钻石。  回到玻璃城堡,我失去控制,当我给你写下几千行的狂人日记,天空已经黑黑白白了无数次。  录音棚是我惟一的回音四起的山谷,在这个山谷里,我弹唱着压抑了太久的情歌,CD《在这个极乐世界里》从天而降。  我裸奔过一座座山川,闪电在前面引路,雷声在身后驱赶,风吹着口哨,雨挥着鞭子。我奔到百花盛开的田野里,雨打的清纯,让我陶醉。我为自己编出一个花冠,戴到头上。我为自己编出一个花篮,捧为嫁妆。飘逸的蝴蝶,让我立地飞腾。树上的鸟鸣,让我放开喉咙。那个田园上的初秋,我可以一步跳过山川,一步跳过大海,一步跳过月亮。  我在荒原点上篝火,让你在火光中看见我。我屹立在山顶上,让你在山谷中看见我。我扎上风筝,让你从日出日落的眼睛里看见我。我发射信号弹,让你从云海的山峦上看见我。我奔跑在海岸线上,让你从你的甲板上看见我。我飞马在草原上,让你在苍茫的天空下看见我。  恰好暴雨刚过,山洪击落的巨石,挡住了去路。我只能夜宿在幽黑的山林里。你的影子,让我无畏,让我秘密地快乐。清晨醒来时,羊群象一团团白云,从山上飘过。牧羊人吹着短笛,在山洪爆发过的溪水边,骑马纵跳而过。我打开画夹,让这幅山水画中的牧羊人变成你。我坐在那匹马上,风暴来临时,和你任凭风任凭雨。在那座山里,在那个山洪刚过的早晨,我以为拥有了你。  你知道,当我夜宿在山顶上,我只想和你对话。我站在山谷中,漫山遍野都是你的影子。我想告诉你,你已经把我追逼到两山之间的悬崖。如果你在对面,我会纵跳而过;如果你在海的那一边,我宁肯泅水过去。你常常让我想起海,我无数次地赤身在海水里。我可以为你的召唤,精卫填海;也可以为你的冷漠,葬身鱼腹。  我打开手持电脑,像战火硝烟中的随身电报机,随时向你发电。我惊喜地接到你的E-mail!  我的缪斯,  时间在我的眼前模糊不清。你的诗使我的世界突然静止。我躺在罂粟花海上,看着云彩的流动和变迁。  你是我的和平,我的避难所。你从梦中向我走来。  你的诗阻止了战争。  我徘徊在寂静的街上寻找着你。  你的丈夫。  我浑身颤抖地抱着手持电脑,紧紧捂在心口。   第二章   第14节 你仍然没有回来(1)   秋天过去了,你仍然没有回来。永远打不通你的手机。我拨通了你的办公室,你的秘书告诉我,你已经从欧洲回来了,又在飞往日本的途中。   我冲向机场,直奔东京。当我跨越太平洋时,你的身影覆盖着海面。   我看着窗外的黑幕,第一次发现,窗外的世界,这样苍凉。窗中反射的自己,这样绝望。   从东京机场跑出来,冲上出租车直奔会场。   我在频频敬酒的人海里穿梭。乐队奏着小夜曲,我绕过翩翩起舞的人找寻着你。身后竟然有人叫我,他说,他过去见过我和理查德在一起。我激动地问他是否看见理查德,他说刚才在开幕式上见过理查德和他的女人。我的头上当即挨了一枚氢弹,核气体弥漫了我的大脑。   我的脑子里充满了你的“女人”,我给你的秘书拨通电话,她告诉我,理查德已经飞往澳大利亚,我搭上飞机,窗外的云海从白色变成橙色,从橙色变成红色,从红色变成紫色,从紫色变成黑色。   日出,阳光指给我亿万个你出没的方向。我奔向每道光环,寻找着你。乱云的悬崖边,闪电是唯一的缆绳。你把我引进这座神殿,却让我鲜血淋漓地爬行。我的脚印,染红了天空,我的泪水,哽咽了太阳的喉咙。最后,我在彩虹的床上玩火,只为了让你看见,一只凤凰在烈火中诞生的血光。   当我在暴雨中赶到现场,你没有出席。打通你的秘书,她说,理查德去英国参加一个电影首映式。我搭上了飞往伦敦的夜机。到达剧院,你没有出席。你的秘书说,你去威尼斯会见一位导演,我又飞往威尼斯,你刚刚离开,去冰岛滑雪。我又追到冰岛的滑雪场。你已经在飞往纽约的途中。我追到纽约,最后在瓢泼大雨中回到洛杉矶。   我绕了地球一周,也没有找到你。   在机场看着窗外冰雹般的雨帘,我的手机奇迹般地响了!   没有想到是吉米,他的声音非常焦急,“我一天给你打无数次电话,你在哪里?”   “机场。”   “等在那里,我去接你。”   吉米的跑车驶近时,我从出口跑出来。吉米下车后,当即脱下外衣,披在我的身上,“你应该在里面等我,雨还没停。”   雨中,我们驶上了好莱坞山顶。伫立在雨亭里,城市在脚下是一座雾都。我告诉吉米,我环球一周,也没有找到理查德。   吉米说,理查德知道你在找他,他在回避。   为什么???我向雷电发问。   吉米说,理查德说他必须远离操纵他的女人。   我操纵他?暴雨为我问着天空。   吉米长叹了一口气,理查德认为引诱他结婚就是操纵。   吉米点悟着我,理查德已经有了新欢,她被杂志封面捧成摄人心魄的蝴蝶夫人,她几乎和圈内有爵位的人都睡过,理查德宁肯和家喻户晓的交际花在一起消遣。   当时,我的两颗眼珠,夺眶而出。   顷刻间,你的情话,全成了谎言。   吉米缓缓地说,“理查德见了一个女巫,让她为你们看相。女巫拿着你的生辰八字,告诉他,你的命太硬。克父母,克丈夫,克情人,克子女……”   我突然空前绝后的自卑,陷入了你带给我的白色恐怖。   我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女人会一把匕首捅进自己的心口。当你百口难辩时,只有两种选择,一种是沉默的生,一种是沉默的死。   我说,“我浑身充满了毒素,惟一的解毒剂就是死。”就象料理了我的后事,我强忍住泪水,声音好象是一把钝刀刻着碑文,“理查德欠我一条命。”   吉米说,“遇到情变,要善待自己,他不懂得珍惜,是他的损失。”吉米看着暴雨,不动声色,“理查德让我转告你,他送给你的是一盘金橘,可你硬是把土豆塞进去。对他来说,再浪漫的风流韵事也只是过眼烟云,永远这个字让他害怕,天长日久对他吹弹可破。三分钟对他就是地老天荒。血盟是没有用的,海誓山盟都是陷阱。时间是残酷的,人会变,他会,你也会。”   第二章   第14节 你仍然没有回来(2)   我说,“我突然觉得,死亡是万有引力的最高艺术。”  吉米忧虑地凝视着我,“他就是这样的人,你必须面对现实。上天给了你美丽、青春、天才、激情,你必须对昂贵的礼物付出代价。你这么有头脑的女孩子,就不该在他的身上奢望情感的归宿。”  我浑身抽冷,“我爱上一个凶杀我的杀手。”  吉米说,“战胜自己永远比战胜敌人还重要。唯一的敌人是你自己。”  我无奈地摇头,“我在他手里死定了。”  明明知道,爱上你就是断了六十脊杖,在面颊上刺字,脖子上钉上百斤重的长枷,帖上封条,发配到千里之外的绞刑架。  明明知道,爱上你就是进了刑讯室,铁钉捅开我的指节盖,老虎凳撬折我的膝骨,麻袋片连血带肉掀开我的肉皮。  可是你的日月可鉴的承诺仍然灼伤着我的耳穴。  你把一个世界承诺给我,但生死攸关的不是承诺,而是真实。没有真实什么也没有。不,没有真实,承诺只是污辱。  是你给我诠释真诚的爱,你让我信任你的每一个字。我这么相信你,你却如此背叛我,没想到人性这么丑陋。如果你都是骗子,这世界还能信什么。如果你说的爱都是谎言,这世上还有爱吗?  “欲望使你软弱,”他凝视着我,“你知道你是谁吗?”  “不知道。”我的头昏沉的像一个击败的鼓。“既然我是克星,就让我一头磕死。让我死给他看。”  再也压抑不住心痛时,我一头撞在亭柱上,满头是血。吉米奋力拦住了我,我发疯地挣扎,“没有他,活着也是死。”  我又向溅上血痕的柱子冲上去,吉米用身体拦住我。我冲到倾盆大雨里,在雨中疾跑,竟然从泥泞的陡坡上滑了下去,我的冰种白玉项链断裂,无数的白玉象冰雹和我一同滚下山坡。  吉米也跳了下去,和我一直翻滚到山下的一条扭曲的小径上,和一辆急转弯的跑车相撞。  醒来时,我们已经躺在急诊室里,吊着点滴,打着石膏。  医生拿着我们大脑和骨架的扫描片,宣布,我们没有脑震荡,可是我的胳膊拧折,吉米的腿韧带撕裂。  我看到吉米的腿打着石膏,比我自己的胳膊打着石膏还疼痛,我痛心地说,“你为什么和我一起跳下去?”  吉米柔情的眼光凝视着我,“我今天才发现,你看上去纤弱,但是你翻滚的速度好象经过千锤百炼。”  “答应我,”我求吉米,“以后不要再和我冒险。”  他庄严的象卫士,“我不能答应你。不仅不能答应你,我还要郑重地告诉你,为了你,我会铤而走险。”  “为什么?”我不解地问。  他伸过手,手指插在我的手指里,牢牢地夹住,“冉冉,从你走进我的办公室的那一天,你就抓住了我的心。我终于懂得了为什么一个笑容永远拥有一个灵魂。你知道我和理查德的关系,我们从小学中学到大学一直在一起,二十年来,我们就象孪生兄弟。我们之间从来没有欺骗。我曾经不止一次地告诉他,让他珍惜你,他和你提起过吗?”  我坦诚地说,“没有。”  “如果不是因为他告诉我,他必须远离你,并且拜托我从此照料你,我是永远不会告诉你的。我总是回忆第一次看见你的感觉,你让我想到了一个希腊女神,娉婷袅娜,高贵典雅,冷若冰霜,傲视群雄,纤细又刚强,温暖又遥远,你的眼中喷射着神秘的火焰,嘴角蕴藏着谁也读不懂的语言,脸上又闪烁着天真纯洁和幽默感。白色是你的少女的颜色。在我的梦里,你在幽暗的芭蕾舞台的一点亮光里,象天鹅一样旋转。”  我看着吉米骑士的眼睛,“谢谢你,吉米,我不知道应该怎样报答你。我的胳膊随时都能让我疼昏过去,我知道你比我更疼痛,可是你还在鼓舞我。”  吉米依然沉浸在倾诉中,“只要想到能和你在一起,你的芬芳的气息就能让我时时陷入狂喜状态。我只能把这种狂喜升华成神圣的精神。你的眼光眩惑男人的性幻想,你的声音拨响男人灵魂中的竖琴。我不敢讲任何有血有肉的男人能够抵抗你的诱惑,任何凡人能够跟上你的步伐。我以为这样的精灵早已被好莱坞毒死。也许真的象人所说,好莱坞也是天使的花园。”  我的脑子凿入一个生锈的钉子,我打断了吉米,“理查德散布在我的细胞里,我真想把我的每一粒细胞都统统挖出来。可是,理查德是大麻,我刚刚吸了一口,就弥漫了全身的细胞,想挖也挖不掉。理查德吸走了我的骨髓。我真不知道没有他,活着有什么意义。”  吉米叹息,“为他而活的女人太多了,她们赤裸着挤满了沙滩,难道你,堂堂财政部长的女儿,和脱衣女郎一样疯狂吗?”  “一旦被蛇咬住,只能任它在胸口里蠕动。即使埃及艳后也无路可退。”我眼里的光圈渐渐模糊,“理查德什么时候告诉你,他必须远离我?”  “怎么告诉你才能减轻你的痛苦,他认识你没有几天,就认识了露尔,就是上次在船上选女主角时他看上的裸体照片。”  我当即涌出鼻血,血流进嘴里,我咬着一口血牙,“我为什么没有摔出失忆症?我为什么醒过来就要面对理查德的绞刑架?”   第二章   第15节 意外地收到快递    出院后,我意外地收到快递,信封里没有找到只言片语,只有一卷电影胶片,寄件人是露尔。我以为是她的电影,或是她的选美实况。  我偎在沙发床上,端着一杯红葡萄酒,启动了放映机。  墙幕上出现的竟然是理查德。你躺在黑皮沙发上,地上铺满了红玫瑰。露尔推开了门,她的珍珠衫透到一丝不挂。披肩发火苗汹涌,美丽的眼神,既会调情,又会倾诉。蜜着眼睛的笑容,既妩媚,又冷艳,“你就是那位女人梦想的男人、男人梦想成为的男人?”  你亢奋地从沙发上弹跳起来,全方位地审视着她的曲线,“你凭什么认为你可以征服观众?”  她解开珍珠衫的飘链,扔在地上,自豪地展示她的超级名模的波霸身材,突然她在红玫瑰上跳起一阵旋风舞蹈。  舞后,她把珍珠衫盘在头上,矗立起一顶珍珠王冠。她躺在沙发上,一个劈叉,向上无限延伸着她的大腿。  她的双酒窝比眼睛还妖媚,“订货前你应该了解对手的资本。”  你的声音像个裁判,“你很聪明,露尔,多少美女在掠夺这个角色,每个人都要在我的一地玫瑰上亮相她的实力。你为艺术准备好了吗?”  她从沙发滑到花窖上,玫瑰上的刺扎得她浑身都是血点,“你比任何男人都具有一种兽性难驯的魅力。如果一个女人见到你,对你没有性饥渴到疼痛的程度,那么她就不配和你在一起。”  你喜笑颜开,“我想沙滩上的男人也会对你虎视眈眈。”  她媚笑着,“自从五岁,我就不是处女。”  你为她鼓掌,“性爱就像玫瑰,我们每天都应该拥有一打。听说,你放平过好莱坞多少有头有脸的人物。听说,你一天满足十个男人没有问题。在这个圈子里,你征服的越多,就越红的发紫。”  她努着性感的嘴唇,“如果性就是人生,我们的爱就会持续到永远。”  你向她诡笑,“在我的字典里没有永远这个字。没有人知道性能延续多久。夜里的誓言,早晨就忘得了无痕迹。爱与被爱,都是上帝安排的,谁也左右不了。当爱与不爱时,什么也挡不住你。你知道性和银行有什么共同之处吗?”  你说,“性和银行的共同之处在于,抽走后,就失去了利息。”  她甜蜜地笑着,“我惟一的银行就是性。性主宰我,性推动我,性陶醉我,性迷惑我,听说你爱上一个中国女孩,她比我性感吗?”  “你在比较天鹅和长颈鹿。”  我一遍遍重放,直到我烂醉如泥。  我好像躺在手术台上,在没有麻醉中,换了假肢。我拿自己当实验品,把头颅当成拉锁,把一颗子弹,抽进抽出。我为太阳穴注射麻醉,直到脸肿得像吃了发药。  吞了一瓶安眠药不生效,烦躁像一层又一层的痱子。我不得不给隔壁的吉米打电话。吉米拄着拐杖深夜家访。我给他看了露尔的纪录片。  他在手里转动着酒杯,凝视着玻璃地板下的金鱼,大厅里只有哗哗流淌的瀑布声。他打破了沉寂,说,“露尔在向你宣战。”  我把瀑布的翠绿色遥控成墨绿色,“我应该怎么办?”  “应该进西点军校!”吉米抿着酒杯,“这回你遇上了对手。怎么让你更清醒地了解露尔呢,她比梦露还性感,比费雯丽还惊艳。这回选美冠军非她莫属。因为她四个情夫都是选美比赛的后台。”  我撑着我的可怜的头,我的充满了酒精安眠药和理查德的头。  吉米惨笑,“我记得你说过,为了理查德,你无所畏惧。我还是劝你远离理查德。”  “为什么?”  吉米平静地掂着酒杯,“你知道,惟一驾驭梦露、费雯丽的是嘉宝。你天生具有嘉宝不食人间烟火的神秘、冷傲和空灵。你不该陷入理查德的世态炎凉之中。那不是你的世界。”  “谢谢你。”我把瀑布遥控成金粉色。  吉米摇着杯子,“我刚刚尝到你的醇酒就开始陶醉。我不知到底是美酒还是你的芳香让我陶醉。”  我叹息,“你的情,是一笔高利贷,越还越还不清。”  吉米伤感地说,“为了能随时看见你,我买下你隔壁的房子。我每天都开着窗子,我的窗子可以看见你什么时候离去,什么时候回来。天太黑了,我到路口等你。下雨了,我就打着伞到门口接你。可是,你常常不回来,我就打开窗帘,坐在窗口在黑暗中等你,一坐就是一夜。你只要去旅行,我就整夜整夜坐在黑暗中,有时一夜夜也不脱衣服坐在黑暗中,看着黑暗,我不知道你在哪里。”  我感动地说,“多少女人围追堵截你,你为什么不找一个红颜知己?”  他声音悲凉,“你用最纯洁的感情躲避我,你用最美好的表情忽略我。”  我痛心地感叹,“你的身上,有一种气息。这种气息,是一种宗教,让我忘记了我从哪里来。这种气息,是一座庙宇,让我忘记了,我向哪里去。”  他的声音比哭泣还让我伤心,“你的神秘,同旧日一样美好。只有你的爱,我至今没有得到。让我的心,这样美丽的破碎。让我的灵魂,这样贞节地痛苦。”  泪水漫过我的脸,“吉米,你是天下最好的男人,我记得你说过,你崇尚女性,怜悯女性,你给我唱过‘人世间数女儿可怜′,我多少次看见你在路口等我,多少次看见你在大院门口的长椅上等我,可是我总是不敢走近你。”  他眼光忧郁,“为什么?”  我不知怎样回答。淡淡的人生中,谁愿意彼此的目光只抛出匕首,可没有爱的亲昵,也是不仁道的侵犯。我曾经向他暗示过,去找一个崇拜他的女人,找一个主动给他写信的女人,或者找一个因为我不再理他的女人。我为他挑选着刺激不大的痛苦,让他在这把荆棘中不被刺伤。在我们的处女地上,毕竟没有一条两全其美的路,让异梦的情侣深情地走去。  我引开话题,“你知道双鱼座最怕失去什么?”  他说,“什么?”  “梦想。”  他点点头,“太对了。你呢?”  我说,“我是通盘大水。”  “我需要在你的通盘大水中畅游。”他发自内心地赞叹,“自己澎湃,并能推动别人的,是水。时时探求方向的,是水。遇障碍能发挥万倍力量的,是水。以自己的清洁洗净他人污浊,出污泥而不染,有容纳污浊、涤荡污浊、宽大度量的,是水。能蒸发为云,舞蹈为舞、雨、雪,凝结为晶莹的冰,千变万化而不失其本的,是水。”  他压抑不住焦灼地问,“星座左右我们的命运?”  我说,“双鱼座是梦想家。忧郁浪漫的萧邦就是双鱼座。与生俱来的多愁善感,太梦幻的性格使他拥有磁石的魅力。由于他太看重自己崇拜的偶像,下意识地低估了自己的重要性,常常不自觉地把自己的信心丢在一旁,给人一种优柔寡断患得患失的印象。水瓶座和双鱼座是婚姻绝配。”  他情绪兴奋,“你说水瓶座和双鱼座是婚姻绝配?”  “来世。”我两手合十,“吉米,我来生一定答应做你的妻子。可是今生,请答应做我的兄长。”  “难道你真的知难而上吗?”  我捂着我的脖子,“我不能就这样和我的梦擦肩而过。”  他点燃雪茄,“我想你已经知道理查德的个性。这些年来,我是他的杯子,盛满了他的女人的眼泪。我是他的前线,他的难民营,他的收容所。”  我平静地说,“爱一个人是很危险的,也很壮烈,这种爱悲壮到玉石俱焚。”  “你为什么自我摧毁?”  我自我打气,“我以为,人每天都该活在刀刃上!”  “可是理查德让我转告给你,他今生不娶。”  我抱起吉它,轻轻地拨弄,在伤感的旋律伴奏中,我平静地下着毒誓,“为了他,我终生不嫁。”  我把琴弦一根根地揪断。  送吉米出门时,我请他给理查德捎句话。 第二章   第16节 黑木棺材里铺满了玫瑰    我请殡仪馆的化妆师为我化出浓妆,我披着婚纱站在镜子前,从头纱后面打量着自己。  黑木棺材里铺满了玫瑰,我跨进黑木棺材,躺在这张玫瑰床上。葬礼的风琴开始响起,神父低声祷告,殡仪师的太太把玫瑰撒在我的身上。  在哀乐声中,我听见理查德的声音。 他问殡仪师,“她怎么死的?”  殡仪师沉痛地说,“她同时向自己开了两枪,一枪对着太阳穴,一枪顶着胸口。”  我听见理查德冲向我的脚步声。我的眼睛突然睁开,一动不动。  你声音颤抖地问殡仪师,“为什么她的眼睛还睁着?”  殡仪师说,“这是死不瞑目。只有心事未了的人,才闭不上眼睛。我们的化妆师试了多少次合上她的眼睛,都没有帮她合上。”  你的手伸向我的眼皮,试图为我合上,我紧紧地睁着。  你问,“你说她冲太阳穴上开枪,我怎么从她脸上看不见子弹穿过的痕迹?”  殡仪师平静地说,“如果能让你看出来,我们殡仪馆不是就倒闭了吗?我们可是好莱坞超级明星的殡仪馆。”  我看见你握住殡仪师的手,“谢谢你,让我又看见了我的天使。”  殡仪师哀恸地说,“她的尸体就要下葬,除了你竟然没有看见最后送行的人,看来你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对她有什么话,就抓紧时间吧,下一个葬礼就要开始。”  你的脸垂下来,吻着我的死不瞑目的眼睛,“冉冉,我的梦里总是出现你披着婚纱为我弹钢琴的那个时刻。我永远不会忘记你给我的颤栗。从我触摸到你的灵魂那个时刻起,我就知道你是我今生唯一的新娘。你在棺材里都象一个待嫁的天使。我怎么不渴望活在你的梦里?我怎么不渴望有你这样的天使朝夕相伴?我怎么不渴望和你天长地久?为了你,我可以和全世界的女人交换。可我为什么对你这么残酷?你为什么对自己也这么残酷?只有你拥有我的灵魂,你把我的灵魂也带走了。今天当着你,我坦白地告诉你,除了你,我终生不娶。”  殡仪师说,“非常抱歉,我们不得不抬走棺材。”  在合棺的刹那,你突然跳进棺材里,双手把我抱起,迈出棺材,抱着我向殡仪馆的大门走去。殡仪师挡住你。你给他递个眼神,悲喜交集地说,“只有我能让她起死回生。”  我的婚纱飘出了殡仪馆。  走出殡仪馆后,你吻着我的眼睛,扑哧笑了出来,“这个教室里总是有个淘气的学生。如果你以为我没有看出你的花活,那你太低估我了。”  我搂住你的脖子,“你听到我的死讯,真的悲哀吗?”  你把我抱进车里,搂在你的膝盖上,“你要感谢吉米,他专程飞到佛罗里达见我,告诉我,你已经为爱殉葬。当他讲起你双枪对准自己,满地流淌着你的脑浆时,他哭了,哭得肝胆俱裂。二十年来,我从没有见他流过一滴眼泪,可是当时他嚎啕痛哭。他好象在哭自己的女人。他追问我为什么杀死世上唯一的天使。他的哭声唤醒了我。”  我的眼泪夺目而出,我为吉米流着疼痛的泪水。  “我在倾盆大雨中,驱车赶到机场,又一次上了暴雨中起飞的飞机。我对着窗外的暴雨,想起你,满脸滚滚泪水,三个小时,我用你的诗集挡住我的脸,泪水浸透了诗集。”你撩开衬衫,让我看你的胸口刺上的我的脸。“我纹上你的脸,本来是绝志,每一针刺出血时,我都发誓今生再也不见你,从此只让我的胸口记住你。”  我哽咽地说,“只有你,让我贪心、自卑、急躁、愤怒、焦虑、重病、疯狂、恐惧、仇恨、报复、扭曲。只有你,给我雄心、毅力、智慧、能量、勇气、健康、幽默、自信、仁爱、无我、侠义。也只有你,能把这一切,从我身上连根拔去。”  你吻着我的泪水,“只要和你在一起,短短的几分种,我的心就开始为你疼痛。让我们重新开始好吗?我承诺,我会努力成为你梦想中的那个偶像。我时时需要你的鼓励,那样我就有动力,做得越来越好。如果我没有达到你的尺度,坦诚地告诉我,我会调整自己,直到你满意。”你吻着我腮上的泪水,“只要你对我笑一下,我什么都为你去做。”  “你先说出四个选择,我挑选一个。”我把婚纱蒙在你的脸上。  你透过婚纱,深情地说,“我的四个选择是,和你在一起,和你在一起,和你在一起,和你在一起。”  “和我在哪里?”我把婚纱也蒙在自己的脸上,“给我四个选择,让我挑一个,不然我怎么笑得起来?”  你笑了起来,“其实只要和你在一起,在哪里都是天堂。可是我的调皮的公主,就是逼我说出地点。地点,地点,地点,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地产秘诀,没有想到也是让我看见我的公主笑容的唯一秘诀。”你吻着我的耳朵,“如果我的回答让你满意,我要的不是微笑,而是开怀大笑。”  我屏息等着你的地点。  你耳语说,“教堂,教堂,教堂,教堂。”  我的眼里流出了蜜汁。我笑中带泪,“我会泪流满面地走进教堂。”  “那我们就换个让你笑着进去的地方。”  “教堂,”我紧紧搂住你的脖子,“这是唯一让我泪中带笑的地方。”  “那我们就笑中带泪泪中带笑走一回。”你吻着我的耳朵,你终于触动了我的大笑的穴位,你和我笑得几乎岔气。  乐队奏起了婚礼颂。你一身白色西服,金褐色的头发燃烧着簇簇火苗。你站在红地毯的尽头,向我微笑。  泪水浸透了我脸上的蒙纱,吉米含着泪水,伸出胳膊,挽着我走向你,我的真命天子。  在这个神圣时刻,吉米,我的兄长,我的亲人,含泪把我献给你。  当我走近你时,我看见泪水在你的眼里萦绕。  吉米把我带到你的面前,把我和你的手紧紧扣在一起。  吉米第一次吻着我的额头,深深地吻着我的额头,深情地说,“我真心地希望,最美好的一切都发生在你的身上。”  他看着理查德,激动而沉重地说,“我把天使带给你,希望你能终生珍惜。”说着,泪水夺眶而出。他转身走到教堂的前排座位,坐下后,努力地向我莞尔一笑。  当唱诗班的四重唱在管风琴的伴奏中高歌起婚礼颂时,牧师握着圣经,站在我们面前,以圣父的名义,为我们祈祷。  当牧师问我是否愿意嫁给理查德,我拥抱圣经,拥抱牧师,我喜极而泣,紧紧地拥抱你。泪水模糊了我的脸,我说,“我愿意。”  你热泪盈眶,吻着我的额头,庄严地说,“我愿意。”  我们紧紧地拥抱,泪水晕眩了我。  你把你祖父给你祖母的戒指戴在我的手指上。我闪烁得象这颗疯狂的钻石。我把我祖父的戒指戴在你的手指上。这对百年钻石经历了情海沧桑,终于落在一对泪流满面的恋人手上。  牧师以圣父的名义宣布,我从今天起成为史东夫人。在唱诗班的混和唱中,你把我抱在空中,旋转旋转旋转。  牧师离去前,给我们留下一张夫妻忠告。  纸上写着,“我对我祈祷的夫妻衷心的劝告,永远保持朋友;永远说‘我爱你′;永远不说‘住口′;双方常说‘对不起′;回家或离开前永远给对方一个深吻;永远不要贬低对方,记住你们是一体,你在贬低对方的同时也在贬低自己;如果陷入一场争论,给自己一段时间,把角色掉换过来,试着责问自己为什么对方正确;爱情最高的乐趣是让你爱的人幸福。”  你和我在圣歌中一遍遍地读着这段忠告。  你突然把我抱起来,在走过红地毯的刹那,教堂的水晶穹庐让我恍如在天国之中。  你轻声唤醒我,“我们的婚礼彩排非常成功。冉冉,非常抱歉,我能奉献给你的只是幻觉。”  我回首看着自己十丈长的婚纱,“我就靠幻觉活着。”  我回头了望着教堂,牧师和唱诗班还没有散去。我好象和他们已经隔世,“你知道我天生就有幻觉症。我想象自己风情的惊天动地;我想象自己纯情的  滴水穿石;我想象自己痴情的缘木求鱼;我想象自己殉情的奄奄一息。”  你说,“幻觉,可以养人,也可以毁灭一个人。”  我蒙上婚纱,从纱后看着朦胧的你,“与其和残酷的现实短兵相接,不如就在幻觉里逍遥隐居。”  走出教堂时,钟声像迷乱的红雨,飘在空中。   第二章   第17节 夕阳映照下的你   你说你必须立即启程到纽约开会。   依着专机扶梯,我看着夕阳映照下的你,“你现在是什么心境?”   “冲刺,冲刺,冲刺,从黎明到深夜,这就是我的心境。我随身携带着你的诗集。我希望我们不在一起时,你也随身携带着我。我希望我能永远牢牢地被你抓住。”   “你忙的象个总理,真有时间读我的诗吗?”   你笑笑,“时间就是心境。”   日落象火山的岩浆,我禁不住说,“夕阳真美。”   你问,“你想要我从纽约带回什么礼物?”   “一个字。”   “永远!”你开心地笑起来,“我不知道从哪里学到了这个字,一定是受了你的启蒙。永远?仅仅今天并不够,对吗?谁能够预测未来?'永远'其实是个弥天大谎。瞬间就已经绰绰有余。我们只能体验今天。明天只是个梦。”   我看着日落,“一无所求,也就一无所失。”   你说,“如果对我一无所求,你就会拥有整个世界。”你吻着我的太阳穴,“如果我们对彼此一无所求,我们就永远不会失望。一切都是红利。重要的是我们欢度今天而不是依赖明天。我们所憧憬的未来可遇不可求,但有可能在我们想不到的时刻到来。秘密就是从来不去翘首待望,而是感谢我们手中拥有的一切。这样每个时刻都难能可贵,不但没有失望,还时常惊喜。至少现在,千万不要对我期待过高,推测是危险的,先入之见总是失望的秘方,那样你就把我逼入死角,我只能自我防御。”   我看着落日渐渐陷入山后,“每个日出都有日落。我随时准备着日落。”   你吻着我的额头,“谁也不能否认日落。但是在我陶醉日出时,我的脑子里没有日落。其实我们之间没有日落。只有旧式的儿女情长才娱乐这种剧情。朋友是上帝的恩赐,友谊没有空间。这是最美的关系,你说呢?”   太阳掩埋在山后,我感觉到我的细胞的重量,“我感觉自己是个一往无前的冲浪者,向新的地平线冲刺。”   你说,“每天都是新的地平线,我在地平线上等你。”   你走上台阶,舱门在你的身后哑然关上。   我冲进机场的咖啡厅里,点了一杯威士忌,打开笔记本,给你的诗汹涌澎湃。   有人轻拍我的肩膀,我立即戴上墨镜。我转过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露尔,裹着肉色的奢华晶片,她的水蛇腰告诉世界,一根黄瓜都能让她颤抖。她的睫毛和嘴唇同时翻着蝴蝶,“你的未婚夫在飞机里等我。”   我第一次这样清晰地端详她。她的雾蒙蒙的眼睛,火热而冷酷。她的金发瀑布般披开,在乱闪的蓝光里,她象希特勒的情妇。   我不得不惊叹她的美。我甚至畏惧她的无所畏惧的美。我明白了,美,为什么也是悲哀。我明白了,荆棘,为什么这样温柔。我明白了,破碎的心,为什么没有一道缝隙。我明白了,人,为什么赞美死亡。   她挑起一支坤烟,“我这个人有个奢好,专从王妃手里抢情人。听说,你是我们金元帝国的金枝玉叶,你的比佛利山庄的城堡比下沉的泰坦尼克还气势,只供着你一只野鹤。你的跑车比车行还目不暇给,你的珠宝比珠宝店还琳琅满目,你的存衣间比专卖点还庞大,你的名牌时装超过六千件,可是我一丝不挂就夺走你的男人。”她冲我脸上吐着烟雾,“我专爱勾引新郎。你看了我寄给你的纪录片什么感受,我和理查德一见钟情的实况。我和你的区别是,我和男人上床以后才有安全感,你和男人上床就没有安全感,你应该向我学习做爱技术。”   我给她点上一杯威士忌,让她在微醉中倾诉自己。她自我介绍,从十五岁起,她就压倒群芳,成了多少风云人物的情妇,黑手党,军火商,毒王,传媒大亨,四大天王,她自己都以为自己是克格勃。她作过歌女、舞女、明星、模特、间谍。最红火时,曾是十八国的娼妇。她曾经和摇滚王子周游列国,和总统竞选人秘而不宣,和黑社会讨出天价,和连环杀手千锤百炼。她被男人公认成世界情人。   她手指上恨不能戴着一百个戒指,窜腾着她见到有权有势跪在地上擦地板、见到穷人千刀万刮的气焰。她用拥挤着祖母绿戒指、红宝石戒指、10克拉钻戒的中指弹掉半截烟蒂,横眉冷对地炫耀,我是男人的旅行家,还没有我得不到的男人。越得不到,我越贪婪。我喜欢在危险的漩涡中,在挑战中,我才有快感。   她点上雪茄,声音里充满蔑视,其实,世上的女人都是妓女。狂恋的女人被拒绝了,只能是妓女;狂恋的男人被拒绝了,只能去妓院。女人,其实就是毒品,毒性越大,越让男人幻觉。   为了证明她和你的关系,她把皮夹倒在桌上,亮出你和她的合影,你和她的色情电话录音,你给她的情物,我给你的情诗。她的睫毛像扇子一样张开,“你根本不能满足理查德,你应该把他让给我。”   她美艳的让人天旋地转,可是听了她一席话,就象吃了一碗死苍蝇,我压抑着作呕的喉咙,说,“花花公子追求你时,你再义正词严,也没有退路;花花公子抛弃你时,你再不自量力,也没有进路。”   我们两人共同爱着一个随时可以消失的男人。被他迷住,到被他抛弃,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即使为他用尽激情,也不能暖化一杯冰水。   自古以来,英俊风情才华横溢含金量超重的男人,就容易被女人纵容成花花公子。女人为被这种男人追求抛弃而裁判活着的价值。即使被害得死到临头,还自豪地告诉自己,爱情在所不惜。   露尔向我伸出手,“好吧,就让我们决斗下去,看看谁是赢家。”   我饮着辣椒水的酒精,说,“假如爱情,是一座独木桥,我让她人先过。”   我和她握手,达成协议。离开时,她得意地甩给我一卷电影胶片。   隔着玻璃窗子,我看着她挺着天鹅般修长的脖子,扭动着细腰翘臀。   我看见她跑向你的飞机的台阶。我看见你在机门前狂吻着抱起她。我看见阶梯缓缓地折叠起来。我看见飞机冲向忧郁的天空。   从玻璃窗子里,我看见泪水顺着脖子,浸透了我的飘忽的芙蓉裙。   我看见自己,一座亲手开凿又击碎的石雕。   你的飞机,象一把匕首,捅进我的肾里,越捅越深。飞机冲进喜怒无常的天空时,我的浑身已经脱骨。   第二章   第18节 露尔抱着理查德的脖子    我握着露尔的电影胶片,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插进放映机里。  金色的沙滩,海天一色。  窗前,露尔抱着理查德的脖子,舌尖娇滴滴的像流汁的柿子,“没有想到我们是在百慕大的海滩别墅里。我真想永远和你在这里。” “永远都太短暂。”你把露尔的红色吊袜带褪到地上,把她抱进牛奶浴的螺旋浴盆里,你脱下短裤,也跳了进去,她的嘴唇焊住你的嘴唇,她的舌头绕着你的舌头。她跪在你的面前,疯狂地吸吮着你,她的脸上溢满了牛奶。  她狂吻着你,“你爱我吗?”  你吞噬了她的嘴,“爱情,爱情是个动词。羽毛在呼吸里,火上浇着泪珠。”  她奶声奶气,“我爱你胜过世上的一切。”  “我的爱神,我相信你说的是实话,虽然我知道你在撒谎。”  露尔鱼跃到你的身上,两腿钳子一样夹住你的腰,“你更爱我还是爱她?”  “两人都像云彩,自成一体。”  “谁更好?”  “我从不让一个人压过另一个人的颜色。”  她的头钻进奶浴里,探出头时,咯咯笑起来,“我是不是应该教给她一些我的绝活?”  我关上了放映机。我的一只隐性眼镜从汪洋的泪中涌了出来,另一只沉溺在眼底。  在脑浆决堤的时候,我投奔了吉米。  他启动了跑车,“我带你去一家剧院。”  他开进山上的一家精神病院,告诉我,理查德的父亲是这家医院的投资人,里面关满了史东父子遗弃的女人。吉米带我走进最危险的病区。  一个女病人急不可待地扑入吉米的怀里,又一个女人出其不意地扑过来。他的手平静地挪开她们。她们呼唤他时,倾吐着压抑已久的激情。一个女人见到他泪流满面,他让护士立即给她吃药,温柔地拍着她的肩膀,告诉她,一切都会好的。他象个戏剧大师,导演着她们悲剧的最后一幕。  每个病人向他倾诉,倾诉到让精神病医生都能听出一脑门子皱纹,可是他的脸上永远闪着理解万岁的笑容。他不是呼风唤雨的男人,他的力量在于对歇斯底里的女人的宽容。  我禁不住说,“这里的病人都深入骨髓地爱你,这种爱随着药物而加深。”  “这并不是好事。”他笑容可掬地看着我。  我不由自主地说,“在这么残酷的环境,你的温柔是唯一的温柔。在最沉痛的舞台上,你的脸上放射着阳光。你是我看见的最纯洁的男人。当我看见你的纯洁的笑容,我突然明白,人生本来这么简单。”  他仿佛面对着心电图,活在人生的最深处,他说,“这些美丽绝伦的女人都是理查德父子抛弃的女人。在理查德眼里,她们是一个人。她们别无选择地自我践踏,脑子里时时氢弹爆炸。凡是进到这个病区的病人,再也走不出去,除非死亡。她们都死于爱情这个杀手。”  我看着理查德父子的这些美女,“没有想到精神病院这样寂静。”  “这里用药换来了寂静。”  “假如给病人停发一天药物,会发生什么?”  他叹息,“一次护士疏忽,忘了给病人服药,一个病人竟然一头撞碎了颅骨。医院里有几个身怀绝技的力士,他们会把最疯狂的人制伏在电椅上。”  我看着她们自我虐待的脸,这些美丽绝伦的女人刚刚二十几岁,就在情场上成了先烈。  我攥住一个病人的手,让她给我力量,她对我笑着,她的电疗后的笑容给人一种含笑九泉的恍惚感和安全感,我说,“其实我也是病人,开始还踌躇满志,渐渐思路不再清晰。自信消失,阵阵焦虑,夜夜失眠,直到不可救药。对热爱的人恶言恶语。从极乐世界到悲惨世界,仅仅是面对面的距离。也许我一事无成,可是只要我活着,我就不安、恍惚、焦灼、惶惑。”  你笑着,“你在试验我的承受力吗?我其实不像你想的那么坚强,我也很脆弱。我担心我一脚陷进去,再也不能自拔。”他攥住我的手,“我也是悲观的人,越悲观越超脱,越悲观越自由,越悲观越狂喜。”  沿着幽黑的深墙,我们散步到月亮降落。惨白的月光下,落叶象一张张病历。我们走在精神病院的树林里,谈起灵魂,谈起人生驾驭人生,谈起死,谈起我是谁。我们在灵魂的档次上,交谈着人生的实质。  那个时刻,吉米是我的万能钥匙,突然打开了束缚我的沉重的锁链。借着一把药的力量,我对他谈起自己的超脱,谈起禅宗的后劲。  忽然我压抑不住说,“我只有一次人生,我绝不放弃。如果在精神病院里告诉你,我想理查德想的骨头直疼,你是不是觉得我疯了?”  吉米吻着我的冰冻的手尖,“你疯得可以,完全不逊色这里关着的女人。我不能忍受看见你为任何男人沉沦。你是个梦想家,你就假设你的美象埃及女王一样激发男人的灵感,你的眼睛容纳了莎士比亚全集,为什么这样的艺术杰作被爱如此摧残?生活怎么这样对待你?”  吉米搂住我的肩,“任何时候,一定要记住,这个世上还有我。我可以为你出生入死。”  泪水淹没了我的脸,“吉米,你是圣人,我来生一定作你的妻子。”  吉米握住我的手,“好吧,我的来生的妻子,今夜在精神病院里,我也对你发下毒誓,除了你,我终生不娶。”   第二章   第19节 垂死的心痛(1)   在垂死的心痛中,我要让你知道我的遗嘱。我开到你的白色石堡,门卫挡住了我。   填表后,他们给你打电话,然后告诉我,对不起,理查德不在家。   两辆警车神速到达,火力密集地搜身,连鞋根都卸下来,看是否藏有凶器。警察押了我几个小时,在手持电脑上追踪我的前科。自从奥克拉荷马市政府被炸,整个美国成了白色恐怖大本营。身藏任何凶器都是恐怖嫌疑犯。幸亏我没有随身带着地下室收藏的手枪,否则我立即就被扭送到大牢里。   没有想到进这道焊着S的铁门比进美国国境还壁垒森严。终于放行后,我沿着棕榈树,开到蜿蜒的山路上,停在一望无际的橙黄色花海前,我用望远镜从车上俯瞰着你的大门。   突然,我看见你的长龙从庄园里开出大门。你原来在家,拒我于门外。汽车停下,你把露尔抱出车,你们两人笑得前仰后合。   摄影师仰下来,抢着露尔系列性感镜头。你躺在草坪上,观赏着她的连环画般的挑逗亮相。你忍不住把她抱在你的膝盖上,亲昵地吻着她的胸脯。   那个无以伦比的时刻,一辆坦克从我的太阳穴上轧了过去。   你把她抱回车里。汽车开出我的视线。棕榈树成了黑色。橙黄色的花海是一片墓地。我的胸口压着一口棺材。   我扶着黑檀树惟恐摔倒,我成了爱情的瘫痪病人。在你掉头就走的时候,才知道爱应该小心。   我捧着给你的情书,捧着初恋女人的骨灰,我捧着她登上山顶,在行云流水中她更加沉重。我把她叠成纸花,让她点缀一个个漩涡。我把她叠成纸鸟,让她飞进一片片灰烬。   我的眼前一片漆黑,天空拉上了帷幕。黑夜,一片沙漠,我埋在最深处。因为你,我再也不能坦然地面对这个世界。因为你,我再也不能从容地参与人情世故。既然真情被践踏,纯洁被蹂躏,我把心象黄豆一样,攥得粉碎。我把粉碎的心称在祭坛上,看着这个发霉的种子怎样收获。   我捧着初恋的骨灰,撒在我的黑夜的城门上。   深夜回到家,一个人影在黑暗中踱来踱去。一声叹气让我听出是我的父亲。几个小时前刚刚通过手机,我心情不好,挂了电话。没有想到父亲连夜从华盛顿飞来。   父亲的身影在黑暗中挪动,“我听出你心情焦躁,放下会议,立即飞来看你。”   我胸口发堵,堵的象黑色气体压缩在心口。我浊气太重,气流不通,我血管堵塞的不知道我是谁,我必须打通我的气,不然我就气绝而死。   我抑郁地说,“我发射的太空梭眼睁睁在我的头顶爆炸。我全部的心血都在里面。我被炸得血肉横飞。”   他声音忧虑,“你这样,我们怎么能放心?你妈妈因为你,不能吃,不能睡。讲句实话,我们死都不敢闭上眼睛。当我们眼睁睁地看着你作茧自缚,无望地看着你自取其辱,对残害自己女儿的人无能为力,我们也在地狱里。你爱理查德,我们爱你,就是因为爱,我们陷在同一个地狱里。”   当初,我总是在自命不凡时,又自暴自弃。每当我看破红尘,你们的心脏总是隐隐作痛。后来,我背井离乡,就是为了让你们不要再为我黯然神伤。   他声音哀恸,“你被理查德璀璨的美貌和身价迷惑,我们被你承担的痛苦煎熬。每个人的身上既有天堂之乐,也有地狱之苦。天堂和地狱的苦乐,完全在自己的内心里,它的改变不是靠上帝,而是靠自己。”   我祈祷,“我需要传教士。”   他说,“我要是真的能象我说的这样大彻大悟,我也就不痛苦了,我也就不会从三千里外追你到这里,和你谈怎样摆脱自己内心的魔杖。世上有各种各样的苦,可是最煎熬的是心苦。即使我有多少智慧,遇上你的心事,我都不能清醒。”   我说,“我们在一个魔咒里。”   他说,“什么是魔,魔就是贪,就是嗔,就是痴,爱就是心魔。贪心使人痴癫,私欲使人中邪,幸福快乐都变成不幸,痛苦是唯一的伴侣,精神折磨就是地狱。一个再好的人,如果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都会走向极端,甚至杀人,或者自杀。如果我们陷入爱恨情仇的深渊里无法自拔,又怎么济世救人,我们不是枉来一生?在这个世界上,自己是自己的救星。使自己飞跃出痛苦的第一步就是找回自己真善的心,只有真善才能消除无数灾难,达到无我的境界。一无所求,无欲则刚,无私无畏,无荣无辱,心如天空,魔就失败了,再也奈何不了你,”他在黑暗中象一座纪念碑,“爱给人套上枷锁,博爱给人自由。只有博爱,才让灵魂超越肉体。从爱到博爱,只是一念之间。从我到大我,仅仅是面对面的距离。从悲惨世界,到极乐世界,就在今生轮回。”   我说,“如果人人都有你这种心胸,这个世界就是天堂。”   父亲说,“你看,天上的东西往上飘,因为圣洁,使人净化。地上的东西往下垂,因为浑浊,使人堕落。”   只要我们到了语言不能抒发的关头,只能狂草。   只有狂草,才能打通中枢神经。只有浩然,才能把气拔起来。只有磅礴,才能涤荡浊气。   第二章   第19节 垂死的心痛(2)   父亲当即研磨。落笔以前,不立一格,落笔以后,不留一格。  横空出世,莽昆仑,阅尽人间春色  飞起玉龙三百万,搅得周天寒彻  夏日消溶,江河横溢,人或为鱼鳖  千秋功罪,谁人曾与评说  而今我谓昆仑,不要这高,不要这多雪  安得倚天抽宝剑,把汝裁为三截,  一截遗欧,一截赠美,一截还东国  太平世界,环球同此凉热  父亲的狂草,运筹乾坤于股掌,舒卷风云于腕下。磅礴处见清逸,削瘦处见苍劲。柔情处见高远,豪情处见空灵。  我挥毫狂草,腕力千钧。此时此刻只有荡气回肠,才能使我气血畅通。  携来百侣重游  忆往昔峥嵘岁月稠  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  书生意气,挥斥方遒  指点江山,激扬文字  粪土当年万户候  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这个时刻,悬笔如一苇渡江,凌万顷之茫然。浩浩乎如凭虚御风,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每个字都让我激动,我的青春本来就应该这样活着,我怎么沦落到这个俗世。  这世上,怎么就再也没有毛泽东?我追踪他的青春时代的脚印比历史博物馆还细腻。时代周刊给他一生三个评价,诗人,幻想家,无以伦比的军事奇才。无论是诗歌还是书法还是军事还是历史还是乌托邦,我们一定是神交。  难怪我的国语老师落叶归根前送我一幅通天对联,  左联:才自清明志自高,生于末世运偏消。  右联:展眼吊斜晖,湘江水逝楚云飞。  横批:过尽千帆皆不是。  我盖上红印,印上我的法号,“天竺居士”。  这是我还未出世,我祖父圆寂前留下的法印和禅号。  我祖父不仅留下一枚法印,还留下一轮书法。  我祖父不仅留下一轮书法,还留下一座庙宇。  我祖父不仅留下一座庙宇,还留下一把傲骨。  他让我父亲牢牢记住,惜名节于慎独,视谀媚如仇雠。人立于天地间,自当无愧。若忽忽不知,惰而不觉,何异于草木。  司机为父亲打开车门时,父亲聚精会神地看着天空,看着山峦起伏的云海,对我说,“其实,你的战场,不是跟人斗,而是跟天斗,也许我的话你还听不懂,可是你可以用一生思考。你的棋盘上只有你和天,你的一生都在和天决斗。你懂吗?”  父亲上了车,摇下车窗,“还是那两句,会当水击三千里,自信人生两百年。不管风吹浪打,胜似闲庭信步。”  父亲离开后,我冲进一家酒吧。我的浩然正气被一道黑网从夜空向我的头上撒过来,系在我的脖子上,越系越紧。  我点了一瓶苦酒,我的爱情就是这瓶苦酒,我一杯杯地灌醉自己。  从模糊的镜子里,我恍惚看见一个女孩看着我微笑。  在头昏脑胀中,我见到了最美丽的笑容。我坐到她的桌子上,她告诉我,她是风水师。  她说,“我感觉你的身体里有黑色气体。”  我说,“常走夜路的人,难免会撞上魔鬼。我是和魔鬼打交道的人,我的浑身冒着鬼气。”  她问,“为什么用你的青春与魔鬼去交换?”  我说,“用生命去交换。”  她笑容灿烂,“人们对自己实际拥有的,并不感谢命运。对于自己缺少什么,却总是埋怨命运。你看,我每天都活的很充实,因为我知足。知足的人永远是富人。不知足的人永远是穷人。”  她离开时,我突然看见她摇着轮椅车,双腿截肢。  我跑到隔壁的花店,送给她一把红玫瑰。她感动地说,生来从没有人送过我鲜花。  我写下她的地址,说,从今以后,每个情人节你都能收到鲜花。  她离去时,中肯地说,我看出你会有一场大难。请你最好到遥远的地方躲避一阵。   第二章   第20节 我冲进录音棚(1)   再也压抑不住心痛,我冲进录音棚,昼夜灌制CD《恍神公主》。  录音棚是我惟一的容身之地。我在64轨的混频器上,摆上我自己的灵位。我把你最喜欢的我的特写放大成遗照,白色花圈,白色挽联,我点上一柱香,对着麦克风泪如倾盆,一唱就是一夜。   自己作曲,自己作词,自己配乐,自己配上舞点。音符天生就潜伏在我的细胞里,从我的手指缝里流淌出来,从我前世被割断的喉管里哭泣出来。  我披蓑戴笠,雨中登上了长啸台,亲手拉开电闪雷鸣的帷幕。我的喉咙里,有一口气,再不吐出来,我就会气绝身死。在山谷中,回声这样磅礴。那个刹那,我忘记了我是谁。  我在青春的季节,已经告老还乡。过早的遁世,让我听见山下的回声。我的脚下,雷与电还在酝酿。我的面前,大海涌起白色的迷宫。我摇着芭蕉扇,在野火里乘凉。在料峭的冷箭面前,我合上空门。在最后一张通牒前,我平静地打点会见上帝的行装。  当我向你奔来,窈窕的落日,象火焰里拴在柱上的枣红马。风暴绽放出鸥群,泪水升起彩虹,信鸽穿过风筝,飞飘过我们身后的岁月。如果你在银河,我会冲进闪电。如果你在飞碟上,太阳也挡不住我。谁能料到,这场暴风骤雨,会是一场天灾人祸。  在海市蜃楼的台阶上,我让大海掀起魔毯。当我清晨而来,阳光设下吊桥,海岸象一把扇子,让岛屿翩翩起舞。夕阳在大海的马上,解开紫罗兰裙,大醉而归。突然,晕眩的浪头,吞没了梦中的女人。漩涡里升起的太阳,对正在下沉的人,无济于事。倾斜的海岸线上,落日直立着喉咙。我从来没有找到自己的海,就放声歌唱。  我把CD寄给了理查德。没有想到,三个星期后,《恍神公主》登上摇滚音乐排行榜。打开广播,十几个摇滚电台的DJ分别播放我的16首情歌。一个月后被美国音乐奖提名新生代艺术家奖。  我给你打电话,可是秘书说你在东部,监制电影。我知道,就是露尔的这部电影。  我躺在床上,看着电视上的发奖仪式,麦当娜闪耀着她永远美丽性感神秘的微笑,揭开提名人的信封,呼唤“恍神公主”,全场掌声鼎沸,可是没有人上台领奖,主持人打破冷场,接过奖杯,笑着说,“恍神公主是个幽灵,徘徊在火星的上空。我坐宇宙飞船把奖杯给她送去。”  恰好电话响起,吉米激动地说,“恭喜你,为了这个奖,理查德比竞选总统还大张旗鼓,一支捧星队伍为你揭竿而起。摇滚杂志写你是盘古开天的音乐之神,你看看这期音乐杂志,你上了多少封面,多少你的专评,说你打破了摇滚乐,开创了恍神音乐。他让你今年同时拿下葛莱美和MTV大奖。他还要把你的歌用在电影插曲上,拿下奥斯卡奖。理查德是推动你的摇篮的手。他要让世界知道你是谁,让世界知道他发现了什么。他说,天才是上帝给大地的礼物。埋没天才就是犯罪。已经是信息时代了,真正的天才不会被埋没。你有理查德这样的铁腕推手,你的唯一对手就是你自己。他说,‘这世上有天生坐轿的,有天生抬轿的,我的恍神公主就是天生坐轿的命,我就是天生为她抬轿的人′。”  我说,“他为什么不自己告诉我?”  “我记得那天他听了你的CD,兴奋地来到我的办公室,他引你为傲的那种神秘激动的表情,我从来没有见过,从来没有。他谈起你的每首歌曲,话语中充满了骄傲、敬意和惊喜。他说,你的艺术,没有人可以模仿。你的风格,没有人可以取代。他说,艺术,就是征服,就是创世纪,就是横空出世。他说,假如有神,你们怎么能忍受不是神。你们两人生来都想统治世界,统治欲是你们激发性欲的迷魂药。你们已经药物上瘾,没有解药。你们是两个魂缠绕在一起。”  “他为什么不自己告诉我?”  “他说,他和你是神交。根本不需要语言。孤独是一座岛屿,使你远离尘嚣,找到自己的灵魂,创立自己的王国。艺术的巅峰从孤独中攀登。人的全部尊严就在于灵魂。暴力唯一不能摧毁的就是灵魂。金钱唯一不能瓦解的就是灵魂。他说,你的手指在键盘上一翻,你就一个箭步跨到银河系,你的音符都是星空与星空的对话。听你的歌声,有一种被你的魂缭绕的感觉。他每天都听你的歌。我也每天都听。我的朋友是环球演出公司的老板,他急着和你签200场演唱合同。”  我说,“我现在的心情,如果上台演出,我会疯在舞台上,因为我每天和你,我的心理医生必须交谈六个小时,不然我就气绝而死。”   第二章   第20节 我冲进录音棚(2)   吉米把我带到沙滩上的拍摄地。“知道真相,真相会让你自由。”  摄影师坐在半空中,俯摄着三点泳装大赛。数不清的脱星较量着肉力。我看见了露尔,她的曲线象一枚火焰炸弹。  癫狂的恍神舞点,回响在空中,露尔花哨着舞姿,我不禁问吉米,“你也觉得露尔很美吗?”  吉米端详了很久,似乎在安慰我,“俗艳。”  我不解地问,“就连影评都爱上她,你为什么不爱她?”  “没感觉。”他扫了露尔一眼,看着我,“应该说,她很美,却是邪恶的美。她的未来,只能从妓女和精神病人之中选择。”吉米毕竟来自律师之家,父亲八代律师,母亲六代律师,合在一起十四代律师,可以想象他家开起争辩会长江后浪推前浪的壮观场面,他舌战群雄让对手没有反扑的空间,侃侃而谈方显出英雄本色,大有扳倒微软的气势,“从商场和情场上最能看清一个人。从她手指上戴着一百个戒指,就能看出她不过是个性奴,辛酸的性奴。从她给你电影胶片伤害你,就能看出她掠夺起来不择手段。她也来找过我,有一种人,找上你,不是让你精神受损,就是人格蒙冤,不然就是鸡飞狗跳的是非。这种人可能智商一流,情商却是低能。情商比智商还重要。智商低至少不会伤害他人,情商低就会害人害己。这种人容不得别人好,容不得别人坏。看人兴旺恨之入骨,看人落难幸灾乐祸,习惯了过河拆桥,落井下石。这种人以抬高自己贬低别人为乐趣,以己之长击人之短……”  我看着露尔,“我的灵魂已经飞上天门,可是翅膀却粘在柏油里。”我的心痛一秒一秒地计时,“每天醒来我都在心痛中醒来,我的心痛象没有麻药的开胸手术。我随时都在没有麻醉的心脏手术中。我在这间刑讯室里太久了,肋骨都被打折,血管都被切断,可是我的破碎的心还在呼啸。精神折磨是最残酷的折磨。”  “精神折磨确实是最残酷的折磨。”吉米说,“你的心痛症已经非常严重,我必须带你去见心脏科医生。”  我说,“不仅仅是心脏,我的头疼得象有一个钉子埋在里面,让我一头撞在壁炉上。我随时带着锤子,捶着我的太阳穴。我真希望理查德冲我残废的头开一枪,这样我也就死而瞑目。”  吉米说,“如果美丽是唯一的武器,她的猎手不会手下留情。”  我叹气,“我在撒哈拉沙漠上,你的一滴泉水就可以拯救我的生命,现在我终于可以象金鱼一样呼吸。可是你的止疼剂只能阵痛几分钟。理查德的电钻随时钻着我的头颅。明知他的眼睛是无声手枪,瞄准每个走近的女人。和最危险的男人在一起,爱情只是定时炸弹。爱情在刽子手面前无能为力。在他的准星面前,我只有一个昏头。”  吉米凝视着我的头颅,“我是为你浴血奋战的斗士,告诉我这场战役为了什么,我会为你的风车战斗。”  我看着露尔的骚动,“我不属于这个世界。帮我逃离这个世界。”  他说,“你可以逃离这个世界,可你不能逃离自己的心。”  “悲壮的骑士,面对着悲惨的公主。”吉米叹息,“自古以来只有两大敌人,男人和女人。男人和女人一直在战争中。既然你说我们是兄妹,我只能劝你,与其驾驭男人,不要被男人驾驭,男人只怀念抛弃他们的女人。你能把悲剧改成黑色幽默的笑剧吗?”  我试着笑笑,“我会设法让我脑子里醉醺醺的猴子安静下来。”  “如果我不能用辉煌眩惑你,我只能用幽默。”吉米抚慰着我,“大笑是最好的良药。人生本来就是一场笑剧,即使有时让人根本笑不起来。可是最后想起来,人生可笑的就象自己用筷子拔牙。”  吉米和我放声大笑,笑得满眼是泪,泪里不知有多少悲伤。  睁开眼时,我的视线里突然失去了露尔。  吉米说,“理查德就在露尔的车厢里。”  我跑到露尔的车厢,门没有上锁。我听见里面的呻吟。  我从门缝里看到你。在狭窄的更衣间里,她和你,两人陶醉着一场饥不择食的野餐。  突然你抬起头,你看见了我,我们的眼光象两把装满子弹的无声手枪瞄准着对方的眼睛。  我冲回汽车,吉米从另一个门跑了进来。   第二章   第21节 我和吉米砸在血泊里(1)    太平洋沿岸公路的交叉路口,我看见一辆黑色长龙驶过,我感觉你在里面,我打了一个U型的急转弯躲闪你。  一辆跑车恰好冲刺而来,铿锵的声音震耳欲聋。跑车顶着我的车子向山岩光速冲去,一个岩石无私地挡住我的车子,车子翻转过来,最后的记忆只是破裂的玻璃象一场冰雹把我和吉米砸在血泊里。 从急诊室里醒来时,我后背折了五根肋骨,浑身打着石膏,额头上缝了不知多少针,全脸包扎着纱布。吉米肺部出血。当我看见吉米床单上的斑斑血迹,我的眼里涌出内疚的泪水。  我捂着脸上的纱布,泪水从指缝里奔涌,嗓子抽噎得说不出一句话,我在纸上写给吉米,“你的每一滴血都没有白流,你的血流在我的心里。”  我把纸递给他,他眼光吞噬着每一个字,突然他把纸塞进嘴里,细细地咀嚼着,他的嗓子颤抖,竟然把咬碎的纸咽了下去。  吉米提起笔,写下,“为你,我可以死一千次!”当他递给我时,泪水漫过他的太阳穴。  当我体会着他的血腥加浪漫的骑士精神,我的泪水再次决堤,面对着可以为我赴汤蹈火的男人,他的伤痛有多深,我的伤痛就更深。我的泪眼凝视着他的脸,这么英俊,这么年轻,这么沉着,这么用情,又这么宽容。  我把他的纸也塞在嘴里,咀嚼着他的每一个字,把他的精神咽到我的身体里。  走廊里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你冲进病房,大吃一惊,当你看见我和吉米的手紧紧攥着。  你走上来,握住我和吉米的手,你的手阵阵颤抖。  当你的目光移向我,我的眼里突然涌出不绝的泪水,明知道,男女之间的缘分,自有定数,谁也不能强求。即使我爱你爱得,心如刀割,心痛心悸心绞痛,又能怎么样。即使我爱你爱得,心乱如麻,心焦心碎心胆颤,又能怎么样。  我忍住泪水说,“心脏就是一块微小的肉,整个身体就靠这块肉撑着。这块肉已经停止跳动。你爱过的那个人已经死了,她临死时说,她不再爱你。”  吉米的头埋在血痕的床单里,他的身体在抽噎中颤抖。他突然抖开床单,抓住笔,手指颤抖地写下,“救救她!”他象交待遗嘱一样交给你,又把头埋在床单里。  你把这张纸交给我,我的揪心的泪水为了吉米,也为了我自己。  你紧紧地捧着我的头,紧紧紧紧地捧着,“你真的以为我会让你从我的手心里滑落?”  我的头从你的臂膀中挣扎出来,我当即撕下一片脸上带血的纱布,“这是我的遗物,你带着它走吧。”  你吻着我的纱布,“这么美的礼物只能发自一个这么有激情的女孩。我怎么舍得不在你的身边?”  “可是我已经不爱你了。”我绝望地看着我撕下的纱布,“杀死我,不然你就是杀手。把我钉死在棺材里,活埋在六尺以下。”  你大义凛然,“问问所有人,我从来不会退却。挑战者是我的匿名。从不言败是我的标志。”  我按着脸上的纱布,看着天花板,“爱了一场,没有想到最后剩下的只是两句话,谢谢和对不起。”  我的大脑,凝固在了坦克从我大脑里轧过的时刻。那个时刻,我以为再也不会爱,我以为再也不能死里逃生。明知道,心怎样颤抖,也挽留不住你。悲剧怎样天塌人陷,落日依然飘逸而过。可我依然为你,万念俱空。没有人在意,黎明和黄昏的露珠,都是我被你抽打过的血。颤栗的血红,不过是随手泼掉的咖啡的颜色。真纯的血液,在染料里,只是一滴试剂。我把烧红的蜡烛的泪水,泼在脸上,阻击我的抽泣。最绝望的时候,我把汽油倒在我的血里,点上火柴,让她在熊熊烈火中,为我浓缩成一块血币。 第二章   第21节我和吉米砸在血泊里(2)   “我被钉在十字架上了吗?”你再次抱住我的头,你的眼光锐利而又温柔,“我爱你。”  “谁?”我的头再次挣扎出来,口气降温到零下两千度。  “我的女神。”  “她死在十字架上。”  你扑在我的胸口上,“你是我的天使,我们死也要死在同一个十字架上。”  我推开你的双臂,“如果我在最需要你的时候,从来找不到你,从来听不到你的一句安慰,我也就什么都不需要。我死了,你也就如释重负。我的骨灰盒上没有名字,只需标上——继哈姆莱特被刺后最孤独的人。”  你突然跪在我的面前,眼里涌满泪水,“我们死也要死在同一个骨灰盒里。”  我的心痛,像没有麻药的开胸手术。  我沉痛地发着祷文,“就让我们把发生的一切,都忘记了吧。能忘记多少,就忘记多少。就让我们把付出的情感,都掩埋了吧。能掩埋多深,就掩埋多深。就让我们把所有的思念,都流失了吧。能流失多远,就流失多远。”  你吻着我的手背,你的泪水顺着我的手流淌,你声音颤抖地说,“我再不会让你难过,我再不会让你难堪,我再不会让你心痛,我再不会让你心寒。”  一个九寸的钉子,扎进我的太阳穴里,当我看见你用手指用力地堵住你的泪泉,可泪水依然顺着你的手疼痛地流淌。你好象预感了什么,抱住我的头,让我在你的泪水中洗礼。这是怎样的呜咽,我从来没有听过男人这样绝望的哭泣。一生能有一次真情,还奢求什么。一生能有一次真爱,何必再问结局。  你从来不忍心伤害我。你说过,伤你一分,我会痛十分。可是你不知道,伤我有多深。我从来不忍心折磨你。我说过,折磨你,就是折磨我自己。可是你不知道,有一天我折磨你会有多残忍。  难得你,对我有这份情。难得这么久,你没有让这份情,物换星移。难得我,对你也有这份情。这份情,一年比一年深重,可又只能让它销声灭迹。  医生走进病房,拿着我的档案,对我焦灼地说,“你严重缺血,血袋明天早晨才能到。”  你镇定地说,“我给她输血。”  “她是B型。”护士核实着手里的档案,“如果你是A型,输给她,她就会死。”  “我也是B型。”  “她是你的妹妹?”  “我的妻子。”你挽起袖子。  护士为你验血后,针头扎进你的静脉里,你的血沿着输血管流进我的静脉里。护士走开的瞬间,我按下电钮,我的血倒流进你的血管里。  护士返回病房后,尖叫,“谁按的电钮?我晚来几分钟,她就会失血致死。”  你沉醉在为我输血的气氛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告诉护士,“我在和他换血。”  护士说,“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疯狂的病人,死到临头还换血!”  我看着你,“就让我流进你的血里。誓言一瞬即逝,只有血是不朽的情物。”  你凝视着我,“你的一切都来自你的血,我能感应到。”  你抽出400cc鲜血,注进我的血管里。我抽出400cc献血,注进你的血管里。当你的血,流进我的身体里,我成了你。当我的血,流进你的身体里,你成了我。我们这一生不可退换的信物,即使退回去,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我们这一生宁死不屈的信物,一旦烧成灰,彼此都不能拥有一滴。  我看着你的血管,“我的血里,涌满了兴奋剂和安眠剂,什么能把这些忧伤过滤掉?我的血里,沉淀了太多的悲剧,谁又能把这段历史冲刷掉?我的血里,流尽了生与死的思考,谁又能把这个灵魂扼杀掉?从此,我的血,流进你的血管里。”  你说,“我可以自豪地告诉你,换血后,我也患了忧郁症。”  我笑笑,“不过,我的血里有癌细胞。”  你的眼光温柔地抚摸着我,“你把我引到疯狂的边缘。只有你知道怎样让我疯狂。不要说癌细胞,就是核细胞,只要是你给我的,我都接受。”  护士摇着头,“这个病房里还有正常人吗?”  你的目光捧着我的脸,“你使我觉得,你和我的爱情会穿越生死。这个世上随时都有可能遇到不测,今天我就交待我的遗言,无论天塌地陷,你和我生死都在一起。你是我的妻子,我是你的丈夫,我活着就是为了让你幸福。”  吉米在纸上写下,“我是你的证人,请不要食言。”  读着他的字迹,我听到他的破碎的肺里的呼喊,被折磨的死去活来的呼喊。我吻着这张纸,泪水模糊了字迹。  你握住吉米的手,“在我眼里,你永远是圣人。”  我含泪说,“我们三人就像死党,我们,”我的眼光模糊,“我们在同一个梦里,我们忍受同一种苦痛,我们呼吸同一种感情。我们在同一个风暴里,我们穿越同一道火网,我们挑战同一个天空。我们在同一个地平线上,我们失去同样的命运,我们面对同一种裁决。我们是同一颗颤抖的心。”  吉米死死地咬住床单,像一场从骨头里挖出子弹的没有麻药的手术,他的一口牙已经咬松。   第二章   第22节 因为我不是性奴   我的担架被抬上急救车,你坐在侧椅上,攥住我的手。急救车鸣笛转动着红灯冲过一系列红灯,我们刻不容缓地去见一位瞎子算命大师。  在烛光扑闪的房间里,我躺在担架上,算命大师摸着我的手纹,摸着我的颅骨,“你的骨头里射发着神秘气息。你必须随时携带你的亲属的电话,以防万一。你拥有无尽的财富,可是又一无所有。”   你焦虑地问,“为什么?”  她平静地说,“谁能解释命运?太多的不为什么。”  她依然摸着我的膝骨,“你一生至少有十二个丈夫,可是你注定一生孤独。”  你打断她,“我们的命运是什么?我们两人都是瞎子,只能听从你摸出的结果。”  她的第三只眼睛凝视着你,“你至少有一千个情妇,可是你也注定一生孤独。你们两人都环绕着神秘气息。如果连环在一起,就是双重黑色轮回,什么都可能发生。”  你眼光深沉,“输赢并不重要,而是游戏的过程。我重视旅程,而不是目的地。这是上帝的幽默。我们在上帝的游戏中只是玩偶。我们只是上帝的典当品。”你摸着我的手纹,“这是人生最精彩的戏剧。谁能逃脱冥冥之中不可逃脱的命运?历史到了光学时代,可是人生依然逃不过难以想象的残酷和死亡的诅咒。”  神眼摸着你的膝骨,“你们的敌人是时间。从今天起,你们欢蹦乱跳的时间开始倒数。”  你凝视着我墙上的身影,“我们来到这个世上本来就不长。我决定了,你出院以后我就和你筹办婚礼。”  算命大师让你洗牌,如果黑色梅花代表厄运,你翻出的四张都是黑色梅花,她袒露了牌上的咒语,“对于你们,婚礼并不是童话。”  出院后,我们扮成罗蜜欧和朱丽叶,坐在马车上,穿越森林。  你的胳膊搂着我,“我们前世就是丈夫和妻子,我今天才意识到。”你吻着我的太阳穴,“我真想拥有你。”  “多久?”  你吻着我的睫毛,“一旦拥有你,我再也不放开你。”  突然,你看着窗外的森林,脸上换了一张冷面,声音骤然没有温度,“我请教过几个算命大师,他们都说你会克死我,说我们在一起必死无疑。”  我不敢相信地看着你,“都什么时代了?只有愚昧的人,才迷信。”  你看着窗外,“我对我父亲讲起你,我一定要拯救你,他说如果这个世上有一个人需要拯救,就是自己。他认为我根本不需要一张合同的捆绑,就可以得到任何女人。他说我见到美女就穷追不舍,怎么能和一个女人死守一生?这确实是致命的杀手锏。如果你能帮我解剖这个根,其它枝节就迎刃而解。”  “我以为真爱无敌。”我抚慰着我的肋骨。  “这个想法很浪漫,不知道能不能兑现?”你叹息,“婚后你发现我的身边有别的女人,你怎么办?我怎么办?我最不想伤害的人就是你。你知道我,我唯一能献给你的就是诚实。我不能容忍我和你之间还花哨着秘密。即使我有别的女人,我也要让你知道。如果婚后我发现婚姻是一场错误,我会不回头地离开,你呢?”  我说,“我在结婚证书上签字的同时,也在离婚证书上签字。”我宽慰着我的阵痛的肋骨。  你抚摸着我的头发,“对别人轻而易举,对我却是生死抉择。每当我铁心和你豁出去,命运就给我迎头一棒。我想如果我能拯救你,我早就是救世主了,我也许就不是那个人。”  “什么意思?”我镇定着我的肋骨。  “我的意思是,有人为了梦舍身取义,可还是和梦擦肩而过。有的梦就是不能实现。我想说,对我期待不要太高,我不能担保未来。就让我的心和我的大脑拳击下去,他们还需要奋战多少轮,完全依赖你的再教育。”  我看着我们的装束,缤纷的玫瑰缭绕着我们,“我以为我们是罗蜜欧与朱丽叶。”  “罗蜜欧和朱丽叶被浪漫化了。现实比任何书都复杂。”  我撕开脸上的纱布,从随身的医疗包里抄出酒精,向脸上泼起酒精,我脸上的痛远远抵不过心口的痛。  你眼光无情,“我们能不能享受一下森林的美?只要谈起婚姻,我的情绪就螺旋到下水道里。我不可能停泊在中世纪的发明里。”  每当想起你,我感到一种燃烧的气体,蒸腾在我的大脑里。这种燃烧的气体,栖息在我的捕捉不到的细胞里。这种气体,有时象一个顶不出气的高压锅,在我的大脑里,骤然爆炸。  我推开马车车厢的门,疾跳出去,你也纵身跳下。你一把没有抓住我,我从山坡上滚了下去,你也翻滚下来。你一把抱住我,绝望地吻着我脸上的纱布,“你再也跑不掉了。我需要吻你十个小时让你镇静下来。”我搡开你,你笑着,“我们能不能不打架?从两千度降到零度只是分秒之间,你骤然降温的太快。”  我推开你的手,冷冷地说,“你两千度,我就是两千度。你零度,我就是零下两千度。”  你吻着我的头发,轻声说,“打架需要对手。我们是一对打架高手。就象桥牌,越打越心花怒放。双人花样滑冰,越拼越默契。”  我一声叹气,“你一口一个爱死了,你污辱了爱情这个字。可惜我们这身罗蜜欧与朱丽叶的花束,你根本就不是罗蜜欧,你践踏了罗蜜欧。”  你理直气壮,“知道恩怨一辞的来历吗?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施了恩接着就是生怨。为了不让你生怨,请千万不要再施恩了,这个行李我背不动。”  我手里的玉兰花顿时枯萎,一瓣瓣萎缩在我的脚下。  我当即把脖子上的翡翠护身符摘下来,绝望地掰成两半,把一半送给你,另一半扔给魔鬼。  “你不会又想不开吧。”你看着手里的翡翠,说,“你说翻脸就翻脸,我已经看出,你根本做不成好妻子。”  我说,“对了!天下男人都这么说。”  你攥着手里的碎片,“为什么?”  我解气地咬着每个字,“因为我不是性奴。” 第二章   第23节 肉痛压不住心痛(1)    肉痛压不住心痛,我扔掉双拐,脸上缠着纱布,冲进暴雨里。在这场暴雨中忍着难以忍受的剧痛疾跑了几个小时。  在浑身湿透的瓢泼大雨里,我的胸口剧痛地告诉我,没有你的世界多么荒凉。我不得不面对一个可怕的事实,我来到这个世上就为了你。没有你,活着没有任何意义。我根本不能没有你,即使残酷地折磨自己,也要和你在一起。   回到卧室,先是浑身打颤,然后发高烧。我开始和你阵阵拥抱,阵阵狂吻,我为你解开内衣,和你的肉体融化在一起。  高烧42度,我好像得了肺病,一阵阵咳嗽,把心一口血就能吐出来。  恍惚中,我发出电报。“你的恍神公主患了脑瘤!”  我永远不会想到,电报发出四个小时,你就降临在我的床前。  你冲进门的瞬间,脸色煞白,象急救室的实习医生。  我像牧师一样,发出讣告,你的最最放心不下的修女,死于失血过度,在她的遗嘱里,她说,她在骨灰盒里思念你。  你吻着我的绷带缠绕的头,忧伤地告诉我,接到电报时,纽约正下着倾盆大雨。你在暴雨中,驱车赶到机场,你竟然上了一架暴雨中起飞的飞机。三个小时后,飞机飞进洛杉矶的上空时,你感觉飞进一座空城。那种感觉,象无冕王,神圣而孤独。  你撩开衬衫,让我看你的胳膊上刺上的我的名字。你说每一针刺出血时,你都抚摸我的怀疑的表情。  你吻着我的眼睛,轻声告诉我,“从出生那天起,我就属于你。”  当你吻着我的眼睛,像教父吻着秘密情人,我真想投入你的怀里。可我怕,悲哀,象一把剑,挡在我们之间。我怕,黑幕,象一枚氢弹,等在我们的山外。沉默,象一杯毒酒,我们互相干杯。  我从枕头下拿出一本诗集,交给你,“我的遗作,三百首情诗。”  你掂量着我的情诗,“这个浊世,除了你,还有人写诗吗?”  我的眼里,当时涌出一口井。“在这个世上,只有你,让我垂涎。惟有这些情诗,让我望梅止渴。如果不写出来,我怎么对得起你,又怎么对得起自己。”  你翻开第一页,“你什么时候写的第一首诗?”  “十二岁,最年幼的失眠患者。当时我见到了你,从那时起我就给你写诗。”  你恍惚地看着我,“你十二岁就见过我?”  我讲起六年前那个舞会上惊鸿一瞥的笑容,回忆着我对你最初的思念。  看吧,这就是我,斑斓的花蕊  像新娘蒙纱后的笑容,可什么果实也没有  我是一片叶子,只有你可以拥有  我是一片叶子,只有你可以蹂躏  你想要一只小鸟,只抓到一把羽毛  你得到一个肉体,却失去一个灵魂  你把手放在我的额头上,“冉冉,为什么你从小就这么伤感?”  我捂着脸上的绷带,“十二岁,我看见了你,我总是缠着我的父亲,让他把我介绍给你,他说,你的身边都是惊天动地的美女。深夜,我的自卑感让我不得不敲响我父亲的门,他耐心地听我倾诉到天明,我担忧我终生也见不到你。我担忧我的一生都是虚度年华,我父亲思路清晰地分析我,挖掘我,激励我,给我重新微笑的信心。我父亲忧虑地告诉我母亲,我们的女儿迷恋上了理查德史东-好莱坞第一才子兼花花公子,我一生所向披靡,却对自己的女儿束手无策,有一天女儿和这样的魔咒在一起,我又怎么闭得上眼睛。我母亲每次走进我的卧室,看见满墙都是你的照片,就叹气,爱情不是想来的,不是预谋已久的,而是巧遇上的,碰不碰的上全靠天缘,即使碰上你,也是凶多吉少。你是令天下父母死不瞑目的男人。”  你吻了一下我的诗集,“我非常感动。”   第二章   第23节 肉痛压不住心痛(2)   你翻着我的诗集,低声念起来,“我常常低头叹息,因为佩饰的花冠,已经枯萎。这个漫长的故事,也不再清白,那时,我停泊在黎明的大道边,阳光是我的鞭子,挂在地平线的树上。我骑在乌云的马上,跳进暴雨的瀑布。每一道激流,都让我酿成香槟酒。月光夜夜捧给我,一壶万年醇酒,我千杯不醉,星星给我戴上了王冠。但是,因为我已经凋谢,谁还相信我有过芬芳。”  你的头埋在我的诗集里,抬起头时,眼里涌着几千吨酒浆,“如果你的芳香弥漫在你的灵魂里,你就永远活在青春里。”  突然,你把诗集紧紧捂在心口,“诗,你知道诗对我意味着什么?诗是圣经,我母亲就是绝代诗人。看看诗怎样创造了你,诗是你的灵魂,你的语言,你的穿越时空的护照。我至今不敢相信我已经找到你。请现在就送我一首诗。没有你的诗,我都不知道为什么活着!”  在你面前,我生来就不懂含蓄和藏掖,听了你的赞美,我立地飞腾。我忘记了脸上还缠着绷带,肋骨还没有回合,我象飞檐走壁的醉侠,从床上冲下来,冲进琴房,我沉浸在你的温柔的目光里,坐到古筝边,情不自禁地抚弄吟唱。  当我从青楼上走下来  眼里只有你只有你  在弯曲的回廊上,我为你吹起箫,吹起长笛  在晚霞升起的窗边,我为你弹起吉它,弹起竖琴  在野鸟归林的溪水边,我为你拨起古筝,拨起古琴  在风声飒飒的竹林里,我为你弹起琵琶,弹起扬琴  在桃花李花杏花的果园里,我为你跳起孔雀的舞蹈  在满山遍野的花海上,我为你唱起古时求偶的情歌  在夕阳似火的后院中,我为你泼墨月光中的你  在大红灯笼的酒楼里,我为你写下断魂的诗句  你一阵雷鸣掌声,“绝了!你无所不精,让我怀疑你是间谍。”你把我的头拥在你的肩臂里,“你有一种天才,把一个字变成一幅画,又把一幅画浓缩成一个字,用一个字托出一个世界,你的深度和高度不能不逼我思考。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独树一帜。”  我千回百转二十一根弦,“五千年来,我都在一座水晶宫里。”  你吻着我的手指,“你超人的品质智慧和才艺,仅仅水晶宫盛得下你吗?”你的手轻轻拨弄着古弦,“我就喜欢你的清高,我就喜欢你的狂傲,我就喜欢你的超拔,我就喜欢你的空灵,我就喜欢你的神秘。我就喜欢你的高山流水,我就喜欢你的花前月下,我就喜欢你的阳春白雪,我就喜欢你的曲高和寡,我就喜欢你的孤芳自赏。”  我连托连提连挑万均之弦,“你不愧是诗人的儿子。”  “是的,纯唯美的感情,纯精神灵魂的感情让我向往。想到你就让我颤栗,能够看见你一眼,彼此会心的一笑,知道我们在同一片夜空下,就能让我激动地流泪。只有高洁的女人让我神弛,只有精神关系相对持久。”你的手指扫着古弦,“和你在一起,我必须是坐怀不乱的君子,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永恒。这个决定对于我生死攸关,你能答应我的请求吗?”  我挣扎着嘴角的绷带,你的柔情的目光穿透我的喉咙,“什么?”  你的声音凝聚着思考后的严肃,“我只想和你在诗的世界里。只有你使我净化,使我超越俗世。我们在一起只谈诗好吗?”  我在琴弦上拨起狂飙而落的大雪。“我担心明澈的瀑布,流淌多久。我担心满天的海鸥,刚刚开放,就冻结成礁岩。”  你沉淀着决心,“我一定让世界见识一下什么是艺术之上。”  我横扫琴弦,“不,让世界见识一下什么是爱情之上。”  “冉冉,什么更重要,爱情还是生命?”  “爱情。”琴弦在我的手下呼啸,“没有爱情,生命没有任何意义。没有爱情,我一天也不能容忍这个俗世。”  你耐心倾听着古筝里的白色潮水,“冉冉,在你灵与肉令我难以置信的的美幻之上,还有什么使我束手就擒?你唤起了我的欲望,我们能维持多久?你的灵魂放射出梦幻的色彩,我童年憧憬过的画面,我幻想人生就应该和你这样的天使在一起,可是你能把握一个欣喜若狂又昙花一现的骑士多少个时辰?”  我听出你的弦外之音,荣辱不惊地拨弄起大板祭祀,“每一次见到你,我都有一种和你生生死死过几个世纪的感觉。我记得我们爱得死不足惜。可是我们每一次见面都是诀别。”琴弦使我越来越哀婉,“多少年来,你就是女人的神,愿意为你献身的女人,水泄不通。多少女人,为你成了精神病院最美丽的病人。你爱每一个美女,抵制不住每一种温柔的进攻。每一种磁性的声音,都让你中电。每一种放射的肉体,都让你放纵。但是,你抛弃每一个美女,象抛弃一张张用过的手纸。痴情的女人,都该随身带着安定。狂野的女人,都该在大脑里藏着子弹。燃烧的女人,都该准备好后路。”  你不禁吻我的缠着绷带的额头,“我想你和她们完全不同,她们满脑子只是剥夺我的自由。”  我反省着自己,“我有什么资格,既不是白雪公主,又不是伊丽莎白女王。唯一为你时时刻刻抽动的心,又在看不见的地方。惟一一颗为你抽泣的灵魂,我的痛怆的幽默,又在不合时宜的角落。唯一给你的汗水浸透的礼物,我身体里的几个零件,又和天下女人雷同。在你眼里,我和那些芸芸众生,又有什么区别?”  你目光突然冷静地说,“我越仰慕你,就越歉疚。我真不知道怎么回报你。我有过无数次轰轰烈烈的爱情,可是我的爱情都因为我热爱自由而夭折。如果爱情意味着掠夺我的自由,就没有爱情。只有自由,我才能呼吸畅通。可不知不觉我就在天使的庇荫之中。比如你,你的出现让我想突然安静下来,我非常清楚你想要什么,可是我还没有准备好,你太突如其来,让我迷惘,我惟一能奉献给你的就是诚实。我怕最后让你失望,因为我不是一个俯首听命的人。”  大雪在我手指缝里沉寂,“如果我的爱情对你的自由是一种威胁,我宁可活埋我的爱情。如果爱情对你意味着残酷,我会剖腹。我不能忍受离开你,我又能忍受一切。如果你要自由,我给你翅膀。越爱你,我越要放弃你,我请你忘记我,或者把我当成一个如泣如诉的幽灵,我也把你当成一个幽灵,我们就把彼此当成两个幽灵,在幽灵的走廊上离散。”  你看着无声的古筝,“我佩服你的锲而不舍的牺牲精神,我为你感动,可是我的直觉告诉我,你这种自残是因为太任性,我担心你的任性后面是占有欲。”  我的十个手指,揉、吟、划、按、勾、绰、注、撞、飞、推,从柔颤翻涌起狂飙般的大颤音。我突然揪断一根琴弦,“刚才我的眼前万紫千红,红宝石色,蓝宝石色,绿宝石色,白玉桃色,紫罗兰色,茶花色,梅红色,蔚蓝色,象牙色,翠绿色,玫瑰色,藤黄色,橙色,金色,银色,这些沸腾的颜色突然变成黑色。我的调色板上只有黑色。”  你松开我的头,“你知道,我最厌恶占有欲的女人,她们和泼妇和悍妇一样恐怖。婚姻就是独霸男人,对我来说,就是占有欲。”  我从古筝边站了起来,把揪断的琴弦缠绕在手指上,绝望到好象亲手用这根琴弦连血带肉地勒下自己痛入神经的牙齿,口气降温到象对路人一样无所谓,“我给你力量诀别。为了成全你,我壮士断腕。谢谢你来看我,我现在需要肃静。”  我按动电铃,让管家送客。  “只要提到我的不婚和你的占有欲就触到你的死穴。”你毫不示弱地起身,口气阴冷,“你说翻脸就翻脸,我为什么看你的脸色?我成了你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我理查德从没栽在任何女人手里。你休想再见到我。”  你蔑视地向我冷笑,傲然而去。   第二章   第24节 我最后一次给你发E-mail(1)   一个星期也没有你的E-mail。  只要上网面对着屏幕,我就有一种压抑的感觉,茫然的感觉,烦躁的感觉,想砸屏幕的感觉。  我最后一次给你发E-mail,“你的秘书说,她已经转告给你-我的一次次留言。你不接 我的电话。我只能猜想,你和她在一起。如果我的推理成立,我和你从此一刀两断。我会觉得你恶心。恶心到我恶心提你的名字。从此就当世上根本没有你这个人。我不会象过去一样迁就你,我已经迁就你了三千年。你只要大胆承认,我佩服你,不必像蛇一样躲藏。我需要你澄清我的推理,不然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蔑视的敌人。我的E-mail会换地址,我的电话更换,你再也休想找到我。来世托生也找不到我。我和你不共戴天。”  我一气奔逃到西伯利亚的小木屋里。  你追到我的小木屋。我不给开门。你就在零下68度的大雪中,在门外静静等候,等到冻成雪人。  你从门下塞进一个纸条。  “罗蜜欧就在朱丽叶的门外,为她冻成尸首。”  我抄起鹅毛笔,匆匆疾书,  “当我送自己上路,大雪突然寂静地封山。我终年行走在低压的气温表里,难以抑制地领略着暴风雪前的焦灼。当踉跄的潮水,象鼓点一样急切,我满头白发,来到我的墓地。坟站成卫队,幽灵前呼后拥。  这样的北极圈,是我的花园。我纷纷流下的泪水,不想让别人品尝。我的呜咽的土地上,不欢迎任何人来访。”  你的纸条又捅了进来。  “罗蜜欧的尸首为朱丽叶冻成恐龙化石。”  我把纸条塞出门外。  “我提着画箱,停在两排白桦树之间。琴房熄灯后,雪路上一条破碎的脚印。我拖曳着火鸟裙,在满天飞雪中,我发疯地疾走,不时回头看着自己遥远的脚印。  这是我从我身上从来没有听到过的海。满天的大雪,让我听见银河的水声。在大雪搭起的迷宫里,我的山歌没有回声。  在天空与大地之间,我常常无处可去。在壮丽的大海面前,我掩面而泣,并不豁达。没有别的选择,我只能流浪。和天空一起行走的人,注定孤独。”  你的纸条又伸了进来。  “罗蜜欧的尸首,跪在朱丽叶面前,浑身都是献给她的水晶玫瑰。”  我从窗帘的缝隙看见你像一个雪人跪在我的门前。你的脸上冻成一个水晶面具,头发立成玉梳,浑身被大雪覆盖,白色中唯一一道晶莹的红色,你窜出的鼻血止不住地流着,即刻冻成红柱石。  我冰冻的心被你融化,我打开了门。  你仰着脸,让鼻血倒流,对我粲然一笑,我用棉花堵住你的冻僵的鼻孔,把你扶到燃烧的壁炉边,心痛地说,“对不起。”  你的浑身在壁炉的火光中冒着冷烟,你抚摸着我脸上的绷带,“上次分手你甩手就走,我一气开车去了雪山,在雪山里疾跑,一直以为是钢铁铸造的,原来是皮肉之身,终于抗不住寒冷,我躺倒了一个星期,重感冒转成了鼻炎,导致两眼之间头疼,让我两眉之间闷得厉害,易怒烦躁,至今浑身无力,鼻子也不清楚,我想躺在你的怀里睡去永不再醒。我一个星期才有力气上网。全是你的十道金牌最后通牒。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比你更重要更让我珍惜的。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比我肝火还大。我更不知道还有没有懂得我的人。吉米给我了你的地址,我不管死活,就上了飞机。飞到西伯利亚,暴雪加冰雹,路面结着厚冰,大雾能见度不到一寸,大路完全封闭,只能走村路,本来6小时的路,竟开了28个小时,此间滴水未进。到了这里,你又拒我与门外。”  我感动地浑身发冷,“我实在不知道你受了这么多折磨,我怎么忍心让你受冻。”  你用手顶着鼻血,“为你冻死我都值得,只要你能感觉我浑身爱你的温度。”  你的冻僵的手指从门外捧来一个被雪覆盖的盒子,你推开厚雪,打开盒子,竟然是一把古琴。  你说,“西伯利亚这场暴雪,火车不开,我自己驾车在雪原上开了20多个小时,就是为了带给你这份礼物。”   第二章   第24节 我最后一次给你发E-mail(2)   我感动地坐在古琴边,泪流满面地抚琴,  半卷湘帘半掩门,碾冰为土玉为盆  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  我吟到喉咙哽咽,听着你说,“你的指尖掠过琴弦时,我闭上眼睛,因为我知道,你在琴弦上写着你和我的名字。你在琴弦上,对我凝神思考,你在我身上决定你的命运。”  琴弦上夜风敲响着潇湘竹林,你说,“告诉我,我们的未来是什么?”  我听着竹林的泣声,“天知道。”  你吻着我的耳唇,把你的誓言种进我耳朵的每一个穴位里。“不知道可不行呵。我每天忙得焦头烂额,只要想到你,就神清气爽。每天在奔波,脚下在赶路,心里藏着你。你的每个字和每句话都营养着我,回味你的声音,心里溢满了温暖,真想拥抱着我们的幸福,直到永远。你是我的良药,你是我的一切,你是我的爱人。我需要你,从里到外,完完全全。我们的未来是什么?是健康,是快乐,是富有。是你是我在一起。那是阳光的,灿烂的,正在朝我们走来,我们不能站着不动,我们看到了,我们只能迎上去。”  “你的话让我感动三千年。”我天旋地转,“有时,你对我比对敌人还狠。”  你从肩上抖下一雪,从地上撮起来,捧给我,“我对你比对女王还虔诚,只是你不能破译我的暗码。”  “什么暗码?”  “我为你藏了一个答案。只有破译我的暗码,你才能找到答案,就象一张‘远期信用证。′你能破译我的暗码吗?”  我的白色羽毛裙融化着你身上的冰块,我说,“我们之间应该有个和平暗号,只要打得你死我活,这个暗号就会使我们立即停火。”  你捧着这掊雪,任凭雪在你手缝里融化,“这个暗号,就是玫瑰床。你说过,新婚之夜,我才能把你放在玫瑰床上。这是我们梦想中的城市,我们还没有到达。”  你拿起吉它,拨弄着琴弦,轻声唱着,你的歌声这样感伤。  我把你放在玫瑰床上  因为你在钉子和炸药的床上已经太久  当你闭上眼睛  我的情妇打来电话  她挡在我们之间  但是你知道  我死也要为你  为你流血流到最后一滴  我把你放在玫瑰床上  因为你在钉子和炸药的床上已经太久  我掀开一道杏黄色天鹅绒帷幕,给你V的手势,你的眼光被焊住,我的V自画像,向上奔腾的激情的双腿,像箭竹一样为你奋勇张开,腿的颜色血红,脚背脚尖随时都能绷断。  “这幅自画像,我是梦里为你画的。我对你所有的激情都在这幅自画像里。”  你紧紧抱住我的缠着纱布的头,“在这个世界上,亿万人中,只有你领会我的密码,只有你理解我的语言。你的灵魂放射出浪漫的人生,我渴望的人生。我怎么能让你难过,哪怕一个时刻?从第一次和你交谈,我灵魂中的火焰就再也扑不灭,每天每夜都越来越炙热地燃烧。只有你知道怎样融化我。你的心融化最坚硬的心。”你的冻僵的嘴唇吻着我的手指,“从今以后,V是我们的和平暗号。我V你,你V我,彼此相V。你和我是一体,缺一半就不完整。我们不可能单独得到幸福,这种幸福的感觉只能彼此给予对方。就象和生命拔河,你和我必须攥住同一个绳子,同时用力,不然就不能平衡。”  你像国王登基一样隆重地把王冠戴到我的头上,“放心吧,我会让世界知道你是我的新娘。”  “史东夫人万岁!”你振臂欢呼。  “史东先生万岁!”我捂着脸上的纱布,惟恐大笑会撕裂绷带。   第三章   第25节 你的眼光狂喜地拥抱着蓝天    在空中气船上,你的眼光狂喜地拥抱着蓝天,我们飘过云海,飘在太平洋上,飘到比佛利山庄,气船落在绿色草坪上,你拉着我的手,走向白色石堡前的盛大婚宴。  你的祖父坐在太师椅上,你把我介绍给你的祖父。他根本不像八十开外的人,好像刚刚登上乞力马扎罗山,浑身火力旺盛。他攥着我的手,吻了又吻,情意绵绵地说,“我和你父亲是老朋友。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你的头发盘上去像一顶王冠。”  我笑笑,“只不过真正的王冠更容易摘下来。”  我的粉红色的蕾纱裙给我新娘的幻觉,我的眼光落在真正的新娘身上。新娘上来和我拥抱。你端着酒杯,把我介绍给川流不息的朋友。你雄姿英发,好像你是婚礼上的新郎。  你示意我一起到每个桌敬酒。我跟着你和每桌你的朋友一饮而尽,我好像饮水一样,没有醉意。  敬酒巡回两百桌,你看着我醉红的脸,和我干杯,笑着说,“这是一次演习。我的堂兄本来也有恐婚症,没有想得抗婚主义者成了最积极的候选人。可是你要记住,新娘耐心地等待了四千个日夜,你能等到吗?”  我看着美丽的新娘,“等是能等到,不过是在疯人院里。”  “为什么这么悲观?”  我的脸顿时耷拉下来,我看着云海,“我知道云彩里有一座神殿,一旦我发现那只是海市蜃楼,我的激情不能残喘一天。”  你笑着,“看到你噘嘴我浑身既紧张又快感,我想像你是个被宠惯的孩子,看到橱窗里的玩具就让我全部给你,我只差一个没给你,你不如意,把我给你的玩具统统扔回到我的脸上。你不能随心所欲,是你的过错,还是我的过错,只有上帝知道。我只知道,我太宠你了。”  在乐队和唱诗班的伴奏中,牧师为新婚燕尔祈祷。你握住我的手,轻轻地吻着,“新娘马上就要扔玫瑰花,抢到的女孩就是下一个新娘。你能抢到吗?”  我看着数不清的天之娇女,“我抢不到。”  “你必须抢到。”你激励着我。  当玫瑰花扔在半空中,一阵蹦跳的喧哗。一个女孩像个跳高运动员,就要抓到玫瑰花时,没有想到你弹跳得更高,一把抢过玫瑰花,献给我时认真地说,  “我不得不把新娘的花朵抢给你,为了确保你是下一个新娘。我知道我向来有恐婚症,可这也阻挠不了我。我就是想让你高兴。你不结婚就死,我结婚就死,如果一个人必须死才能拯救另一人,我会为你去死。你一定能够感受到我对你的心情。”  我作为下一个新娘被请到台上,你也气宇轩昂地走上台,向人潮宣布,“我今生惟一的新娘。”  人潮里一阵欢呼声。走下台时,我恰好看见了你父亲,他打着白色蝴蝶结,风流倜傥,他看我的眼神总是像要拔光我的最后一层薄纱。我总是有一种被他拔光过被他穿透过的感觉。  我不能告诉你,我今天又被一个梦惊醒,我梦见你的父亲藏在我的床下,我脱光衣服后,他赤身裸体爬上我的床。我的腿拼命地挣扎,可还是被他V架到他的双肩上。  我读不懂他的喜怒哀乐的眼光,他的胳膊上居然挽着露尔。我的心突然沉船。  走到人潮的远处,我说,“如果你父亲反对我怎么办?”  你安慰我,“相信我,一旦我做出决定,天神也挡不住我。”  你的堂兄把新娘抱上蜜月彩车,鲜花和气球窒息了天空。  我跳起来,抓住一个气球,“多美的神话。”  气球突然在我的手里爆炸。  你带我来到你的白色石堡。我好像走进一座玫瑰园,整个大厅的一地玫瑰通向走廊。  你自豪地看着玫瑰花海,“九万九千朵玫瑰,从芬兰空运过来,就为了你的到来。”  大厅的瀑布边是一座岩石V雕,两条女人的腿向外无限伸长,一直伸到天上,你笑着,“我是雕塑和名画收集狂,我的每个住处和办公室都是不同的V雕。这座通天石雕,我是从罗马空运回来的。我是V狂。没有V,我就觉得自己不完整。V,人最根深蒂固的穴道,人的惟一的不可抗拒的三角洲,人的惟一的走不出去的山谷。真理其实就是最简单的。”  沿着玫瑰走廊,你带我来到你的浴室,地板上铺满了白玫瑰。你打开一瓶红酒,倒进几乎溢满了红酒的浴缸里,然后摘下几朵白玫瑰,一瓣瓣撒在酒浴上,你吻着我的耳唇说,“昨天夜里,我一直睁着眼睛,想像着即将发生的故事,实在睡不着,我深夜成了调酒师,准备鸡尾酒浴为你沐浴祈祷。一百瓶葡萄酒,一百瓶伏特加,一百瓶白兰地,一百瓶威士忌,一百瓶茅台,我们赤身裸体,泡在酒里。我边为你全身按摩,边为你祈祷,这样我们的许愿才能显灵。”  你抱着我的腰,如果我的身子稍稍侧过来,我们的故事就会喷薄欲出。我不敢想像如果我没有闪开,故事该怎样盘旋。  我的第三只眼睛看见多少女人在你的鸡尾酒浴里,我离开浴室,毫不妥协地说,“新婚之夜。”  沿着玫瑰小径,我们走进你的卧室,一地粉红玫瑰。玫瑰魔毯通向你的床,床上是你撒下的白玫瑰,红玫瑰,粉玫瑰,蓝玫瑰,黄玫瑰,紫玫瑰。  你吻着我的脖子,“我从昨天夜里就为你铺床,我像念珠一样数着,一共9999朵玫瑰,我摘下一片片花掰,想像你躺在玫瑰床上。”  你一双手掐住我的腰,郑重地说,“你的腰比我的一双手还纤细,你轻盈的可以在我的手掌上跳舞,你这样纤弱,经得住我吗?”坐在床上,你拉着我,“为什么要等到新婚之夜?我奇怪你怎么会有圣女的耐心,抵御这种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快感。多少女人梦寐以求这张玫瑰床。”  我从玫瑰床上,抽出一支红玫瑰,吻在唇边,说,“红玫瑰在嘴里抽动,最后刺把我带回现实。”  你看着床边白玉V雕,摸着无限伸延的两条大腿。  我想起你和露尔在车厢里的颠倒尽兴,我的第三只眼睛看见多少女人在你的玫瑰床上,我挣扎开,毫不妥协地说,“婚后”,我走向窗口,看着窗外天边的海岸线。  你对待如此撞到南墙不回头、面对玫瑰床大义凛然宁折不弯拒不卧倒毫不性感的女人,当然也不含糊,你愤然起身,“记住,我给你的不是牌位,不是城堡,那都是身外之物,我给你的是一个气场。”   第三章   第26节 比基尼的厮杀淘汰   你让造型师把我扮成王后,你扮成国王,坐在观众席上。你骄傲地向我炫耀,“多少男人幻想即将发生的情景,我幻想已经发生的情景。我父亲为我订了专场选美小姐大赛,我借花献佛,献给我倾国倾城的王后。”  前排坐着裁判,你向我介绍,“我雇了一打盲人裁判,他们可以用第三只眼睛看清这些美丽的躯壳。”  在比基尼的厮杀淘汰后,最后一轮智力大赛。冠亚季军争夺者回答同一个问题,什么是人生惟一的追求。露尔摇摆着她的无懈可击的身材,桃花眼蜜汁汹涌,“我和每个女人的梦一样,就是嫁给亿万富翁。”  你为她鼓掌,“我就喜欢她的豪放。直言不讳,从不掩饰。世上没有一个不爱钱财的女人。诚实需要胆量,至少应该奖赏一座城堡。我厌恶那种既当婊子又立牌坊的女人。我父亲给我一本你的档案。他雇佣了一群侦探,像破一宗凶杀案,把你的家底调得水落石出。你的第一罪状就是天使淘金。”  我有一种被你父亲出卖的感觉,我不敢想他栽赃我诬陷我捏造我的罪行的动机,我苦笑,“我还不知道我有本档案。”  “我从前天日落读到今天日出。刚刚读了三分之一。不得不说,我比读你的剧本还震撼。我没有想到十三个富豪向你求过婚。财政部长的女儿,当然和富豪互相致命迷恋。我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第十四个故事。我认识的富豪多如牛毛,你用不用我给你介绍几个?他们只在乎绝色美女。你恰好可以和他们派对。”  我斩钉截铁,“告诉你父亲,谢谢他为我呕心沥血。”  “我的蒙娜丽莎,放下你的档案后,你从谜语升华成了不解之谜。”你凝视着我,“我要知道什么动机使你这么迫不及待地想嫁给我。女人都爱慕虚荣,投身豪门望族,天经地义。大千世界里,男人追求爵位,女人追求有爵位的男人,一个人趁年轻多享受点,是对是错,上帝都回答不出来。诚实对我是黄金。我对你有很多疑问。我需要最深层的信任。没有信任,爱情只是浮光掠影。”  我打断你,“请你不要再用爱不爱这么敏感的字眼。”  你冷笑地看着我,“如果我发现一道裂缝,我就会停止我的工程。我的品味已经炉火纯青,我知道我到底想要什么。如果有利益掺沙在里面,就不是真爱。我理解真诚情感的背后不该是贪婪。金钱最能歼灭女人。我看不起为了金钱忍辱负重的女人,我欣赏士可杀不可辱的女人。我告诉你,淘金的女人让我作呕。她们在我眼里是魔鬼。每个女人都是妓女,只是价格不同。如果妓女坦白开价,我不会鄙视她。如果妓女扮成天使,花言巧语,我把她看得比妓女还低贱。我痛恨心口不一的妓女。我不放心披着面纱的女人。我现在突然恶心,我不知道为什么。”  我的眼泪突然失去控制。你冷冷地说,“我捅到了你的伤口,对吗?”  我压抑着泪水,“我从我的父母身上继承的只是两个字,高贵和自尊。我可以为这两个字去死。”  你不以为然,“这是真正的财富,可是淘金者恰好省略了这两个字。”  我把王后的钻石王冠摔在地上,钻石流窜一地。  我踩着钻石,拂袖而去。  你追我到白色石堡前的停车场。我遥控开车门,你抢着我的钥匙,最后夺走我的钥匙,我愤怒地压低声音,“没有想到你伤我伤得连朋友都作不成。”  “你不是让我坦白吗?难道我不能把我的疑云告诉你吗?这是个魔杖,预言性的干扰。我希望我的推理是错误的。如果你有耐心,你可以给我上一堂课。我也是讲道理的人,你可以和我开个辩论会。我想这样争辩下去,你不久就能通过律师答辩。”  你玩赏着钥匙,“我总是非常敏感你的感觉,可是有时不太容易。你应该知道,我被淘金女包围,这些吸血鬼把我逼到万恶的南墙上。”  我趁你不备,一把夺走钥匙,上车后神速锁上车门,边启动发动机,边踩油门,跑车尖叫着冲刺进棕榈走廊。警卫的大门奉你的电话指示关上了铁门。我好像架着所向披靡的坦克,向铁门横冲而上。铁门被撞到,我的车玻璃碎尸万段,可是钢架纵跳而过。  刚刚驶上太平洋海湾公路,就从后视镜里看见身后一排跑车紧紧追在车后。我把跑车油门踩到120,在弯曲的海滨山路上像一匹脱僵的烈狮。  身后的跑车毫不示弱,俨然有敢死队的死战架式。在一个山坡边,他们包抄住我,我的前排车轮悬在一块礁岩上。  你和几个保镖从车上疾速地跳下来,你摘下墨镜,头探进我的粉碎的窗子,“你一天给我一个惊喜。今天是赛车,我看你获个奥林匹克银牌绰绰有余。明天和我赛战斗机,后天和我赛潜水艇。世上还有你不能驾轻就熟的吗?”  我冷冷地扫射着你。  “我能对公主有一个请求吗?”你笑着说,“我从来没有发现你皱眉这么美。你皱眉比笑起来还妩媚。你就像愤怒的天使。我能吻你燃烧的眉毛吗?”  “我在眉毛上涂了砒霜。”我看着山坡下的大海,转动着发动机的钥匙,“如果我死无全尸,杀手就是你。”  你说,“你肆无忌惮地利用我的弱点,你知道我惟恐你受到伤害,我把你看得比女王还珍贵。”  “我不是淘金妓女吗?”我启动了发动机,瞄着山岩边的悬崖。  你一步跨到我的车前,用身子挡住我的汽车,几个保镖恐慌地跑下山坡,你让他们上去,温柔地对我说,“既然你要离开我,就从我身上轧过去。”  我看着你的生死与共的泰然神色,心,被你的眼光穿射过去。  我感动地伸出手背,你上来深深地吻着。   第三章   第27节 准备签署死刑通知书   又到了机舱口。   你抚摸着我的太阳穴,柔情地说,“如果这是我们最后一次在一起?”   我的喉咙哽住。   我挣扎着,“我随时准备签署死刑通知书。”   你温柔地吻着我的头发,“我只是和你开玩笑,让你的脉搏加快,这样你夜里就可以睡在一切都可能发生的海面上。”   你抓住我的手,“我问你为什么不是妻子就什么也不是,情人不是很好吗?难道不可能成情妇吗?”   我冷笑着抽出手指,“你想让我成你的情妇?你以为我会成为你的情妇?哪个女人都是你的情妇。”   我掉头就走,你一把抓住我,笑着说,“我从来没有向女人求过婚,总是女人向我求婚,女人的最后通谍历来是,不是丈夫就是敌人。多少男人吓得服服贴贴。你真应该给自己找个‘伏贴'的男人,没想到你是个淘气的女孩,也许这就是吸引我的地方,使我在赛车道上转换跑道。你是我的迷魂药,我知道我不该服用,可是吃下去的感觉太好了,我无从抗拒,可是又没有解药。我希望你理解我,这样你就不会被伤害,我们的关系也不会告危。”   我含泪切齿地说,“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今生今世我可以是天下男人的情妇,惟独不是你的情妇。”   你神色从未有过的严肃,“我也是!今生今世我可以是天下女人的情夫,惟独不是你的情夫。”   你抓住我的手,“真正的爱没有规则。爱情和战争没有规则。”   我抽出手,“自我保护。”   “我保护你,我的天使,你终于安全了。我根本不能忍受失去你,你又不能忍受我的越轨,所以我成了你的俘虏。”   一阵沉默。   我就像沙漏中的沙子,粒粒计算着,你和我,在一起的时辰。我就像漏壶里的水滴,滴滴凝固着,我对你,说不出来的语言。我就像日规下的影子,暗暗靠拢着,你和我,中间的距离。我只能这样,惟恐我在目击一分一秒时,你会拔腿就走。   “你在想什么?”我打破了死水般的沉默。   “未来。”   “什么未来?”   你庄严地说,“史东夫人。”   “史东夫人”,让我难以忍受地快乐。史东夫人,这个伟大光荣神圣庄严的光环,让我贵妃醉酒。   我忍不住向你发誓,发誓给你写一万封情书。   你笑笑说,“我会像收集荷马史诗一样,把你的万封情书编成百科全书,明天我就改行成邮递员,亲自上门取信。”   你眼里的依依不舍都是对我的激励。我太需要你的激励。你的眼光使我再一次信心勃勃,你的眼光使我突然找不到自己的位置。   我把自己想像成了世上绝伦的、前无古人、几乎不朽的女人。每一个伟人的细胞,都在我身上沸腾。每一种不可控制的情感,无法言说的欲望和绝望,都在我的血液里,举起闪电。   我压抑了太久的豪放终于像岩浆一样从嗓子里喷涌出来,“人生就是一场殊死冒险,不然什么也不是。”   你恭敬地说,“是的,史东夫人。”   突然,你嗤之以鼻地冷笑,“史东夫人,我的十三个继母都是这个头衔,难道你和她们一丘之貉?你这么前卫的女孩怎么套着如此腐朽的枷锁?你还不如一个科隆人清醒,你怎么就看不破,我为你的乌龟赛跑,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我的血液骤然降温到冰川季,我的胸口堵住,嗓子噎住,眼睛糊住。   我掉头就走,听不见身后螺旋桨的轰鸣。   机门刚刚关上,我就成了柔肠寸断的女人。   我不再提作你的妻子,这个敏感的影子,像月光一样,跟随着我。   我一秒钟都不能离开你,一别又是遥遥无期,我突然想告诉你,作为一个情人接纳我吧,尽管我是其中之一,至少我还能见到你。只要能见到你,我什么都可以妥协。   飞机还没有起飞,我就忍不住打通你的手机,我激动地说,“能听到你的声音太好了。你刚刚上了飞机,我就想你想得发慌,想你想得胡思乱想。你需要吻我十个小时才能使我的魂定下来。我只要闭上眼睛,就看见她在你的怀里。她告诉我,她一直就在你的身边,我总是被这样的恶梦惊醒。”   你举着手机,从窗里看着我,“梦都是反的。”   我问,“还记得我们的和平暗号吗?”   你在窗口给我V的手势。   我在电话里祈求你,“我一分钟看不到你就有自残的危险。我一定要跟着你。不和你在一起,我就要堕落。过去,我只要你的一句话,现在这句话远远不够。我要分分秒秒属于你。告诉我怎样对付见不到你的时间。你已经把我变成干柴烈火的女人。”   你笑着,“你总是这么淘气,你的疑难杂症,我保证帮你治好。”   我的哀求没有阻挡住你的螺旋桨,你的手机信号猝然终止。飞机缓缓向前滑行,我疾步向前追着,闪亮的机身刺入夜空。   当你离去,我的绵长的身子,破碎蜷曲呻吟,像一串黑色念珠。   第三章   第28节 百步穿杨的目光    万恶的一个月,没有你的消息,我成了空死的蝉壳。  半夜吞下一瓶止疼片,可还是压抑不住因为想你而引起的头痛。这种偏头痛,最剧烈时,让我一头撞在石柱上。我不得不在太阳穴上,扣上铁铸的脑铐。只要想你时,就一环一环地拧紧,直到铁铐深陷在骨头里。 在楼梯口,我看见了你的百步穿杨的目光。我不知不觉踩空了台阶,从二层楼梯上滚了下来。我满脸是血,双腿剧痛,我抱着钻心疼痛的腿,揉着肿成萝卜的脚腕。  迷蒙的醉痛中,我终于拨通了吉米的电话,我说,“理查德为什么又鱼翔浅底?”  吉米从隔壁翻墙跳进来,来到我的身边,看到我架着双拐,手上、脸上缠着纱布,吉米关爱的眼神像教父,“你没有自寻短见吧?”  他叹了口气,“谁在颠覆你和理查德,这是阴谋。理查德父亲雇佣的侦探公司用一系列案情考证,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我把你介绍给理查德,是合伙惦记他家的金矿。对我人格的污辱,我置之一笑。可你呢,你准备好了吗?理查德已经深信你和我不清白。二十年来,他第一次怀疑我。他一再追问我为什么搬到你的隔壁,非要成你的邻居。他怀疑你深夜把我引诱到你家里。你知道,虽然他对女人不忠实,可是他对不忠实他的玩票女人恨之入骨。你最好还是别见他,我怕你受伤害。他嫉妒得发疯,恨不能掐死你。我可以预感他会报复你到什么程度。他会面目全非,不能自我控制地折磨你,把你折磨到死,我不愿看到这种恐怖的走向。”  我冤枉得无言以对。我紧紧捂着脸上的纱布。吉米成了我的邻居,也成了我的罪行。这种怀疑,解释都是污辱。我终于有把柄抓在你的手里。多少女人吞金,就因为这种把柄。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冤魂总是徘徊在夜空。  吉米慈爱地看着我,“看到你受一丝一毫的迫害,我都心疼。我眼睁睁地看着你受伤,你能想像我的心痛吗?”  我在烛光中望着苍穹般的天花板,“我感觉严重缺血,缺血到想喝血的程度。”  吉米坐在我的床边,忧虑地说,“你刚刚认识理查德,就已经半残,像你这样爱的死去活来,如果再和他多待一个月,你就进骨灰盒了。你当时来我的办公室,还气宇轩昂。人活着,就是活出一口气。没有了这口气,生死又有什么区别?”  我的眼睛在绷带的缝隙里透出一道光。“我只剩下一口气,这口气随时都可能断掉。”  吉米的声调里充满暖色,“冉冉,请回答我一个问题,你来到这个世界为了什么?”  我的脑子沉醉在酒精里,“爱理查德。”  吉米口气疑惑,“这就是你来到这个世上的使命?”  我毫不掩饰,“是的,这就是我来到这个世上的使命。每天入睡前,我都幻想和他在一起。只有爱他,我才知道自己活着,我才知道为什么活着。只有爱他,我才知道我是谁。”  吉米叹息,“如果一个女人把一生押宝在男人身上,我为她悲哀。如果你一生的使命是理查德,我为你更悲哀。”  我看着天花板上玉兰花一样摇弋的烛光,“可我不能没有梦。没有了梦,我一天也活不下去。”  “那你就永远活在梦里。梦是没有错的。活在梦中的人是最美的。”吉米镇定而忧伤地说,“梦想使人伟大。为什么不让梦活在你的艺术里?这样不仅你的梦会绚烂,你也不会失去他。讲句实话,你太让我们失望了。”  我的嘴在绷带下面撑着,“理查德也这么说吗?”  他好像在两方对垒的激辩法庭上,空前理智地说,“是的,我们都以为你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人,是个前卫到穿越时空的人,是个叛逆到与传统水火不容的人,是个敢于冲破天罗地网的人。”  我看着墙上自己的幻影,声音低缓,“我为理查德走火入魔就是世俗吗?”  吉米的影子在墙上神秘而壮丽,“也难怪,你才十八岁,正是痴迷的年龄。我了解你爱一个大于人生的人,这不是你一个女人的信仰。可是与其把生命赌博在一个幻影身上,不如自己活着大于人生。人来世一生,是为了流芳百世,是为了给后人留下灵魂,不能白白来世一回。流芳百世的人都具有诗人的灵魂。想想你是谁,上天给了你多么超于凡人的天才,如果你不用,有一天,上天会连本带利地收回去。你懂吗?”  “我懂。每个小时,我的心绪,都是九级浪的回流,汹涌到自己把自己淹没。”我的脸在绷带里剧痛,“分分秒秒,我的血里,焦躁着九把大火,随时把我烧成灰烬。”  “你为什么不把这些写下来呢?上天给你的使命不是作任何女人都可以作的女人,你难道来世一生就甘心沦为一个花瓶?你甘心凡人的一生吗?爱情,孩子,强弱不同的男人,多产的女人。分娩的一刹那,无穷的时间。卖弄风骚的姑娘,成了健壮专情的母亲,少男少女全成了笑柄,彼此夸耀着自己的丈夫,每一个人的孩子全成了神童。家庭主妇是聪明的,因为你回旋在交际场上,环视,还不如自己的温暖的巢呢。这就是你想和那些阔太太每天凑在一起的午饭谈资吗?和她们比豪宅,比跑车,比游艇,比珠宝,比名牌,比赛丈夫的势力?你和那些没有灵魂的空壳、刷爆信用卡的购物狂、无事忙的寄生虫、鸡鸡狗狗的马蜂窝有着生死区别,那种爱慕虚荣嫌贫爱富一朝得势鸡犬升天的拜金狂让他嗤之以鼻。这不是你。请你时刻不要忘记你是谁。你的一生应该灿烂辉煌。记住,你和理查德是神交。你如果想得到理查德,你必须让他引你为傲,你必须在灵魂上征服他,像拿破仑征服欧洲一样势如破竹,否则他根本不会尊重你,就像他不尊重和他擦身而过的淘金女郎一样。”  我缓缓地说,“我感觉未来像一把钳子,夹在我的眼球上,让我失明。”  他安宁地说,“不是任何人都有你这样的气场。你必须闭关。把你给理查德的千言万语凝聚在文字里。不写出来,你都对不起你自己。一个伟大的作家是给逼出来的,他们无路可走,除非死亡。”  “可我一定再见理查德一面。”我话声未落,蜡烛烧尽,天花板上的玉兰花骤然消失。  吉米不愧是白宫首席律师的儿子,像法官一样审判,“你们根本没有再见面的必要。理查德说,他最厌恶操纵男人、把男人吊挂在树上的女人。他像鲨鱼闻血一样,一旦嗅出女人的占有欲,他就一刀两断。”  我说,“请你带给他一句话,我对他一无所求。”  吉米惨笑,“对他有任何要求都是对你自己的惩罚。理查德属于女人,而不是某一个女人。”  我问,“你也这样看我吗?”  吉米叹息,“在我眼里,你永远是女神,可是这对你重要吗?”  我说,“重要,因为你是他最好的朋友,也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希望永远不失去你。”  吉米长叹一口气,“我明白你的心情,你放心,你永远不会失去我。我不是你幻想的大于人生的人,我甘心是你的铺路石。我已经想通了,为了永远不失去你,我会不惜一切帮你得到你想要的幸福,即使是折磨的快乐也在所不辞。我是一诺千金一言九鼎的男人。”  我抱起床边的琵琶,在窗前的月光下,弹吟起来。  昨夜西风凋碧树  独上西楼  望断天涯路  衣带渐宽终不悔  为伊消得人憔悴  众里寻他千百度  蓦然回首  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当我吟唱到“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我的嗓子哽咽的再也唱不下去。  我从床边的卷轴筒里抽出一卷书法,送给他,“这是我刚才吟唱的诗,里面讲的是你和我来世的故事。”  吉米突然紧紧抓住我的手,久久地吻着,我的手背上流满了他的泪水。  他深深深深深深深深深深呼吸,吻了一下我的包扎着绷带的太阳穴,向门外走去,没有回头,离开了房间。   第三章   第29节 他真的想我吗(1)   在亭台上眺望,吉米的电话响了,他的声音忧郁,“明天在理查德的海滩别墅有个晚宴,你想见他吗?”   我笑着,“你不是让我写出遗著才见他?”   吉米说,“其实,是他想见你。”   我忘记了架着的双拐,几乎飞起来,“他真的想我吗?”   吉米沉重地说,“他想给你上个理查德培训班,是你求他给你灵感,他认为栽培你责无旁贷。不过,我必须预警,他患了致命的怀疑症。这种怀疑症是亿万富翁的通病。怀疑使人疯狂,仇恨使人真实。他要报复你,他和你的冷战已经揭幕。既然你没有他就不能活,你就要忍耐你的公主脾气,不然你再也见不到他,这是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他说你总是给他冷脸,拂袖而去,他还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女人这样迁就过,如果再激怒他,下不为例。他也要看看你的潜力,他说,还有考试等着你。”   我求着吉米,“你能帮我及格吗?”   吉米稳操胜券地苦笑,“一切尽在掌握中。”   吉米开车接我到你的海滩别墅。他推着我的轮椅车到你的身边,把我抱下来,抱到你的身边。我的脸依然包着绷带,双肩架着拐杖,拖着绷带的肿腿。   我不敢相信你的腿上也打着石膏。“谁把你折磨成这样?”   你笑笑,“是你。我的情种,你把我折磨得480小时没有合眼。你知道如果我发现你在我背后云山雾罩,我不仅仅蔑视你,我恨不能掐死你。可惜我是反暴力的男人,我只能离你万里之外,夜夜在森林里郁郁独行。那天深夜在红杉树林里,因为想你神智恍惚,我几乎撞翻一辆卡车。”   我说,“当时在楼梯边,我扑在你的影子上。那种拥抱,让我阵阵流泪。我从楼梯上跌下来,满脸流血,因为想你失足,我并不觉得悲惨。”   你轻轻抚摸着我的绷带,不由地感叹,“我给你写了一首诗,这首诗就四个字,相思成灾。”   你指着晚宴上腰板笔挺的制片前辈,哈哈大笑,“我们两人就像越战败兵一样,我们让这些老朽见识一下,爱情是以血还血。”   你扔开拐杖,“Viva,你的第一节课是在沙滩上,你的老师是个淘气的男孩。”你给秘书一个手势,她提来一个沉重的皮箱,“这是你的教材。”   我打开手提箱,里面是十几本相册。我问,“这些都是你的女主角吗?”   你轻松地笑笑,“这些都是和我睡过的女人。”   在你面前,我的嗓子突然堵住,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能打着哑语。什么也说不出来,反而安全。说出来,反而会失去你。沉默,我惟一的安全岛,我请你,在这个岛上,指挥一次我的路,哪怕把我引向危机,引向大难里。   你认真地说,“女人可以从情敌身上学到最多的东西。如果你能向这些女人学习,你至少可以写出一本叫座的剧本。”   自从你说我的什么把柄抓在你的手里,我时时心虚,虚到出虚汗。虚到气血两亏。这种栽赃,越描越黑。这种诬陷,辩解都是污辱。就像给猴子解释白色。我怕我一句话就能杀死你,一句话就再也见不到你。   我的目光凝固在一张美丽的脸上和照片下面的注释,“初恋。”   我问,“她在哪里?”   “她和我的堂兄私奔,两人死于飞机爆炸。”   我捧着你和她的合影。每张合影下面,都有注释。   你曾经抱着初恋的碎尸,把她送到火化炉里。你成了不眠的人,夜夜与她的幽灵会面。在你的青春季节,只有她陪你,走过每一条黄昏小径。一起撑伞眺望的大海,一起躲过风暴的长亭,一起摔进泥泞的雪夜,一起踏过红叶的野山,一起迷不知返的森林,一起怅然回首的礁岩。我羡慕她,那样自然地,占据你的灵魂;那样自然地。让你泣不成声。   这都是你的一位继母写下的注释。这位女人像助产婆,照料了你上百个流产的女人。她从不会搞混每个人,尽管她们的身材相貌服饰手势,都惊人地相似。她收集这些女人的照片,像一个集邮迷,为相册编着注释。只要这些女人离开,她就感到孤独和恐怖。   我想像你的这位继母,她的这种昂贵的奢好,她爱吸收她们的流脓,抚摸她们的伤口,掀开她们的疤痕,揉搓她们的悲哀。失恋的女人都企求找个人,呜咽自己的心酸,袒露自己的痛怆,揭出迫害自己的黑名单。   你说,我父亲问我,你是不是还很天真,我说我觉得好像是。   “我还在天真岁月。”我一手抚摸着脸上的绷带,一手翻阅着相册,耳边只有海浪的声音。翠蓝色的大海就在身边,我感觉不到大海。   “你能想像天真岁月在我的眼里有多美吗?想想吧。”你指着胸脯火辣的野性女人,“我从来没有过天真岁月。我有十三位继母。可以说,每个继母都像情人一样溺爱我。我十三岁在弗罗里达度假时,我父亲和女主角跑了,继母又疯又醉,深夜钻进我的被子里,手把手教我。第二天早晨,我父亲回来,看见她在我的床上,大怒之下,教我收拾她。我父亲带着我体验他的女人,惟恐我陷入一个女人的圈套。”   我的脑子里,总是有一种摩托车发动的声音,就因为你在我的脑子里,我把这种噪音,当作大海的声音。我的耳朵里,也肿胀着一种气体,像乌云烘干在我的身体里,就因为你在我的身体里,我把这种气体,当作海上的空气。   你问我,在想什么。   我说,在想她们有多么美丽,如果你遇到这些美女,你能认出她们吗?   你若有所思,“忘记不是最好的香水吗?”   我情不自禁地问,“有一天你会忘记我吗?”   你的眼光安慰着我,不作回答。我的目光几乎向你乞讨。   给我一个假像,让我永远蒙蔽在真相之外。既然假像给我幻觉,像一针镇痛剂,拖延我的悲剧。不要告诉我,你想什么,就让我心碎在化成灰烬之后。我以一个死者的名义,乞求你,编给我一个美丽的谎言,让我带到那个世界去。   第三章   第29节 他真的想我吗(2)   我的手不由自主地松开相册,我侧身试图抓住,可是我的打着石膏的腿力不从心,一个激浪冲来,把相册卷进浪花里,你的保镖急追过去,越追越远,追进湍急的海浪里,相册太沉,竟然鬼使神差地沉到海底。保镖浑身湿透,失望地向你摊开双手。你突然怒发冲冠,当即让保镖赐给我手铐。   吉米面如残雪地看着我。   我被押进一间黑暗的电影室里。你坐在我的身边,抚摸着我的手铐,笑着解释,“请原谅我的无礼。不过第一堂课你就违规。是你让我诚实,是你让我摊开我的心,是你让我激发你的灵感。我知道,祸从口出。很不幸,我们的公约就是诚实。这是我的诅咒。从危险中换得信任。你知道,我从不会对你撒谎。我只把心袒露给你,只有你。”   我挥舞着手铐,“我是海绵,我吸收的一切就是我的宣言。”   你给放映员一个手势。你边抚摸我的手铐,边解释你的纪录片。   屏幕上,你狂吻着一个令人眼花缭乱的美女,她的眼光和笑容如此炫惑,让我都沉迷于她震颤的快感之中。她把你引到玫瑰床上。你说,她的床上技巧令人倾倒。我听着你在银幕上的呻吟。我看着你的诱人私奔的眼神。   你指着一张美丽的棺材板脸,介绍这位是悲剧演员,以出卖眼泪为生。认识两个星期,她的泪水就浇灭了你的性欲。当时她十八岁,脸上因为涌过过多的泪水,两颊塌陷,有时深夜你被她的哽咽声惊醒。有时你与她干杯,她的泪水恰好失禁,像项链一样,滴到杯里。你讨厌她哭丧着脸,诉说早年更年期的心事。   我说,男人只有挺受过女人的泪水,才有铁石心肠。   你指着一张眼睛喷火的裸女,说她是床上艳星。她的美丽和激情征服过你,可她的斗志又让你厌倦了她,她一次吞下几百片安眠药。分手前,她开始玩刀子,到处刻上你的名字。以后,她成了精神病院最美丽的病人。   我问你,假如一个女人为你割断喉咙,你怎么办?   你说,立即离开。   我看着一双匕首般的眼睛,“她要是行刺你怎么办?”   你笑得清爽,“不用担心,我的保镖也在游戏之中。”   我注视着银幕上一双钻石般的眼睛,“如果她是伊丽莎白女王呢?”   “如果她不是呢?”你吻着我的手铐,“如果一个女人过高估计自己,想方设法统治她的男人,把她的男人倒挂在树上,那就是她失败的起点。”   银幕上,你和她赤裸地在草坪上打滚。我看着她的天使的笑容,问,“什么导致你们分手?”   你说,“比如一个女人想操纵我,我不得不宣布游戏结束。”   我在前排椅背上痛击着手铐,“把我开除出去,我痛恨显微镜下的操纵和被操纵。”   “太好了,这样我们就可以成为朋友。”   屏幕上你和一群赤裸的女孩风起云涌在玫瑰床上,呻吟一浪高过一浪。   我问,“你的那些个女人都在哪里?”   “失去和遗忘。”   “你和她们分手时说什么?”   “沉默。”   “为什么?”   “因为我不会撒谎。”   “你是不是冷血动物?”   你自豪地笑笑,“一个博爱的男人会是冷血动物吗?”   我回头看见吉米就坐在后排。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   你掏出手帕,为我擦着眼泪,我用手铐挡住你,说,“我很高兴,你说的话,我一句也没有听懂。”   和你在一起,我就像骑马追赶着你的火车,几次并肩而行,又被远远甩在后面。我常常有一种被你的火车头逼近时,扑面轧过的感觉。我躺在铁轨上,任你的车轮,耐心地从我的身上碾过去。我不仅轧碎了每根骨头,还在车轮下,学会了忍辱负重。为了和你在一起,我成了忍气吞声的女人。   你问,“冉冉,你为什么这样敏感?”   我举起手铐,晃动着,“我随身携带着两瓶药,一瓶是理解,一瓶是宽容。只要我服下去,就会感觉世界如此宽广。”   你安抚着我的手铐,“我希望你有足够的药量供应。”   我撑着手铐,“自我供应。”   你抚摸着手铐,“吃下去有没有副作用?”   “当然有副作用。首先,我站在对方的角度看,这样就会理解、宽容、尊重。第二,凡事从乐观的角度看。第三,既使在地狱里都保持幽默感。”   你当即跪下打着石膏的腿,吻着我的手背。   你命令保镖解开我的手铐。你吻着我的勒出红印的手腕,说,“听着你这样镇静剂般的声音,我对你有了信心。你小小年纪,就如此大器、如此清晰、如此激情地表达自己,使我毫无顾忌地对你敞开内心。我相信任何生死之交都是建立在诚实信任和尊重的基础上。你真的这么包容我吗?”   我抚摸着手铐勒出的红印,“真实的我都不认识自己。”   “我希望你的眼睛或者你的眼睛没有欺骗我。”你镭射手术医生一样凝视着我的眼睛,“我必须考验你是否心口如一,既然你向我一生的承诺挑战。我必须预警,别的女人都失败了。”   第三章   第30节 在蓝色迷宫里   在你的圆形办公室里,你抚摸着一个水晶棋子,“Viva,你的第二节课是棋艺。谁能在棋盘上赢我,谁才能赢得我的心。”  你给了一个邀请的手势,四位裸体模特走进来,坐在棋桌边。她们五彩缤纷的毛色对称,脸上洋溢着挑战的笑容。 你从容地衡量着她们的尺寸,好像观赏一幅幅庞培废墟里挖出的石雕,得意地介绍,“这四位天娇都是国手。我一个人对她们四人。我一再重申,向情敌学习是惟一的捷径。”  我一身湖蓝色玫瑰纱裙,脸上蒙着蓝纱。  在蓝色迷宫里,我看见吉米坐在保镖群里,凝视着我。我们自己软禁了自己。只有我明白,为什么,人,会走火入魔。  就因为你,是感情触须最敏感的人,我把八千吨情感,一把赌了下去。刹那间,我连太阳穴,都输给了你。你像赌台上的庄家,根本看不起我的赌注。我又在自己的性命上,加上一个赌本,向自己起誓,这是最后一次。  金发女郎挪动了第一步棋,她的声音像梦露一样恬美,“我的核桃仁正在思念你。”  你移动一个棋子,“我现在对任何果仁毫无兴趣。”  红发女郎挪动了棋子,“你记得我的花蕊有多少层吗?”  你放声大笑,“我好像吸毒过量,此时此刻完全放弃了性。也许柏拉图小姐可以重新激发我的灵感。”你缴获一个棋子,放在我的手里。  我攥着你的棋子,攥得手里出汗。我在落地玻璃前政审着自己。  我想像自己,把你的这些女人,编成画集,献给你。我把你的风流韵事,编成歌曲集,献给你。在桔色的灯影里,你枕在我的茉莉裙上,听着我给你念千行情诗。窗外,雨下了一夜,你几次从睡眼中,挣扎过来。你递给我酒,让我润下喉咙,我念到嗓子枯干。我只能像无声电影一样,用哑语告诉你,我属于你。  褐发女郎的脚尖踩在你的脚上,“什么时候我们再重温花瓣浴?”  你温柔地说,“在你的梦里。”  她跳到你的腿上,你笑着说,“我数三下,如果你不下来,我就把你捆起来。”  她搂住你的脖子,狂吻着你,你一个手势,几个保镖把她从你身上拉开,把她从胸到腿牢牢绑在椅子上。  紫发女郎俘虏你的棋子,“性是什么?”  你笑笑,“游戏。”  游戏。爱得死去活来在你眼里只是游戏。  和你在一起,谁也推翻不了,七情六欲,即使圣女,也内外压抑。和你在一起,谁也招架不了,五毒俱全,即使神女,也无从抵御。和你在一起,谁也逃脱不了,九死一生,即使侠女,也危在旦夕。  面对爱你,而成弱智的女人,你没有施舍。面对爱你,而成体虚的女人,你没有怜悯。面对爱你,而成癫狂的女人,你没有义务。面对爱你,而成灰烬的女人,你没有福利。你的爱情,不是慈善事业。  和你在一起,随时都要痛苦,即使剧痛,也只能自我享受。和你在一起,随时都要说再见,即使永别,也只能自我接受。和你在一起,随时都要破灭,即使灭顶,也只能自我承受。和你在一起,随时都要轻生,即使死,也只能自我消受。  和你在一起,爱情是算命的盲人,有太多的话,不得不揣测。和你在一起,爱情是失恋的诗人,有太多的话,不得不倾诉。和你在一起,爱情是失眠的哲人,有太多的话,不得不省略。和你在一起,爱情是孤独的猎人,有太多的话,不得不忘记。  爱上你的人,就会是情人节最孤独的人,葬礼上最冷清的人。爱上你的人,就会失去每个朋友,就会失去每个亲人。爱上你的人,就会变成自我追捕的人,就会变成自我仇杀的人。爱上你的人,就会是自我血洗的人,就会是自我掩埋的人。  你活捉了她们的国王,你的手指转动着国王,“按照游戏规则,如果我赢了你们四大金刚,你们要为我跳一场戴着手铐的裸舞。”你握住我攥着棋子的手,“我可以和她们裸舞吗?”  我死死地攥住棋子,笑着说,“我只是学生,没有权利改写教材。”  你脱光衣服,只剩下绷紧的白色短裤,和她们一阵热舞。你坐回我的身边,凝视着我的蒙面蓝纱后面的眼睛,“其实,这些裸舞的女人在我眼里根本不存在。我除了你,谁也看不见。只有看见你,我才看见自己。什么时候我们能一起裸舞?”  “死后。”  你从容地笑笑,“其实你想说婚后。”  你的放纵使我想起前世,我说,“我在冷宫里幽禁了两千年。”  你诡秘地开怀大笑,“喔,太恐怖了,我可守不住,可能早就被绞死了。”  我说,“我们过着完全不同的生活,我们能比较笔记吗?”  你纵深探视着我的眼睛,“冉冉,你有你天使的邪念。其实我就喜欢逗你生气。看见你生气我有说不出的快乐。我一阵阵上瘾。我想和你就这样玩下去,直到你流泪,然后我再向你赔罪,请求你的宽恕。你这样镇静让我不过瘾。”  我说,“谢谢你的独树一帜的启蒙。”  你近乎激动地说,“我这个人,只要你捧我,我就腾云驾雾。我会让你的教材更加精彩。”  我检阅我的血库,不知能为你,献出多少。我计量我的呼吸,不知能为你,坚持多久。我抚摸我的大脑,不知能为你,刺激多深。我揭开我的伤口,不知能为你,忍痛多久。 第三章   第31节 像一个被轮奸过的女人    刚刚认识你,就像一个被轮奸过的女人,既绝望又沉默。可是,为了和你在一起,我迁就了你。  你把十六个裸体模特请到你的动物园里,为我准备好画架和颜料。你说,“Viva,第三节课是画技,这些名模来自五湖四海,情敌会使你神速地成为标新立意的画家。” 我和着颜料,看着几只白色老虎在裸体模特后面东张西望,我让模特拿出最得意的动作。  我像兽医一样说,“请你也脱光,站在她们中间。”  “现在?”你浑身抖擞。  我得意地说,“当然是现在,反正都是动物。”  你说,“既然你标榜是画家,我想亲眼鉴定你是不是毕加索。你知道,我是名画收集狂。”  我先画白虎,当我点上老虎麻醉后依然威慑的眼睛时,你说,“我每天就生活在最美丽的动物。”我圈出一团奶牛的乳房,“抱歉我当初忘了炫耀自己,我是兽医。”  “酷!”你看着我一笔勾出一个模特,“你要知道,在激情和艺术的背后,男人和女人只是动物。我的每一个细胞里都是兽性。我不知道哪个动物和我更相似,狼,老虎,狮子,豹子,凡是野性纵欲的动物都和我有血缘关系。”  我勾出一片水牛的肥臀,“我理解你。”  “我的恍神公主,”你比较着画里画外的裸女,“世上有三种美女,一种是咄咄逼人的美,高处不胜寒,男人可欲不可求;一种是浑身肉欲的美,男人身下的尤物,谁都想和她上床;一种是纯情的美,男人都想当骑士保护她。我恰好和这三种美女纠缠不清。我必须对你坦白,我已经习惯了一天换一个或几个女人,如果我多待一个小时都会厌烦。”  我点上一团鲜艳的毛色,“我理解你。”  “你的宽宏让我惊谔。宽容是你的美德。这确实是财富。雄性激素使男人有强烈的欲望不停地更新女人。我试着让自己停止过,忠实一个女人,可是不到一个星期,我就自我迷失,浑身不再闪光。”  我看你的眼神像梵高的医生。“我理解你。”  我请你观赏我完成的画作。这些裸女,从近处看,是美女;从远处看,是骷髅。我说,“花容月貌的后面隐藏着骷髅。”  你在我的画作前走来走去,“没有想到你小小的年纪就有慧根。你能拯救我吗?”  “我还是先自救吧。”我打开一瓶安定液,几口喝光,把瓶子扔到天上。  我的面前,永远摆着一瓶药水。每当想起你,过度兴奋,我就一饮而尽。它让我刹那间,冷静得像一个老牌修女。这瓶药水,像一个心脏病患者的随身必用品,陪同我穿越一道道死亡线。每次见你之前,我必须先喝下这瓶镇定剂。  我温柔地笑笑,“你的一滴毒药的威力,一瓶安定都招架不住。至少我的心包上了一层镇定膜,像克林顿妻子面对丈夫的连环出轨一样镇定。你就叫我安定小姐吧。”  没有想到镇定剂完全失效,我一怒把百裸图撕得粉碎,让这些遗骨飞向天空的墓地。  你突然从兜里抽出一把折刀,明晃晃的刀刃在烈日下刺目。“这是我母亲割腕自杀的刀子,从六岁起我就随身携带。”  你把刀子合上,攥在我的手里。我捧着这把刀子,缓缓地打开,“我能体会你母亲万念俱灰的心情。一生遇上你父亲和你这样的法老,真是情网恢恢,在劫难逃。”  “其实和法老相比,我还有百分之五十的距离。”  我像一尊石像,内心的风暴不在脸上,“看来你比亨利八世更残酷,法老让两千个女人为他活活陪葬。生前折磨她们,逼得她们悬梁自尽。”  “我和他相反。恰好是女人折磨我,逼得我悬梁自尽。”  我玩着刀子,“怎么折磨你?”  “只有你敢折磨我,很幸运别的女友都对我非常骄纵。她们惟恐我孤独。我体验了墙与墙之间的肉体关系,可是我对精神的刺激如饥似渴。”  我把刀子扔在半空中,一抹血光在阳光下刺眼。刀子戳在地上,你弯腰拣起来,说,“我已经在你的疗程中。我已经一个月没有碰一个女人,你对我做了什么,很快我就会忘记那是什么感觉。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能治疗我,千万不要放弃我。”  你把刀子双手进贡给我,“我从小就随身带着我母亲割腕的刀子,我请你为我保存。”  刀刃在日落中熠熠闪光,我触摸着刀刃,“以后我也会随身携带。”  我们一同攥着,攥着我们惟一的信物。 第三章   第32节 我从此不能宽恕自己   蒙眼的桃红纱巾渐渐揭开。我站在月光反射的游泳池边,身边围着裸体女郎。你潇逸地坐在一尊石狮上,向我介绍,“Viva,第四节课是按摩,今天你可以见识到八仙过海。她们来自八国联军,既是水上健将又是床上健将,还是世界级按摩大师。我为她们举办一场百米仰泳比赛,获胜者可以为我按摩。”  八位仙女仰着身子,跃入水中,向终点冲刺。 你说,“奥林匹克精神不在获胜,而是参与。可是她们求胜心切,因为冠军不仅仅为我按摩,还能拿到电视广告的合同。”  冠军挥舞着她的魔鬼身材上的水点,骄傲地对你说,“跟我来。”  你死死攥住我的手,拉着我走进按摩间。古董花瓶里插满了仙客来,馥馥喷香。在这间新婚样品屋里,我坐在阴影后的沙发上。  她的火辣的眼睛,爆炸的胸脯,翘起的双臀,让男人呼喊,给我一个孩子。  她为你脱光,把你扶进玫瑰泡沫的华清池里,对你悄声说,“你攀登得太高了,让我帮你虚幻。”  她的手伸进泡沫里,触摸着你的血脉。你放松地仰在水里,突然冷笑,对着暗影里的我说,“你和吉米私通,我让按摩女郎给我疗伤。”  男人柔情成了女人。女人绝望成了男人。  我打开一瓶威士忌,对着瓶子暴饮一空。我只是这样喝着闷酒,喉咙像长了一个癌块,什么也说不出来。我在冤狱中坐穿了六代水牢。  她像举重冠军,居然把高挺、健美的你一把抱到玫瑰床上。在镜子天花板的反射下,她的红辣椒嘴唇从你的脚趾开始了湿漉漉的旅行,寸寸靠拢你的三角洲。  我压抑窒息,这是我最不敢面对的景致。我浑身悲壮的气流,撼不动你的古堡。即使撼动了,又能怎么样。明知道,浪费着我,最炽烈的少女情怀,可又不知道,怎样让火燎的心,骤然降温。  感情泛滥,却没有给自己留下容身之地。深夜依然戴着墨镜,以防看见自己受伤的眼睛。  最后,我用水果刀把我的手指捅出血来,试验我还有没有知觉。  我感觉自己,被一条烈犬咬住膝盖。我看见自己的肉,破旗一样撕开,白花花的骨头翘了出来。我感觉从昏迷中醒来,腿上已经缝了两百多针。  我为你扒下一层皮肤,缝成一台人皮台灯,矗立在你的床前。我发明一种新的饮料,把剧毒的花朵,揉碎在葡萄酒里,以毒攻毒。  我开始伤春悲秋,对着窗外,像病房里的死刑患者。每一篇日记,都是遗书。  她起身,甜蜜地笑笑,“后会有期。”她像长颈鹿一样赤裸裸地离开房间。  你吻着一片花瓣,“按摩女郎,她们的职业就是虚构欢乐,从她们身上你不必为真实和虚假劳神。我喜欢被宠的感觉,不论真假。有时巧遇比看完芭蕾演出到后台挑选几个明星还刺激。”  我品着白兰地,醉意朦胧,“这场表演不过五分钟,比你换女人的频率还短。”  你笑着,“男人性高潮只是四十秒。”  酣醉中,我从皮包里拿出携带的皮尺,缓缓走向你。  你试图抢过皮尺,“你为什么随身带着皮尺?”  我抢夺时,皮尺像鞭子抽过你的脸,你哈哈大笑,“你满脸愠怒的神情让我成了冲锋枪。我们应该定时打架,我看到你皱眉就来电。”  你一把抓住我,刚想把我按在床上,我大醉中给你一记耳光,响得像一梭子子弹穿过你的脸。  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擒住我的双手,你竟然没有还手,温雅地说,“学生打老师在苏格拉底时代是要被烧死的。你悟性这么高,为什么不能参透我的苦心。”你吻了一下我的额头,放开我,说,“你知道我醉了,你完全可以利用我的不设防的攻地。你醉了反而真实。我们醉了,就是仇人。”  你几乎狞笑,“这节课,你不及格。我还要给你补课。”  我声嘶力竭地怒吼,“我再上你的一节课,我从此不能宽恕自己。”  我走出房间,像个幽灵。 第三章   第33节 我是杀手(1)    我窒息。我喘不过气。再忍耐一分钟,我就是杀手。我的淤积了五千年的愤怒终于气势汹汹。我的胆逼成了爆破筒。活着,就是活出一口气。这颗头颅宁可被铡刀铡掉,也不能再咽下这口气。  我什么时候低下过我的头?我为什么低下我的头?我怎么能低下我这高傲的头?世上惟一能让我低头的就是爱情。爱情是我的死穴,我是爱情的殉道士。但是,我知道我的忍耐的 限度。我口气得意地给你打电话,我已经和吉米睡了一万个通宵。你在电话里沉默了很久,挂上了电话。  我不再顾忌什么前科,不再顾忌什么把柄握在你的手里,不再顾忌什么他妈的未来。我就是要报复你,我就是要看见你气得发抖,我就是要看见你气得鼻血横流。我觉得太不过瘾,我把和吉米的床上场面像写色情小说一样,洋洋洒洒写了几十页,上面还配上我的连环画插图,一页页传真给你,签名落上V。  我等了几天你的电话,每一天如坐针毡。我忍无可忍,拨通你的电话,我说,“你收到我的传真了吗?”  你沉默了很久,挂上了电话。我每拨通一次,你沉默不语,挂上电话。最后一次拨通,你忍不住怒火说,“下个星期我就带着露尔环游世界80天,我们正在看地图。”这回我摔了电话。  想折磨别人的人,反而自己更受折磨。折磨你的那点瞬息的快乐,被扑面而来的悲哀所吞没。每天醒来,都昏迷在悲哀里。悲哀成了气体,日日夜夜弥漫在我的身体里。  你的电话终于响了。你说,“我追来电话,是怕你自我折磨。我想了很久,我想再和你见一面,把彼此的一些误会谈透。”  我敲响你的办公室,没有回应。  我推开了门,你的椭圆办公桌上开放着簇簇美人蕉。一地玫瑰使我想起露尔在这里的裸舞。  我再也不能压制我的愤怒。别的男人一天有一万个情人,我也不在乎,我不在乎任何男人在我面前和别的女人随便怎么样,惟独不能容忍你。  我发泄着郁忿,“我要终生报复你。我再也不能忍受只有你一人的日子。我要有十六个情人。”  你的手颤抖,手里的玫瑰花掉在地上,你没有拣起来。你的手指发抖,脸上一阵青,一阵惨白。可是,你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说,“我历来是向男人求婚的女人,我已经向吉米求婚。”  你说,“你想置我于死地!”  恰好吉米推门进来,我把那卷V连环画传真卷起来,送给吉米。吉米毫不畏惧地收下。  你愤愤地看着吉米,“你可是我二十年的知己,如果你都背叛我,这世上还有什么信任可言?”  你仇恨地和吉米夺着传真,两个人各不相让,直到把传真纸扯得粉碎。  你气急败坏地跺着脚底粉碎的纸片,蔑视地看着我,“我父亲说过,女人都是娼妇,如果我不是反暴力主义者,我真不知绞死你多少回。”  我说,“你真善解人意。我还忘了向你炫耀,前世我是诗妓。”  你冷笑,“我们从那时就认识。”  我恨不能当着你就和吉米做爱。我为吉米慢悠悠地斟上一杯茶,我微眯着眼睛,好像喝了一口陈年老酒,对吉米说,“我们什么时候对做爱的诗?”  你气得发抖地咒着,“你何止前世是诗妓,今生你就是诗妓。你越来越猖狂,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现在你胆敢当着我的面嚣张。你的铁嘴钢牙使我们的关系越来越糟。你是不把我折磨死誓不为人的女人,我怎么陷到你的死网里不可自拔!我警告你,你们串通,我会让你自食其果。”  我耸肩,“我活着,就是为了折磨你。”  你气得发抖,“我和你一样同仇敌忾。”  我得意地说,“我今生和你决一雌雄。”  你一气掀翻了办公桌,美人蕉狼籍一地,“雌雄还用决吗?”  你冷冷地看着吉米,“我和她谈几分钟。”  吉米吻了一下我的额头,像安定医生一样轻轻地说,“冷静。”  他彬彬有礼地拉开门,走出房间。  你关上门,突然一把抱住我,“还记得我们的和平暗号吗?Viva,一地玫瑰就是你的玫瑰床,我把你放在玫瑰床上。”  我在挣脱中从皮包里抽出你母亲割腕的刀子,指着你。  你毫不示弱,“只有女人得不到的男人,没有男人得不到的女人。没有想到你是出类拔萃的调情大师。今天我不攻下你,我就虚担了情圣的盛名。”  我把刀子对准自己的胸口,“请和我保持一寸的距离。你是食肉动物,整个世界都是人肉市场。你说过你习惯了一天换几个女人,如果多待一个小时都会厌烦。你以为我们之间会有肉体关系?我承认我疯狂,可是我有两个大脑,我走火入魔,但是我至少知道,惟一能使我们永恒就是彼此拥抱对方的石碑。请你不要破坏我们的最后一道防线。如果你再扑上我,我就横尸在你面前。你的办公室就是我的墓地。”   第三章   第33节 我是杀手(2)   你不敢相信地止住我,“你不是爱我吗?”  我压低声音,“我爱你。我用一百八十种语言告诉你,我爱你。”  “为什么不能证明给我?”  “当然可以证明给你。当你和千万女郎在舞厅里裸舞时,我在你的身边。当你和百万女郎在游泳池里裸泳时,我在你的身边。当你和十万女郎在床上裸战时,我在你的身边。”  “可你的眼睛说你恨我。”  “如果我有仇恨,我怎么让自己自由?”  你笑笑,“既然你没有仇恨,为什么像个烈女?”  我绝望地说,“我一生只想和你成为柏拉图。”  你破声嘲笑,“你是不是还活在维多利亚时代?”  “我活在法老时代。”  你看着我的刺眼的刀刃,调笑说,“聪明的男人+聪明的女人=罗曼史;愚蠢的男人+聪明的女人=性丑闻;聪明的男人+愚蠢的女人=未婚生子;愚蠢的男人+愚蠢的女人=婚姻。我们是聪明还是愚蠢?”  我冷笑,“你当然聪明。”  你的眼里闪烁着难以压抑的肉欲,“是的,我的字典里根本就没有婚姻这个字。而且,如果我对一个女人的肉体没有兴趣,我和她的保险期只是分秒之间。”  突然,吉米闪进来,直逼着你,怒叱,“放开她!”  你惊讶地笑着,“坐怀不乱的情圣成了你的白衣骑士!看看你的力量,就连我二十年的知己都背叛了我,成了你的东床快婿,为你出生入死。”  吉米一把夺过我手里的刀子,毫不留情地用刀威胁你放开我,我挣脱着你的双臂,你毫不退缩,吉米逼急了冲上你,我神速地用身体挡住你,神速到吉米没有来得及看清的刹那,就捅上一刀,这一刀恰好绝望地捅进我的胸口,刺进骨头里,一汩汩血喷射出来。  吉米和你同时尖叫。一群保镖跑了进来,我捂着刀子,惟恐拔出来失血而死,我祈求你,“答应我,不要把责任推到吉米身上。”  你没有回应,我的握着刀子的手向里捅了一下,血溢满了我的手,刀子被血包住,你抱住我,“你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还为他求情?”  我竭尽最后一丝气力,“他也是我死也要保护的人。”  你的声音哆嗦着,“我答应你。”  我疼昏过去,瘫倒在地上。  我醒来时,躺在急诊室里,胸口包扎着纱布,胳膊上吊着点滴。你坐在我的身边,攥着我的手。我从梦中醒来,好像从飞碟的残骸里挖了出来。  你攥着我的手腕,狂吻着我的手心,“你终于醒过来了。我一直看着你的心电图,摸着你手上的体温,你的手冰凉了72个小时。我根本不敢合眼。我惟恐你就这样离我而去。我就这样俯着身,为你祈祷。”  我迫不及待地问,“你和吉米和解了吗?”  “我从不食言。”  我木然地看着天花板。天花板上太阳的花纹像一座竹林。  你问我,“你知道今天的日子吗?今天是我三十岁生日,也是你和我复活的日子。如果我对你说,请宽恕我,你能不能记住这个日子?你没有醒来的三天三夜,我在心里一遍遍地告诉你,我爱你。你的血流出了你多少痛苦。当我想到我让你失望到心碎的程度,可你却为了保护我挨上一刀,我的心比你还痛,医生说,刀子离你的心只有一寸,他说你活过来的机会只是百分之一。”  我看着窗外的天空,“在昏迷中,我看见了上帝,我祈求他的帮助。”  “我也是!”  “我问上帝怎样拯救一个花花公子的心,上帝都不能帮助。”  “我能帮助。”  “1500个女人在你的心里,你怎么帮助?”  “1500个女人也不能像你这样靠近我的心。在我久经沧海之后,你凌于众生之上。你有治理花花公子的天才。多少女人尝试过,都越不过雷池。”  “千万不要拿我和别的女人相比,我的自卑感让我无地自容。”  你惊诧地凝视着我,“看看你在我身上的力量。我以前相信世上有你这样的天使,可是我不知道从哪里找到。我永远不能梦到我会真的遇上你。你知道我从不愿伤害你。如果我会伤害你,即使体验对我身心有利,我也不去做。”  “你第一次听着像‘正确先生’。”  “是呵,我们经历了多么惊心动魄的一天。明天我又成了‘错误先生’。其实我是错误先生,你能接受我吗?我被宽恕还是被人打入地狱?”  我看着窗外的天空,“你被宽恕了。”  “告诉我什么最吸引我?”你抚摸着我的脸,“我现在该怎么办?”  我闭上眼睛,“我正要问你。”  你吻着我的眼睛,“你是我的眼睛。如果你看不见,我怎么在这个雾都里穿行?”  我绝望地说,“成为柏拉图。不是因为崇高,而是走投无路。” ※※※※※※ ━━━━━━━━━━━━━━━━━━━━━━━━━━━━━━ 我下TXT书网www.wxia.net更多免费电子书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如果觉得本书不错,请尽量购买正版书籍,感谢对作者的支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