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下TXT书网www.wxia.net更多免费电子书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如果觉得本书不错,请尽量购买正版书籍,感谢对作者的支持! ━━━━━━━━━━━━━━━━━━━━━━━━━━━━━━ 【来生再牵你的手】    阴暗的天空中不时地传来阵阵闷雷声,张亮急忙披上外衣,匆匆忙忙地走出南江师范学院校园。 渐渐地,路人的脚步似乎加快了许多。风,似乎更凉了,还带着点儿湿润。张亮眯起双眼,抬头望了望天空,灰色的幔已拉开,低头看到路上一个个小圆点儿正在不断地增多。 风更疾了,张亮觉得有些凉,便抄起手,继续沿着南江师范学院门前的大路快步向前跑去。 耳边净是雨声,一串串又密又急的雨点儿,在他的眼前织成一层珠帘,白晃晃的。此时,空中的雨声响成一片,地上的水花开成一片,在张亮的心头罩上了一层阴云。 半小时前,张亮接到了多年没有联系的表哥——李波捎来的口信,说有极特殊的事,让张亮马上赶过去。张亮的表哥是本市有名的企业家,参加工作后,李波在蓝天钢材厂当了一名普通的技术员,改革开放后,他承包当上了钢材厂的厂长,由于经营有方,1988年蓝天钢材厂就成为全市纳税大户,李波本人也成为闻名全国的优秀企业家。由于种种原因,大学期间里,张亮从未找过他。 个把小时后,张亮才找到了蓝天钢材厂,和门卫说明情况后,门卫热情地把张亮领到工厂后院的一幢红色的办公楼前。李波早已站在办公楼前,焦虑不停地向门口张望着,当他看到张亮的身影后,像遇到救星一样快步迎了上去。 “老弟啊!你可来了。”李波热情地握住张亮的双手。张亮上下打量了一下40岁左右的李波,发现表哥比以前白净多了,也发福多了,但身高没有什么变化,仍然是不足1.6米的个头。 “愣什么神,不认识我了吗?” “大表哥,这能忘吗?”张亮憨厚地笑了笑。 “表哥,你这么急派人找我有什么事?” “不急,不急,到办公室再说。”李波热情地拉着张亮的手一起并肩来到四楼的厂长办公室。在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李波高兴地给张亮沏了一杯菊花茶说:“表弟,你请坐。” “表哥,你千万别客气,我先参观一下你的办公室。”室内有多种观赏植物,有名贵的兰花、夜丁香,有花蕊绚丽的仙客来,有圆形、扁形、椭圆形的仙人掌……让张亮最感兴趣的是含羞草,手指若稍稍触动,它便会收蜷起身躯,他惊讶植物也竟有拟人的羞耻之感,不由凝神驻步……“表哥,这几年你发展得很不错吗?” “哪里?哪里?”李波说着话,端上了一杯沏好的菊花茶。 “表哥,这么急你有什么事?”椅子还未坐稳,张亮便先开口了。“唉!真是难以启齿。”李波一声长叹,怏怏不乐地跌坐在沙发上。这时,张亮似乎没注意李波刚才的话,却直愣愣地看着桌上的茶杯,像是在看稀奇的古董。 “表哥,有什么事,你就直说无妨,不知我能帮你什么忙。” “不瞒你说,现在,我还真遇到了麻烦,这个麻烦也只有你能帮忙。”“我能帮你什么忙?”张亮喝了一口茶水,笑起来。 “真的,只有你能帮助我,否则的话,我可无路可走了。” “什么事?这么严重。”张亮把刚刚端起的茶杯,停在嘴边,惊讶地注视着李波。 “半年前,我和办公室里的女秘书好上了,没多久,女秘书怀孕了,后来她死活要嫁给我,并且坚持要把孩子生下来,否则的话……” “否则的话,怎么样?” “否则的话,她要到公安局告我强暴过她。”李波无奈地伸了伸双手说,“你也知道我是个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我会那么做吗?” “既然没有做你怕什么?” “这种事只要女方到公安局一告发,恐怕很难说清楚。没有办法,我只好答应娶她,可是你表嫂却死活也不肯和我离婚。” “那怎么办?” “现在当务之急是找个人和我的女秘书假结婚,孩子生下后,先把孩子的户口落上,等我办完了离婚再和她结婚。” “表哥,你的意思是——让我和她假结婚?”张亮结结巴巴地说。 “老弟,你也别紧张,只不过是几个月的事情,等孩子落上户口,我就给你们办理离婚手续。” “这决对不行。”张亮连连摆手。 “表弟,我也不会白让你辛苦。”李波从抽屉里拿出厚厚的一沓钱递给张亮。 “表哥,这可不是钱不钱的问题。” “表弟,难到你就眼看着你哥进监狱吗?” “表哥,你也真是的,多聪明的人怎么能犯这样的错误。” “老弟,现在说什么也晚了,你就看在我们亲戚的份上,替我救一次急吧!”李波用哀求的语气说,“不过你也不用担心,这事我会替你保密的,将来也不会对你有任何的影响。” 张亮经过再三考虑,最后还是答应了李波的要求,但是他没有要李波的2万元人民币。第二天,在民政局的婚姻凳记处里,张亮见到要同自己凳记的那个女孩子。女孩子个子较高,皮肤白净,尽管腹部隆起,但这丝毫也没有影响女孩子那修长迷人的身材,在办理凳记时,张亮才知道女孩子名字叫罗珊珊,今年刚刚23岁。办理手续仅仅用了10分钟,俩人走出民政局后,李波便把罗珊珊接走了。望着自已的“老婆”消失的背影,张亮思绪万千,尽管他心里不停地安慰自己,表哥是不会欺骗自己的,但内心里还是忐忑不安,罩在心头的阴云,似乎越来越厚,烦闷不安的情绪挥之不去,理之更乱。回来后,张亮几乎是整夜失眠。 一天早晨,起床不久,同学便送来老妈的一封家信。每当此时,是他内心最激动的时刻,他会迫不急待地把信打开,边细细地品味母亲那亲切的话语,边陷入深深的思乡之中。 张亮的父亲名字叫张祥,今年70岁了,张祥在16岁时,参加了抗日敌后武工队,靠着机智与勇敢,曾多次完成敌后侦察任务。18岁时,又参加了八路军,由于作战勇敢,参加八路军不到一年,他就被八路军独立团三营的营长选中,当了一名营部的通信员。 一次,三营在同栖霞的日军激烈交战中,被敌人重重包围,全营官兵浴血苦战一昼夜,结果队伍被打散了,大部分战士都牺牲了,营长的腿被打断了,身负重伤,张祥孤身一人把营长从敌人的包围圈中背了出来,然后,他把营长藏在一座废弃的砖窑里,又从老百姓家中借来一头毛驴,在当地老百姓的掩护和帮助下,历尽千辛万苦,才找到了部队。 抗战胜利后,张祥成为华东野战军独立团一营营长,在解放南京的渡江战斗中,他右臂的小骨被打碎了,经过野战医院的精心治疗,右臂虽然保住了,但不能弯曲,最后,他不得不离开部队。 后来,张祥与比自己小二十岁的邻村姑娘李兰兰结了婚,婚后,他们一共有过四个孩子,张亮是他们最小的一个,在张亮十几岁的时候,全家来到了黑龙江省的林海市。 张亮考上大学后,当时的农村进行了土地承包责任制,许多家庭都解决了温饱问题,也有一大部分家庭摆脱了贫困,但是张亮家仅仅分到了二十几亩地,供他上大学非常困难。 由于多年的战争创伤,张祥的晚年体弱多病,家中的生活就更拮据了,张亮的姐姐三年前就嫁人了,嫁到很遥远的偏僻山区。张亮的大哥也是去年结的婚,婚后,哥哥嫂子闹着要跟父母分家,张祥都已是快70多岁人了,没有办法,最后也只好同意。供张亮上大学的重担只好落在年迈的父母和年仅13岁的妹妹身上了,为了供张亮上学,成绩优秀的妹妹只好辍学。 “张亮,你还不快点,系主任早就在校门口等你了。” 这时,张亮才从回忆中醒过来。 “大个子,你去和主任说一声,我马上来。” 被叫做“大个子”的学生是来自牡丹江的李天横,他一边答应着,一边跑出寝室。 “我的喇叭呢?老四,你这个混球,你把我的喇叭放到哪里去了?” 张亮大声对着叫着“老四”的范晓黎喊道。 昨晚,室友们拿着张亮的喇叭玩了一夜,闹得大家一夜都没合眼。 大家好像都很兴奋,都在猜测着新生中会不会有他们的女老乡?能来几个?长得能不能对得起观众?如果来了,他们又要如何招待? 晚上,他们还演习了一遍,特别是范晓黎和王太兴,两人兴奋了一夜,好像明天来的是他们的女朋友。 “班长,你喊什么?昨天晚上就放在你的床下。”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张亮赶紧从门边跑到自己的床前,低头一看,小喇叭还真在,他赶紧低下头,快速把它拿出来,挂在脖子上。 “班长,你小子死哪去了?还不快去接新生,新生都来了,系主任都发火了。” 一名叫马丽的女生在室外大喊到,张亮快速跑出室外。 学校的大门口,早已人山人海,有刚刚考入本校的大学生们,也有许多来看新大学生的老生们,还有本校的几名教师和前来送行的学生家长们,大门口显得很乱。 张亮快步跑到人群的前面,拿出小喇叭,打开开关,调整了一下音量,对着话筒大声喊到: “各位新同学,你们好!祝贺你们能以优异的成绩考入我校,让我代表学生会的全体同学欢迎你们的到来。” 大门口,喧哗的人群立刻被这位声音优美、五官端正、高高个子的白净男生吸引住,喧闹的校门口马上安静下来。 这时,张亮发现系主任正站在大门口,满意地微笑着。 “嗯……嗯。”张亮习惯地清了一下嗓子,说: “同学们,听我的安排:中文系的同学站第一排,政教系的同学站第二排,化学系的同学站第三排……” “老师,我应站在哪里啊?” 话音还没落,一位女孩子便从人群中气喘吁吁地挤过来,急切地问道。显然,她是把张亮当成院校的老师了。 张亮仔细地上下打量了她一下,只见她: 长长的秀发,大大的眼睛,眉毛有上扬的微笑像和煦的春风,鼻子细巧秀挺,鼻翼微微地张开着,小小的嘴唇,脸颊略有红晕,皮肤很白净。1。65米以上的个子,极佳的身材,上身穿了一件白色纯棉T恤,下身穿了一条黑色牛仔裤,微微凸起的前胸。 似乎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来了,张亮又一次把目光停留在这名女生的脸上,经过短暂的回忆,脑海中出现一位活泼可爱的小女孩子。 “难道是初中同学——陈慧。” 张亮的大脑在快速地回忆着。对面的女孩子似乎也注意到张亮那专注的目光,突然,女孩子惊喜地哎呀一声: “张亮,难道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你初中的同学——陈慧。” “噢!我也想起来了。”张亮笑了笑,“真没有想到,在这里还能遇到你。” “我很开心,能在这里见到你,”陈慧高兴地跑了过来,主动地把她的小手伸向张亮,“为了我们的相逢,握一握手吧。” 张亮急忙把喇叭递给旁边的同学,热情地把右手伸向陈慧,不知何时,俩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好长时间都没有松开。 中午,吃过午餐后,在餐厅大门口,张亮又遇到了陈慧。 “吃过了吗?”张亮关切地问。 “还没有。”陈慧一脸忧愁。 “没想到,吃饭还这么麻烦,一会儿要领粮票,一会儿要换钱票。” “都办完了吗?” “人太多了,没法办。” “要不这样吧,我请你到小吃部,”张亮笑了笑说,“就算我为老同学接风洗尘吧。”陈慧不停地摇着头。 “要不这样吧,你先从我这里拿点粮票和钱票,等明天我帮助你去换,你看行吗?” 陈慧没有吱声,看来也没有比这个办法更好的,陈慧看了看陆陆续续走出餐厅的学生,感激地点了点头。 张亮的目光一直把陈慧送进餐厅里,陈慧在走进餐厅里的一瞬间,转过头来和张亮的目光对视了一下,羞涩地跑进餐厅里,张亮的心里暧洋洋的。 第三天的上午,第二节下课的铃声刚响过,陈慧便出现在张亮的班级门口。 见到张亮后,陈慧不顾张亮的再三推辞,把所借的钱票和粮票如数地还给了张亮,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后,便消失在下课的人群中。 陈慧的几次出现,打破了张亮平静的生活,不管做什么事总是心不在焉,只要她一出现,他总会下意识地追逐她的身影,会注意她的一举一动。他发现:自己已愉愉地爱上了陈慧。 每天上午上完课后,张亮总是早早来到餐厅,并没有和其他同学一样,马上排队买饭,而是左顾右盼。 中午,他也改掉了午睡的习惯,常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教学楼前面的那块绿色草坪前的石凳上,目光呆滞地望着天空。 晚上,在餐厅用过餐后,他便会早早地来到图书馆里,漫不经心地看书,眼角不时地瞅着图书馆的大门,似乎每一位走进图书馆的女孩子都变成了陈慧。在张亮的心中,陈慧是一位外表清秀荏弱、纤细的身躯内却蕴藏着巨大能量的固执任性的女孩子。他喜欢她明亮的眼神和坚定的目光;喜欢她那充满梦想的脸蛋;喜欢她那两颊散发的灿烂光茫,更喜欢她固执的傻劲。看来,自己已深深地陷入爱的旋涡里,倍受煎熬不能自拔。 一个月后,在学校的餐厅里,张亮终于发现了正在排队买饭的陈慧。 “这真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内心犹豫了半天,最后张亮还是下定了决心。 “你好,老同学。”张亮阳光灿烂地走过去。 “你好。”陈慧惊讶地回过头来。 “见到你很不容易!”张亮深情地注视着陈慧。 “是吗。”陈慧“哧哧”地笑了笑,笑声在餐厅里荡漾。 排在陈慧前面的几个男生不约而同地回过头来。 “我已经一个月没有在餐厅用餐了。”陈慧看着旁边那么多注视的目光,小声地说。 看着张亮不解的眼神,她又连忙补充说: “我天天都在寝室里吃方便面。” “有时,我也不愿意来,这里的学生本来就多,这几个餐厅又小,买饭和买菜的窗口还不在一起。” “可不是,一个人往往买了饭就很难再有时间买菜。”陈慧的小嘴撅得很高。 “要不,我们今天就合作一次,你在这里给我捎半斤米饭,我到那边窗口替你买菜。”张亮试探地问。因为他知道:一旦,陈慧答应了自己的要求,下次还可以合作,这样会更好地接近她,同时还可以排除其他男生对陈慧的接近。 “这好吗?”陈慧不好意思地环视了一下,餐厅中一对对正在就餐的恋人。 看到陈慧并没有一口拒绝自己,一股幸福的暖流立刻贯穿了张亮的全身,他感到自己现在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这有什么呀!看你还那么封建,哪像是一名大学生。”张亮像一位大哥哥似的,没等陈慧的许可,便把陈慧的饭盒接过去。 “我们一会儿在第三排桌子边见面。”张亮还没有等到陈慧说什么,一转身便消失在拥挤的人群中。 没到10分钟,陈慧便买回两份米饭,在桌子边坐好后,默默地注视着正在排队的张亮。 长了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和异性单独坐在一起,尽管对张亮谈不上什么喜欢,但也谈不上厌烦,只是一种情感上的依赖,这也许和她刚到这陌生的环境有关系吧。 正当陈慧沉浸在思索中时,张亮端着一盘菜,出现在她的面前。 “想什么呢?快帮忙接一下。” 陈慧连忙站起身来,一边接过张亮右手中的一盘菜,一边说: “我能想什么。” “哎呀!”刚接过菜的陈慧惊叫一声。 “怎么了?”张亮急切问道。 “烫了一下。”陈慧的小嘴又撅了起来。 “让我看一看。”张亮自然地拉住了她的右手,非常仔细地察看起来。 陈慧环视了一下周围的同学,脸顿时羞得绯红:“快放手,让同学看到多不好。” “噢。”张亮伸了伸舌头,不好意思地放开了她的手。 “瞅你那个傻样,和以前一样。” “陈慧,你知道吗?这就是个性,与众不同的个性。”张亮自豪地说。 “还个性呢,你衣服袖口上的菜汤是怎么回事?” “噢,对了,是我刚才排队买菜时,前面的女孩子给我留下的纪念物。” “你也真是的,不会小心点。”陈慧嗔怪地说,“下午我没有什么事,给你洗洗吧。” “给我洗衣服?”张亮听到这话幸福的差点没晕过去。 “当然了,你不愿意就算了,”陈慧望着张亮,自言自语地说,“我长了这么大,还真没有为别人洗过衣服。” 张亮从陈慧的目光中读懂了陈慧的温柔与贤惠。 “不过,你也有代价的。”陈慧略微停顿了一下。 “陈慧,你说吧,什么代价都行。”张亮拍了拍胸膛。 “给我送一张今晚的电影票。” “行,以后你如果能把我的衣服全承包下来,每个月的电影票,我全送给你。” “行了,我们拉勾为证,谁变了谁是小狗。”陈慧非常认真地说。 此时,张亮感觉到了甜蜜的滋味。吃过饭后,他连餐厅的门差一点都没找到。 过去的两年里,让他最羡慕的是有女朋友的同学们,平时他们的衣服有人洗,排队买饭时,有女友给占座位,最为关键的是有心里话的时候,会有倾诉的对象。 尽管陈慧现在并没有把自己当成男朋友,但事实已证明了一点,在她的心中并没有别的男友,自己在她的心目中已占有了一席之地。每当想到这里,张亮的心里总有一种感激之情,真应当感谢上苍,是上苍给了他如此绝好的机会。 一连几个月的夜里,张亮就是睡不好,脑子里总是浮现出:陈慧嘴叼着笔,手托下巴,眉头紧锁,一副冥思苦想的样子。耳旁回荡着陈慧那甜甜的声音。对于张亮来说,似乎早已忘记了,曾经与罗珊珊登记结婚的事。 为了庆祝元旦佳节,系里举办了一次大学生艺术节,张亮被选为节目主持人。同学都非常支持他,李天横借给他一双新皮鞋,于观春借给他一套笔挺的灰色西装,他的同座马丽也不知从哪个系借来一条银白色的领带。 头一天晚上,室友们高兴地忙碌到10点钟,东林来的范晓黎也不知什么时候从附近农户家中的地里偷来四棵白菜,还去商店买来了三袋辣酱、两瓶老白干。 “各位小弟们,让大哥说一句,好吗?” 李天横打开白酒瓶,说: “今天是我们寝室不寻常的日子,我们的“老七”当选为主持人,这是我们全寝室的光荣与自豪,我倡议我们哥们来个一醉方休如何?” “大哥说的太好了,谁要不喝谁是王八蛋。”范晓黎随声附和着。 “七弟,你为何不说话了?”王太兴看见躺在床上的张亮问道。 “老弟,你不会是看上哪个女孩子了吧?和四哥说一声,马上帮你搞定。” “去去,天天谈恋爱都谈不明白,还帮我,自己先去搞定吧!”张亮翻了一下身,又想起陈慧的事。 “我真羡慕你,女朋友长得那么美。”不知何时,王太兴坐在张亮的床上。 “别瞎扯,我们是初中的老同学。”张亮连忙解释。 “七弟快起来吧,试一下咱们兄弟给你借的衣服,几百人都看着你,特别是你的那位初中小妹妹,肯定会来的,征服她芳心的时刻到了。” “老五”于观春走过来,拉张亮起床。 看着同学们这么热情,张亮的心里很感动,本想说几句客套话,但是想了半天,也没说出口。 张亮坐起来,下了床,慢慢地走到于观春的身边,接过衣服。 范晓黎:“哪位会系领带,先教会七弟,然后我们好喝酒。”随后,他把刚偷来的四颗白菜扒掉老叶,掰开一片片嫩叶,分放盆里,洗净后又把辣酱袋打开一个小口,小心地把里面的酱倒入一个碗里,他的举动,好像在摆弄一件艺术品。 “我们谁也不会啊!”大家齐声答到。 范晓黎:“我想起来了,老三的“老婆”会。” “她会系领带?”被叫做“老三”的何明海从床上坐起来。 李天横:“老三,你少来这一套,还不痛快到女生的宿舍,去把杨玉梅叫来。” 何明海为难地说:“大哥,这都快十点,女宿舍能让进吗?” “你小子是不是有病了?和杨玉梅热恋时,下半夜你都能进去,这次怎么就不行了?你自己想办法吧!”李天横接过范晓黎递过的半碗白酒,喝了一大口,不满地说。 刚来时,由于寝室里的八名学生是来自一个班的,处得又比较不错,于是大家按年龄的大小,结拜成为八兄弟。李天横个子高,年龄又最大,被称为大哥,平时说话最好使,也最有威信。 何明海一看大哥都发话了,什么也没说,一转身就跑了出去。 其他人哄堂大笑起来,咚咚……咚咚,隔壁传来敲墙的声音。咚……咚……咚,范晓黎从这边也开始敲击了。 真是一个难眠之夜。    昨夜,何明海真的把杨玉梅请了过来,并教会了张亮怎样系领带。杨玉梅也是政教系,与何明海是同座,来自阳城,人不仅长的靓丽,歌唱得也好,因此,被同学们称为“班花”。近水楼台先得月,何明海花了一年多的时间,赢得了杨玉梅的芳心,现在,两人相处的非常好。 第二天下午一点钟,张亮在众兄弟地簇拥下,走进了学校的大礼堂,当张亮西装革履地出现在台上时,下面是掌声如雷,特别是政教系的女孩子们,她们的掌声拍得最响。 张亮心里很高兴,不仅仅是为那阵阵的掌声而是他相信:他邀请的陈慧一定坐在台下,也一定在为自己喝彩。 节目进行了两个多小时,演出非常成功,结束时,演员还分别和校领导们合了影。 当张亮兴高采烈地走出大礼堂时,发现大门口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借助昏暗的灯光,他一眼就认出了陈慧。 “你表演的真棒!祝贺你!”陈慧热情地伸出手来。 “是吗?你刚才也来了。”张亮握住陈慧的手高兴地说。 “今天是我老妈的生日。” “这么巧,我们应当祝福老人家生日快乐。” “现在,我很想家,很想老妈,”陈慧小声说,“她的身体不太好。” “不要想那么多,其实,我刚来的时候也是这样,时间久了会好些的。” “陪我随便走走好吗?”陈慧抬起头来,深情地注视着张亮,俩人在一起这么长的时间,这眼神张亮还是第一次看到。 夜,无所不包的夜。 夜,万物都像乳饱了的婴儿,在母亲温柔的怀抱中熟睡,紧叠的乌云像野地外的一座座帐篷一样,静悄悄的。 师院后面,方圆不到3公里的莫名湖水面上,只闪着些纤微的辉芒,河边的水草懒懒的像几条醉鱼横浮在水面上,任凭岸边的柳条在他们的身上撩拂。 张亮和陈慧慢踱在湖畔,平静的湖水在他们心中漾起微澜。湖边的柳树下,站着几对相依的恋人,借着朦胧的月色,他们相互拥抱着,轻声耳语着,这更增加了夜色的温情与神秘。 俩人来到一棵较为粗壮的柳树下,陈慧双手背后,背倚靠在树干上,张亮的右手情不自禁按在树干上,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陈慧。 “你还记得初中时的生活吗?” “仿佛是昨天。”张亮动情地说。 “我记得当时班级的钥匙,只有我们俩人有。” “是这样的,我记得当时我们男女同学之间很少说话。”陈慧有些遗憾地说。 “后来,你为何又转学了。” “因为,我的家又迁回了南方,我在当地考上了高中,并参加了两年的高考,最后,才考到了这所学校比你晚了两年。”陈慧说到这里,不好意思起来。 “如果你不参加两年高考的话,恐怕我们也不可能再见面,”张亮笑了笑说,“这就叫缘份。” “也许是吧。”陈慧略有所思地说。 “上初中时,虽然我们并没有太多言语上的交流,但是我们在学习方面都在暗暗较量。” “何以见得。”陈慧调皮地问。 “就凭我俩天天比赛——每天看谁先进班级。” “是这样,我记得有一天,我比你晚到班级一会儿,看你当时得意的样子。” “是吗?我怎么不记得啦。”张亮用左手挠了挠头。 “你啊!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怪不得我们一见面,你连我都认不出来了。”陈慧假装责怪地打了张亮一拳。 张亮一闪身,敏捷地躲过陈慧的一拳,一转身跑开了,陈慧不依不侥地在后面追赶着。过了一会儿,张亮利用一个机会,一下子紧紧地抓住了陈慧的双手,陈慧努力地挣扎了几下,就再也没有半点力气了。看着陈慧一动不动的样子,张亮的手却没有松开,两人都在默默地凝视着对方。 陈慧的俏丽长发刚才随动作跳跃了一下,又服帖地回到了原位,有几根丝发却垂盖住她美丽圆润的面颊,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手却没有抽回来。 张亮感觉心跳在加快,血液在沸腾,终于忍不住地把一只手伸向陈慧的长发,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发丝。过度地紧张使陈慧像做错事的小孩子,不敢抬头。 “你的名字和你一样美丽,其实在上初中时,我已经喜欢上你了。”张亮深情地望着陈慧。 “净瞎说。”陈慧不满地反驳到。 “当时你转走后,我好几天都没有心思学习。” “既然如此,为何在我报到的时候,你没有认出我来。” “那是因为你变得太完美了,我认不出来了。” “又在瞎说。” 陈慧假装生气,使劲地抽回双手。张亮把她的手放开,陈慧刚一抽回手,张亮的双手却又搂住了她的腰,大胆地看着她那张“秀色可餐”的唇,那眼光就像看到美食一样发出异样的光。 “我………我……你……别这样……有人…”陈慧结结巴巴,这更加泄露了她青涩到什么程度。 “让我们共同制造一个美好的回忆吧!” 当张亮的唇覆上她的唇时,她觉得好羞、好热的,她奋力地挣扎了一下,但在他强悍地索求下,被吻到几乎喘不过气的她不得不稍稍松开紧闭的双唇,这一松懈,他火辣辣的舌头便长驱直入,陈慧由一开始的挣扎、抗拒,慢慢转为犹豫。到最后,像是发狂地投入并回应他…… 早上6点,马荣亚和赵庆粉起了床,两人出去玩了半小时的排球。回来时发现正在酣睡的陈慧,脸上挂着甜美的笑。 “小懒虫,还不快起床,你的白马王子又来了。”马荣亚边叠着被边笑着喊。 “还约会呢?我们今天第一节课要测800米,不合格的话,我们全都惨了。”赵庆粉拿出普希金和泰戈尔的诗选,坐在床上直眨眼。 “你俩也太烦了,也不让人睡一会儿。”陈慧不满地在床上翻了一下身,又睡了过去。赵庆粉情不自禁地朗诵起普希金的诗选: “啊玫瑰,我心中的玫瑰! 我们的玫瑰在哪里, 我的朋友们?这朝霞的孩子, 这玫瑰已经凋谢。 不要说: 青春如此蹉跎! 不要说: 如此人生的欢乐!快告诉我的玫瑰, 我为她多么惋惜, 也顺便告诉我,哪里盛开着百合。” “算了吧!我的大诗人,别浪费感情了,还是赶紧去寻觅你的白马王子吧,像小慧妹妹那样,一晚上就‘OK’了。”马荣亚不满地看了一眼赵庆粉说到。 “把我当成你们了,我可不想过早地结束自由自在的生活。” “两位小姑奶奶,你俩就别天天斗嘴了。” 陈慧再也睡不下去了,极不情愿地起了床。 马荣亚:“谁是陈慧的白马王子?” 赵庆粉:“我也不知道。” “嘟……嘟……”室内的电话响了起来。 马荣亚赶紧跳下床,拿起电话机,“你好,请问陈慧在吗?”一位男中音传了过来。 “呵呵……你好,请问陈慧在吗?”马荣亚一边做着鬼脸一边大笑地重复到。 “你这个死丫头。”陈慧快速地跳下床,用手指点了一下马荣亚的额头,假装生气地撅起了小嘴,其实不用接电话,她就知道是谁在找她。 “你是陈慧吗?”张亮在电话里问道。 “是我,你有事吗?”陈慧温柔地问。 “明天是星期六,我想邀请你去爬平顶山,你有时间吗?” “明天几点?” “早上8点好吗?”张亮的声音略微颤抖,很显然,陈慧的默许使得他异常激动。 “我等你,拜拜。”陈慧赶紧把电话挂上。 “我等你。” “我也等你啊!” 马荣亚、赵庆粉模仿着陈慧的声音嗲声嗲气地说。此时陈慧害羞地用双手捂住了脸,然后,挥舞着小拳头扑向正在床上洋洋得意的马荣亚,室内哈哈声响成一片。 今天的考试和往常不一样,当张亮和同学走进考场时,发现监考的教师不是他们的任课教师,两位表情严肃的男教师都是学生处的。以前,张亮在学生处见过他们。 考场的空气让人感到有点窒息,考卷发下来后,同学们发现:与老师留的复习题有点也不一样,有的同学傻了眼,互相对视起来,尽管每个人手里都有一大堆小纸条,可是,没有一位同学敢拿出来,因为学生处规定:如果哪位学生在考试中做弊,发现后不仅要降一级而且还要罚款300元,这相当于学生8个月的补贴。二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学生处的两位男教师面无表情地把试卷装订好,什么话也没说就走了。 班级里三十名学生谁也没走,静静地坐在那里,班级静的可怕。 “你们大家快点想想办法,我看,要及格是很困难的。”李天横首先发言。 “这不是小菜一碟吗?”范晓黎笑呵呵地说道。 “你小子别卖关子了,有什么高招快说出来,没看见大家都急成什么样了吗?”王太兴生气地喊道。 “又不是我出的题,冲我发什么火啊!”范晓黎不高兴地回敬了一句。 “都什么时候了,你俩还在贫嘴,晓黎你快说吧,看,都把大家急死了。”马丽满脸通红地站了起来。 范晓黎说:“中文系的学生在每科考前,都收3元钱,然后集体给教师送礼物,我们政教系的学生为何不向他们学习呢?” “班长,你看行吗?”马丽温柔地瞅了一眼一直低头不语的张亮。 “这样很不好,这不公开行贿吗?”张亮头也没抬地说。 “这有什么,不就是给老师送点吃的东西吗?”“可是,这也是行贿,我们将来可都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是教育别人的人,怎么能这样做。”张亮极力反对。 “谁赞成,谁就举手。”何明海站起来环视了一下大家,全班只有张亮和马丽没有举手。 “班长,你看少数服从多数,你明天就收钱吧。” 张亮不情愿地站了起来: “既然如此,我只能保留个人意见,不过,这么做有点不妥。” “有什么不好,60分万岁,晚上我请咱班的男生们喝白酒,菜自带,有哪位美女愿意参加?”范晓黎喊到。 “对对,这一科就算过去了,晚上男生每个人买一个好菜,晚上会餐谁不喝不行。”李天横收拾着书桌,说。 马丽:“我也参加。” “还有我,我要看一看你们哪位是男子汉。”杨玉梅小声说到。 李天横:“当然是你的何哥哥了,难道还会是我吗?你不会是移情别恋,又爱上了我吧!” “去,一边待着去。” “时间不早了,我们大家快去买菜吧,晚上7点钟,我和马丽到每个宿舍去收钱。“放学吧。”张亮挥了挥手,带头走出了教室。 第二天早晨6点钟,张亮和马丽用收来的钱,买了一大堆礼品,带着礼物,俩人来到了王教授住宅。 王教授今年48岁,早年他毕业于上海复旦大学,后来分到了师院,由于工作勤恳,38岁便被评为师院的副教授,夫人也是师院的副教授。今年,他的儿子以680分的好成绩考入了北京某重点大学。对于他们两位不速之客,王教授并没有感到意外。 “欢迎欢迎你们的到来。”教授满面春风地笑了一笑。 “屋里坐,屋里坐。”教授伸过手来拉了张亮一下,张亮和马丽相互对视了一下,俩人没说什么,不约而同地脱掉鞋子走进客厅。 教授的楼房比较大,三室一厅,光客厅就有25平方米。室内装饰的金碧辉煌,客厅一侧的墙上还镶嵌了一幅大型雄鹰展翅的浮雕,靠窗边有一台21英寸彩色电视机。 “坐下吧,别站着说话。”教授倒了两杯水热情地递过来。 “教授,打搅了,我们俩是班干部,今天受全体学生的委托,来拜访您。” 张亮不愧为是学生会的干部,开门见山,直入正题。 “这些礼品是我们全班同学的一点心意,希望教授笑纳。”马丽说。 “真是乱弹琴!”见到礼品后,教授身体微微发抖,很显然,他动怒了。 “让我说你们什么好呢?这都是从哪里学的歪风邪气。”教授注视了一下,低着头的张亮和马丽。 “你们将来都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从事的是太阳底下最神圣的事业,你们今天的所为,明天何以去面对你们的学生。” “教授,您千万别生气,这次是我们不对,我们下次一定改。”马丽小声解释说。 “改了就好,改了就好,你们把这些东西都给我拿回去,你们能来看我,我已知足了。” 教授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 “回去后,把精力多放在学习上,好好复习,我也不会太为难你们。” 从教授那慈爱的目光中,张亮似乎看到了父亲的眼神。 从教授家出来后,马丽不走了: “班长,你不想请我吃点什么吗?”马丽眨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歪着头调皮地注视着张亮。 张亮低头看了一眼手表:“我都吓饱了。”看到马丽还是不想走的样子,又说到:“我还要把礼品退给商店,改日吧。” 张亮心里明白,一年来,马丽一直在暗恋着他,他也曾试着去爱她,但是感情这个东西就是怪,尽管马丽长的小巧玲珑,性格温柔,将来肯定是位贤妻良母。但是,他始终也没有这种感觉,总把她当成自己的小妹妹,不时地从生活、学习等方面帮助她,马丽也明白张亮的心理。 “你先回去吧,我退完东西后,还有点别的事,等下次吧!”张亮用手轻轻抚摸了一下马丽的肩膀,应付到。 马丽的嘴角一瞥,生气地走了。    昨天中午,张亮去了一趟蓝天钢材厂,李波又一次热情地接待了他,李波欣喜地告诉张亮,罗珊珊已为自己生了一个8斤重的大胖小子。前几年,李波因老婆不会生儿子而耿耿于怀,难怪张亮这次见到表哥时,表哥那得意洋洋的样子。说到跟罗珊珊离婚的事,李波幸福地满口答应,等忙过这阵子,尽快把孩子的户口落上,并且马上给张亮和罗珊办理离婚手续。 这次张亮外出郊游时,心情格外兴奋。从远处看,平顶山就像一大块巨大的四方石,静静地耸立在那里,几朵薄薄多姿的云绕在它的身旁,宛如仙女舞动薄纱在翩翩起舞,山下的小河像一条白色的长带子,在它的脚下环绕着。 太阳火辣辣地照着大地,张亮和陈慧坐了1个小时的公共汽车,又步行了半小时,最后来到山脚下。 波光粼粼的河边,哇!好清澈的水,一条条小鱼在河里游来游去。有些地方水并不太深,有时你一眼就能看见,河水中激起千层浪花的石块,哗哗的流水音,悦耳动听。远处树林中有一群刚刚被惊飞的云雀,惊叫着飞向远方。 陈慧的小手一下子紧紧地握住了张亮的手,没有任何的羞涩,只有心中的渴望,这种渴望,在最近的夜晚里,在梦中时常出现。河水浅的地方仅仅只有半尺深,越浅的地方水流越急,张亮拉着陈慧的手,在水边走了约100米,选择了一个较浅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我们就在这里过河,然后爬上高山,好吗?”陈慧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也许是害怕淌过湍急的河水。 “别害怕,要不我背你过河。” 张亮松开了陈慧的手,独自坐在沙滩上。脱掉鞋袜,把脚伸到河水里,啊!凉丝丝的,好舒服呀!有几条玩皮的小鱼从脚边游来游去,痒痒极了。 “我不用你背,怎么又想占我的便宜。”陈慧呵呵地笑了起来。 “到水中后,你可别害怕。” “你才那么没有出息呢。” 陈慧不高兴地撅起了小嘴,开始坐在沙滩上脱鞋。张亮把两只鞋系在一起,挂在脖子上,陈慧也模仿着他的样子做起来,俩人又把裤子往上挽了挽,相互看了看,大笑不已。 “我在前面走,你在后面要紧跟着我,小心点。”张亮边说着边紧张地回头看着陈慧。100多米宽的河面,俩人走了约20米,陈慧的脚突然踩到一块尖尖的石头,疼痛得禁不住尖叫一声,手情不自禁地拉了一下半步之遥的张亮,俩人没有任何预防的咚咚两声,全部跌进水里。 张亮赶紧从水中爬起来,一下就把陈慧从水中抱起来。 “怪你,都怪你。”陈慧在张亮的怀中嗔怪地说,张亮没有吱声,用眼睛注视着她,陈慧的衣服已湿透了,衣服紧紧地贴在她那曲线优美的身上,长长的秀发湿漉漉的,每一根无不散发着青春的活力。那并没有涂一点口红的唇很乖巧地微微闭合着,勾出一道弯弯的弧线,透着动人的单纯和稚气…… 张亮再也忍不住了,低下头向那微微闭合的唇间吻去…… 天!两颗充满稚气、天真、纯洁的心灵再一次碰撞了,燃烧起来了,颤栗得一塌糊涂,陈慧的全身瑟瑟地抖个不停。她羞得把头深深地埋在张亮的怀里,再也不肯抬起来了,一只手却紧紧地攥住张亮的手,手里全是汗。 平顶山海拔有600米,山下长满了郁郁葱葱的树木,山顶上平坦得像一块巨大的足球场地。张亮用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连推带拉,才把陈慧带上山顶。 站在最高的山顶上,俩人尽情眺望:蓝天衬着白云,绿带绕着青山,山脚下的河水不停地向前流淌着,还有那隐藏在繁花嫩叶中的红瓦顶和金色的麦田,构成了一幅五彩斑斓的山区秋色图。 山顶上长满了低矮的草和众多的不知名的缠绕藤,开满了姹紫嫣红的牵牛花,平平坦坦的没有一点沟壑。看到大自然如此美丽,陈慧兴奋地跑起来。不知何时,张亮用采来的牵牛花为陈慧编了一个小小的花环,他快步追赶上她,把花环套在她的脖子上,高兴地喊到:“愿我们的爱情就像这山顶上的缠绕藤一样缠缠绵绵永不分离。” “对,”陈慧附和着说,“生生死死、缠缠绵绵永不分离。” 张亮仰望苍穹:“如何让你遇见我,在我最美丽的时刻。为这,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求佛让我们结一段尘缘。”张亮情不自禁地背诵起席慕蓉的《一棵开花的树》。 “佛于是把我化作一棵树,长在你必经的路旁,在阳光下慎重地开满了花,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陈慧接着说。 “当你走近,请你细听,颤抖的叶是我等待你的热情,而当你终于无视地走过,在你身后落了一地的,朋友啊!那不是花瓣,是我凋零的心。” 陈慧:“后面应改为:而当你目不暇接地走过,在你面前落了一地的,朋友啊!那不是花瓣,是我对你挚热的心。” “小……慧,我……爱……你。”张亮用双手做成一个喇叭似的形状对着山谷喊到。 山谷回音:“小……慧,我……爱……你。” 陈慧也跑到崖边,也学着张亮的样子,对着山谷喊到: “小……亮,我……爱……你,小……亮,我……爱……你。” 山谷回音:“小……亮,我……爱……你,小……亮……我……爱……你。” 张亮激动地把浑身湿漉漉的陈慧,紧紧拥抱在自己温暖的怀里。 不知过了多久,陈慧睁开双眼,温柔地问:“你为什么会爱上我?” “爱是不必都有理由的,最简单的爱才是最真诚的情。”张亮不假思索地回答到。 “小慧,敞开你爱的心扉吧,我会给你阳光,给你雨露,给你花的芬芳,给你山的巍峨,给你海的博大,给你星的深邃,给你火的灼热。”张亮一下子也不知为何能有如此多的词语向陈慧表白, 陈慧:“我什么也不要,就想要你的心。” 张亮伸出手来递给陈慧: “把我的手给你,愿你能握住,把我的心给你,愿你能珍藏,不管将来如何,我都会爱你一生一世。” 陈慧的眼角亮晶晶的。此时,在她的心中除了阳光以外,世界上只有一个张亮了。 时间过的真快,又有两科学完了。同学们仅用了一个星期就结束了复习。考完后,大家都感觉不错,像往常一样,同学们又大吃了一顿。 一个星期后,成绩单发下来,全系只有林雪一人不及格。林雪的心情非常不好,吃饭时,一个人坐在那里总是发呆。往日的笑容早已从她那美丽的脸上消失了,替代的是忧伤与无尽的不安,上课时,也总是心不在焉、无精打采的。 早上8点,在英语课上,也不知为什么,张亮一句也没听进去,眼前总是浮现出林雪那双几乎绝望的双眼,心里总是忐忑不安。 11点放学后,张亮几步追上早就跑出教室的马丽。 “马丽,你等我一会儿。”张亮压低声音说。 “大班长,你要请我吃饭吗?”马丽的脸上露出灿烂的微笑。 “你天天就想着吃,你就没有发现这几天林雪的反常情绪吗?”张亮一脸严肃的样子,注视着马丽,那眼神又是在发问,什么原因? “我也知道,好像是失恋了。” “我听说俩人不是处得很好吗?” 马丽:“她男朋友要出国了,并提出了分手。” “中午吃饭时,我们应当劝一劝,让她想开点。” 马丽没有吱声,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其实,这种现象在大学校园中发生的太多了,已是司空见惯的小事。同学编出一个口号: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今天相爱明天分手,这也是正常的,有的男同学一学期下来,要换好几个女友。 餐厅里早已站满了排队买饭的学生,有的同学为了能买上好吃的菜,经常连最后一节课都不上,学生会的几位同学正在那里维持着纪律。学生会的干部一般是由各系学生组成,主要负责餐厅的纪律、各宿舍卫生的检查、评比,晚自习的出勤等情况。 为了照顾那些较为辛苦的学生会干部,餐厅里专门设了一个学生会干部买饭的窗口。当俩人刚刚走进餐厅,马丽一眼就看见了神情万分沮丧、目光呆滞的林雪,他们的眼神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下。 “中午我请客,你俩先占个座位。”张亮晃了晃手中的钱票,乐呵呵地瞅着林雪。 “太好了,我正好没有钱票了。”马丽上前拉了拉林雪。 “你俩吃吧,我不想去了。”林雪仍然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她的声音较低,马丽没听清楚,不过从她的表情上,马丽也猜出了她要说的内容。 看到同学对爱情是那样的执着,那样的痴情,马丽的心中似微风吹过的平静水面,立刻荡漾起一道道的涟漪,她似乎看到了爱情的魔力。自己不是也有同感吗?想到此时,心里产生一种对林雪万分同情的感觉,看到眼前的张亮,马丽也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 “马丽,还愣什么神,还不和林雪去占个座位。”不知何时,张亮端着两个菜,来到她们的面前。 这时马丽才发现自己的失态,忙拉了一下林雪,两人一人端着一个菜,向最后一排的座位走去。没过多长时间,张亮又买回了三瓶啤酒,两瓶饮料。 “来吧,我们同学相识一场也不容易,为了我们之间纯洁的友谊,喝一杯。”张亮斟满了三个酒杯,端起一杯提议到。林雪也端起一杯,什么话也没说,一口就喝下去,连声咳嗽几下。马丽连忙拍了拍她的后背,轻声说:“慢一点,先吃点菜。” “好啊,谁请客也不招呼我一下。”不知何时,陈慧像一只小鸟一样,快乐地从餐厅的大门口向这边跑来。男生的目光一下被她吸引住了,她看也不看他们一眼,那情景好像餐厅里就她一个人似的。张亮没有说什么,用眼神示意她坐下,然后又用眼光瞅了瞅林雪。陈慧马上明白了,其实林雪的事,她也早听说了点。 “我再去拿个杯子来。”张亮站起身,走的时候用眼睛示意了一下马丽,马丽会意地点了点头。 “小雪,我们大家都不是外人,你别怪我多嘴,感情上的事,你应该想开点,爱情既然已经离你而去,你也别强求,那证明他真的不爱你了,正所谓:天涯何处无芳草,他要离你而去,你的手就不要像吊风筝一般揪住不放,请松手,它是属于蓝天的而不属于你的。” “马丽,你的这番话也太没有人情味了,不会劝的话就少说两句吧,没看到人家正在难受吗?晚上我请你们看电影,该遗忘的就遗忘,正所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陈慧说到这里,就发现张亮已站在自己的身边,正在用一种异样的眼神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她竟然大胆地用眼睛瞪了一下张亮,又顽皮地歪了歪头。张亮没有理会她,一个人坐下后,独自喝了一杯,又连着斟满一杯,喝了一小口后,他抬起头看了看林雪。 “小雪,我始终把你当成我的小妹妹,你有什么事跟哥说,哥会为你做主的,别那样好吗?同学们心里也都替你难过。”张亮一扬头又喝了一杯,说: “你考试不及格的事,我已和系主任打过招呼,补考一次就行了吗,肯定会让你过去的。” “张哥,请允许我今天这么称呼你,我真的不知这一辈子如何报答你和同学们…… 林雪的声音哽咽起来,再也说不下去了,泪水夺眶而出,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陈慧愣在那里,不知该说点什么,只好拿起酒瓶给他们斟满酒。 “我们相爱三年了,那可是三年啊!1095天啊!”林雪说完,又扬头把满满的一杯酒喝了下去了,最后,竟然放声大哭起来。 1000多人的就餐大厅,立刻安静下来,同学们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了过来,有惊奇的、有同情的、有怜悯的…… “陈慧、小丽,你们下午正好没有课,好好陪一陪小雪。”张亮站起身,心情极其沉重地说,看见小雪那双绝望的眼睛,他的心也阵阵发酸。 大学三年来,张亮一直像对待自己的妹妹一样对待林雪,林雪也像对待自己的哥哥一样对待张亮,那种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感觉,只有张亮一个人能时时触摸到的,他真的很为她担心。 “小丽,你先陪小雪回去,我马上来。”陈慧边说着边帮着张亮把盘子放在一起,张亮手中拿着3个空酒瓶,俩人谁也没说什么,一起来到洗碗池的旁边。 陈慧刚把两个盘子放在里边,张亮的大手紧紧地抓住了她的小手,表情极其复杂地注视着她,陈慧抬起头,用充满深情大眼睛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她的嘴角轻轻抽动了一下,想说什么,但又没有说出来。 张亮和陈慧并排走出餐厅,俩人默默无语。过了5分钟,张亮首先打破了沉默,目视着陈慧,说: “慧,你快去陪陪小雪,我担心她想不开。” “那我走了,你喝得挺多,小心点。”那声音就像和一个小学生在说话,极其轻声,极其温柔,要在平时,张亮会激情满怀,不知为何,今天却什么心情都没有,他向她轻轻挥了挥手。 林雪的尸体是在第二天的早上发现的,她是昨晚上12点从8楼上直接跳下来的,已血肉模糊,身边留下一封短信。信的内容是:各位老师同学 你们好: 我上高中时,我的父母在一次车祸中,双双离开了我,我成了一名孤儿,是我的叔叔三年来一直在供我上大学。叔叔为了供我上大学,一年四季,连一件新衣服都不舍得买。我真的不知如何报答叔叔一家人的恩情,今生今世无以回报,等来世吧。 同学们!老师们!我真的非常感激你们,是你们让我知道了冬天里也有灿烂的阳光。三年了,我们亲如兄弟姐妹,你们给予了我那么多的温暖,不是我的亲人却胜似我的亲人,我要等来世再报答你们。你们也不要为我难过,我谁也不怪,要怪的话就怪自己当初太投入了,太动情了。我没有经得住爱情的诱惑,爱得很深很深,结果我被它伤害的很惨很惨,我能怨谁呢?现在只能说:‘相识就是人间的错。’爱上了我不该爱的人,就犯了不该犯的错,我们匆匆地相识,又匆匆地地分手。 脸已憔悴,心已破碎,情已荒凉,爱已苍白,今生今世谁来爱。怪只怪我们的相识,本身就是错。 永别了亲爱的叔叔、兄弟姐妹们,我是一个孤儿,没有人会想我,就让同学们把我的骨灰一半撒入我最喜欢的湖泊,一半让我的叔叔带回去和我的父母合葬在一起,我早就想我的妈妈和爸爸了,我真的好累好累了!永别了,亲爱的朋友们! 小雪绝笔 一个星期后,张亮和同学们来到湖泊的沙滩上,望着蔚蓝的湖水,几个人思绪万千,百感交集。马丽双手捧着小雪的骨灰盒,在陈慧的搀扶下,后面紧紧地跟随着张亮和李天横。 几个人默默地向湖水里走去,湖水没过膝盖时,他们停了下来。张亮首先打开骨灰盒,用双手小心翼翼地捧起一把骨灰,他似乎听到小雪心跳的声音,眼前又出现了小雪活泼可爱的样子,他痛苦地向天空看了看,好像在寻找着小雪的身影。 “小雪,安息吧!”陈慧用双手捧了一把骨灰失声痛哭起来。她弯下腰,轻轻地把它放进水里,一个浪花扑来,骨灰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老天似乎也有了感情,刚才还是阳光明媚,不知何时,天空乌云密布,眼前一片昏暗,只见闪电在西边的天空上划出一线亮光,闪电过后,接着便是隆隆的雷声,那雷声好像从张亮他们头上滚过,重重地炸响。 陈慧情不自禁和马丽、关宇、李吉娟紧紧地抱在一起,心中默默地反复呼唤着小雪的名字。 雨点和雷声几乎是同时落下来的,雨点砸在他们身后的沙滩上,溅起一串烟雾,空气里顿时弥漫着不浓不淡的土腥味,湖面上灰蒙蒙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了。 他们把骨灰撒完后,还是站在那里,同雨停后,东方并没有出现绚丽的彩虹。 学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任凭雨水的洗涤。 不知过了多久,雨声渐渐小了,雨花也渐渐稀了,雨点儿渐渐轻了,雨帘也渐渐消失了。 雨后的天空格外纯净,湖水的浪声更响彻,空气格外清新。同学们的衣服早已被雨水打透,他们都感觉到非常地冷,心里感更冷得彻骨。    学校为了方便学生,每个寝室都给安上了一部插卡电话,院校里面互打电话是免费的,女生的寝室里接电话是最多的,特别是有漂亮女孩子的寝室。 张亮一天最少给陈慧打一次电话,特别是小雪去世后,张亮每天最少打两次,一次俩人要谈上少则10分钟,多则30来分钟。 最近一个多月来,陈慧除了一天接到张亮的两次问候外,还经常接到她老乡的电话问候。 陈慧的老乡是中文系的,是院里拓荒文学社的社长,名字叫王刚,个头有1。8米,长得很帅,也非常有才气。他经常在院报上和其它学报上发表文章,在师院很有名气,家里的经济条件很好,出手大方,师院里有许多女孩子追求过他,但是他没有遇到过一个他真正爱的女孩子。 每次王刚来找陈慧,出于老乡的关系,陈慧对他都很热情,后来当她明白王刚也爱上自己时,总是想法疏远他。 到后来,他来时,陈慧总会跟他说:“以后你不要来找我了,我有男朋友,我们说好了,毕业后,我们就结婚。” 王刚便会倚着寝室的门说:“小慧,我们是有缘份的,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我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给我一次机会好吗?我会让你爱上我的。” “你是否和所有的女孩子都说过这样的话?爱情不是小孩子的游戏,我不会爱上你的,我的心中已容纳不下别人了。” “小慧,我说过,你和别的女孩子是不一样的,你纯洁善良,是一朵朴实的小花,是那样的自然芬芳,我爱的就是你这种可爱一生的女孩子,而不是只可爱一时的女孩子。” “爱别人,那是你的权力,我管不了,也不想管,不管将来如何发展,我是不会爱上你的。” “只要你一天不嫁人,我就要追求你一天。”王刚又动情地说道。 陈慧知道自己说不过他,每次都是以她的不语而结束。 渐渐的王刚几乎是天天给陈慧写情书,很缠绵的句子,如一朵朵娇羞的花,绽放在淡粉的有柠檬香味的信笺上。有的情书写的真让人很感动的,最让陈慧难以忘记的一封信是这样写的: 亲爱的小慧 你好: 假若,这世间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你而起的,因你而变;假若,我的生命只是因你才有爱,才有奇迹,那么陈慧,起风的时候请让我握紧你的手。 我会带你走过那片草原,那里,长满了茂盛的风信子,阳光下那花儿美得诱人,香气四溢。 我是一条平静的小河缓缓地流着我的从容、我的平淡,我时时拥有着,只是一脉清澈见底的情感,在你疲倦的时候,为你洗去满身的风沙。 小慧,我喜欢你。我愿意看你撒娇,看你在雨中甩着长头发,也愿意看你倔强任性的小姐脾气,还有你那故作深沉却让人忍俊不禁的天真。在我的眼里,你是位完美的女孩子,也正如此我才要从心里走近你。 花开花落,我真的希望,将来有那么一天,当雨点轻轻敲你的窗帘时,风声又吹乱你耳边浓浓黑发时,请答应我让我紧紧地拥抱着你。此时我相信,你的眼眸里,该也会和我一样的,燃烧起青春的激情。 爱你的:王刚 陈慧有时也矛盾重重,心里不停地问自己,一个人可以同时爱上两个男人吗?真的不能的,真的不能的,她真想大声说出来,但心里却在极力否认着。因为张亮和王刚仿佛成了她的左右手,自己时时拿出来比较,却没个比较。没有一个男人爱,是一种痛苦,被两个男人同时爱上,无法选择时,内心深处更是痛苦。王刚的出现,确实打乱了陈慧平静的爱情生活,让她和张亮的爱情经受了一场考验。 接连几天,张亮的电话没有打过来,也没有上门来约她。陈慧的心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孤独,她真的好想家,想回家和妈妈谈一谈心中的苦恼。 陈慧随意地翻着刚从图书馆借来的那几本言情小说,可怎么也看不进去,同室的女孩子们都去上晚自习了。 “唉!连个说话人都没有。”她叹息了一声,自言自语地说。过了一会,她索性下了床,拨通了家中的电话,电话响了半天没人接,又拨通了张亮寝室的号码,等了半天也没有人接。 “张亮,你这个死东西,也不来找我。”陈慧心里暗暗地骂了一句。她把电话机重重地摔在上面,一转身扑到自己的床上,把被子一下子蒙在自己的头上。 “嘟……嘟……”室内的电话响了起来,我才不理你呢,陈慧躺在床上想着,半天没有接电话,最后还是下了床。 “喂——喂——你小子这几天死哪里去了,也不来找我。”陈慧一反常态对着话筒喊到。 “噢——噢——我是王刚。” “王刚啊,对不起了,我还以为是……呵……呵” 陈慧不好意思地笑起来,真是该来的不来,不该来的到来了,她心里暗暗想。 “没有关系的,我说过我的胸怀是大海。我的作品又发表了,晚上我请你如何?”王刚因为多次被陈慧拒绝,这次说话时有点吞吞吐吐。 “好吧。”王刚没有想到陈慧会如此爽快地答应,感觉到有点飘飘然,全身被一种巨大的快乐所环绕。 “我们就在校外的玉仙客饭店,10分钟后见。” “好吧,拜拜。”听到陈慧那充满无限温柔地回答,王刚用手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如果不是疼痛的话,他真的有点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平时,王刚不修边幅,经常是留着长长的头发,上身穿件夹克衫,下身穿着条洗的发白的牛仔裤。 几分钟后,俩人来到饭店。“玉仙客”这几个镀金大字,侈华醒目,据说这几个字,老板就花了2000元,里面装修得相当豪华,全都用的是实木,光装修造价就有几万元。 饭店是一座二层楼,一层是大厅,二楼是雅间,大的雅间能放5桌,小的只能放一桌。每个雅间都有卫生间,卫生间地面也全是大理石。 “我看还是算了吧,别让你破费了。”陈慧看着这么高档的地方,有些犹豫不定了。 “没关系的,花不上我稿费的一半。”王刚连推带拉地把陈慧带到了二楼的雅间。 到了雅间后,里面空无一人,王刚轻轻拍了三下掌,忽然雅间的灯全部亮了,室内立刻被照得金碧辉煌,陈慧有点惊呆了,愣愣地站在那里,两位俊美的服务小姐端着一盘冒着热气的菜走了进来。 “陈小姐,你请坐。”王刚面带微笑,向站在那里愣神的陈慧做了一个优美的请姿。 这时,又进来一位服务小姐,她来到桌前熟练地把一瓶红酒的瓶盖打开,又分别给他们俩人斟满酒: “小姐、先生,您们请。”她莞尔一笑,轻轻退出去,并随手关上了房门。 王刚坐下后,便端起了酒杯,说: “陈慧,首先为我们的相识喝一杯。” 陈慧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心里却总是牵挂着张亮,他们已经有二个星期没有约会了。 自从小雪死了以后,陈慧发现张亮的性格发生了变化,变得多愁善感了。俩人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发呆,不时地低着头沉思,俩人有好几次都是不欢而散。陈慧心里是明白,张亮总是觉得对小雪的死应负责任,早就发现了,没有及时地劝阻,因此他时时陷入了深深的内疚中,对此陈慧也不知该如何劝说他。 “陈慧,想什么呢?”王刚浑厚的男中音打断了陈慧纷乱的思绪。 “对不起,我没想什么。”陈慧一脸的窘相,脸红扑扑的,说心里话,她长这么大还真是第一次撒谎,不免有点紧张,她低着头不敢正视王刚。 “这第一杯酒是为了我们美好的明天。” “我和张亮会有明天吗?”陈慧的心中充满了无限的苦涩和惆怅。说心里话,此时,她对明天真的不敢抱太大的希望,陈慧瞅了瞅酒杯,心痛的感觉立刻引起了全身的不适。 “来,我先喝为敬。”王刚一饮而尽。 陈慧的脑海中一片茫然,她端起酒杯,闭上双眼,一饮而尽,呛得她连声咳嗽起来。 “慢一点,慢一点。”王刚不失时机地递过手帕,深情地注视着她。 “来,吃菜。”王刚给陈慧夹了一块鸡肉,放在陈慧的小盘中。 就这样,俩人一直喝到了晚上10点半,从楼上往下走的时候,陈慧不小心脚下一滑,跌了一下,走在她身后的王刚立刻从身后把她抱起来。陈慧用右手推了他一下,她下意识地回头瞅一眼,正好看见张亮和一帮同学们摇摇晃晃从雅间8号出来,老远张亮就发现了陈慧和王刚。 “我的男朋友来了,你快走吧。”陈慧赶紧从王刚的胸中挣脱出来,她脸红得像个熟透的苹果,摇晃着从地上爬了起来,靠在墙边,低着头,手不停地摆弄着衣角,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孩子在等待着大人的训斥。 张亮呆呆地注视着陈慧,他用尽力气使劲揉了一下双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己相爱的人竟然在众目睽睽下和别人抱在一起。 王刚摇摇晃晃还没走几步,就被从后面追上的李天横拽住,还没有等到王刚反应过来,李天横回手对着他的脸就是一拳,王刚躲闪不及,身体一晃,“啪”的一声,便仰面朝天地摔在地上。李天横又一把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说: “谁的女朋友你都敢泡,找死。”说着又挥起拳头。陈慧赶紧上前拉住了他的手:“大个子,你别打了。” “他这种人就该挨打,”喝的满脸通红的李天横生气地说,“你小子下次给我记住了,这是我大哥的女朋友,以后你要是敢和她在一起的话,我打断你的双腿。” 半天,王刚才从地上爬起来,他用手擦了一下鼻子里流淌下来的血。 “你们等着。”王刚一边说着,一边灰溜溜地下楼了。 “张亮,我……我们真的什么事也没有。”陈慧向后紧走几步,亲昵地仰起红红的小圆脸,泪汪汪的深情地注视着张亮,她感到胃肠特别的难受,翻江倒海似的,四肢发麻不好使,血液循环急速加快,心里异常兴奋。如果不是张亮的同学在场的话,她真想上前紧紧地抱着张亮的后背,眼睛紧紧地闭上,把头紧紧地靠在他那宽大的后背上。 “你是谁啊?你认错人了,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你给我走开。”张亮冷冰冰地推开陈慧的小手,脸上一阵抽动,脸像茄子一样地紫红。 陈慧一时惊呆了,瞪大眼睛,眼睛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张亮,委屈地哭起来。 马丽:“都喝多了,陈慧,我先送你回寝室吧。” 陈慧伤心地点了点头,在马丽的搀扶下,哭哭啼啼地走了。 “他妈的。”张亮一转身,用尽全身的力气,挥拳向墙上砸去,殷红的血马上从他的手指缝中流淌下来,真是爱之多深,恨之就有多深。李天横他们几个人赶紧上前拉住张亮,你一把我一把地拉着张亮下了楼。 一整夜,张亮都没有合眼,眼前不时地出现陈慧被抱的镜头。男人如果爱上一个女人的话,是有很强的嫉妒心的,哪怕是心爱的女人给别的男人一丝微笑,一个甜蜜的动作,一句关心的话语,都会让他们醋意大发。饭店里的一幕,总是浮现在他的脑海里。这几天,他试着拼命去看书,去网吧随意找个网上女孩子聊天,可始终不能冲淡脑海中那记忆犹新的一幕。书里写的是什么内容,他一个字也记不清,在网上聊的上句是什么,刚才和哪个女孩子聊天,他也记不清,常常是把信息发错,他也不到餐厅吃饭了,偶尔去一次,也常常买了饭就忘了买菜,买了菜就忘了买饭,夜里,常常被恶梦惊醒,这种痛苦的煎熬一直持续了三天。 张亮每天放学后就马上回到寝室,似乎期待着陈慧来找他,会给他一个完美的解释,每次回到寝室时,他都会问别人,刚才有没有人来找他,每次同学们的回答都让他失望到了极点,也许陈慧当初和自己交往只不过是逢场作戏,她是在戏弄自己真挚的情感,她是在和自己玩感情游戏。 “我怎么这么傻,连这一点也没有看出来,”张亮心里想,“这样的女孩子太卑鄙可耻了,应该写一封信给她,好好地数落数落她。” 整个晚自习,张亮都在给陈慧写信,写完了后,自己都觉得不满意,马上撕了,就这样他撕了又写,写了又撕,一连几个晚自习才写完,信中说: 陈慧 你好: 我也不知是否应当给你写这封信,也许我真的不适合你,我的心中不能容忍我所爱的女孩子投入我怀抱里的同时,又投入到别的男人的怀抱里,长痛不如短痛,就让我们结束这段苦涩的恋情吧!对于你来说,可能只是忘记了一部小说里,一个你偶然读过的名字,对于我来说却要用一生的时间去忘记我美好而甜蜜的初恋,非常感谢你给我的人生留下了一道亮丽的风景,它曾让我激动万分地憧憬过美好的未来,幻想过暮年之后,我们相互搀扶走过夕阳的情景。你看到这里,也许会从心里笑我傻,因为你根本就没有爱过我,不过对于我来说,已无所谓了,既然你根本就不曾爱过我,就让我们分手吧。最后让我祝福你吧,祝你早日寻到最佳的爱人。 曾经深爱你的张亮 张亮把信交给何明海,并再三嘱咐一定要他亲手送到陈慧的手中,接过张亮的信,何明海满腹疑问,却不便问什么。 当天中午,何明海就把信送到了女寝,在这一段时间里,尽管只有10多分钟,但对于张亮来说,晃如半个世纪,漫长地等待使他本想平静的心又起波澜,坐立难安,他逼迫自己躺在床上,闭上双眼,幻想着一睁开眼睛,就能看到何明海手中拿着一封陈慧的回信或者捎回了什么片言只语。 可是等了2个小时,不仅没有看到什么回信,就连何明海的影子也没有见到,大概陈慧正在同何明海解释那天饭店的事,也许正在给何明海讲述她与自己的恋情故事,也许何明海正等着她给自己写回信,她现在正在想用什么词,才能不让自己伤心,毕竟她是知道自己是爱她的,分手时她不想让自己过分地难过。一直过了3个小时,何明海才满头大汗地跑进来。 “信送到了吗?” “早就送到了。” “那你为何这么晚才回来?”张亮用一种责备的眼光看着他说,“去女寝都用不上10分钟,你可到好,去了3个小时。” “我把信送过去后我就……”何明海吱唔了半天说,“我去找杨玉梅了。” “噢……”张亮应了一声,再也没说什么。当时他也没告诉他,送到后马上回来,有些事情他真的不想和别人说,就是说了,也不知从何说起,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把信交给陈慧了吗?” “当然了,”何明海犹豫了一下说,“不过当时她没有在寝室里,我只好把它交给了她的同学,不过你放心,只要陈慧一回到寝室,她就会马上接到这封信。” “多谢了。”张亮从嘴角努力挤出一点微笑来。 同何明海简单地谈了几句后,张亮拿起寝室里的公用电话,刚拨通了陈慧寝室里的电话,又犹豫地把电话机慢慢地放下来,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苦涩和不安,想起过去俩人一起拥有的甜蜜,那忠贞的爱情誓言,还在他的耳旁回荡。他现在真的有点后悔写的那封信,也许陈慧是真爱他的,如果不写信的话,过几天俩人没准就和好如初了。心乱如麻的张亮走出了寝室,他不停地漫步在学校的排球场地,通往女寝的路上,篮球场地四周的小路上…… 每天到餐厅吃饭的时候,他总是在餐厅里多停留一会儿,心里总想到再见到陈慧一眼。在餐厅里,他的眼前总是浮现出陈慧那美丽的身影,他发现自己忘不了陈慧,爱一个人应该是她的全部,应该是相互理解和宽容,在这一点上,张亮比谁都明白。 一连好几天,陈慧并没有出现在餐厅,甚至在路上也没有出现,这更增加了张亮的忧郁与不安。 说心里话,那天真的不该冲陈慧发火,后来更不应该写那封如此绝情的信,也许陈慧真的有她自己的原因,自己为什么当时不问一问,真想去找到她当面赔礼道歉,有好几次,他晚上来到了女生宿舍楼下,在楼下徘徊了好长时间,最后还是没有勇气上楼。他也不知道,陈慧为何不给自己写封回信,或者给他打个电话,也许她真的伤心了,也许她怕写完回信后,张亮看完后会伤心过度,或者会伤了他的自尊心。 陈慧已经三天没有去上课了,身体发烧到了39度,同寝室的马荣亚几次要替陈慧给张亮打电话,但都被陈慧拒绝了,俩人相处得很好,说分手就分手,同寝室的同学也感到了纳闷,但谁也不敢多问。    远方的街灯散发着柔和的光,一眨一眨的、犹如躺在母亲怀里的婴儿的眼睛,那么调皮、可爱,这使张亮追忆起童年的时光,那里有童年的幼稚的梦,但是这一切对于自己来说,只能是一种难以忘却的短暂的幸福。已经过去几个月了,李波并没有给张亮和罗珊珊办理离婚,张亮曾找过李波几次,他不是出去办理业务了就是出差了,就连罗珊珊也早已离开了工厂,工厂里没有一个知道她的下落。现在张亮最大的心愿是尽快找到表哥或者是自己的“老婆”——罗珊珊,早一点和罗珊珊办理完离婚手续。可是世界这么大,自己到哪里才能找到表哥和罗珊珊呢?不仅如此,自己和小慧的苦涩的爱情也结束了。久久不能入睡的张亮沿着校内的那条幽静的小路,忧伤地散起步来,眼前总是浮现出陈慧那笑呵呵的样子,坐在操场两侧的椅子上,就觉得陈慧还像以前一样,偎依在自己的身边,两只手紧紧握住自己的手。 一阵凉风吹来,沁入心脾的凉意,使张亮回到了现实中来,他裹紧衣服,心里感到一阵阵心痛。 不远的地方,师范学院图书馆的大楼还没有竣工,虽然已是晚上8点了,灯火通明,人头攒动,还有不少的外地民工正在加班。 离师院不过1000米的北山上,,长满苹果树、桃树、梨树。每到春天,百花齐放,鸟儿成群,几里外都能闻到香味。果树林旁边是一个非常大的水库,水波荡漾、清澈见底,鱼儿成群。 这真正成为了师院学生们的避暑胜地,也成为恋人们谈情说爱的地方。张亮不知不觉地走出了校门,来到了果园。 星星们不知何时早已缀满了天空,果园里早已失去了白天的喧哗。四周静静的,偶尔传来了几声青蛙的叫声,这更增加了月夜的宁静。一棵棵长满沉甸甸果实的果树,也都低下了头,懒洋洋地垂下了四肢,沉睡起来。 张亮走在果园边上的小路,闷热的空气让人窒息,昨晚的一幕又浮现在张亮的眼前。中文系的王刚在昨晚7点约好在此见面,俩人只是默默向前走,谁也没有说什么,不知不觉俩人就来到了淑女湖边,俩人相互看了看,不约而同地坐在地上。 “我承认我们都爱上了陈慧,但这不是我们所能决定的,这取决于陈慧,不管陈慧如何选择,我们都应是好朋友。”王刚看着河水轻声说到。 张亮没有说什么,站起身来,随手从地上拾起一块小石头,向水中扔去,哗啦的一声,平静的水面上顿时出现了一个大大的水花,远处丛林中的水鸟惊叫着,扑愣愣地飞向远方。 “我和陈慧的几次谈话中看得出,陈慧是真心爱你的,你真的应该好好珍惜。”王刚站起身来用手拍了拍张亮的后背。 “上次饭店的事,你真地错怪我和陈慧了,我们真的什么也没有做,你当时的心情我是可以理解的,我也不会怪你。”王刚略微停顿了一下,清了一下嗓子。张亮呆住了,愣愣地瞅着王刚。 “尽管我很爱陈慧,但是她不爱我,爱是相互的。既然她选择了你,我只能由衷地祝福你们,愿你们永远幸福。” 张亮用双手紧紧地握住王刚的双手:“对不起,我误会你们了。” 王刚也伸出双手紧紧地抱住张亮: “我们是兄弟,陈慧以后可是我的小妹,你可不能欺负她,我已经给你们约好了,后天晚上就在这里见面。” 张亮心里有好多话要说的,但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是为了能再见到陈慧,还是被王刚的真情话语所感动?他自己也无法分清。只觉得一阵喜悦、一阵轻松涌上心头。 微风吹来,果树的枝叶哗啦啦地响起来,张亮从回忆中清醒过来。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又向身后的学生公寓看去,远处陈慧的女子公寓五楼501的灯还再亮着,也不知她在做什么,也许还没有睡。 张亮的眼睛一闭上就会出现陈慧那双手抱膝,蹲坐在床上,头半歪着,笑呵呵顽皮地瞅着他的镜头。一种说不出来的幸福荡漾在他的胸怀里,他禁不住偷偷笑了起来,这就是幸福,一种无以伦比的快乐。这真地应感激上苍,是他让自己认识了陈慧。 “小慧,真的很对不起,那天我喝多了。”张亮自言自语到,不能这么说,这样不是给自己找借口吗? “小慧,爱情是自私的,我真的太在意你了,我一看见你和别的男孩在一起,我就生气。”更不能这样说,这也太没有男子汉的胸怀,张亮又摇了摇头,自我否定了。就这样张亮一会儿喃喃自语,一会儿摇了摇头。时间慢慢过去了,眼看着寝室关门时间到了,张亮便决定回校园。 “快来人啊!快来人啊!救命啊——啊——啊。”忽然不远处的地方传来一阵急促的呼救声。 从刚才急促的呼救声中,根本不像是有人在开玩笑,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张亮大脑飞速地旋转了一下,便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向呼救声的地方跑去。 借着明亮的月光,在果树林中,有五个人正撕打在一起,躺在地上的是一个女的。其中有二个男的正在紧紧的往地上按另外的一名男子,另有一名男的正骑在那个女的身上,正在发疯似地撕扯着女孩子的衣裤。女孩子正在拼命地呼喊着、挣扎着。 “住手。”张亮大喊一声,声音在沉静的夜色里传的非常远,树叶似乎都被震得哗哗地响。 “班长,快来救我们。”张亮听出来了,是何明海和杨玉梅。 趁着那名歹徒愣神之际,杨玉梅用尽全身的力气,一下子就把压在身上的歹徒掀翻在地上,顾不得身上被撕破的衣服,拼命地向张亮跑去。 张亮忙把杨玉梅拉到身后。 “你快跑。”张亮小声地对她说。杨玉梅哭着点了点头,转身往学校跑去。 刚才压在杨玉梅身上的小个子歹徒还想追赶,张亮一下用身体拦住了他的去路,用威慑的双眼目视着他。 何明海的腿也受了伤,挣扎了几下,想站起来,但是由于腿部受了伤,无奈地又躺在原地。 “他妈的,敢坏老子的好事,找死啊。”三名歹徒边叫喊着,边向他围攻上来。相差五步时,张亮脱下上衣,露出了一身强健的肌肉,把腰带紧了紧,暗自提气凝神,摆了一个防守的姿势。 而后,他仔细地观察起对方来:三个歹徒都约有二十几岁,个子较高点的,长了一脸的横肉,一看就知道是一个凶残成性的家伙,还有一个脸上长有一道长长刀疤的矮个子,还有一个中等身材,身体肥胖的家伙。 “看来,这三个家伙不是一般的歹徒,不过,凭着自己从父亲那里学过的几招,对付他们几个应当是绰绰有余。”张亮心里想。 “小兔崽子,活的不耐烦了。”高个子歹徒从裤子的兜里掏出一把明晃晃的短刀,在手中晃了晃,“给我往死里打。”他恶狠狠地叫喊着。张亮马上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但无论如何,也决不能放他们走,一定要争取时间,等待同学们增援。张亮浑身肌肉紧绷,眼睛死死盯住了歹徒,一眨不眨。歹徒们吃了一惊,围着张亮转起圈来,但却被他的正义目光所震憾,不敢上前。 “还他妈的愣着干什么,给我往死里打。”高个子歹徒高声叫喊着,挥刀先冲了上来。瞅准机会,张亮一脚就朝高个子歹徒的脸上踢了过去,高个子一点防备也没有,眼睁睁地看着一只大脚呼啸而来,和自己的脸来了个亲密接触。高个子从地上爬起来,愤怒极了,“今天,我非废了你不可。”他用手一摸脸上,满手都是血,看来是鼻子破了。俩人拳来脚往,打的不可开交,另外两名歹徒都看傻眼了。突然张亮脚下踩在一块树枝上,没有站稳,身子有些摇晃,高个子一见大喜,忙找准机会,凌空跃起,一招夺命脚直逼过来,心想:看我怎么收拾你。正美着,眼前突然不见了张亮,顿时大吃一惊,坏了,今晚遇到对手了,忙想收回,但已经来不及了。张亮诱敌成功后,也凌空跳起,转体360度,一招漂亮的后摆腿,一脚结结实实地踢在刚回头找人的高个子脸上,他“吗呀”一声惨叫,原地转了几个圈后,一头栽倒在地上,手中的刀也飞了出去。另外两名歹徒见势不秒,慌乱地扶起身受重伤的高个子,想要逃跑。见状,何明海爬行过去,紧紧拉住高个子的后腿。矮个子见状,忙从地上拾起刀来,恶狠狠地向何明海的后背刺去。“小心,有刀。”张亮大喊一声,飞跃过来,用身体挡住了刺入何明海后背的尖刀。张亮“啊呀”一声,身体重重地摔在何明海的身旁…… 从果园到师院不过20多分钟的路程,杨玉梅深一脚浅一脚地拼命奔跑,只用了16分钟就跑回了学校。寝室里的室友早已进入了梦乡,但灯还亮着。 “陈慧,不好了,出大事了!”杨玉梅一进屋里就瘫坐在地上大呼起来,室里的女同学们一下子全都被惊醒了,陈慧和赵庆粉一下子被吓的用被子紧紧地裹着身体,在被窝里瑟瑟发抖。 “出了什么事了,看把你吓的”马荣亚赶紧从上床跳下来,她扶起瘫痪在地上衣服破烂、头发零乱、脸色苍白的杨玉梅。 你们快去救张亮和何明海。”杨玉梅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到。 “你说清楚一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室内的女生们全都从床上起来,把杨玉梅扶到了床上,围在杨玉梅的身边,不停地问着。陈慧和赵庆粉也不好意思地从床上下来,陈慧忙倒了一杯水,递给她,杨玉梅接过水,一口气全喝了下去。 当杨玉梅看清是陈慧的时候,她一把便抓住了陈慧的双手,大喊到: “小慧,你快去救张亮他们,他们遇到了歹徒,现在有生命危险。” “小梅,你快说他们在哪里?”陈慧的心好像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上,脸色变得苍白起来。 “他们现在在哪里,你快说啊!”陈慧用力地推着小梅的一只手臂,不停地问着。 “小梅,你报案了吗?”马荣亚急切地问道。 “我还没去,他们现在正在果园里。”杨玉梅说完话放声大哭起来。 “庆粉和桂花你俩马上去通知男寝室的同学和保卫处的保卫,其它的女生赶紧穿好衣服,我们一起去救人,小梅你给我们带路。” 马荣亚不愧是寝室的大姐,很有主见,遇事不惊慌。她布置完后,连忙在内衣的外面套上一件黑色的风衣,用手把长长的头发向后理了一下,向前拉起惊慌未定的小梅就往室外走,其他的女生们一边穿着外衣一边都跟随马荣亚向外跑去。 陈慧的手禁不住哆嗦起来,外衣扣费了好大的劲才扣上,脚总是不好使。在下楼时,好几次差一点摔倒。 501室的女生们是最先到达出事地点的。女生们在杨玉梅的带领下,一边小心翼翼地向前行走,一边呼喊着张亮与何明海的名字,但却没有回音,除了她们之外,只是一片寂静,这更增加了女孩子们的担忧。 “亮子你在哪里啊,你说话啊!”陈慧忍不住哽咽起来,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深夜里传得很远很远。 “我们在这里,你们快来。”不远处的路边传来何明海微弱的呼叫声。 女生们快步跑了过去,陈慧和杨玉梅冲在最前面。 跑在后面的女生们听到前面突然传来陈慧的哭声。 陈慧的哭声断断续续,气息惶恐,夹带着一声声颤抖的呼喊:“亮!亮!……明海!明海!” 借着明亮的月光,众人立刻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何明海的全身都是血,张亮不声不响地横躺在地上,全身也都是血。 陈慧从地上抱起张亮的头,声嘶力竭地呼喊着张亮的名字。突然,陈慧的手摸到了张亮身上正在不停地往外涌着的热血。她惊叫一声,连忙直起身来,用力从自己的外衣上撕下一块布,把它紧紧地堵在张亮正在往外流血的一个大大的伤口上。 其实,何明海并没有受重伤,只不过是脸上挨了几拳,腿受了伤。刚才,歹徒挥刀,刺向他的时候,张亮用自己的身体给挡了一下,刀刺进了张亮的腹腔,矮个子歹徒在要逃跑时,双脚被张亮的双手死死地拉住,凶残成性的矮个子歹徒又挥刀向张亮的身体连刺四刀,三名歹徒得已夺路而逃。 在众人的相扶下,何明海醒了过来,马上从地上爬了起来,忽然他两腿跪地,两只手紧紧地抱住了张亮的双脚,大喊到: “班长,你是为了救我才挨了这几刀,都怨我,我真的对不起你啊!” “别说这些了,还不快点把张亮送到医院。”黑暗中不知谁说了一句,众人这才清醒过来。随后赶来的四名男学生连忙上前抬起昏死过去的张亮,陈慧边用双手紧紧地捂住张亮的大伤口,边大声呼唤着他的名字。 不知何时,张亮睁开了双眼,眼睛模糊的他,用灰暗的双眼瞅着陈慧,嘴角动了动,但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又昏死了过去。四名男生一路小跑把张亮抬到了公路上,几名女生拦了几台出租车,但出租车都没有停。 “你们过来按住伤口。”陈慧把按伤口的事,交给一名女生后,连忙快速跑到公路中间一站,伸开双臂,迎着出租车冲去。一辆急驶的出租车嘎地一声,猛然停住。 “你找死啊!”司机不满地大骂,要不是司机及时刹车的话,出租车早就撞上了陈慧。 “我要打车。”陈慧气喘吁吁地说到,完全不顾司机的叫骂。 “你瞎眼了,我的车上有客人了,你他妈地快给我滚。” 陈慧看了看公路上再也没有出租车了,再晚一会儿张亮恐怕再也醒不了,想到这里,她双膝跪地,边哭泣边说到: “大哥,我求你了,救救我的男朋友吧,他是为了救别人才受的重伤,现在不行了。”司机听到这里连忙下了车,车上的两位客人也跟着下了车。那边同学们看到有车了,连忙七手八脚地抬起张亮,冲向出租车。出租车司机连忙上前来,扶起跪在地上的陈慧: “还不快点帮着抬人去。”他还没有说完,就迎着同学们跑去。在他的帮助下,大家把张亮抬进出租车,陈慧坐在后座上,双手紧紧地抱着他的头,马荣亚用双手紧紧地按住他正在出血的伤口,血还是不停地往外流,何明海抢着坐在副驶的位置上。 “对不起,我一会儿就回来。”司机冲着那俩位客人抱歉地点了点头。 “救人要紧,没事的,你们快走吧。”那两位客人着急向司机挥了挥手。司机点了点头,用力地踩了一下油门,“呼”的一声车冲了出去。 “亮,你醒一醒,马上就到医院了,你坚持下去。”陈慧不停地呼唤着张亮的名字。张亮又一次睁开双眼,伸出一只手来,陈慧紧紧地把它抓住,并轻轻地把它放在自己的脸上。 张亮嘴角动了动,陈慧连忙把自己的耳朵贴在张亮的嘴边上。“慧……上次的事……对不起,我……是……” “亮,我早就原谅你了。”陈慧哽咽着说。 张亮用尽全身的力气,抬起手臂,轻轻地擦了一下陈慧脸上的泪珠。 “慧,你别担心。”张亮嘴角边流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 “你别说了好吗?你会好的,马上就到了。”陈慧用力握紧张亮的手,望着张亮那苍白的面容,她真想放声大哭,但还是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她想对张亮做出轻松的笑脸,却笑得比哭还难看。 “再快点,再快点。”何明海在前面不停地督促着。 “红灯,怎么办。”司机满头大汗地问道。 “闯过去,罚款我拿。”何明海毫不迟疑地喊。 远处有五辆响着警笛的警车,迎面急驶而来。看来同学们早已报案了,110的速度很快,不过10分钟就赶到了。出租车在和警车相错中,警察们发现了闯红灯的出租车,其中有二台警车调过头,追了过来。 “前面的出租车,我命令你马上停车接受检查,我们是警察。”警车上的喇叭反复重复地喊,行人纷纷停足观望,议论纷纷。急驶在车行道上的汽车也都情不自禁地放慢了速度,有几台车干脆停靠在路边上,司机们则用手摇开车窗的玻璃,把头伸出车窗望着。 司机看了看车内的反光镜,速度还是没有放慢。 “怎么办?怎么办?”司机早已满头大汗,气喘吁吁问道。车内,张亮早已是气若游丝,眼睛似睁非睁,但还能发出微弱的声音,他的语气甚至比平常还要真挚,以至于他的最后的几句话陈慧听得格外清晰。 “慧——慧——-我——没——事。” “亮,你一定要坚持住。”陈慧情感的闸门再也无法控制了,眼泪终于忍不住了叭哒叭哒的滴落下来,她试图用一只手去遮掩,巨大的心痛早已让她抬不起手臂了,有几滴晶莹的泪珠落在张亮苍白无色的脸上。 “别……哭……”张亮笑了笑。笑的是那样的凄惨,那样的悲伤,眼中的泪水慢慢地流出来。他的眼前又出现了爸爸妈妈和哥哥姐姐那熟悉的面孔,耳旁似乎又传来他们那熟悉的声音,陈慧的面孔也渐渐地模糊起来,他是多么不放心眼前这可爱的女孩子,她是自己一生的牵挂。 “你别说了,好吗?马上到了。”陈慧的双颊上依然泪水纵横。此时,张亮再也说不出任何话,只能眨了眨无神的双眼。警车终于追了上来,其中一辆警车急速超过了出租车,出租车被夹在两台警车的中间,不得不慢慢减速,最后被迫停了下来,四名持枪的警察慢慢地围了过来。 “全都把手举过头顶,慢慢下来。”司机吓得脸色苍白,竟然说不出话来。“车里有一位勇斗歹徒的学生,现在已生命垂危,让我们先走吧!”此时,何明海眼圈发红,声音颤抖地哀求着警察。其中一名年龄较大的警察用炯炯有神的双眼扫了一下无力地躺在陈慧怀中的张亮。“快跟我来。”老警察忙把枪收起来,跑步进入前一辆警车里,猛然加速向前急速驶去,旁边的一名警察掏出随身所用的对讲机和医院联系。 出租车在前后两台警车的护卫下,向前急速前进,由于速度达到了极限,车体微微的抖动起来,前面开路的警车不停地用喇叭命令前面的车让路,其它车行道上急驶的司机们被这种怪现象所吸引,全都主动让路。 二十几分钟后,出租车终于停在市人民医院的大门口,医生、护士早就等在医院的大门口。 医生与护士快速稳妥地把张亮抬上车,一名护士快速把氧气瓶子的管子塞进张亮的鼻孔里,随后众推起小车往医院里跑去。陈慧紧抓着张亮的手,跟着推车狂奔着,嘶吼着:“停住……停住。”鲜血不断从张亮的腹腔中涌出来。“小姐,你快让开!我们要进手术室了。护士一路狂推车,终于到了手术室门口。“让我进去陪他。”陈慧狂吼。“不行,你别太激动了,请你在外面等候。”一名男医生硬是架住想冲入手术室内的陈慧。“亮子——”陈慧绝望的哭喊声,久久地回荡在医院长廊,分外凄凉…… 走廊里,人越聚越多,有院校的老师和同学们,还有一些前来取证的警察们,也有市电视台的记者们,人们谁也不说话,全都静静地站在那里,眼睛不停地注视着抢救室里隐约晃动的医生们的身影。 手术室的门从里面被轻轻的打开,有一位男医生急冲冲从里面走了出来,陈慧和同学们赶紧围过去: “医生,怎么样。” “医生,他现在脱离危险了吗?”同学们不停地问。 男医生没有说话,而是摇了摇头。他环视了一下走廊的人群: “病人要马上做手术,你们谁是病人的家属请过来签字吧。” 坐在走廊长椅上的陈慧马上站了起来,来到男医生的身边,男医生上下打量了她一下:“你是他的什么人?” “我是他的女朋友,让我来签吧!”陈慧上前就要接过那张纸。 “这可不行的,必须要他的亲属来签,这可是生死大事,要负责任的。” 男医生满脸严肃的样子。 “医生,还是让我来签吧!”不知何时系主任张高也站在这里。 “刚才的病人,是为了救别人而负伤的在校大学生,我是他的系主任,我代表学校肯求你们一定要救活他,不管花多少钱。”张高上前紧紧地拉住了男医生的手,用几乎哀求的语气说道。 “你们尽管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力,他的家长没来吗?” “他的家是外地的,我可以代签吗?”张高说。“看来也只能如此了。”男医生边说着边急忙递过那张纸,张高签完后,男医生又急冲冲地走了,手术室的门再一次关上了。 陈慧在同学的陪伴下,呆呆地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红肿的双眼紧紧地盯着手术室门上的红灯。 一个人的一生要寻求的人不过就是这么四个人,一个是自己;一个是自己深爱的人;一个是深爱着自己的人;一个是在适当的时候,偶然出现,能和自己相伴一生的人。 现在陈慧感到自己已找到了自己深爱的与深爱着自己并能共度一生的张亮。为什么上帝要让她失去,这难道真是命运的安排吗?还是上苍和她开了个天大的玩笑,陈慧真的有点茫然了。    时间是什么? 时间是一去不返的离弦之箭,还是无论行走多远都将回到起点的一个圆周,还是永远不会重叠的平行线? 时间到底是什么? 是地球的公转自转,还是人间的冬寒夏暖?是海上的日出日落,还是城内的暮鼓晨钟?时间究竟漫漫无边还是稍纵即逝?是万古永恒还是岁月无痕? 当一缕金黄色的阳光,静静地洒落到医院的一间高级病房里的时候,窗外的树枝上有一对喜鹊,在枝头上飞来飞去的,一会儿竟然飞到了窗户边,调皮地站在窗台上,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 昏睡了三天三夜的张亮忘了究竟在哪里,这么长的时间,是三年、五年,还是很多很多年,张亮有点想不起来了。在过去的三天里,张亮感觉到自己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那里的人他谁也不认识,个个长得怪怪的,非常的恐怖,他被五个怪人死死的拉住,一点也动不了。远远还能听到陈慧的哭泣和同学们的呼叫声,还不时地传来父母叫儿的凄惨声。他很想回家,可不管如何挣扎,就是跑不出去。他恍惚见到一群穿白大卦的陌生人围在自己的身边,不知他们在忙碌着什么。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趁着看守都睡着了,趁机跑了起来,跑得越来越快,醒来时就发现自己躺在床上。 屋里静静的,听不到一点声音,他环视了一下室里,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上盖着雪白的床单,床边趴着一个睡着的女孩子,长长的头发,白色的毛衣,那一定是陈慧。果园里,他和歹徒搏斗的情景又浮现在他的眼前,他用力动了动手,手还好使,他试着坐起来,可无论如何身体总是不好使。一阵阵钻心的剧痛,如一股高压电流迅速贯穿了他的全身,他禁不住痛得“哎呀”一声。 趴在床边,陈慧已三天三夜没有合眼了,最后睡着了,并很快地进入了梦乡,在梦中,她和张亮手拉着手在天空中不停地飞呀跳呀,而且俩人越飞越高,忽然一阵狂风袭来,张亮一下子便不见了踪影。急得陈慧哭起来,但就是哭不出声来。 张亮的呼声把她从梦中惊醒。刹那间,激动与兴奋占据了她原来担忧、心痛的思绪,她睁大那双美丽的眼睛,惊喜地注视着张亮。“太好了,你终于醒来,都吓死我了。”她竟然流下两颗晶莹的泪珠。 “不好意思,让你为我担心了,谢谢你。”张亮说话的声音不高,略有点气短,看来体力的恢复还要等一段时间,也算是他命大,歹徒的刀离他的心脏仅仅差一点点,经过医学专家的四个小时的努力抢救,他和死神擦肩而过。陈慧的眼睛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柔声地问道:“你感觉好点了吗?” “我在哪?”张亮迷迷糊糊地问道。 “你在医院里,你已经昏睡好几天了,现在感觉好点了吗?”陈慧轻声问他。 “还可以吧,我要喝水。”张亮皱着眉头。 “好的,稍等一下。”陈慧转身离去。 张亮仔细打量了一下房间,墙壁洁白如雪,床头放满了一束束鲜花,窗外阳光明媚。 “来,喝水。”陈慧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大水杯。 张亮挣扎着想坐起来,可身体剧烈地疼痛起来,只好无奈地躺下。“你别动,让我来吧。”陈慧侧身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个小勺子,细声说。“不——不,还是我自己来吧。”张亮又挣扎着想抬起身子。“没关系,你现在还不能动,还是让我来喂你吧。”陈慧安慰着他。张亮只好张开嘴,喝完后,陈慧轻轻地替他掖了掖被角,面带微笑地坐在床边。张亮费力伸出一只手来,拨动着陈慧耳边的发丝,深情地望着她那美丽的黑眸。 俩人交往快到一年了,张亮喜欢用眼睛跟她说话,因为他知道眼睛不懂得什么叫“说谎”。而陈慧也相信那对灵魂之窗是不会说谎的,他会用眼睛经常告诉她“我爱你”,这是他们之间最亲密的一种沟通方式,藉着眼睛,他们都可以毫不犹豫地述说对彼此的爱。 张亮注视了一会陈慧,他想现在就应该把他与罗珊珊的故事讲出来,取得陈慧的谅解。 “慧,我有件事情一直在瞒着你,心里总感到对不起你。” “算了,你先别说了,等你完全康复了再讲给我听。” “不,今天我就想说,这事已憋在心里太久了。” “那好吧,你小声点,你的身体现在还不行。” 正当张亮准备把事情的经过讲出来时,病房外面的门被轻轻地推开,闻讯赶来的同学们涌进病房里,守护了三天三夜的陈慧连忙站了起来,上前招呼着同学们。 “我们大家看一看,陈慧现在是这里的女主人了。”王太兴兴高采烈地瞅着疲倦不堪的陈慧说到。 “可不是吗,昨天我们要来陪护,陈慧硬是把我们撵走了。”马丽撇了一下嘴角,故意用一种怪声怪气的语调说到。 “小丽说得太对了,昨天,我们男生要留下来,陪一陪我们的班长,陈慧非要让我们几个人去很远很远的超市给她买东西,我当时还不明白,现在听我的丽妹一说,我恍然大悟了。”李天横大声大气地说到。少女的羞涩使陈慧垂下了眼睛,双颊粉红。 “你们瞎说。”陈慧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谁是你的丽妹?”马丽边说着边使劲地给了李天横一拳,吓得李天横连忙躲到一边,室里的笑声不时地传到走廊。 一名小护士推门进来,同学们吓得谁也不说话了。 “你们要注意点,病人需要休息。”小护士不满地瞅了瞅同学们,小声训斥道。接着小护士把吊瓶挂在架子上,把输液管又插入吊瓶里去,她一手拿着针头一手握住张亮的手,熟练地对准了张亮手背的血管,轻轻地把针头插了进去,一小股殷红的鲜血回流到输液管里,看来血管的位置找得非常准确,小护士的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容。随后小护士端起医护盘,轻轻地退了出去,同学们相互看了看又开心地笑起来。 “你是不是累了?要不再睡一会吧!”陈慧温柔地说到。 “我没事的,再睡真的要变傻了。”张亮说话的声音比刚才略高了一点,由于具有良好的身体素质,他恢复得还是较快的。 “我把你的床给摇高一点,这样会舒服些。”陈慧边说着边蹲下身,用两只手抓住了床头的起落轮子,连日来的劳累,她浑身一点气力也没有,摇了两下子就再也没有气力了。她站起身来,伸伸舌头,对着张亮做了一个鬼脸。 “演砸了,演砸了。”同学们又开始起哄了。一名男生马上弯下腰,用一只手握着轮子,用力摇了四五下,就让张亮的上半身升起到最为理想的高度。 另一名男生说到:“这就是男人,一个真正的男人。” “一边呆着去,这算什么。”陈慧不满地撇了一下嘴,又偷偷向床上的张亮看了一眼,正好和张亮的目光对上,俩人的双眼里,包含着多少言语,包含着多少的牵挂,也包含着多少的甜蜜温馨呀!这种眼神只有彼此相爱的人才能读懂。 也就是从这一刻起,张亮的心中再也容纳不下别的女孩子了,陈慧已成为他生命的一部分了,不管时光如何流淌,也不管路途多么的坎坷遥远,他都要照顾陈慧一生一世。 病房的门又一次被轻轻地打开,从外面进来一群人。走在前面的那几个人,张亮认出来了,最前面的那位就是他的系主任张高,后面的那位是院长,其他的几位张亮叫不上名字来,但他知道他们都是师院的各级领导们。 “院长、主任你们来了。”张亮抬了一下身,直了一下腰,声音哽咽起来,泪水在眼框里直打转。 陈慧连忙把一个枕头放在张亮的后背上,她又用那双小巧的手往下按了一下,这才放心地站在一边上。 “张亮,快躺下吧。”张高用充满关心的目光看着张亮,他用手轻轻地打开盖在张亮身上的被子,仔细查看了一下张亮腹部的伤口,又轻轻地盖上。 “我刚才问过医生了,医生说,你已脱离了危险期,一个月就可以出院。我们刚刚得知,那三名歹徒是惯犯,专门打劫晚间在外闲逛的情侣。在短短的三个月内,已做案几十起,强奸妇女数人。当天晚上,在一个小珍所里,受了重伤的高个子歹徒就落网了,第二天,警察也抓住了另外两名歹徒,他们将受到法律的严惩。你别担心,好好在这里把病养好,所有的费用都由学校负责。” “太谢谢各位领导了,请领导们坐下吧!”张亮伸手示意了一下,激动地说不下去了,陈慧从旁边拿来几把椅子。 院长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一只手轻轻地握住张亮的一只手,他的另一只手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张亮那早已零乱的发丝,用一种慈父般的目光注视着他,无限疼爱地说到: “你没有辜负学校老师们多年的培养,全校的师生都应向你这种舍已救人、勇斗持刀歹徒的英雄学习。” 张亮早已热泪盈眶,此时泪水终于夺眶而出,面对着穷凶极恶歹徒,张亮不曾流过眼泪,身中数刀后,面对着死神,也没有流过一滴泪水,但现在面对着胜似自己亲生父母的老师们,他竟然控制不住了感情的闸门,泪流满面。 张亮醒来的第二天上午,市电视台的记者们也闻讯赶到了医院,记者们在医院里采访了张亮,并让张亮谈了谈当时的感想。当记者问起面对着歹徒的尖刀,为何不畏惧时,张亮真诚地回答到:“我不想让歹徒跑掉,做恶就应当受到法律制裁……” 当天晚上黄金时间里,电视台用了10分钟的时间播放了张亮的英勇事迹,一时间内在社会上引起了强烈的反响。 第二天清晨,就有许多素不相识的人来到了医院,有的送来了鲜花,有的人送来了水果,还有的人送来了钱,一群小学生给张亮送来1000只纸叠仙鹤。 第四天清晨6点,负责晚间护理的王太兴和李天横出去买饭了,房间里只有陈慧一个人,她也是刚从学校赶过来的。她看到张亮熟睡的样子,没有叫醒他,轻轻的给他盖了一下被子,便忙着清扫房间。过了一会儿,陈慧刚要出去倒垃圾,市建筑公司的总经理李世亮推门进来,李世亮个头非常高大,48岁左右,头梳得锃亮,左脸上部镶嵌着一道很深的刀疤,眉毛很黑,皮肤不算白,但一看就知道保养的很好,穿一身笔挺的高档西装。他一进房间,就发现了清纯美丽的陈慧,目光放在陈慧的身上好久好久,看得陈慧不好意思地把目光转移到张亮的床上。出于一种礼貌,陈慧给他搬了把椅子,李世亮坐下时,他的眼光也没有离开陈慧。李世亮见过的美女多如牛毛,和他上过床的也记不得有多少个了,但那些女孩子都和他是一种金钱关系,没有任何感情,更谈不上真爱了。从一见到陈慧的那一刻,他感到自己的灵魂都被陈慧牵走了,只剩下一樽空壳了。 李世亮先自我介绍了一下,并递给陈慧一张名片,说: “今天,我是专程看望英雄张亮的,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是张亮的女朋友吧?” 陈慧点了点头,她刚想把张亮叫醒,李世亮用手示意了一下,不让她叫醒他,随后他从身上掏出500元钱递给陈慧,说了一大堆敬佩张亮的话,又问了一下陈慧的名字及联系方式。出于一种感激之情,陈慧一一回答了他。他这才恋恋不舍离去。陈慧感激地把他送下楼,道别时出于一种礼貌,陈慧主动把手伸向了李世亮,李世亮上前紧紧地握住陈慧的小手,力气非常大,看着陈慧嘟着小嘴、皱着眉,李世亮才发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松手后,一个人乐呵呵地下楼了。 在这几天里,李世亮几乎是天天往医院里跑,今天送点这个,明天他又送点那个。张亮和陈慧很感动,出院后,李世亮还专门宴请了张亮和陈慧,在席间,李世亮一再表示,如果他们将来遇到什么困难的话,可以随时来找他,他一定会尽力而为的。 张亮的同桌是黄晶,两个人是同乡,关系处得很不错。最近一个多月来,张亮发现黄晶的情绪一直很低落,甚至她有着无法形容的强烈痛苦和悲哀。命运似乎总是给黄晶开玩笑,这一次次的玩笑足以让她失去对生活的勇气和信心。她躺在寝室里,感受到一阵阵的黑压压的东西向她压来,她几乎要从这种幻觉中惊跳起来。 昨天,黄晶收到家中的来信。她老家是林海市一个较为偏僻的农村,秋收时,一场70年罕见的大雪把她们家中唯一的20亩地的大豆全给掩埋了,颗粒无收。她的父亲偏偏又在三天前出了车祸,失去了劳动的能力,家中再也没有一分钱供她上学了。 从昨天中午到现在,黄晶什么也没有吃,却没有丝毫的饥饿感,有的只是无助、孤独,她真的不知今后的路该怎样走。 当她真正以“三陪女”的身份,走进本市最大的那家新世纪娱乐中心时,尽管她早已做了充分的心里准备,但一时还是很难适应。 疯狂的音乐和着旋转的彩灯,使得娱乐中心热闹非凡,也有了几分的神秘。尽管这里的消费出奇的昂贵,但是生意还是出奇的好。一楼的浴室里早已人满为患了,二楼的休息大厅里,每个沙发上也都躺满了客人,上百名三陪女正不停地穿梭在客人们之间,在招揽着“生意”。三楼是观看女子们大型特殊表演的场所,里面早已人声鼎沸。四楼是高档的包间,里面也坐满了客人。 在二楼大厅里的三陪女们,她们个个都长得非常标致,年龄都是在20岁左右,无论是身材还是脸蛋都是一流的,她们全穿一色的和服。即便这样,黄晶仍然是众多女孩子中的佼佼者,当她把娱乐中心的窄身的和服往身上一套时,她那优美性感的身体线条马上就玲珑毕现。无论意志再坚定的男人,都无法抗拒这样的诱惑。 黄晶尽管心里不情愿,可一想到每年那高昂的学费,也只好违心地穿上,然后跟着“妈咪”去四楼的包间里见客人。一般包间里的客人要小姐坐陪时,便会用内部电话通知“妈咪”,由她带着一群小姐上去,由客人自己挑。当黄晶她们一进入3号包间时,她第一个就被挑中,其他的小姐全都用嫉妒的目光看着她,黄晶却没有一点自豪感,有的只是无比的恐惧感,她感觉到自己像是变成了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当别的小姐退出包间时,她的心顿时慌乱起来,两只手都不知放在何处为好。点她的是一位40岁左右的男人,长的非常的肥胖,个子不高,穿着很讲究的。黄晶一坐下,他就把他的手放在黄晶的肩膀上,黄晶感觉到非常难为情,但并没有把这只手拿开,她知道在这种地方,不能太认真了,否则你一天也做不下。 “小姐,你长的好漂亮啊,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的人啊?”这名男子吐着满口的酒味,他的身体往黄晶这边移了移,他的脸几乎要靠在黄晶的脸上,那只不老实的手从黄晶的后腰把她紧紧地抱住,另一只手竟然向她高耸的胸部慢慢滑去,黄晶用力往旁边上移了移身体。黄晶早就有自己的主意,随意些可以的,但不能失去做人的原则。 “来,小姐再陪我喝一杯吧。”那个男人用一只手用力拉过黄晶,由于用力过猛,黄晶一下子就被拉到了那个男人的怀抱里,那个男子趁机用双手抱住了黄晶的头,脸就贴了上去。 “你放开我,你放开我。”黄晶用力把他给推倒在地上,然后夺门而去。 当她跑到大厅时就停住了。是呀!往哪儿跑呀?自己的生活费用怎么办?学费怎么办?她呆呆地坐在大堂的沙发上。“妈咪”走了过来,怒发冲冠: “刚才怎么回事,我警告你,如果刚才的客人不满意的话,你明天就不要来了。”黄晶还是呆呆地坐在沙发上, “你不想挣钱了吗?”“妈咪”马上又换了一副笑脸,说心里话,黄晶全身的每一根神经都在阵痛,心里在流血,她无言以对,默默地站起来,跟在“妈咪”的身后,又一次来到了刚出来的那个包间。 那名男子还没有等到“妈咪”出去,就急切地站起身来,拉住了黄晶的手说到: “我就喜欢你这样的野性子,刚来的吧,还是大学生吧。” 黄晶没有吱声,眼泪却情不自禁地流出来,那名男子从刚才黄晶的表情上进一步证实了自己的判断。 他从公文包里掏出厚厚的一沓百元的人民币,递到黄晶的手里,黄晶心里想着:“这么多的人民币不正是自己急需的吗?可理智又告诉她,这不明不白的钱是不能接受,世界上并没有免费的午餐。” 黄晶用眼角瞅了一眼那个男人,那个男人自我介绍道:“我叫王财,是房地产开发的总经理,我是一个商人,我们谈一笔生意如何?” 黄晶用疑惑不解的目光,注视着那个自称是王财的人,王财又连忙解释到:“只要你答应陪我一夜,这些钱就是你的了,你看怎么样,当然了,你也可以不必马上回答我,我给你时间,你可以好好想想。”随后,王财把一杯刚刚斟满的酒端起来,目不转晴地盯着黄晶,然后把它一饮而尽。面对着这么多的钱,可能足够一个人挣好几个月,甚至挣一年,黄晶确实有点心动,但她一想到同学们、老师们、朋友们,她真的为自己有这样的想法而感到羞愧,让她无地自容。可她一想起病重的父亲每天的高昂医药费,天文数字般的大学消费时,她又一次陷入了不能自拔的漩涡中去了。 经过痛苦的选择后,黄晶伸出颤抖的手接过那一沓钱。王财一句话也没有说,上前一下子抱住了黄晶,全身压在她那娇艳的身体上,黄晶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一个月后,正当黄晶和王财又一次床上交易时,被早已守候多时的公安人员抓了个正着。公安人员让她说出家庭或单位的地址,并让她的家人送来2000元的罚款来,他们就放人。当时黄晶根本不敢说自己是大学生,怕学校开除她,更不敢告诉家里的地址,说了家中也没有钱给她交罚款。就这样,她一直被关押在拘留所里。后来张亮得知这一消息后,马上以学生会的名义出面,找到院校的保卫处,在保卫处的担保下,黄晶被释放。黄晶的事情在学校传开后,一石激起万顷波澜,随后,一场轩然大波陡然兴起,系领导主张给她记大过处理,院领导认为此事在社会影响太坏,主张开除她的学籍。最后,系里不得不同意学校的意见。当张亮听到消息后,马上又联系了学生会的全体干部,在他们的带领下,全校学生联名担保黄晶。最后,院长破例给了黄晶一次机会,并没有开除她,只给了她一个记过处分,也没有对外公布,这在师院还是首例。过去学生之间打架,情节较为严重的都会毫不留情的。    黄晶从公安局出来后的三天里,就一直都躺在床上,不吃不喝的,经过同寝室同学的劝说,总算想开了一点,她在第四天的上午终于去上课了。 人有时就是这样的,一生要走许多的弯路,做许多的错事,关键在于知道错了后,去如何面对它,这是非常关键的。 下午上完课后,陈慧主动邀请张亮出去吃饭,俩人又来到了上次发生争执的玉仙客酒店,俩人坐在那里,随意点了两个小菜,但两人谁也没有动筷子,相互对视着,这时,高级音响飘出一首动听的歌《真情》 生活需要真情, 无论爱情还是事业, 只有真情付出,爱情才会幸福,事业才能成功, 尽管有时真情会被泥沙掩盖,被云雾遮挡, 真情永远是真情, 社会需要真情, 无论是家庭还是社会, 只有人人都真情付出 家庭才能和睦,社会才会进步, 尽管真情的付出有时会换来痛苦和失败 困难和挫折 真情永远是真情。 “我想把市政府上次开表彰大会时奖励给我的5000元奖金给黄晶家寄去,她的父亲正在病重,我听说医院早就给停药了,和你商量一下,你看行吗?” 张亮用征求的眼光看着陈慧。 “和我商量,我算是你的什么人,你应当去和黄晶商量去。” 陈慧一反常态,生气地把脸转到一边去了。 张亮用双手把她的脸转过来说: “你真生气了,要不我不给她寄了。” “不过,你明天要把那5000元钱全给我,我要买新衣服。” 陈慧用眼睛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张亮,她想从张亮的眼眼里尽快知道答案。张亮有些不解,没说什么,下意识地把存款折递给了陈慧。接过存款折后,陈慧心情沉重,上前轻轻抱住张亮。 “你知道我为何如此地深爱着你吗?”陈慧转而满面春风地说道。 “我不知道。” “你的善良本性,这回你明白了吧。”陈慧一字一板地说到,那表情别提有多么得意了。 张亮没有说话,用眼睛眨了一下,那意思是,小姑娘继续讲。心有灵犀,陈慧马上明白了张亮的意思,她继续地说: “当然了,还有你内心深处丰富的情感,大海一样的胸怀……” 张亮用双手托着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地瞅着眼前这位让自己魂牵梦绕可爱的女孩子。真的应当感谢上苍,赐给他这么一位绝世佳人,这也许真的是自己前世修的福份。 “明天,我陪着你去银行,把钱全部取出来。”陈慧看了一眼发呆的张亮说。 “你真要买哪么多的衣服啊!” 张亮疑惑不解地看着陈慧。 “给黄晶家寄去。” “你可别让黄晶知道这事。” “我会那么傻吗?” 陈慧轻轻点了一下张亮的额头,娇嗔地说。张亮不好意思地傻笑了一下,动情地站起身来,上前拉住了陈慧那白净小巧的小手。 “我们跳一曲吧。”张亮用充满无限怜惜的目光注视着陈慧。陈慧没有说什么,轻轻站了起来,把她那双美丽纤细的小手伸了过来,然后用温柔如水的目光看了一下张亮。张亮感觉到全身的每一个毛孔都充满了血,血液循环急速地加快,心跳也再加速,面部涨红,火辣辣地发烧,目光一动不动地注视着眼前他想照顾一生一世的女孩子。 张亮站起身来,从后面紧紧地把陈慧抱住,把头靠在陈慧的头上,说: “上次的事你别怪我,”张亮无限柔情地说,“你知道吗?我从一见到你的那一刻,就已经把你当成我生命的一部分,你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语,都在时时牵动着我的每一根神经。” 他的胸口正好贴在陈慧的后背上,陈慧听得出他心跳的声音,她就这么乖乖靠着他,感受着通过身体传递过来的温情。 “我也是。”陈慧在张亮的怀里,喃喃地说。陈慧发现张亮拥抱自己身体的手的力气在明显增大,她的身体竟然连一点点力气也没有了。 正当陈慧温柔地相依在张亮的怀中时,何明海领着一个陌生人急匆匆地找到他们。 “你就是张亮吧。”张亮慌忙推开怀中羞涩的陈慧点了点头。 “你表哥李波昨天下午出差返回时,所乘坐的小轿车和迎面而来的大货车相撞,你表哥李波和司机当场死亡。” 张亮呆了片刻后说:“我表哥死了?” “是你的表嫂让我来的。” 张亮悲伤地用双手用劲摸了一把苍白的面孔: “遗体运回来了吗?” “运回来了”陌生人用手擦拭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珠,说, “车子就在外面,我们快走吧!” “噢。”张亮连忙跟随着来人向门外走去。 “亮,你把外衣穿上。” “不用了。” “我也跟你一块去吧。”陈慧拿起张亮的外衣边小跑边喊。 “你同何明海还要替我请假呢?”张亮上车前扔下一句话来。此刻,在张亮的心中,是多么希望陈慧能陪着自己去啊!可是如果让她知道了自己与罗珊珊登记的事,无论如何也不能愿谅自己。这事以后只能找一个恰当的时机会,再解释。 在李波的葬礼上,张亮见到了表哥几乎所有的亲朋好友,唯独没有见到他最想见到的人——罗珊珊,不知她现在知不知道表哥的事,也许还没有人告诉她,也许她知道了消息后不便出面。 在李波的墓地上,众亲朋好友离散后,张亮独自一个人坐在李波的墓前,想:“表哥,你这么一走可把我给害苦了,让我到哪里去找罗珊珊?就是找到她了,她能答应和我离婚吗?” 突然,张亮回过头来向山下看去,他的第六感观告诉:罗珊珊要出现了。当他无比失落地转过头来,又想:“罗珊珊你这个女孩子也真怪,别人让你和谁结婚你就和谁结婚,除了对自己不负责外对他人也极不负责任。这一切不都是钱闹的吗?现在有些女孩子真是犯邪了,真是唯钱独尊。” 正当张亮胡思乱想时,他听到了身后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还没有等到他猜想是谁时,一身黑色装束的罗珊珊出现在他的面前。张亮惊奇地双目圆瞪,不知该说些什么。罗珊珊没有理会,端坐在李波墓地前的张亮,而是径直地来到李波的墓碑前,把一束新鲜的白菊花放在碑前:“李波,你放心走吧,我会把孩子抚养大的。”听着罗珊珊悲哀的话语,张亮想不起来自己该如何安慰她。“你就是张亮吧?”张亮同情地望着罗珊珊那苍白的脸,默默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你一定会在这里等我。” “噢。” “张亮同学,我非常感激你,在你的帮助下,孩子的户口总算解决了,等过一阵子,我就会主动找你把咱们的“婚”离了。 “没关系的,哪一天都行。”张亮忙掩饰自己焦虑的情绪。 罗珊珊悲痛的泪水夺眶而出,忙转过身去,她不想让张亮看到自己的面容。罗珊珊没有出现之前,张亮确实非常怨恨她,但现在又动了恻隐之心,眼睛也潮湿了,他用模糊的双目一直目送着她消失在山下。 半学期一晃就结束了。夜里张亮兴奋的一夜没有合眼,陈慧早就答应他,等到放寒假时,她要陪他一起回家。明天上午,自己就可以带着心爱的女孩子一起上路了,张亮躺在床上试着设想了许多个境头:火车上,俩人相互偎依的情景;乡间小路上,俩人一起嬉闹的情景;俩人打开房门时,父母吃惊的情景…… 第二天一大早,张亮便把陈慧为他编织的毛衣穿上,这一件毛衣,陈慧用了整整三十天的晚上,每天夜里都织到12点,寝室里关灯后,她就借着明亮的月光继续织毛衣。在张亮的眼里,它早已不是一件普通的毛衣,而是陈慧全部情丝的结晶,那里面有陈慧一颗炽热的心。每当张亮穿上它,就能捕捉到陈慧心跳的脉搏,在这寒冷的冬季里,也能永远感受到春天的温暖。 由于各大中院校的学生们都放假了,另外还有一大部分的民工赶着要回家过年,现在正是火车繁忙的高潮时刻,张亮和陈慧挤上了开往林海的火车,没有上油的车轮吱吱嘎嘎作响,在超载的旅客和他们超重行李的重压下,火车呻吟着,慢慢地加速起跑。 车箱里相当地拥挤,张亮和陈慧只好并排地站在火车箱中间的过道上。陈慧的一只手放在张亮的左背上,张亮的一只手把着椅子的后背,另一只手轻轻地拉着陈慧,生怕陈慧被过往的人群挤倒。俩人面对面站着,张亮歉意地冲陈慧笑了笑,陈慧竟然顽皮的用眼睛瞪了他一下,看着张亮惊慌不解的样子,她用一只手捂住嘴,笑了起来,张亮也被她可爱的样子逗乐了。 “查票了,请大家把票准备好。”车箱里喧哗的吵闹声立刻被查票员铿锵有力的声音所打断。 这时,有一位年迈的老妇人,她一只手挎着一个篮子,篮子里装满了各种各样的小食品、饮料、香烟等等,另一只手拿着一瓶饮料,从一个车厢走到另一个车厢,边走边叫卖着。偶尔有一两个人问一下,但没有一个人买。张亮看着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他觉得她的篮子有几十斤重,而她那皮包骨裹着的躯体似乎连自己的身体都支撑不住了,何况那几十斤重的篮子。 “给我来一瓶饮料。”张亮从衣服的兜里摸出了一张2元钱递给老妇人。 “好的,好的。”老妇人那刻满岁月苍桑的面孔,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你别买了,我不渴。”陈慧连忙推辞说。她心里最明白,张亮买完车票后可能只剩下不足15元钱了,她真的不忍心。最后,舔着干裂嘴唇的张亮还是给陈慧买了一瓶,他自己并没有舍得喝一口。当陈慧喝了几口后,张亮把剩下的又给陈慧保存下来。 陈慧的脸露出了一种无比自豪的感觉,是啊,有这么一位深爱自己的男朋友,自己又有何求呢?陈慧觉得应感谢上苍,是它让自己在茫茫的人海中找到了他。 火车在全速前进,从车轮那有节奏的响声中,不时听到机车发出的轻微的“呼呼”声,车窗外边的景色白茫茫的一片,一片片的松树不时在眼前掠过。 火车开出一段时间后,他们两个人才有了车座,俩人尽管都很疲惫不堪,但俩人都没有丝毫的睡意,陈慧靠在张亮的右臂上。 “亮子,我问你一个问题可以吗?”陈慧低了一下头,吞吞吐吐的说到。 “你说吧,难道我们之间还有什么话不能说吗?” “我说了,你可别生我的气。”陈慧用手指尖轻轻点了一下张亮的鼻子,娇柔地说。 “我的心胸是大海,没有关系。”张亮尽量装出一幅笑容可掬的样子,但心里还是没有底,要知道的,陈慧的每一句话都会促动他的每一根神经,他太在意陈慧了。 “我在学校里偶然看到了你的档案。” “档案……什么……档案?”张亮心里更加惊疑了。 “你的档案啊!”陈慧用手拉了拉张亮的衣角,嘟哝着小嘴说到,她看到张亮还不明白,又补充一句:“你为何改名字呀?” “噢……我还以为怎么了呢?”张亮长长地忪了一口气。 “我给你讲一个故事:那是发生在1948年9月的事。当时,人民解放军的主力部队,包围了盘踞在济南市王耀武的国民党守军。我父亲所在的那个师,连夜奉命去阻击试图突围的国民党守军,为我军的主力部队的合围争取时间。当时父亲已是一名营长了,父亲的那个营守卫在中间阵地上,阵地就设在一座海拨不超过100米的小山上。父亲把两个连放在山坡上,另外一个连放在山后,准备做为预备队,在关键的时候用。在当地老百姓的帮助下,三连一排还在山坡上修了一座两层高的炮楼。 所谓的炮楼就是用沙土袋堆成一个大圆圈,沙土袋堆到一人高时,上面放上木板,再在上面堆上一层,堆好后,上面放一层木板,木板上面再堆上一层沙袋,战士们在炮楼四周挖掘了两条长长的战壕。 天刚放亮,足有万门火炮同时发出怪吼,大地都为之颤动,上万发炮弹飞出了弹膛,在空中发出了尖锐的啸声,如同死神的狞笑一样,呼啸着飞向了我军阵地。顿时,我军阵地上,冒出了无数火光,剧烈的爆炸声震耳欲聋,一团团的浓烟冲天而起,被炸起的泥土和碎石漫天飞舞,整个大地剧烈地颤动起来。半个小时后,敌人的炮火刚已延伸射击,敌师长就钻进一辆坦克的炮塔里,关紧了顶盖,他拿起话筒,大声地命令道:‘弟兄们,为了党国的利益,跟着我,前进!’我军的前沿阵上,枪炮声大作,阵地上喷出一片火舌,子弹和反坦克炮弹如狂风暴雨泼向敌人的坦克和其身后的步兵。眨眼间,几十辆敌人的坦克就被我军的反坦克炮弹击中,有一辆车身上冒出了熊熊的烈火。顶盖掀开,浑身着火的敌师长,狼狈地爬出来,跳下了坦克,但转瞬间,就被一阵弹雨击中。 从早上6点一直打到中午12点。三营战士连续打退了国民党一个加强师10多次的疯狂进攻,后山预备队也在教导员的率领下,早已投入了作战。12点10分时,我军的炮楼被冲上来的敌军包围了,炮楼里就剩下一名排长,战到最后的时候,他把歪把子机关枪压在身下,引爆了一箱子手榴弹和冲进炮楼的敌军同归于尽。 主阵地上,只剩下三连长和一连长王强还有一名通信员。他们光着上身,各抱着一挺轻机枪,向已冲到跟前的敌军猛烈地扫射。伴随着轻机枪的吐吐声,敌军一片一片地倒下。突然,一发炮弹呼啸着飞过王强的头顶,在不远处爆炸,等硝烟散去之后,他的通信员的上半个身子已经不见了,只有下半个身子血淋淋地横躺在战壕里。 在后山的营指挥所里,只剩下了我的父亲和一名早已负轻伤的警卫员,‘该我们上了。’父亲悲壮地说。警卫员没有说话,他默默地从身上取下挎包,双手递给父亲,父亲快速地把里面的重要的文件取了出来,然后把它们全部撕毁。 前沿阵地上,已变的惨不忍睹,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弹坑,有的还冒着缕缕的黑烟,随处都是形态各异的,完整的或者不完整的敌我双方的尸体,还有各种枪炮的零件。 父亲平端着一挺歪把子机关枪,警卫员双手挥着两把20响的驳盒枪紧随其后,艰难地越过几道战壕后,来到了主阵地上。 ‘怎么样?’父亲边扫射,边大声喊到。 ‘营长,你快下去,这里只要有我们俩,王八蛋们就别想冲过去。’三连长用沙哑的声音回答道。 ‘同志们!我们的大部队就要上来,坚决顶住敌军,给我狠狠地打!’父亲边射击,边鼓舞着战友们。 很快,父亲和三连长的机关枪的子弹全部打光了,父亲和三连长快速抓起身边的手榴弹,向敌军投去,父亲的警卫员也忙着,从不远处的战壕中,抱来一箱箱的手榴弹,把它放在父亲和连长的脚下。 ‘你快点把每颗手榴弹的后盖打开。’父亲用急促的声音命令到。父亲的警卫员便蹲在战壕里,用牙齿咬开一个个手榴弹的后盖,不停地递给父亲和三连长,父亲和三连长看也不看地,一拉后盖里面的引线,便把它投了出去,手榴弹几乎是一颗接着一颗被投掷出去,炸得敌军鬼哭狼嚎地直往后缩。 突然,有一颗投到敌群中的手榴弹没有爆炸。敌人又把冒着白烟的手榴弹给扔了回来,手榴弹滚落在父亲的脚下,“哧哧”冒着白烟,就在父亲愣神之际,三连长猛然转身扑在父亲的身上,随着一声轰响,警卫员和三连长满面是血地倒在父亲的身上,父亲受了点轻伤。父亲拼命地呼喊着三连长的名字,‘我不行了……给……我家……人……’三连长嘶哑的声音极其微弱。正在这时,一阵阵熟悉的军号响起,我军增援的大部队如潮水般地冲上来,敌人纷纷抱头鼠窜。 这次阻击战,父亲所在的一个整编营600多人,只剩下了身负重伤的一连长王强,还有负轻伤的父亲两个人。后来我上高中后,父亲把我的名字改为张亮,和三连长同名。陈慧听得很入神,虽然这些故事离她的年代很遥远,但一想到马上能见到张亮的英雄父亲时,她内心深处激动不已。眼睛里似乎有一种亮晶晶的液体在滚动,说心里话,她长了这么大,还真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战斗故事。 火车的轰鸣声使陈慧的兴奋神经慢慢地松懈下来,她瞪着睡意朦胧的双眼,想努力地看着张亮,可眼皮总在打架。 东北的天气就像小孩子的脸一样,刚才还是阳光灿烂,一转眼,车箱外北风呼啸,大雪纷纷,让人一下子就想起了毛泽东写的沁园春——雪的文章: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 陈慧对一下子的降温适应不了,坐在座位上瑟瑟发抖。张亮疼爱地看了看缩成一团紧靠在自己身边的陈慧,连忙从身上脱下大衣,给陈慧披上。 陈慧感激地看了一眼张亮说: “亮子,对不起,我真的有点困了,一会儿再陪你聊好吗?” “来吧,把脚伸到里边,头枕着我双腿,躺在座位上。” 张亮边说着边抱起陈慧的双腿小心地放在车座上,陈慧顺从地躺在张亮的腿上,眼睛稍微直视一下,便可以直视张亮那明亮的双眸。 张亮把大衣盖在陈慧的身上,一只手抱着陈慧,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陈慧的长发。 张亮恍恍惚惚进入了梦境,他梦见自己和身穿婚纱的陈慧站在一起,伴随着婚礼进行曲,在众亲朋地簇拥下,他们俩人手牵着手,在掌声如雷的祝福声中,一起迈进婚礼的教堂。 神父手里拿着一本书,对站在他前面的张亮和陈慧庄严地宣布:“我以圣父圣母圣子的名义宣布张亮和陈慧结为夫妻,无论生老病死,饥饿贫穷你愿意终生陪伴她吗?” 张亮看着身穿婚纱、满脸挂满幸福微笑的陈慧,大声回答道:“我愿意。” 神父又看着陈慧问道:“你愿意嫁给他吗?” 陈慧用一种异样的眼光扫了一下张亮,没有说话。 神父又问了一句:“你愿意嫁给他吗?”不知为何,陈慧还是没有说话。 ‘快说愿意啊!快说吧!’张亮和陈慧的亲友们不停地督促着陈慧。陈慧低下了头,泪水夺眶而出,众亲朋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你怎么了?”张亮用手轻轻地拉了一下陈慧。 “你别管我”陈慧突然生气地推开张亮的手臂,一转身发疯似地向门外跑去。 “陈慧……陈慧……”张亮在后面急得大喊。 “你醒一醒,你怎么了?”正在梦呓中的张亮被陈慧推醒。 “做恶梦了吧!” “是的。” “看你吓得都出冷汗了,”陈慧心疼地用手擦拭了一下张亮额头的冷汗说,“梦一般是相反的。” “但愿如此吧!”张亮若有所思地说了一句。陈慧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又迷迷糊糊地闭上双眼。 不知过了多久了,张亮抬起头来,看了一下四周仍旧沉睡的乘客。 “还有二个小时就可以到达林海站了,”张亮低头看了一下手表,对着睡意朦胧的陈慧说,“你再好好睡一会。” “噢”陈慧娇柔地答应一声,把头很自然地放到了张亮的怀中。张亮把她身上的大衣又重新地盖了一下,看着又沉睡过去的陈慧,又抬头望着车窗外纷纷扬扬的大雪,他又一次陷入了沉思,记得上初中时,也是这么一个大雪天,学校早已放假了,别的同学都放假回家了,由于大雪下了一天一夜,路已被大雪封住了,客车停运。张亮只能一个人留在寝室里,食堂停火,工人早已回家,摸着上衣兜仅有的一块钱,张亮还真有点不知所措了。 寝室里的水桶早已结上一层厚厚的冰块,张亮找来了一根木棒,他把水桶放倒在地上,用木棒敲打了水桶两下,水桶上的冰被震动下来,他弯下腰拾起一块,并随手把它放在嘴里,一种凄凉孤独的感觉传遍了他的全身。 下午2点钟时,父亲满身是雪地出现在寝室的门口。他胡须上挂满了白霜,饱经风霜的脸冻得通红,他一见到张亮就急急地从怀里掏出一小袋饺子。当张亮知道父亲为了给自己送饺子,从早上一直走到现在时,摸着袋子上面还带有父亲体温的饺子,张亮真的不知说什么。 从那一刻时,他就暗暗发誓一定要考上大学。初中毕业后,他不负众望,考上了高中,后来又如愿以偿地考取了南江师范学院。 一声长长的火车鸣笛声,打断了张亮的回忆。他抬头向车窗外边看了看,天还是黑漆漆的,看来离天亮还要几个小时,从铁路旁边明亮的灯光中可以看出,火车马上要到站了。 沉静了一夜的火车车厢又恢复了白天热闹的场面,许多人都站了起来,着急地寻找着自己的包裹,列车员懒洋洋的从值班室里晃晃悠悠地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串钥匙。 “陈慧快起来吧,列车到站了。”张亮连忙推了一下酣睡的陈慧,陈慧睁开朦胧的双眼,站起身来,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她向车窗外看了看,又低头看了看手表,说: “这才4点钟,我还认为天早就亮了呢。”张亮用手轻轻的把陈慧零乱的秀发拢了拢,陈慧不好意思地笑了,张亮用右手刮了一下陈慧的鼻子说到: “你还好意思笑,你睡觉的时候,没有一点老实气。” “怎么了,不喜欢吗?”陈慧一边挎上小背包一边用手挽着张亮的手,仰着头调皮地问。张亮笑了笑,没有说什么,用右手从后面轻轻地搂了一下陈慧的腰,随后跟随着人流慢慢地往车下走去。    天空灰蒙蒙的,不知什么时候,雪花飘落下来。团团的雪花随风旋转,像一个个白色薄纱裙的娇小姑娘在舞蹈。车站地面上和车站旁边的树枝上都堆满亮晶晶﹑毛茸茸的雪花。 张亮伸出一只手来,把陈慧的外衣扣给扣上,又随手把陈慧的背包拿过来,拥着陈慧慢慢的向站外走。 林海市车站外站满了前来接站的人群,其中有一个约有20岁左右个子细高的年轻人,他高举着一个上面写有“哈尔滨来的张军”的牌子站在检票口,眼眼不停地扫视着拥挤的人群。 检票口处的出租车一辆靠着一辆,司机们站在自己的车门处东张西望,他们有的人提前半小时就来到站台外,他们的心里在默默的祈求,希望今天能拉到一位客人。 林海市地处偏远的地区,人口稀少,外地流动人口更少,全市的人口不过30万人,市里人口有10万人,全市的出租车不过500辆,车虽然少了些,但是活还是不好找。每当火车进站时,有些司机早早地来接站,除了个别幸运的司机外,大多数的司机只能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尽管如此,车站前的停车场,每天夜里仍旧是车满为患。 张亮他们俩人刚下火车,就被一大群的出租车司机拦住,他们不停地问东问西。张亮刚要和其中一个岁数较大的司机谈价,陈慧就上前拉住了张亮的手说到:“我们走着走吧,别再花钱打车了。” 张亮面露难色地说: “20里路很远的,你能行吗。” “这样才够浪漫呀!”陈慧乐呵呵地回答到,这时司机又围住了张亮身后两位老年人,看来这两位老年人是外地来林海市走亲戚的,司机们一看有戏,便纷纷围了上来。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出租车司机和这两位老人谈起了车价,双方的声音都较大,在夜色里传得很远。 雪不知何时停了,但仍旧有一两颗晶莹的小雪花不时地钻进陈慧的衣领里,陈慧冻得直缩脖子。张亮忙把大衣扣解开,把陈慧拥在自己的大衣里,俩人一起漫步在清新的雪地上,身后留下了两串深深的脚印。 经过一整夜的大雪,房屋披上一层洁白的素装,树枝成了银条,田野全都覆盖上一层厚厚的积雪,天连着地,地连着天,白茫茫,无边无际,整个大地都变成玉砌银妆的世界,在阳光的照耀下,亮晶晶的雪闪闪发光,好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 陈慧的心中不停地感叹,长了这么大,还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雪。疲惫松懈的神经又一次兴奋起来,她竟然挣脱开张亮的怀抱,向前跑去,并欢快地唱起了“脚印”的歌曲:洁白的雪花飞满天,白雪覆盖着我的校园,漫步走在校园上,脚印留下一串串,有的直啊,有的弯,有的深啊,有的浅,朋友啊想想看,道路该怎样走……” 在张亮家的大门口,张亮老远就看见一位满头银发,驼着背,手里拿着一把大大的笤帚,正在费力扫雪的人。大大的笤帚看来有几十斤重,他每抬起笤帚一下,好像都要经过一个漫长的思索过程,并且还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这不正是自己的父亲吗?张亮的心中微微一颤,鼻子一酸眼泪差一点落下来。 “爸爸,我回来了。”张亮用颤抖的声音深情地叫了一声。张祥听到了儿子的叫声,略加迟钝了一下。当他发现站在不远处真的是自己的儿子时,竟一时愣在那里,手里的笤帚掉在地上。 张亮连忙紧走几步,上前扶住了张祥的腰,心疼地端详起父亲来,他发现父亲那饱经风霜的脸上又增添了许多皱纹,尽管父子俩分手才半学期,张亮却感觉到好像是许多年了。父亲脸上的皱纹又加深了,头发已雪白一片,父亲比原来更苍老了。 张亮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出现了70岁的老父亲迈着蹒跚的步履,用他那坚硬的肩膀扛着笨重的农具下地干活的情景。尽管父亲的右手不能伸曲,但父亲却能用他那灵巧的左手,学种地、学赶马车、学铲地、学收割,年轻人能做的事父亲都能做,年轻人做不了的事父亲也能做。父亲用他那不健全的身体独自承担起家庭生活的重担,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想到这里,张亮难受地流下眼泪,他深情地喊了一声:“爸爸……”声音就哽咽了,再也说不下去。说心里话,世界上哪里还能有这样的父亲,70多岁了,还要拼命地劳动,为的是供儿子上大学,每想到这里,张亮真的有一种无言的悲痛,父亲还能活几年,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父亲完全可以和别的老人一样欢度晚年。 张祥用他那粗糙的双手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儿子的额头,又拍了拍张亮身上的雪花。“见面了应当高兴,儿子,你哭什么,真是越来越没出息了。”张祥拉住张亮的手,生气地说。张祥一回头这才发现了陈慧,连忙问道: “这位是谁?” “老爸,这位是我的女……”张亮刚说到“女”字的还没有来得及说“朋友”的时候,他就发现极为正统的父亲眼神有点不对,他连忙改口说:“女同学。” 张亮说完以后,他再也不敢正视父亲那双敏锐的双眼。站在张亮身边的陈慧不满地用眼角扫了一下张亮,这一切都没有逃过张祥的眼光,他马上明白了俩人的关系,但他并没有说什么,毕竟儿子已经24了,如不是上大学,张亮早就该结婚生子了。说心里话,他早就想在有生之年看着小儿子成家立业,就怕来不及了,现在看来,有希望了,想到这里,他的脸上挂满了幸福的微笑。 “爸爸,真的是哥哥回来了吗?”房屋里传来一声女孩子那清脆甜蜜的声音。陈慧用疑惑的目光注视了一下张亮。 “噢,那肯定是我的小妹了,等一会儿我给你们介绍一下。”张亮一手拉着陈慧的手,一只手扶着父亲向屋里走去。 还没有进屋里,张亮的小妹就从屋里跑了出来,一下子就抱住了张亮的脖子。 “看你们兄妹俩,也不怕被同学笑话。” 张祥不满地说了一句,这时,张亮的妹妹才发现了哥哥身后的女朋友,她不好意思地松开了手。张亮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小妹,小妹比以前黑瘦多了。 记得在1986年9月,自己考上了大学,这对于自己来说是人生的一大转机。父亲把家中所有的积蓄1000元钱交给了他,虽然当时大学不收学费,但其它的花费也较大,这点钱根本不够用。母亲说等到有钱了再寄,我知道这是母亲在安慰自己,只好含着泪点了点头,一边收拾东西准备上路,就在这时小妹进来了,从兜里掏出一沓一元的钱票递给我。爸爸说,这是小妹上山挖了半个月的药材挣来的100元钱,原想买一块花布,做一件新衣服过年时穿,听说哥哥明天要走了,她说不要新衣服了,旧的洗一洗就行,非要把这100元钱给哥哥。当时,张亮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他猛地把钱给扔过去,一转身拎起包,头也不回地走了。 “哥哥……”出门不远,身后传来了呼喊声,张亮一回头看是小妹赶了上来,手里紧紧地握着那一沓一元钱。张亮便伸手抱起了小妹失声痛哭。也就是从这刻起,他就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地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 张亮的母亲正在厨房做饭,一阵阵的清香不时地从厨房里传过来,张亮走进厨房,桌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饭菜。 “妈妈,今天有客人来吗?”张亮随手从桌子上拿起来一块熟肉放入嘴中,边吃边问。张亮的母亲停下了手中的活,惊喜地上下打量着自己的儿子,说: “今天没有客人来,我这是为你准备的。”李兰兰在围裙上擦了擦双手,又说: “我早就知道,你今天回来。”看着张亮满脸怀疑的样子,她又补充一句: “知子莫过于母吗?” “妈,这是我的同学。”张亮用手指了指身后的陈慧说。 “还不快点去陪着你的同学。”李兰兰微笑着向陈慧点了点头。张亮的小妹从后面拉了一下陈慧的衣角,陈慧便跟着张亮的小妹来到了里间的卧室里。张亮的小妹拿出来几个相册,俩人仔细地看了起来,笑声不断地从室内传了出来。 尽管是早餐,但李兰兰却准备了几个各式各样的小菜,吃饭时,张亮不停地给陈慧夹菜,本来就有约束感的陈慧更不好意思了。吃了一会儿,李兰兰高兴地看着陈慧问: “你家是哪里的人?” “原来就是这个地方的人,后来全家搬到了浙江华南市。” “你和张亮是同学吗?” “是的,我们过去是初中同学,现在我们在一所大学里是校友。” “你的父母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父亲是一所小学的校长,我母亲没有工作。” “妈,瞧你像审犯人似的,”张亮看到母亲问个没完,连忙打忿说,“等一会儿吃完饭后,再聊吧!” “对,瞧我这张嘴,每天都这样唠唠叨叨的,你可别往心里去。”李兰兰给陈慧夹了一块肉笑了笑说。 “伯母,看你说哪去了,我怎么会介意您的话呢?”陈慧腼腆地说。 就这样,陈慧在张亮家住了10天,在这10天里俩人朝夕相处,形影不离。两位老人看在眼里,乐在心上,两位老人对陈慧非常满意,当然,陈慧也非常懂事,有些活总是抢着去做,她已经把自己当成了这个家庭中的一员了。 最后一天,张亮的父母硬是塞给陈慧200元钱,说是什么见面礼。陈慧说什么也不要,看着张亮父母那纯朴善良的脸,最后,陈慧勉强收下了。 临行时,一家人把陈慧送到村头,张亮的父母一路上就陈慧的安全问题叮咛了好几遍,目送着张亮和陈慧远去的身影,还是不放心地在村头站了好久好久。 张亮一直把陈慧送到了火车站,又帮助陈慧买了一张回家的车票。陈慧上车后,忽然张亮又想起了什么,他快步离开站台,当陈慧没有明白怎么回事时,张亮手提着一个装满水果的大包又一次出现在站台上,他从车门口把东西递给了陈慧。 火车徐徐地离开了林海市车站,它带着张亮无限的牵挂和思念走了,张亮呆呆地站在站台上,不断地挥手示意。 陈慧居住在浙江省华南市,她的父亲叫陈军,是浙江大学中文系的高才生。在上大学时认识了陈慧的母亲王丽,王丽是杭州人,人长的很美的,能歌善舞。是当地一所托儿所的老师,两人认识了不久,就热恋上了。 王丽的父母都是当地的小商人,他们并不想让自己的宝贝女儿嫁给一个穷学生,但王丽后来竟然不顾家人的反对,辞退了工作,跟随陈军来到了华南市。 几年后,陈军便被下放到黑龙江省的林海县教书。 开始时,他们俩人租了一间不足30平方米的平房,当时俩人连一点像样的衣服都没有,每个月只能靠陈军那点薪水,生活非常拮据。 工作了十几年后,他们经过多方面的努力,陈军又调回了华南市,在教育局担任秘书。进机关工作了3年后,又被安排到华南市某小学任校长。至此,才买了一套属于自己的楼房。 1988年陈慧考取大学后,王丽的身体越来越差,经常在夜里睡不着,食欲也越来越差,每天都要吃大量的补药。 平时只要是陈慧放了假,父母都要到火车站去接她。在家中陈慧的卧室布置的和童话世界里白雪公主的房间一样美。墙的四周贴满了男名星的图像,地板上铺上着一层泡沫地板块,每一块板块都是一个小动物的图画,床上放着几个大大的布娃娃。 平时不论陈慧在不在家,她的卧室谁也不进。父母生怕他们的任性女儿不高兴,陈慧的任性性格,有时父母也拿她没有办法,但是人有时总是很奇怪的,陈慧在张亮的眼前,无论张亮做的对与错,陈慧始终是温顺的,大小姐的脾气却一点也没有,这也许就是爱情的力量吧。 火车在飞速前进,陈慧的思绪却好像凝住不动了,刚到张亮家时,自己的脚趾冻坏了,张亮每天三次给她用雪搓,每次都是那么认真细致,让她好动情、好感动。 下车后,陈慧并没有见到父亲那熟悉的身影,心中好奇怪。前几天,在林海市时,她就用公用电话给父亲挂过长途电话,早就说明了时间,父亲还欣然答应了去接她,怎么说变就变了?也许父亲出差了,也许临时有事晚来一会。陈慧站在车站外不停地看着手表,时间早就过了半小时了,算了,还是自己打车走吧。想到这里,她急步走到车行道处,挥手拦了一辆红色出租车。 其实,车站距离陈慧家并不太远,充其量不过2公里。如果坐出租车的话,时间不会超过10分钟。尽管如此,在陈慧的印象中,她好像从来没有单独打过出租车。每次打车时,父亲总是要陪伴着她。有多少次,陈慧想自己打车,她要尝试一下独立的滋味是什么样,毕竟在父母的呵护下已长成大姑娘了。可父母总是不让她独自打车,并会说上一大堆充分理由。真的没有办法,时间一长,陈慧也就习以为常了。 这次,陈慧单独打车还真有点不太习惯,心中有一种莫名惆怅的感觉。她不停地向车窗外张望,生怕和父亲的出租车错过,几分钟后,陈慧便来到了自己的家门口。 陈慧的家是一套70平方米的楼房,座落在本市的黄金地段,现在价值要超过10万元。听到门铃声后,陈慧的母亲王丽急忙打开楼门,说: “你回来了,饭早做好了,你自己去吃吧。”王丽目无表情地淡淡地看了陈慧一眼。 “老妈,我老爸呢?”陈慧盯着王丽问了一句。王丽的眼睛微微发红,她没有正视自己的女儿,而是把目光转移到了陈慧的背包上,她上前几步,帮助陈慧把背包解下,又往窗外看了看说到:“你爸出去了。” “噢”陈慧答应一声,以前母亲没有这种表情。陈慧吓得没有敢多问。 “也许母亲对自己晚回来生气了?这也不对啊!当初到张亮家时,她曾给父母打过电话的,只不过她没有说到男同学家中去,父母当时是很高兴地答应了。是不是到男同学家中去,走漏了风声,父母知道了。但这不可能,他们不会知道的如此快。” 陈慧左思右想就是不明白,晚上她偷偷地钻进自己的房间,半天不敢出来。 “陈慧,你过来一下,老妈有话要和你说。”陈慧刚吃完饭,正准备入睡,听到了妈妈的叫喊声,她吓了一跳。两条腿都有点发软。 “看来母亲真的什么都知道了,不知是那个该死同学告的密,真是太可恶了。等到下学期的时候,我一定要查出来,到那时,肯定有他好看的。” 陈慧边思索着边走出自己的房间。 今天的这个阵势,看来自己还真的应当主动出击,变被动为主动。应先向母亲交待张亮的人品是如何的出色,然后再交待俩人之间的感情是如何的深厚,俩人是真诚相爱。关键是交待俩人的关系现在是爱情的初级阶段,没有任何越轨事情的发生。态度一定要诚挚,今天一定要取得母亲的支持和谅解。 陈慧在短短的几秒钟里,大脑飞速地想出了一整套说服母亲的方案。 王丽面容憔悴且暗淡无光。看到这一切,陈慧真的有点悔恨。感情上的事如果早让母亲知道的话,母亲也不会像今天这样为自己牵肠挂肚地担忧。 “妈妈……其实我早就……”陈慧偎依在母亲的怀抱里,用手轻轻地抚摸着母亲那苍白的发丝,清了清嗓音,还准备继续说下去。 王丽呆滞的目光仅仅看了女儿一眼后,就把目光移向窗外,深深地叹了一口,泪水在眼眶里直转转。看到这一切,陈慧停住了话语,静静地注视着慈祥的母亲。自己考上大学后,母亲的身体越来越差,不仅有严重的心脏病、关节炎,去年还得了糖尿病,每天吃得越来越少。 “小慧,我想和你说一说你爸爸的事。”王丽思索了好久,她觉得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早就应当让女儿知道。 陈慧听了母亲这一句话,她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看来母亲对自己的事是一无所知的。刚才的担心是没有必要的,刚才幸好自己没有说出来,不过她听了母亲的一席话后,又为父亲担忧起来,她紧张地问了一句: “爸爸怎么了?” “昨天,你爸爸被抓走了。”王丽用颤抖的声音说到。 “妈妈,你说什么,我爸爸被抓了。”陈慧猛地站起身来,瞪大眼睛惊慌地注视着母亲。王丽没有说什么,她痛苦地点了点头。此时,她再也忍不住了,泪水顺着她的面颊一滴一滴地落下来。陈慧上前扶住了母亲那颤抖瘦弱的身体,不停地问着母亲,这是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呀?王丽感觉到:现在好像和女儿正坐在一叶小船上,行驶在茫茫无际的大海里。大风巨浪随时都可以吞食掉她们母子俩,她禁不住用双臂紧紧地抱住女儿。 平静了一会儿后,王丽慢慢地松开陈慧的手,坐在沙发上。陈慧蹲在母亲的脚下,抬头看着母亲,王丽沉思一会后,伤心地讲述了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记得那是2年前的事了,当时你爸爸的单位新盖好的教学楼需要装修。闻信后,有许多的公司前来竞标,其中有一个叫于强的建筑公司经理,一天上午,他直接就找到了你的父亲,一次就送给你的父亲5万,当时你的父亲一口回绝了他,并严肃地告诉他:‘这次是公平竞标,要靠自己公司的实力,再说了,这事也不是我个人说了算,主要是教育局的领导们来定标。’ 当天夜里,于强又来到咱们家中,这次他除了拿来5万外,还带来了一张你上大学时的相片,他对你的父亲说:‘你现在只有两种选择,一种选择是收下这5万,帮助他中上标,另一种选择是不要这5万,那么你们永远也不见到你的女儿了。’于强说着便把相片扔给你的父亲,你的父亲看了看相片,相片上的女孩子确实是你,是一张你站在学校大门口等车的相片。他们既然能私自拍到你的相片,他们也会做出别的事来。没有办法,你的父亲最后被迫屈服,他收下了这5万。后来事情发展还是比较顺利,在你父亲的积极努力下,于强后来终于如愿以偿中了标,顺利地拿下了你父亲学校5000平方米的教学楼的建筑工程。本来,你的父亲想把它交给纪检委,又怕到时说不清楚,会引火烧身,影响自己来之不易的前程。今年,教委集资盖楼房,家里没有钱,你的父亲只好把它拿了出来,买下了现在我们住的这幢楼。 三个月前,于强因涉嫌组织黑社会而被捕,后来,他的案子一下子就牵涉到你的父亲和教育局的几位领导。” 听完了母亲的一席话,陈慧真的无言以对,沉默了一会儿后,说: “妈妈,我们现在就把楼房给卖了,把钱给退回去,不就行了吗?” “晚了。”王丽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妈妈,爸爸会被判刑吗?”陈慧担忧地问。 “我问过律师,律师说可能会被判5年以上有期徒刑。”王丽说到这里,情不自禁地嚎啕大哭起来。    三天后,陈慧和母亲被许可探监。陈慧在上大学的时候,每周放一天半假,她除了同张亮约会外,剩下的时间就是去图书馆看小说。其中有些作品是描写监狱囚犯生活的,这些东西对于她来说是充满了陌生感和好奇感的。让她始料不及的是,在今天,小说里面的一些情节,将要在她的眼前浮现,而里面的悲剧人物竟然会是她们一家,这也许就是命运的安排吧。 在市第二看守所的接待室里,两名狱警站在房门的两侧,当陈慧母子俩人提着大大小小的包进来时,其中一名高个子的狱警不客气地挥手拦住了她们,说: “对不起,请把你们的东西交给我们,我们要检查一下。”听到狱警的命令,陈慧连忙把手中的东西递了过去,而王丽却用一丝慌恐的眼神注视了一下两名狱警,又低头看了一下手中包,她手中的包并没有递给狱警。 从母亲那迟疑的目光中,陈慧马上明白了怎么回事了。 “妈,你把包交给他们吧,检查完后还会还给我们的。”陈慧边说着边把母亲紧抱在怀里的包拿出来,她谦意地冲两名警察苦笑了一下。 两名狱警并没有理会陈慧的话语,而是把她们所带的包全部放在桌子上,认真地检查起包中的每一件东西来。俩个人检查的很细,那阵势好像里面真藏着什么危险的东西。全部检查完后,他们才放心地把东西递给了陈慧母子俩。其中高个子狱警向里面的房间里高声喊了一句:“带6918号。”伴随着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带着手铐的陈军走进接待室。只见他:身穿一件橘红色的囚服马甲,头发被剃得光光的,灰蓬蓬的脸上没有一丝的血色,胡须长长的,看来已很久没有刮过了,目光呆呆的毫无神色。 这难道就是自己的父亲吗?分手才半年,父亲竟然会变得如此让人伤心,陈慧的心刹那间就被冷酷的现实揉成碎片,血沽沽地直往外流淌。 “爸爸。”陈慧哭喊着,扑到了父亲的怀里,看到此时的场面,两名狱警互相对视了一下,没有上前劝阻。两个人把手背在身后,一动不动地站在门的两侧。望着女儿那悲痛欲绝的样子,从来不流泪的陈军竟然老泪纵横,他用手轻轻抚摸着女儿的秀发,看着站在眼前早已哭成泪人的妻子,哆哆嗦嗦地从上衣的口袋里拿出来一张早已起草好的离婚协议。 “这是我的离婚协议书,你在上面签个名吧,我不想再拖累你们了。”陈军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才把这几个字说完,说完后,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然后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王丽用颤抖的双手接过离婚协议书,她的双眼模糊了。几十年的夫妻生活,她是最了解自己的丈夫,平时俩人相敬如宾,不管因为什么事,俩人从来没有红过脸。今天丈夫能提出这样的要求不正是深爱自己的表现吗?无论他被判了多少年,一定要等。想到这里,王丽慢慢地把协议书叠在一起,用一种期待的目光注视着陈军。 “答应我们要好好地活着,我和女儿会等着你回来。”王丽边撕协议书边说。 “爸爸,你就放心吧!没有我们在你的身边,你要好好地照顾自己,为了我和妈妈一定要坚强地活下去,我和妈妈会一直等你回家……爸爸……”陈慧禁不住地哭起来,她再也说不下去了。 “我怎么这么糊涂啊!我怎么这么糊涂啊!”陈军猛然用脑袋撞击着桌子,两名狱警连忙上前拉住他,额头的血顺着面颊流下来,看着陈军脑部的伤口,两名狱警非常生气,其中高个子的警察大声警告说: “6918号,你要老实点,要不我们马上取消你会见亲友的权利。”听到了警察的警告后,陈军默不作声了,他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自己现在是什么身份。两名警察很有同情心,他们并没有把陈军带回狱所,看到他平静下来,他们两个人又背起手来,默默地站在门的两侧。 陈慧用手轻轻擦着父亲额头的伤口,血流的并不是太多,一会儿便止住了。 “爸爸以后不要这样做了,这样会让我们更伤心的。”陈慧哽咽地说到,看着女儿乖巧的样子,陈军顺从地点了点头。 “这几天你一定没有吃好饭,来尝一尝我为你包的牛肉饺子。” 陈慧打开饭盒,从里面拿出来一个包的并不是很规范的饺子,双手递给父亲。陈军那双呆滞的眼睛,似乎出现了一点点的光亮,不过瞬间便消失了。陈慧是最能读懂父亲那双眼睛的。这双眼睛曾给她带来了多少欢乐与幸福。她在做错事的时候,父亲总是用充满鼓励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特别是自己第一次高考落选后,自己躺在床上整整三天三夜,不吃不喝,曾几次产生轻生的念头,母亲对此束手无策,只好给父亲挂电话,当时父亲正在省城学习,接到电话后,父亲连夜驱车700里赶了回来。坐在自己的床头上,父亲没有责备自己,只是用慈祥的目光和蔼地注视着自己,然后从母亲手里接过汤碗,轻轻地吹了吹,用汤勺一口一口地喂自己。 从父亲那疼爱的目光里,自己读懂了“父爱”两个字的真正含义是什么,从父亲的身上自己获得了战胜困难的力量,这种力量如同浩瀚的大海一样,在陈慧的心中永远不会干涸。 握着热热的水饺,陈军的眼睛再次湿润了,在陈慧的一再督促下,他把一个饺子慢慢地放入嘴里,细细地品尝起来。 在以前,陈军曾吃过无数次各式各样的饺子,但现在他感觉到,这次的水饺是他有生以来最香的。因为这里边包裹着妻子和女儿全部的爱,这里有亲情和柔情。 走出监狱的大门,王丽那病弱的身躯终于支持不住了,在陈慧的一声尖叫声中,她软软地倒在地上。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陈慧防不胜防,她有点发呆了,要不是旁边经过的人提醒,她真的不知如何办,在几位好心人的帮助下,拦了一辆出租车,把母亲快速地送进了市人民医院。 陈慧把母亲送进抢救室后,站在抢救室门外的陈慧呆呆的不知所措,她的眼里似乎已没有泪水了。短短的几天,使她人生的道路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父亲出事了,母亲生命垂危,让她一时失去了活下去的信心和勇气。看着手术室门上一闪一闪的红灯,她的心似乎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紧紧地抓住,如果母亲真的抢救不过来的话,自己看来真的要从这座高高的楼房上跳下去了。 陈慧透过玻璃窗向楼下看了看,这也许就是自己最后归宿的地方。当父亲听到母子俩人都到了另一世界时,父亲能忍受了这样的打击吗?他还有活下去的信心吗?当张亮听到这个不幸的消息后,还会记得我吗?他会到我的坟墓前,给我献上一束美丽的牵牛花吗?不知道张亮还记不记得自己最爱的是牵牛花?陈慧想到这里,向湛蓝色的天空眺望了一眼,蓝蓝的天空上有几朵形状各异的云,正缓缓地向她飘来,看到这一切,她的心中又充满了对这个世界的无限眷恋。 正在胡思乱想的她,被一声轻轻的开门声打断,一位带着深度眼镜的医生从抢救室里走了出来,陈慧连忙迎上去, “医生,我妈妈没事了吧。”陈慧急切地问道。 戴着深度眼镜的医生用手轻轻地擦了一下额头的汗,笑了一下。从医生的微笑中,陈慧明白了一切,她竟高兴地哭起来, “医生,我妈妈真的没有事了吗?”流着泪水的陈慧又不放心地问了一句。 “现在已脱离危险了。”这名医生诚恳地说,“不过你母亲的心脏病,糖尿病还是很严重的,需要很长时间的治疗,费用很高,你赶快回去准备吧。” “你们放心,我马上去办。”陈慧不假思索地说,最后竟然忘记了对医生说声:“谢谢。” 陈慧安排完母亲的病房后,和值班的小护士交待了一下,就急匆匆地离开了医院。因为她知道,今天如果不把5000元住院押金拿来的话,医院根本不会给她的母亲用任何药,母亲会有生命危险。 走在宽阔的人行道上,她真的有些茫然了,5000元钱啊!她到哪里去找呢?她想起了父亲的两个最好的朋友,当她分别找到他们家时,她刚说明来意,竟被人家一口回绝。 现在,陈慧才真正认识到了钱对一个人来说是多么的重要。她毫无目标地在大街上走来走去,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自己的家门口。望着这个曾给自己带来温暖的家,她阵阵地心痛。 妈妈曾经告诉过她,再过几个月,这处住宅将会被法院公开拍卖,再也不会属于她们了。走进家门,她的眼前好像又出现了父母那熟悉的身影。 当陈慧的目光环视到客厅那套陈旧的家具和那台21英寸的彩色电视机和书房里的那台电子琴时,眼前一亮,她马上拿起电话,毫不犹豫地拨通了寄卖店的号码,15分钟后,寄卖店的两位工作人员便赶来了,经过双方的讨价还价,陈慧最后把屋子里所有的能搬动的东西都卖给了寄卖店,总共才得了3000元钱。为了生命垂危的母亲,陈慧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当寄卖店的工作人员往外抬电子琴时,陈慧忽然大喊一声:“停一下”几名搬运工一时愣在那里,他们还以为:这个小姑娘不想卖电子琴了。 陈慧弯下腰,轻轻抚摸着自己心爱的电子琴,要知道,父母为了给自己买这台电子琴,一年都没有买过一件新衣服。这台电子琴已陪伴着自己20多个春秋,在那跳动的音符里,包含了她全部的喜怒哀乐。 “现在只好委屈你了,等到我有钱的时候,我一定会把你赎回来的。”陈慧抱着电子琴喃喃自语,两名搬运工莫明其妙地注视着她。 当陈慧赶回医院并交完一部分押金后,躺在301病房的王丽还没有醒来,坐在床头的陈慧用一种深情的目光注视着母亲,王丽那苍白的脸上留着几道很深的皱纹,那里面似乎包含了无尽的忧伤与驱逐不尽的苦恼。陈慧用手轻轻抚摸着,她眼中的泪水一滴一滴地落下来,那泪水化成一股浓浓的愁绪,刹时便笼罩在陈慧的脑海里。 陈慧情不自禁地抬头看着窗外,她的脑海中又浮现出张亮的身影。也不知他现在正在做什么,她真的好想马上见到他,但她现在又怕见到他。见到他以后说什么呢,自己家中出了这么多的事,以后恐怕连最起码的生活都保障不了,怎么还有可能去上学呢?看来只能放弃学业。如果那样的话她和张亮的恋情也只能是烟消云散了。陈慧想到这里,又看了看仍旧昏睡的母亲,她终于下了决心,还是给张亮挂一个电话吧,不管如何,俩人毕竟真心地爱过,和他说声来世再见,就让那一切随风而去吧。 当陈慧拿起医院的公用电话机时,又迟疑了,手剧烈地抖动起来,感到心口在隐隐作痛,第一次感觉到了心痛的滋味是什么样的。算了,还是不说吧,就让自己默默的从张亮的心中消失吧!放下电话后,她又想起了她们在南方唯一的一个亲人——陈慧的小姨,当她拨通了电话时,刚说了一句:“小姨。”就拿着话筒泣不成声,听了半天,陈慧的小姨王影才知道了事情的真相。王影在电话里不停地安慰着陈慧,结果陈慧大声哭泣起来。去监狱探望父亲时,她为了不让父亲伤心,强忍着没有哭出声,在母亲面前,她坚强着没有哭出声来,现在终于忍不住了。 陈慧的小姨王影生活在一个较为偏辟的农村里,家里有一个女孩子。本来家中的生活还可以。可后来,由于受农村旧习俗的影响,总想再生一个男孩儿,可政策却不允许多生。 王影怀孕后,就偷偷地躲到了陈慧的家中,尽管陈慧的父母坚决反对这事,但是王影早就下了决心。后来王丽和爱人也就不阻挠了。王影在姐姐家中住了近半年的时间,得到了王丽无微不至的关心,每日三餐几乎都不重样。这让王影真正懂得了亲情的伟大。她每天看到姐姐、姐夫为自己忙碌的样子,真的好感动,但又不知应说点什么好。 王影生完孩子不久,她非要回去,王丽和陈军也没有办法,最后也只好同意,临上火车的时候,王丽硬是塞给妹妹500元钱,王影说什么也不要。当看到姐夫和姐姐要生气的样子,王影最后也只能收下。 王影回到家乡后,村里和乡里管计划生育的干部们看到木已成舟的事实,也没有办法,只好罚了王影家5000元的款,俩人东借西借,最后总算把罚款给交上了。 去年,他们的大女儿张玉考上了初中,他们的小儿子也上了小学。由于学校的收费是越来越高,光微机费就从5元长到了10元,书费每年也都超过50元,再加上教师们给定的各种各样的复习资料,这对于一个仅靠20亩地收入苦苦支撑的家庭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经济如此拮据,早已入不付出。 学校尽管给他们的子女免除了学杂费,但其它的各种费用对于这样的一个家庭来说,也是一个天文数字。如果没有姐姐王丽每月50元的定期汇款,他们家也很难支持到今天。 今年开春时,同村的村民约王影的丈夫张明到哈尔滨打工,在妻子王影的积极鼓励下,张明便和村民们一起去了哈尔滨。 在哈尔滨,他们当了建筑工,一天下来能净挣10多元。在家中苦苦支撑的王影,当她听到丈夫一个月能挣400多元时,在家中的所有苦恼和劳累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可是快到春节了,也没有接到丈夫一分钱的汇款,这几天,她几乎天天都到别人家中探听息信。 其实,远在哈尔滨市里打工的张明心里比谁都着急,他们盖的楼房早已竣工,但工程款迟迟下不来。他们几十个民工的血汗钱一分也没有得到。眼看着春节将至,每个人连回家的路费钱都没有了,要不回血汗钱,每个人都回不去了。没有办法,晚上几十个人只好挤在一个十几平方的小房子里,小房子不仅没有暖气设备而且还四面透风。粮食早已断顿,每天只能吃几个土豆充饥。白天,他们就分别去找有关部门要钱,有关的部门总是相互推委,谁也不愿意管这样的闲事。万般无奈的情况下,他们找到了黑龙江省电视台的法制在线栏目,不久,法制在线在黄金时间里向全国的观众报到了这起恶意托欠民工工资的事件,这起事件经新闻媒体曝光后,在全国引起强烈的反响。也引起国务院有关领导的高度重视,国务院有关领导亲自批示,要求在全国范围里清查拖欠民工工资的问题,要求各地党政一把手要亲自抓,要求在春节前务必还清民工的工资。 三天后,在市委们的亲自督促下,张明和村民的拖欠工资终于要了回来,当天的夜里便坐火车返回家中。 第二天,王影高高兴兴地陪着丈夫去了一趟银行,把5000元现金全部存入当地的银行里,手里拿着存款折,王影和丈夫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他们计划着明年再存5000元,留着给女儿将来上大学时用,甚至还幻想着等到攒到了一定的存款额时,俩人在村头开个小商店…… 接到陈慧的电话后,夫妻俩人简单一商量,就把刚刚存入银行的5000元存款全部取了出来,当天把俩个孩子托付给邻居后,第二天一大早就坐上了开往陈慧家的客车。 陈慧想放弃学业的念头是在母亲住院时产生的,她心里也是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父亲被捕,母亲病重,使原来幸福的三口之家,瞬间堕入痛苦的深渊里,往日的快乐已不复存在了。 王丽住了一天院才醒来,醒来的第一反应是一下子紧紧地抓住女儿的手,就像一个落水者忽然抓住一根木头一样。摸着女儿的小手,王丽心潮澎湃、思绪万千,望着女儿那忧郁的双眸,王丽竟一时不知从哪里说起。看着母亲睁开双眼,陈慧那紧皱的双眉,立刻舒展开,嘴角边漾起一丝淡淡的微笑。 “老妈,你终于醒了。”陈慧惊喜地说到。看着母亲要站起来,她又忙劝阻着母亲说: “妈妈,你快躺下,现在体力还没有恢复过来,还需要休息。” 王丽并没听从女儿的话,相反又挣扎了一下,坐了起来,陈慧连忙上前扶住了母亲。 “我是老毛病,不用住院,回家休息一下就没有事了” 王丽边说着边拨掉针头,站起身硬要往门口走,其实,她是知道的,对她们这么一个家庭来说,高昂的住院费是拿不出来的,家里有一点存款,那也是要留给女儿下学期上学时用,无论如何也不能住院。 母女俩争执不下时,王影和丈夫张明提着一篮子鸡蛋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见到了自己的妹妹,王丽那颗平静的心又一次激动起来,她上前一步紧紧地抱着妹妹…… 过度的激动使王丽又晕了过去。 “医生,医生快来啊!”陈慧急切地喊到。 “小姨,你快把我妈扶到床上去,我去叫医生。”陈慧见还没有医生进来,对着王影又说了一句。 “你快去啊!”王影一边答应着一边和丈夫俩七手八脚地把王丽扶到床上。 一会儿,医院的走廊里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走廊两侧病房里的陪护人员及轻病号们不约而同地走出房间,5名医务人员跟在陈慧的身后,急匆匆地跑进301病房,从他们那严肃的目光里,透出了一丝丝的焦虑。 “不知又是谁出事了。”其它病房里的人有的自言自语,有的议论纷纷。这也许就是同病相怜的原因吧?对于那些刚入院或病情加重的患者,其它病房里的病友或陪护人员往往对他们格外亲切,他们有的帮助打开水,有的帮助叫护士,有的帮助买饭等等。更多的人是经常会来到你的病床前,用一种近乎同情的眼神注视着你,除此之外恐怕再也拿不出什么来了。但这一切对那些已患绝症的人来说,无疑是在黑漆漆的夜晚突然看到了一丝微弱的光,内心会感觉到有一种无比欣慰的力量。毕竟在人生的尽头,还能让他们见到人生中最美好的东西,最值得他们去留恋,这一切足以让他们到另一世界上再细细地去品味了。 每位病房里的陪护人员,不管你来自哪里,彼此只要一交谈,就会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在夜里,他们会趁着护士小姐不在时,不时地聚在某个病房里喝上一顿水酒,然后借着酒劲胡吹一通。尽管自己陪护的亲人或朋友有着这样那样的不幸,但今天还是今天,明天还是明天,青山依旧,夕阳依旧,日子总要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过下去。 301病房的医护人员们正在紧张地忙碌着,其中一名年龄较大的医生抬头看到了没有打完的吊瓶,生气地训斥: “你们病人家属是怎么搞的。” 医生环视了一下王影和张明一眼又说到:“这么多的亲属连一个病号都照看不好,简直是不可思议。”王影和丈夫对视了一下,没敢吱声。 “这……我……”陈慧刚想说什么,话刚出口又噎了回去,她看到了医生们正在小声讨论着母亲的病情,她生怕哪句话说的不适当了,直接会影响到医生们的情绪,这样会给母亲的治疗工作带来麻烦。一位年轻的医生熟练地开了一张处方,其余的几位医生相互地审查了一下,看完后,他们不住地点头示意。 “就按这个处方配药,今天上午,要给患者挂三组吊瓶。”年轻的男医生温和地吩咐着身边的小护士。 小护士接过处方后,仔细地看了一遍,微笑着冲年轻的男医生点了点头,便急匆匆地下楼去了,年龄较大的护士又给王丽挂上了刚才没有打完的吊瓶。 看着刚刚开始输入的药液,年龄较大的那名男医生又不放心地扒了扒王丽的双眼,仔细地观察了一会之后,他直起身来,小声叮咛着陈慧说: “病人的心脏不太好,以后不能让病人情绪太激动了,要让她休息好。” “医生,我明白了。”陈慧小声地说,“我的母亲会有危险吗?”陈慧忐忑不安地问。 “我估计没有什么问题,不过这也很难说,还是需要住院观察治疗一段时间再看吧。”听了医生的话,陈慧用牙齿狠狠地咬住了下唇,没有说什么。 初春的暖风,吹绿了校园内的柳枝。沉静了一个假期的校园又恢复了往日喧嚣。一个假期都没有见面的同学们,返校见面后,显得格外的亲切。 今年张亮所在班级的同学就要毕业,平时也没有什么功课了,反正毕业了都给安排工作,因此有些同学没事会在寝室里神侃一会儿,有此学生忙着上网、查资料,准备写毕业论文,还有的同学则整日泡在网吧里,在那种虚无缥缈的世界里和异性的网友继续着他们温馨、浪漫、激情、神秘的爱情梦想,几乎每天都在编织着甜蜜的爱情神话。对于那些在校园里就进入恋爱季节的青年男女来说,在毕业的时候,他们精心培养的爱情幼苗,将要面临毕业分配这场暴风雨的洗礼。许多这样的幼苗都是在这场暴风雨中夭折,留给双方的仅仅是初恋的美好回忆,而这些回忆,足以让他们去品味一生一世。 张亮所在寝室里的男同学们又开始坐在床上神侃起来,首先李天横谈到美国政府黑暗内幕,谈完后,他又分析了美国有可能在最近的几年内要准备攻打伊拉克,一下子就把寝室里的同学吸引住了。 李天横说了半天,只有张亮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他的心早已飞到了陈慧的家乡。本来,他们早就约好了,等到开学时,俩人早来两天,这样可以去当地有名的风景区去游玩一次。开学一天了,陈慧竟然杳无音信,像是一下从地球上蒸发了一样。张亮心事重重地用眼睛盯着滔滔不绝地发表演讲的李天横。看到寝室里的同学们专心致志的样子,李天横自豪地环视了一下四周,又换了一个话题。 在学校里,张亮等了一个星期,陈慧还是音信全无。他也试着打过多次电话,可就是联系不上的,仅仅6天,但这对于张亮来说,好像过了一个漫长的世纪。那种牵肠挂肚的思念,常常让他夜不能眠,饭不能食,阵阵的心痛早已让他六神无主。 这几天晚上,张亮时常一个人坐在学校的篮球场地,眼前总是浮现出他们苦苦相爱了两年时间的一幕幕:在高高的青山上;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中;在涓涓的小溪边;在郁郁葱葱的森林里……到处都留下他们相互偎依的倩影。张亮时常想起一句话来,这世上有一种感觉叫做爱,爱是缘,被爱是份,有缘无份,有份无缘都是悲剧。其实,缘是天意,份却是人为。他们的爱情难道真是没有缘吗?难道这一切真的是天意吗?在心里,张亮反复在问自己。 一个星期后,当张亮返回寝室时,何明海兴奋的说:“有位长发飘飘的美女刚来找过你。” “陈慧回来了?”张亮高兴地笑起来。 “不是。” “你整天瞎开什么玩笑,没看见人家正烦着吗?”张亮马上睛转多云。 “不信的话,这些东西归我了。”何明海生气地躺在床上。 “什么东西?” 何明海懒洋洋地用手指了指床下一大包好吃的。 “不可能的,”张亮摆弄着食品说,“她没有说叫什么名字吗?” “罗珊珊。” “你是说罗珊珊刚来过这里。”张亮一把就把何明海从床上拉了起来又问,“人呢?” “走了大概有一个小时了吧。”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张亮生气地向门外跑去,随后张亮找遍了整个校园也没有发现罗珊珊的踪影。 罗珊珊的突然出现,这更促使张亮要出去寻找陈慧,当主意打定后,他去了一趟计算机系办公室。找到了计算机系的辅导员,替陈慧编了一个充足的理由,并给她请了半个月的事假。随后,张亮又找到了系主任张高,如实地和他说明了这个情况。张高很爽快地给了他几天假,张亮在走出系主任办公室时,张高又给张亮写了一张便条,说: “这是我教过的一个学生的电话号码及家庭住址,她在华南市公安局工作,如果有困难的话,你可以找她。” 张高又笑了笑,“你可要把陈慧找回来,见到她时,要告诉她,不管出了什么事,学还是要上完的。” “主任,谢谢您。”张亮感激地说 “钱够吗?不够的话我这里有。”张高说着就要打开挎包,张亮连忙按着他的手,说: “同学们早已给我筹集够了,张主任,在这里我替陈慧谢谢您了。” 正在这时,一个电话打了过来,看着张高接过电话,张亮马上站起身来,走出系办公室。 第二天早上,在李天横、王太兴、何明海、马丽、关宇、赵庆粉等同学地陪同下,张亮来到了火车站。时间还有半小时,马丽到车站外的摊位上给张亮买来了一大堆的食品。她打开张亮空空的背包,一包包把食品装进去,那温柔的动作让人一下子想起了多部韩国电视剧里的女主角。不过现在,同学们谁也没有开什么玩笑,每个人的心里都很沉闷。 说心里话,谁也不知陈慧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出的事决不是一般的小事,否则的话不会让一个品学兼优的学生自动放弃学业,放弃爱情。 短短的半小时,在张亮的心中好像过了半年。临上车前,李天横一再嘱咐,让张亮路上小心点,出了什么问题,立即打电话,如有必要的话,他们可以马上过去。马丽也一再强调,如果发现陈慧后立刻给同学们回电话,这样大家才放心。张亮还告诉同学们假若罗珊珊再来找他的话,你们一定要把她的住址记下来。最后张亮在众位同学千叮咛万嘱咐下,心情沉重地登上了开往华南市的火车。 火车长长的鸣笛声,让人们一下子想到了人生。人生中有许许多多生离死别、凄惨分手的情景。透过火车的车窗,张亮看着站台上送行的同学一个也没有走,他们久久地伫立在站台上,目送着渐渐消失的火车。 (全文完)    峰顶的叶,象一团团燃烧的火焰,染红了西边湛蓝的天际,与之辉映的晚霞悄然隐隐渐渐投入群峰的怀抱。三天后的一个傍晚,张亮来到了南方小城—华南市。前几年,华南市并不出名,自从华南市的火腿肠占领了国内市场后,全国几乎没有几个不知道华南市这个地方。近几年来,外地来投资的商人非常多。为了鼓励外地人来这里投资建厂,华南市政府也出台了许多的优惠政策。这使外地的投资商纷纷来到华南市。华南市的经济也飞速发展起来,虽然它经济发展的速度不如深圳、广州等大城市,但和黑龙江省各地相比,速度还是很惊人的。现在的华南市一年的财政收入是十几个亿,一个小城市的年收入是黑龙江省几个相同规模城市的总和。 下车后,张亮找到了站前的公用电话亭,他一次次地拨打陈慧家的电话,半天也无人接听,他忧心地放下电话机。走出电话亭后,他抬头仰视了一下天空,不知何时,天空已乌云密布。而在他心里的那团乌云似乎比天空的厚多了。 空气中到处都弥漫着一种潮湿的味道,看来,真的要下雨了。张亮的脑海中一片茫然,这么大的一个城市,要找一个连地址也不知道的人是谈何容易啊,他一时不知往哪里走。心里想起陆游的那首经典之作《钗头凤》——红酥手,黄腾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想当年陆游和唐琬分离后痛苦的思念,现在,自己也产生了如此愁绪,和陈慧欢情,竟然那么短暂。过了一会,张亮又想起陆游暮年写的一首七绝:城上斜阳画角哀,沈园非复旧池台。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此时张亮仿佛看到了自己和陈慧在林间嬉戏,在湖畔流连…… 行走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从人们神采飞扬的面容和匆忙的步履中,似乎可以寻觅到改革开改的脚步声。张亮的双眼不停地,从那些行色匆匆的路人脸上扫过。猛然,他发现了一位长发飘飘,身着白色风衣的细高女孩子,他的眼前一亮,这不正是自己要找的陈慧吗?如此看来,在冥冥的世间,确有高人的相助,这不正验正了那句话吗?梦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斓珊处。张亮快速越过前面拥挤的人群,向前追去。突然,一辆奔驰小轿车横在他的面前,等到奔驰车开走后,前面的陈慧早已不见了踪影。张亮急得不停地用手擦拭着额头的汗珠,短短的几秒钟,她不可能走的如此快,张亮的眼睛不停地注视着附近商店的大门,如果她进入了那个商店的话,过一会儿还会出来的。 雨点越来越大,雨滴砸在脸上,冷嗖嗖的、凉冰冰的。但张亮的心中凉意却更浓,他一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地,透过雨帘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附近几个商店的大门。 雨下的更大了,他全身的衣服早已湿透了,雨水顺着他的裤角和衣角不停地往下淌,张亮不停地用手抹着脸上的雨水,身体也在不停地打颤。但他不敢离开原地,因为他确信:陈慧就进了附近这几家商店。 大约40分钟后,“陈慧”真的从旁边的商店里走出来,头上顶着一个背包。走到车行道上后,只见她伸出右手,不停地示意想拦出租车,一辆红色的出租车嘎地一声停在她的面前,就在她打开后车门准备进入车里时,20米以外的张亮发疯地呼喊起来: “小慧……小慧……”张亮奔跑时脚底不断地飞溅起水珠。终于在“陈慧”要进车的刹那间,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陈慧”惊叫一声,猛然回头,直呆呆地注视着张亮,在她一回头的那一刹那,张亮才发现自己认错人了。 “小姐,对不起,我认错人了。”张亮抹去脸上的雨水,哭笑着,看着张亮真诚的目光,女孩温怒的面容立刻多云转晴。没有说什么,只是淡淡的一笑,转身进入出租车里。 站立在风雨中的张亮,内心深处充满了孤独与无奈,随即又被一种莫名的担忧所代替。漫步在风雨中,路人已渐渐稀少,没过多一会儿,几乎看不到一个身影。哗哗的雨声早已取代了城市的喧哗声,雨水和泪水夹杂在一起,顺着他的面颊流淌下来,分不清到底是雨水还是泪水。 走得实在是太累,张亮疲惫地靠在路边的一棵大树旁。往日的情景又浮现出来:有一次,他们俩人去郊游,出去时,还是阳光明媚。回来时竟遇到了瓢泼大雨,情急之下,俩人只好躲藏在一家农户的房檐下。尽管张亮用自己的风衣遮住了他们的头,最后,俩人还是被雨水浇成落汤鸡。在返校的路上,俩人嬉闹着,彼此用地上的稀泥抹了对方一脸…… 一阵阵的雷雨声,打断了张亮甜蜜的回忆,天色已渐渐地暗了下来,街道上的路灯也亮了起来,一眨一眨的好像是天上的星星。他曾记得,他们常常肩挨着肩、背靠着背坐在一起,一起数过天上的星星吗,当天空中偶而有一两颗流星划过时,陈慧往往会感慨万千……陈慧你在哪里?难道我们今生真的是无缘相见吗?不管你走到天涯海角,我都要找到你,张亮心里暗暗地下了决心。此时,张亮的心里又充满了一种无穷的力量和信心。 雨早停了,路面上的雨水已汇成一股股的水流,在路面上肆意地流淌着,飞驰的汽车溅起的雨水不断地落在张亮那早已湿透的身上,他不得不躲藏在一家商店的大门里,脱下湿漉漉的上衣,用两只手使劲地拧了拧,又无可奈何地穿上。当务之急是找个便宜的旅馆住下来,晾干湿透的衣服,明天好四处寻找。想到这里,他四下看了一下,发现在不远处,有一家小旅馆还亮着灯,张亮便走了进去。老板是一位40岁左右的中年妇女,待人非常热情,一见有顾客光顾,马上笑脸相迎。 “你们这里多少钱一宿。”张亮用湿透的袖口轻轻地擦拭了一下脸上的雨水说到。 “外地人,我一听口音就知道了,我和你说,今天你算是找对地方了,我们这里最便宜,仅仅20元。” “老板,你能不能给便宜一下。”张亮把湿乎乎的背包往上提了提说到。张亮心里明白:20元钱足足够他一个星期的生活费,如果这样的话,自己还不如到火车站的候车室里住。老板娘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张亮,并没有直接回答张亮的问题,反问:“你是大学生吧?”这个人的眼光还真不错,一眼能看出自己的身份,张亮心里不觉地暗暗佩服起眼前这位貌不惊人,但却很世故的中年妇女。 张亮点了点头,笑了笑,这种微笑对于他来说已好久不曾拥有了,今天也真是难得,连张亮也不晓得,自己在雨中被浇了整整一个多小时,浑身直打颤,现在竟然还能笑出来,其实这种牵强附会的笑有时比哭还难看。 “既然你是外地来的大学生,我给你打5折,每晚上只收你10元。”老板坦诚地说到。 张亮四下打量了一下,虽然旅馆小了点,也没有任何的装修,打扫的竟然一尘不染,张亮满意地点了点头,他伸手从上衣兜里掏出一个红颜色的学生证和一张伍拾元湿乎乎的钞票。 “我的身份证丢失了,只有这个学生证了。”老板娘接过张亮的学生证,借着室内的灯光,仔细地观看起来。 “这上面有钢印,是真的。”张亮怕她不相信,补充说。 “年轻人,你千万别误会,我是羡慕你的学生证,要是我的姑娘有一个该多好。” “你的姑娘?”张亮疑惑地看了一眼老板娘。老板娘轻声地叹了一口气又说: “去年,我的姑娘参加了高考,结果只差5分,没能圆上孩子的大学梦。没有办法,我的小姑娘现在只好呆在家中,和我共同经营这家小旅馆。 张亮也是深有感触的,物竞天则,适者生存,对于那些已经拥有的人难道不应去好好珍惜吗?不管如何,他要找到陈慧,不能让她失去上学的机会。 张亮住下后,老板娘给他拿来了一套干净的衣服,换上后大小还真差不多,看来老板娘的心眼还是不错的。张亮脱下湿衣服后,把它们放在水盆里,他便开始洗起脏衣服来。哗哗的流水声,把张亮的思绪又一次带回了学校。 在学校里,自从和陈慧相爱后,张亮的衣服自己从来没有洗过。每到星期日,陈慧就会主动地来到男寝,把张亮应该洗的衣服全部拿走。陈慧拿着洗衣板和洗衣粉走在前面,张亮用双手端着装满衣服的洗衣盆跟在身后,那样子就像一个最忠实的奴仆。在水房里,陈慧洗衣服,张亮则在旁边注视着,等到陈慧洗完后,张亮负责把水拧干净,然后再把它们放到女寝的晒衣架上。衣服晾干后,陈慧再把张亮的衣服叠好,送回张亮的寝室。 记得有一次,张亮把一件衬衫精心洗完后,把它随意扔到床上。和往常一样,陈慧来拿脏衣服时,竟然没有看出来是洗过的,便一起拿走,又给洗了一遍,事后,全校的学生都把这事传为笑话。从现在看来,陈慧真的已成为他生命中的一部分,可她在哪里呢?张亮在心里情自禁地背起了徐志摩的一首诗《我等你》 我等候你 我望着户外的昏黄 如同望着将来, 我的心震盲了我的听。 你怎么还不来?希望 在每一秒钟上允许开花 我守候着你的步履, 你的笑语,你的脸, 你的柔软的发丝, 守候着你的一切; 希望在每一秒钟上 枯死—你在哪里? 我要你,要得我心里生痛, 我要你的火焰似的笑, 要你的灵活的腰身, 你的发上眼角的飞星; 我陷落在迷醉的氛围中, 像一座岛, 在蟒绿的海涛间,不自主地在浮沉…… 喔,我迫切地想望 你的来临,想望 那一朵神奇的优昙 开上时间的顶尖! 你为什么不来,忍心的? …… 他抵低地反复吟诵着这首诗,忽然,他眼前一亮,想起陈慧曾说过,他的父亲是一所小学的校长,在市里还是在乡下,他当时没有太留意,不过这样,范围就缩小很多了。想到这里,张亮兴奋起来,明天的行动总算有目标了。 一大早,张亮便醒来,换上自己的衣服后,简单地吃了点饭,便急忙地走出了小旅馆,没多一会儿,他的身影便消失的茫茫的人群中。张亮找到了当地的教育局,在有关人员的帮助下,他查到了陈慧的父亲——陈军是本市第9小学的校长,不过教育局的领导还告诉他,陈军现在已被检察院批捕,除此之外,张亮也没有获得重要线索。不过张亮心里很高兴,这几天的努力没有白费尽,最起码,他已经知道了陈慧没有上学的原因,还知道了她父亲的工作单位。下一步只要找到了陈军的工作单位,马上便会知道陈慧的家庭住址。兴奋的张亮顾及不上连日的疲劳,从教育局出来后,他便打车来到了第9小学。第9小学的门卫告诉他说,陈校长的楼房已被法院查封了,他们也不知陈校长的妻子现在住在哪里? 晚上,张亮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来到了公用电话亭,他试着拨打了张高曾给过他的电话号码,没想到还真地打通了,对方传来一个甜甜的女子声音: “你好,请问你找谁。” “你好,我是张高老师的学生。” “呵呵,你就是张亮啊!张老师早就打过电话了。”女孩子口齿伶俐地说到。 “噢……噢” “喂,你现在住哪?我明天过去找你。”女孩子热心地问道。 张亮拿着话机想了好半天,才想起了自己住的小旅馆的名字,他刚回答完地址,对方还像又有什么事似的,仅仅和张亮说了一声再见,就急匆匆的把电话给挂了。 张亮握着话机的手好长时间没有放下来,下一步,他也不知怎么办,张主任的这名女学生能帮上忙吗?如果人家不理睬的话,自己人生地不熟的,这么大的一个城市,人海茫茫,他到哪里去找呢?希望就像肥皂泡一样破灭了。从公用电话亭到他住的小旅馆,两地相距不过100米,张亮却感觉走了很久很久,再过几天,自己的假期结束了,就只能独自一人回去了。回去后,他将如何面对陈慧的同学们?如何面对她的老师?特别是如何面对内心深处的小慧?失魂落魄的张亮不知自己是如何进入小旅馆的。这几天都没有好好吃东西,身上所带的同学们捐的钱花的也所剩无几。躺在床上,他望着星光灿烂的天空,眼前一会儿浮现出陈慧的倩影,一会儿又浮现出母亲那慈祥和蔼的面容,一会儿又浮现出父亲那严厉的目光……他迷迷糊糊地进入梦乡。不时被恶梦惊扰,一会儿梦到被一群猛兽追赶;一会儿又梦到被一群野人追杀;一会儿又发现自己落入大海,正被一群鲨鱼围攻……半夜里,他被恶梦吓醒,醒来时发现自己全身湿漉漉的,头很热。由于连日来的疲劳,再加上前几天的雨淋,他感觉到浑身冷得直打颤,和歹徒搏斗时留下的几道伤口也隐隐作疼。他摇摇晃晃着下了床,把一条毛巾浸泡在水里,然后把湿毛巾从脸盆里拿出来,双手用力地拧了拧,然后把它盖在自己的脑门上,但还是无济于事。他索性又下了床,从旁边空着的床上又抱过一床被,把它盖在身上,感觉稍微暖和一会儿。他知道自己感冒了,现在自己孤身独处异地,陈慧还是杳无音信,无论如何现在也不能倒下。 第二天,张亮很晚才起床,刚刚洗完脸,老板娘领着一个姑娘走进他的房间。 “我是王娟,是张高的学生,在市公安局刑侦科工作。”姑娘自我介绍到。看着张亮呆呆的样子,她又笑了笑说了一句: “我们不仅见过面,而且还通过电话。” “噢,原来是你,上次在商店门口,我把你当成我的同学,请别介意。”张亮歉意地主动伸出手来,王娟上前握住张亮的手,笑吟吟地说到: “我们不打不相识吗?” 不管从那个角度看,王娟那婀娜多姿的体型,那笑容可掬的外貌,那谈吐不凡的气质,就像陈慧的孪生姐妹一样。无怪乎,张亮那天认错了人。王娟对张亮格外热情,可能是由于张高的关系,也可能是由于和张亮是校友的关系,另外的一个原因是她对张亮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好感。 其实有关张亮的爱情故事,她从张主任的电话中已了解了一部分了,她为他们真挚的爱情所感动,从心里也非常羡慕陈慧能有这样的一位男朋友。自己参加工作已二年多了,处过的男朋友也不少,但像张亮这样的人品,恐怕自己还没有遇到过。她常常抱怨缘份没到,要想真正找到一个爱自己的人和自己所爱的人也是很难的。 应王娟的要求,张亮把学校里现在发展的一些情况简单地介绍了一下。王娟听得非常认真,从她那妩媚的表情上,一点也不像是一名刑警,张亮看她倒像一个演员,听了一会,王娟忽然打断了张亮的话,说: “你的声音沙哑,感冒了吧?” “可能吧,不过没有关系的。”张亮笑了笑说到。 “噢!对了,你女朋友的父母是做什么工作。” “听陈慧说过,她的父亲是小学校长,她的母亲没有工作。” “你没有到各学校去问一下吗?” “问了,陈慧的父亲被关了起来,家也被法院查封了。”张亮沮丧地回答到。 “这事交给我办吧,你明天先去医院看一看医生,先把病治好了,有消息的话我会尽快通知你的。还有,你如果住在这里不方便的话,可以到我家中去住。” 王娟说到这里,偷偷地看了一眼张亮,又说: “我现在住在单位的寝室里,父母给我买的楼房是空的。” “给你添了这么多的麻烦,我真的有点不好意思,我的生活问题你就不用担心了,我会处理好的。” 听完张亮的话,王娟沉思了一会,张亮也不便去打搅,过了一会儿,王娟便起身告辞,张亮一直把她送出小旅馆的大门,并看着她钻进警车。王娟摇开车窗的玻璃,微笑着向张亮挥了挥手,她用手挂上档后,用力踩了一下油门,警车如离弦之箭,呼地一下向前冲去,张亮看着一溜烟开走的警车,真不敢相信:娇羞的王娟竟会有如此高超的车技。 清晨,华南市的步行街上,各式各样的小吃应有尽有。张亮随便找了一家小吃部,要了一碗汤圆,坐在那里慢慢地吃了起来。餐桌的对面似乎又出现了陈慧的身影。在学校时,学校的餐厅里学生太多,有时饭菜也不可口,而校外的各餐馆不仅花样齐全且相当便宜,一大盘饺子仅卖3元钱,一盘炒菜不管是荤的还是素的都是2元,虽然都是小盘的,但对学生们来说,也足够吃了。每到用餐的时候,有一大部分学生都喜欢到外面的小餐馆里吃。自从张亮和陈慧确定下关系后,俩人除了早餐外,几乎顿顿在一起用餐。每逢陈慧高兴时,她会趁着旁人不注意,喂上张亮几口,尽管有时张亮很难为情,但还是很高兴,每次总感到心里甜甜的。 大街上的叫买声,让张亮从甜蜜的回忆中醒来,周围餐桌的客人早已离去。时间看来已不早了,他勉强地咬了两口馒头,付完款后,站起身,仍然感到四肢无力,头发涨,眼睛几乎看不清东西,真的有点挺不住了。现在,只能去看医生了,然后再回到小旅馆等王娟的电话,毕竟人家是刑警,只要她出面,应当是没有问题的,张亮边胡思乱想边往医院走去。 这几天,陈慧一直在骗母亲,说因为鼠疫的原因,学校又放了一个月的长假,她不想让病重的母亲一下子知道了辍学的事,想等到母亲出院的时候,再慢慢地让她知道。病情渐渐好转的王丽还真相信了女儿的话。在去年,由于鼠疫的原因,学校也曾放过一个月的假。听了女儿的话,王丽和妹妹王影竟然一点也不怀疑。连日来,王影一直守护在姐姐的病床前,由于家里还有两个上学的孩子,王影一直放心不下,昨天才刚刚让丈夫先回家看一看。 自从小姨夫走后,每次买饭的事就由陈慧负责了。当张亮从侧门进入医院时,陈慧恰好也从医院的正门出去,俩人几乎是擦肩而过,当张亮进入住院处时,陈慧还回头瞅了瞅张亮,总感到这个人很像张亮,不过她真的不相信张亮会来到这里的,看着张亮的背影,陈慧痛苦地摇了摇头。 当初,王娟之所以答应了张高的要求,完全出于一种师生之间真挚的感情。但后来却变了,从在出租车旁见到张亮的那一瞬间,她那少女心扉的大门似乎已被打开,羞涩的心胸里顿时产生阵阵涟漪,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那种一见钟情的感觉吧! 张亮不仅仪表堂堂、谈吐不凡,最重要的是他对真爱执著地追求。在当今这个商品时代实在难得,尽管追求她这朵警花的人不计其数,其中有大学的同学,当警察的同事,在市委工作的机关干部,市委主要领导的公子哥们,当地大款的少爷们,如果全算上的话少说也有一个加强连了,但她的芳心始终也没有归宿。她似乎在等着一个人,是谁她也不知道,也许是缘份没到吧,她心里经常这样安慰自己。 在小旅馆里第二次见到张亮时,王娟已深深地被他吸引住了。她这时才相信缘份已到了,她也知道,既然陈慧默默地离开了张亮,肯定是有她的充足理由,他们之间的缘份也就没有了。不过张亮既然要找到她,她就应当帮助他,这也是她的本意,她也想找到陈慧,因为现在她对张亮过去的恋情特别感兴趣,特别是想见一见陈慧,是什么样的女孩子让张亮魂牵梦绕,让她最感兴趣的是陈慧放弃学业与爱情的理由是什么?这不亚于她对一起大案要案的兴趣,在她看来这不仅影响着自己的现在,还可能影响着自己将来的幸福。 在同张亮一起并肩寻找陈慧的时候,每当俩人单独走在小路上的时候,她多次偷偷地注视着张亮,每次,张亮都是眉头紧锁目无表情,张亮越是这样越激起王娟的爱慕之情。有几次,王娟的脑海里产生了一种幻觉,张亮牵着她纤细的小手,俩人有说有笑的,漫步在乡间的羊肠小道上,无拘无束地畅谈着美好的未来,幻想到高兴的时候,王娟竟能情不自禁的笑起来,笑得常常让沉思中的张亮莫名其妙。看着张亮如此的表情,王娟笑得更开心,当张亮问起原因来,她的脸羞涩地红起来。少女自然有少女的秘密,既然人家不乐意说,张亮也就不便问。 经过王娟半天的努力,他们查到了陈军被关的看守所。随后,王娟又带着张亮来到了看守所。由于是大家较为熟悉的警花——王娟,看守所里的狱警非常热情,按照内部规定,没有判刑的嫌疑犯是决不允许让外人探望的,主要是怕他们彼此串供,给案件的侦查工作带来不便,作为刑警王娟清楚这是制度。 她指着张亮向所长介绍道:“这位是陈军的律师,他有几个问题还需要核实一下。” 王娟也真会演戏,既然要演就要演出点水平来,张亮心里暗暗地笑了起来,他主动把手伸过去,紧紧地握住所长的手,连声说到:“又要给你们添麻烦了。” “我们也算是战友了,还这么客气,”所长面带微笑地说,“不过,陈军原来的律师好像不是你?以前,我好像也没有见过你。” “噢,这就对了,我是刚到律师事务所实习的律师,陈军的律师今天有点事,让我替他跑一趟。” “行,没关系的,反正陈军的案子现在就等着法院的判决了。”所长连连点头说。张亮不愧是大学里的高材生,演戏也很在行,连他面前的老公安也被他给骗了,刚才还为他捏着一把汗的王娟,满意地笑了。 在所长的亲自安排下张亮和王娟很快就见到了陈军,陈军对他们的到来非常不安。王娟掏出警官证给陈军看了看,“把他的手拷打开。”王娟威严地命令到,她一反刚才温柔的性格,在张亮的心目中真是判若两人,张亮也不吱声,默默地注视着陈军:陈军长长的胡须好像好久没有剪了,脸色苍白、目光呆滞。不过他的眼睛很像陈慧,这又让张亮想起了陈慧那深情的双眼,那双眼睛,曾给张亮留下很多美好的回忆。 “我是警察,有几个问题想问一问你,希望你能如实地回答。” 陈军用疑惑的目光,抬头偷偷斜视了一下,又连忙低下头,“好,我一定如实回答。”陈军连连点头说。 从陈军那里得知,陈慧家中只有一亲属叫王影,还知道了王影家的电话,除此之外他们一无所获。在同陈军的谈话中,他们还了解到,陈军并不知道,陈慧母子俩的近期情况。 在回来的路上,王娟用手机和王影的家中联系了一下,恰巧王影的丈夫在家,他告诉了王娟陈慧的母亲现在所住的医院。尽管如此,王娟还是不希望找到陈慧母子的下落,只有这样,她才有机会和张亮在一起的,爱情就是这样的,是自私的。 第二天,张亮和王娟在市人民医院住院处的301房间里,终于发现了陈慧的身影。看着陈慧憔悴疲惫不堪的样子,张亮真的不能想像这几天里,陈慧是怎么挺过来的,内心深处所受到的煎熬恐怕只有他才能真正地理解。陈慧也不相信张亮会忽然出现在她面前,让她一点心里准备都没有,也不知和张亮应该先说句什么,她惊喜地站起来,慌乱地用手理了理零乱的发丝,半天说不出话来。她给张亮和王娟客气地让座,俩人却相对无语。 病床上的王丽已经熟睡,除了墙上的挂钟在滴滴哒哒地响着,房间里静静的再也没有任何声音。从俩人的表情上,王娟早已明白了一切,她表情极不自然地瞅了他们俩一下,什么也没说,当然了,这个开场白的主角不应该是她。 张亮本来准备了许多话要说,今天和陈慧见面后,他竟然忘得一干二净了。其实他不用任何的语言表达,从他的眼神中,陈慧早已读懂了一切。从俩人的表情上,王娟的心里失望到了极点。尽管她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但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天来的如此之快。 早在小旅馆时,张亮从王娟的眼神和羞涩的表情中,他的心里就有一种感觉,特别是这几天的频繁接触中,他隐约地感觉到,王娟已爱上了自己。其实他的心里也很喜欢王娟,她的性格和陈慧的性格恰恰相反。在张亮所认识和所见过的女警员中,从长像和气质上说,恐怕没有一个人能比不得上王娟,王娟不仅有着娇美的容貌而且有一种足以让男人们迷倒的身材和非常理想的工作。在心中,张亮也试着给王娟让出一席之地,无奈心中的空间早已被陈慧占满,再也没有一块可开垦的土地了,他想说出来,又怕伤害了王娟的心,没有办法,只能等到合适的时机再说吧。 陈慧的母亲王丽不知何时醒来,她直起身来。陈慧见到母亲醒来后,非常高兴地上前抱住母亲,那兴奋的劲头,是王丽入院以来第一次见到。陈慧撒完娇后,又高兴地把张亮介绍给母亲,说:“这是我的大学同学——张亮。”陈慧并没有说是她的男朋友,她认为这件事应让母亲慢慢了解,或者等到母亲出院时再告诉母亲。介绍完张亮后,陈慧用眼睛瞅了一下王娟,王娟忙自我介绍到:“我叫王娟,是张亮的朋友。”王丽微笑着冲着陈慧点了点头。 “你们快开学了吧?”王丽从床上坐起身来,仍旧微笑着注视着他们俩人,听了母亲的话,陈慧慌忙低下头,张亮点了点了头。正在这时,王娟挎包里的手机嘀嘀地响了起来,她从包里拿出来看了看号码,然后神色慌张地走出门外,过了一会儿,她紧绷着脸走进病房,说到:“又有一个女孩子被杀,这是第三个了,我得马上去现场。” 看着大家不吱声,她又说: “你们出门时也要小心点。” “别误了你的事,你快去吧。”张亮说。 王娟歉意地笑了笑,一转身推门走了出去。“小慧,我出去送一送她。”没有等到陈慧有任何的反应,张亮便推门走了出去。 在医院的走廊里,张亮从后面叫住了匆忙赶路的王娟,听到了张亮的声音,王娟本能地停住了脚步,回头用一双一眨一眨的大眼睛注视着张亮,当俩人的目光接触到一起时,张亮忙把目光移开,低声说:“谢谢你。” “说完了吗?”王娟目光中流露出一丝丝的温柔,目光仍没有离开张亮的面孔,张亮用一种坦诚和善的目光迎接住对方那含情脉脉的目光,又说:“路上开车小心。” “就这些了吗?”王娟仍旧用一种不依不饶的口语问道。 看着张亮神色慌乱的样子,她咯咯地笑起来。几年的刑警生涯,铸造了她内柔外刚独特的性格,她向前走了几步,忽然抓住张亮的手,注视着张亮略微慌乱的目光,深情地说了一句: “我喜欢你。” 王娟说完后,慌忙转身离去,她不想让张亮看到她那羞涩的面孔。 走廊里,张亮呆呆地站着,尽管她知道王娟的心里所想,但他今天真的没有想到,王娟能如此直率。在病房里等了很久的陈慧,和母亲打完招呼后,脚步轻轻地来到了张亮的身后,她从张亮的身后用双手轻轻地抱住了张亮的后腰,从温柔的拥抱中,张亮体味到她那轻盈柔软身躯的气息,使他又一次体味到往日的温馨与浪漫。他转过身来,拉着陈慧的手,俩人一起坐在走廊的长椅子上。 “你为什么不去上学了?”张亮带着微微的责备语气问到。 “我们家中发生的一切,你可能已知道了,我已没有条件再去上学了。”陈慧悲哀地说到,她的眼睛始终不敢正视张亮的双眼,手不停地搓着衣角。 “不是还有我吗?我还有半年就要参加工作了,你剩下的两年学业,我完全可以帮助你。” “可是我不想欠你太多,我无法偿还。” 从陈慧说话的语气中,张亮听出了那种悲观、失望与无奈的情绪,他极力去安慰她,并把学校领导们的话一五一十地传达给陈慧。他还分别给她讲述了同学们的一些情况,并一再强调同学们非常想念她。张亮又把她的实际状况分析了一下,在张亮耐心开导下,陈慧决定和张亮一起回学校。但她唯一不能放心的是自己的母亲,再过几天,母亲就可以出院,连个工作也没有,如何生存。听了张亮的劝说后,她觉得张亮说的也有一定的道理,如果自己不上学了,将来恐怕连个工作也不好找,将来拿什么来赡养母亲。到时候可能连自己也养活不了。更何况再过几年父亲也出狱了,那时的年龄也大了,再加上有那段不光彩的历史,谋生难可想而知。如果自己大学毕业了,至少也能找到一份工作,到时完全可以赡养父母。经过反复思考后,陈慧放弃了原来的幼稚想法,决定先去上学,看着陈慧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放弃自己辍学的想法,张亮欣慰地笑起来,这是半个多月以来,最开心的一天了,他在走廊里情不自禁地哼起了《相逢是一首歌》: “你曾对我说,相逢是首歌,年轻是春天的海洋,青春是绿色的河,你曾对我说,相逢是首歌,年轻是春天的海洋,青春是绿色的河。你曾对我说,相逢是首歌,歌手是你和我,心儿是永远的琴弦,坚定也执着……”    当得知陈慧的思想变化后,王娟心里是又喜又悲,喜的是陈慧又可以和她心爱的人在一起学习了,悲的是自己的感情世界又一次受到了重创,流血的伤口在短时间内是很难愈合的。 王娟怀着极其复杂的心情把张亮和陈慧邀了出来,他们信步迈入一间门脸不大的汤圆小铺。南方人爱吃这种风味,他们要了几个糖馅和肉馅的汤圆,王娟特意为张亮要了两个北方小菜,席间,张亮和陈慧怀着一种感激之情,轮流给王娟敬酒,也许是工作性质的原因,王娟的酒量非常大,不过一个小时,张亮和王娟把二瓶啤酒喝了个底朝天,张亮说话时舌头有点发硬,语速明显地放慢起来,有时一句话要重复说两遍,但王娟似乎越喝越起劲,话语明显地多了起来,面颊微微的泛红,情绪也越来越激动。 三个人喝完了三瓶啤酒后,王娟似乎还是没有尽酒兴,她又让服务生拿来6瓶啤酒,王娟分别给了张亮和陈慧俩人每人两瓶,并一再强调必须喝完,张亮和陈慧相互对视了一下,无可奈何地端起酒杯。 也真怪,陈慧的酒量特别大,尽管平时很少喝,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酒逢知已千杯少的原因吧!喝酒其间,王娟随意问了陈慧母亲的病情。 一提起自己的母亲,陈慧心里非常高兴,她告诉王娟,母亲的病已基本上治愈了,不过心脏病和糖尿病是去不了根的,过几天出院后,还需要长时间的调养。当张亮问起她的母亲出院后的住所时,陈慧又愉快地告诉他们,就是在你们没来医院之前,她和小姨王影把她家中的值钱的东西都变卖了,王影又给了陈慧5000元钱,她用这些钱在市郊的一个偏远的小山村里买了一栋60平方米的平房。当谈起自己买的新房时,陈慧神色飞扬起来,她兴致勃勃地给他们介绍了房子具体的位置及大小,以及自己和小姨王影俩是如何才联系到这栋房子的等等。王娟似乎对此话题并不感兴趣,张亮不时地用眼角扫过王娟的脸,他发现王娟不时地用醉意朦胧的眼睛上下打量着陈慧,王娟心里暗暗佩服张亮的眼光,陈慧不仅有优雅的气质,而且有一种足以征服任何男人的温柔性格,以及能吸引住男人心弦的甜甜的声音,想到这一切,王娟的心里莫名地产生了一种自卑感。 王娟结完了帐,三人一起走出了餐馆。王娟同张亮简单客套了几句,便起身告辞,她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刚拉开车门时,又把车门关上,对站在身边的陈慧说:“张亮这个人很不错的,为了你,他可以什么都不顾,你要好好地珍惜。” 她又笑了笑说:“要不的话,我可要下手了。” 陈慧没说什么,此时,她也真的没话可说,只是尴尬地站在那里,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张亮。 “你们返校的时候,我就不去送你们了,省得给你们当电灯泡,如果有缘的话,我们还是可以相见的。” 她说到这里,用眼睛注视了一下张亮的面部表情。听了她的这句暗示,尽管酒喝的多了一点,但张亮的心里最明白,不过他没有表示出来。 王娟说完后,回头看了看等她的出租车,上前轻轻地握了握陈慧的手,又过来握住了张亮的手,张亮发觉,她握手的劲非常大。当张亮注视着她明亮的双眸时,她有意地眨了眨双眼,在王娟的心里,一点也不怨恨张亮的选择,这几天里,毕竟张亮给过她甜甜的梦,人有了梦才会有幻想,有了幻想才会有希望,生命的源泉才会永不干涸。 对于王娟的种种暗示,张亮是心知肚明的,只不过他还是假装糊涂,因为他真的不想伤害眼前这位纯情浪漫的少女。 其实被一位纯洁的少女所爱,对于男人来说,这是人生一种最大的幸福。自从遇到了陈慧的那一瞬间,张亮自己也不知为什么,陈慧在他的生命中就占了整个位置,她的音容笑貌始终印在他的脑海里。别的靓丽女孩子的出现只能像天空的一颗流星,在他的心目中留下瞬间的美丽,随着时光的流逝,会淡淡地忘却。唯有陈慧的倩影却深深地烙印在心里,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烙印会渐渐地升华成一种超越于凡俗的爱,这种爱足以熔化世界上的一切。 王娟走后,张亮和陈慧漫步在夜色朦胧的街头,远处的灯火如繁星点点,四周河流遍布,水波粼粼,在月色下泛着银光,一派江南水乡夜色,与张亮童年的憧憬似乎奇妙地重合……时光的流逝,带给他的是对今生爱情的珍惜。经历了这次事后,陈慧变得异常成熟起来,她把两只手分别放在牛仔裤两侧的兜里,低着头,慢慢地跟随着张亮。 经过一处拐弯时,突然,她不顾一切地扑到了张亮的怀中失声痛哭,这悲哀的哭泣,在沉静的夜色里,听起来是那么的凄惨,如此的让人心碎。 张亮轻轻地把陈慧拥在怀里,想到陈慧近日来心里所承受的巨大压力,又想到自己为了寻找陈慧,几乎寻到了天涯海角,特别想起自己站在风雨中瑟瑟发抖无比绝望的样子。他思绪翻腾,眼眶里直打转的泪水叭哒叭哒地跌落下来。 夜色更浓。阵阵夜风袭来,气温骤然下降,在张亮怀里的陈慧却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暖,那么多日干涸的心灵似遇到一股春风、一股涓涓清泉,渐渐地温暧滋润。 偶尔有几位经过这里的青年男女,纷纷地向他们投来羡慕的目光。不远处的街灯已全亮,灯火通明,地连着天,天连着地,远处分不清哪里是天空,哪里是地面。 互述离别的痛苦以后,在陈慧的建议下,俩人一起来到了位于郊区陈慧的新居,事先陈慧便告诉张亮,今天晚上不用去医院护理母亲了。知女莫过于母,早在医院的时候,细心的母亲第一眼就看出了他们俩人的关系。既然女儿没有说,母亲也不便说什么。今天晚上,母亲说什么也不让女儿护理自己,说有王影一个人就可以了,你们同学这么老远的来看你,你要陪好人家,母亲的通情达理让女儿心里一热,由衷地产生了一种感激之情。 迎着满天的星星,俩人经过半小时跋涉,来到陈慧家。她的新居是南方乡村标准的住宅,住宅的四周种植了许多枝叶繁茂充满旺盛生命力的菩提树。菩提树原产印度,是亚洲热带和南亚热带地区常见的树木,传说佛祖释迦牟尼即静坐树下而悟道,演成佛教,具有思辨哲理,故此树也叫思维树菩提榕。今天,中国南方已是广植菩提榕。 陈慧推开庭院的木门后,又从里面把门锁上,然后牵着张亮的手穿过房前的小四合院,张亮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四合院约有20多平方米,中间有一棵挂满了金黄色柑桔的桔树,柑桔太稠了,个头很大,在明亮的月光照耀下,嫩蓬蓬的树枝都变成了朦胧的淡黄色。院子里铺着青色的石板,石板与石板的衔接处缝隙很大。俩人进入房间后,张亮才知道这是一个三间房的住宅。中间的一间是厨房,东西两屋是卧室,中间的厨房把东西两个屋子一分为二。进屋后,陈慧把白色的风衣脱下来,挂在墙壁上的挂钩上,里面露出了一件紧身的白色的羊毛衫,婀娜多姿的体型一下子全暴露在张亮的眼前。张亮呆愣地注视着陈慧,陈慧并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她让张亮睡在东屋,她睡在西屋。吩咐完后,她便把西屋里的一床被抱到东屋,放完被后,她脱掉鞋子,爬到床上,半跪在床上开始忙碌着。 看着陈慧纤细美丽的身影,张亮想起了韩国电视剧里的女孩子们,不管从哪个角度上欣赏,温柔的陈慧真的很像韩国女孩子,当他想到今晚可以和心爱的女孩子独处一室,可能要发生许多故事时,内心里禁不住心潮澎湃热血涌动。 窗外暮色苍茫,室内,在微弱的灯光下,陈慧那诱人的身姿,白净娇艳的面容,那长长的秀发,激起了张亮无尽的遐想。当陈慧替张亮放好行李后,他上前一下子抱住了她,陈慧本能地往旁边一闪,俩人竟一起倒在床上,俩人都呆愣住了。片刻之后,张亮便用双手把陈慧的脸捧起来,借着灯光,他深情地端详起来,陈慧羞涩地闭上了双眼,浑身上下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张亮忍不住的把厚厚的嘴唇压在陈慧的小嘴上,不断地吮吸着陈慧的舌头。刚开始时,陈慧还是本能地躲闪着,渐渐地整个身心都被张亮内心的热血所溶化,逐渐地由被动接受变为主动回应了。俩人的舌头刹那间便搅到了一起,一种幸福的暖流通过彼此的舌尖在他们的身体里不停地传递着,张亮的双手也不安分地伸到陈慧的羊毛衫里…… 突然,张亮从陈慧的衣服里抽出双手,跳下床,快步跑出门外。仰躺在床上的陈慧愣了半天,才极不情愿地下了床,轻轻地来到室外。 “对不起,我怕伤害你,所以我才……”张亮面部微红,吱唔了半天,这时,陈慧才弄明白突发的变故。陈慧感激地从后面抱住了张亮说到:“你为我付出那么多,我真的不知如何报答你才好,我为你做什么都愿意。” “感恩报德不是真正的爱情。”张亮说,“真正的爱情是没有任何理由,没有任何条件的。” 听了张亮的一席话后,陈慧似懂非懂地点了点了头。 “我们进屋休息吧,”陈慧轻声地说,“明天我们还要接妈妈出院呢?” “好的。不过,后天我们也该返校了,否则的话,还要再请假。” “我听你的。”听完陈慧的话后,张亮没有再说什么。他上前牵着陈慧的手,俩人一起走进房间,陈慧随手把房门关上,彼此理性地,在走廊里相互拥抱了一下,便各自回到自己的卧室。 躺在床上的张亮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他坐起来,眼睛下意识地向西屋里瞅了一下,西屋里的门半掩着,陈慧根本就没有关门,他几次想走进陈慧的屋里,和她相拥而睡,但他又怕控制不了自己的行动。就这样,他胡思乱想了大半夜,后来竟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里。 在梦里,他看见陈慧身穿一件橙色的吊带睡衣轻盈盈地来到了自己的床头,并俯首在他的额头上轻轻地吻了一下,他兴奋地直起身来,抱住了全身颤抖的陈慧…… 当他从兴奋的呼叫声中醒来时,发现自己竟是在做梦。他抬起手腕来,借着月光,看了看手表,刚刚半夜。他索性披上外衣,下了床,轻轻推开了西屋那半掩的门,发现陈慧蜷缩着身体,嘴角洋溢着一丝甜蜜的微笑。身上的被早就被她踹到了床下,张亮把地上潮湿的被抱到自己的房间里,又从东屋拿来自己盖过的热乎乎的被,轻轻地给陈慧盖上。他坐在陈慧的床边上,注视着陈慧一会儿,又把门轻轻地掩上,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山村的夜晚,深沉而又寂静,银白的月色掺和着柔和的光,分别映照出房屋内张亮的身影。 当一缕金黄色的阳光倾泻进室内时,张亮仍旧还躺在床上酣睡,陈慧早已起床。她把长长的秀发卷成一个大大的发髻,细腰上系着一条花边的短围裙,她在锅内煮了两袋方便面,然后又在锅里煮了6个鸡蛋,她除了会煮鸡蛋和方便面外,恐怕再也不会做别的饭了。做完饭后,她兴高采烈的走进东屋,用力推了推沉睡中的张亮,结果张亮丝毫没有醒的意思,相反他把被子用手拉了一下,继续酣睡。陈慧灵机一动,快步来到厨房,一会儿便拿来一碗水,用手指蘸了一下水,轻轻弹在张亮的脸上。张亮一翻身坐了起来,用一种惊喜的眼光打量着陈慧,看得陈慧心里直发慌,她瞅了瞅自己。 “我哪个地方不对吗?”她又瞅了瞅自己说,“你为什么这样看我。” “看到你,让我想起一个人来。” “她是谁?不会是你刚认识的女孩子吧!” “看你的心眼,就像针孔一样,”张亮用手指了指陈慧的额头笑着说,“我说你很像新婚的小媳妇。” “你敢说我,”陈慧生气在撅起了小嘴说,“让你品尝一下冷水浴的味道。”说着,她把一碗水全部倒在了张亮的脸上,张亮惊叫一声,光着上身从被窝里跳了起来,陈慧脸色绯红地跑到房外。 陈慧的母亲王丽出院三天后,王娟便找到了她,她高兴地告诉王丽,她这几天一直在帮她找工作,今天终于有一位老板答应想聘用她了,工资是400元。得知这一消息,陈慧母子俩特别高兴,晚上非要安排她吃饭,推辞半天后,王娟还是没有答应。她一再表示等到她们家经济好转了再来吃。临别时,陈慧和母亲一直把王娟送到村口。回家的路上,王丽不停地用手抚摸女儿的头,从母亲那面带微笑的脸上,陈慧知道,今天是母亲最快乐的一天。明天她毕竟有了一份工作,不但可以养活自己,还可以供女儿上学了,更重要的是自己现在拥有了一栋住房。 当一切安排完毕后,张亮和陈慧决定一起坐车返回学校。返校的那天,张亮没有打电话告诉王娟,一则怕麻烦她,二则是怕王娟伤心。车站送行的人只有陈慧的母亲一个人,上车前,王丽始终都拉着陈慧和张亮的手,尽管没有话,但从王丽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每一个眼神上,让张亮感觉真的像自己的母亲。在放假时,有好几次,张亮在梦中被母亲抚摸醒,醒来时,他仍旧闭着眼睛装着熟睡的样子,当母亲给自己盖完被走出房间后,他的泪水会情不自禁地流出来。 一声长长的汽笛声,打断了张亮难以忘怀的回忆。陈慧趴在车窗上,向站台上的母亲不停地招手,王丽的眼眶里已满含泪花,一阵微风吹来,吹乱了她的短发,露出了两鬓斑白的发丝,在阳光下越发耀眼。 车上的陈慧用牙齿使劲咬住下唇,拼命止住泪水,并把头转向一侧,努力不让母亲看见。火车徐徐离开车站,当母亲挥手的身影从移动的车窗里消失的时候,陈慧忍不住用手帕掩面痛哭起来。不了解一个人的痛苦,要去安慰的话,那么这种安慰是苍白的,可张亮知道陈慧的内心,她从一个无忧无虑天真浪漫的女孩子到要用柔软的双肩挑起生活重担的坚强女孩子,其中的辛酸是可想而知的。 张亮实在是找不到什么词汇来安慰陈慧,只有紧紧地拥抱着她,让驿动的心去抚平她内心的创伤。 在师院里,张亮像勇士凯旋归来一样,笑容始终挂在脸上,他这次不仅赢得了爱情,也赢得了一颗坚强的心。在这个世界上难道还有比这更快乐的事吗?世界上决不会有相同的两件事,或者相同的俩个人,如果有的话,那也是上帝的过错。    张亮返校的第二天,罗珊珊来到了张亮的寝室,恰巧张亮又不在寝室,寝室里只有何明海一个人。何明海安排好罗珊珊坐好后,便快速地出去找张亮,几分钟后,何明海在陈慧的寝室里找到了张亮,考虑到陈慧在场,何明海并没有告诉张亮罗珊珊在寝室里正等他。当俩人走出女寝后,何明海才说明了来意,听说罗珊珊正在寝室里等自己,张亮便扔下何明海一个人,快速向男寝跑去。 当张亮推开寝室的房门后,发现罗珊珊正大大方方地端坐在自己的床上,面带幸福的微笑注视着自己。张亮也认真地打量起罗珊珊来,只见她穿一件雪白色风衣,下身穿一个黑色的牛仔裤,皮肤细腻白净,面色红晕…… “怎么了,这么快就把我忘记了吗?” “你是罗珊珊,我做梦都在找你。” “难到你想我了吗?”罗珊珊仍旧一脸的笑容。 听到这里,张亮满脸通红,他没有接罗珊珊的话茬而是低声地问:“我们什么时候办理离婚手续。“这里说话也不方便,我们换个地方谈一谈好吗?”罗珊珊环视了四周说。“行,你说到哪里?”“到我家里。”“到你家?” “是的。”罗珊珊不容置辩地说。张亮略微犹豫了片刻后,点了点头。 当张亮跟随着罗珊珊来到她的楼房时,罗珊珊脱下风衣,说:“桌子上有茶水,你不要客气,一会儿就在我这里吃点吧。”“这多不好意思。”“这有什么啊!你受了那么多的委屈,帮我那么大的忙,难到我不该好好请你吃一顿吗?”张亮看着罗珊珊一脸真诚的样子,就再也没说什么。没过多一会儿,罗珊珊就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酒席,在餐桌上,俩人边吃边唠。从罗珊珊这里,张亮知道,在三年前,罗珊珊毕业于省城一所普通大学,后来,她应聘到现在这个厂子,当了一名厂长秘书。在工作期间,她倍受李波的关心和帮助,最后,她没有经得起一个成熟男人魅力的诱惑,在俩人单独出差之际,罗珊珊便把自己的一切献给了李波。不知不觉,张亮和罗珊珊已喝完了一瓶红葡萄酒,罗珊珊略有些醉意,说话时总愿意重复。“珊珊,你看我们俩什么时候去离婚?”“离婚,离什么婚?”罗珊珊有些醉意朦胧。“唉!我说,你是不是喝多了?”“我没有喝多,你才喝多了呢。”“不是说好的,你孩子的户口已落上,我们就办离婚吗?”“张亮,你可听好了,那可是你表哥说的,可不能代表我。”“你们怎么能这样,这不明摆着要害我吗?”“张亮,你也用不着生什么气,难到我就不值得你爱吗?”“这根本就不是那回事。”罗珊珊并没有看张亮后悔表情,而是自言自语地说:“我现在有的是钱,足够你我一辈子用的,也许你并不看重钱,会觉得我这个人太庸俗,不过在今天的这个金钱社会上,没有钱你能行吗?也许你会嫌弃我生过孩子,这没关系啊!我可以把他送给别人,今后我们再生自己的孩子。”“罗珊珊,你喝多了,我们以后再谈吧。”张亮站起身来,向门口走去。“张亮,你别走……你别走,我还没说完呢。”张亮没有理会罗珊珊,等到张亮推开房门,将要走出去的时候,罗珊珊从后面紧紧地抱住张亮:“今晚上,你别走了,我想尽一尽做妻子的义务。”“珊珊,你听我说,我已经有了女朋友,我们假戏真做是不可能的。”张亮用力挣脱开罗珊珊的手,向门外走去,在楼梯里,身后传来罗珊珊的呼喊声:“张亮,我是不会和你离婚的。”“看来她真是喝多了。”张亮没再多想。 自从陈慧回来后,室里的同学对她更关怀,越是如此,陈慧内心里越是焦虑不安,好像大家在怜悯自己。强烈的自尊心驱使她又陷入痛苦之中。有好几次她想和张亮说,但每次话到嘴边却又咽回去,张亮内心的灼痛已经够深了,她不想再让他伤心哭泣。爱一个人就应当让他每一天都开心快乐的,而不是让他每日都生活在痛苦的深渊里。与其让俩人受折磨还不如一个人去忍受。 由于俩人的功课落了很多,平时俩人除了中午在一起吃饭交流一下外,别的时间都是各忙各的。 生活似乎又回到了从前,每天陈慧匆匆忙忙地吃点方便面后,便夹着两本书,漫步在通向教学楼的那条熟悉的绿荫小路上。 每天,她都是第一个来,最后一个走。每当同学们欢声笑语地走进教室时,陈慧早已把全部的桌椅、黑板擦拭干净,把地面也扫得一尘不染。对于同学们的赞许,她只是付以淡淡的微笑。如果在过去,她一定会像一个顽皮的孩子似地快乐起来,但今天,她似乎找不到这种感觉。也许是自己真的长大了,是成熟了,她有时也为自己的如此平静而惊讶。 自从认识张亮后,陈慧的性格变得更温柔、心地更善良了。她时常怀着一颗感恩的心去做事。其实,真正的爱情就是这样,它会让人变得更加完美。现实生活中也常有这样的例子,即使是十恶不赦、灵魂肮脏的人,一旦有一天他爱上了一位美丽的天使,他也会弃恶从善,变成一位好人。 每逢上课时,陈慧总想让自己的每一根神经都绷紧,她努力地体味着老师的讲解,可有时很难控制住自己的思维,精力也很难集中起来。每当这时,她的眼前就会浮现出母亲那熟悉的身影,母亲一个人孤独地生活在乡下,每天往返好几里去打工,能承受的了吗?每天能吃好吗?狱中的父亲的心态调整过来了吗?这些问题不停地萦绕在她的脑海里,几乎占据她整个的思维,再也无法静下心认真地读书。 二个星期后,陈慧突然不理睬张亮了,似乎俩人根本就不曾相识一样。前几个星期俩人还爱的死去活来的,可转眼之间俩人形同陌路,难到是家庭的突然变故使小慧失去记忆?还是小慧另有所爱了?这一切要像朱自清笔下的“《匆匆》”一去不复返了,留下的仅仅是那段永抹不去的记忆吗?张亮的内心倍受煎熬、百思不得其解。终于有一天,张亮不顾陈慧的反对,强行进入她的寝室,看到这阵势,陈慧的女友知趣地走开了。 “张亮,你能告诉我,你什么时候开始生活在谎言中的吗?”陈慧生气地斜靠在床边上说。 “慧,你的话我听不懂,不过,你得先告诉我最近为何总是回避我?” “你没有资格这么称呼我,以后你也不要再来找我。”陈慧的声音提了很高。 “慧,这究竟是为什么?”张亮满腔怨气地说,“你总得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吧!” 热泪在陈慧的双眸中直打转,她努力克制着自己,最终还是泪如雨下。张亮疼爱地伸出双手想擦拭一下陈慧脸上的泪水,却被陈慧一把给推开,然后,她举起手,毫不留情地甩他一巴掌。“啪”张亮的脸上迅速出现一个五爪印,她忿忿地吼着“无赖,你这个伪君子,无耻的小人,快点给我滚出去,我这一辈子也不想再见到你了。” “小慧,你疯了吗?” “我早就被你气疯了。”陈慧从枕头下抽出一沓相片来,用劲地撕扯着。这些相片都是张亮和陈慧的合影,张亮一看连忙上前拉住她的双手,她用力挣扎着,高喊着。 “小慧,你冷静一下,”张亮又提高了一下音量说,“冷静一下好吗?” “我能冷静下来吗?我们俩前世无冤今世无仇,你为何要欺骗我的感情?” “我越听越糊涂,我什么时候欺骗过你的感情了。”张亮苦笑了起来。 陈慧用力把张亮推到一边:“那好,我问你罗珊珊你不会不认识吧?” 张亮一听罗珊珊的名字,心猛烈地跳动起来,看来,陈慧已知道了一切,其实,他早就应该让小慧知道,可是根本也没有找到适当的时机。 “我确实认识她,但我们之间什么关系也没有。”张亮坦诚地说。 “俩人都偷偷地登记了,还敢说没有关系。” “慧,请你相信我,我和罗珊珊是登过记,可那也是有原因的, 我只不过是替……” “张亮,你别再花言巧语地骗我了,”陈慧打断了张亮的语说,“你在和罗珊珊办理登记时,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你都是有妇之夫了,为何还整天和我甜言蜜语地说爱我,你到底还要骗我多久。” “慧,请听我的解释好吗?” “你也用不着再解释什么了,罗珊珊已经给我看了你俩的结婚证了。” “罗珊珊找过你?” “没想到吧。” “她都说些什么? “她说,她已经有了你的骨肉,让我不要当第三者。”听到这里,张亮气得浑身颤抖:罗珊珊啊!罗珊珊,你可把我给害苦了。 “看来不管自己如果解释,小慧是不会相信自己的,必须要找到罗珊珊,所有的事情也只有她能解决。”张亮想到这里,只好离开了陈慧的寝室,临出门时,他说:“我是真心爱你的,我会证明给你看的。”望着张亮消失的背影,陈慧用被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回寝后,张亮拿出一瓶最烈性的酒,打开瓶盖后直接仰头灌下去,打算以此麻痹自己,辛辣液体让一整天未进食的胃部传来了阵阵抗议。借着酒劲,当夜,张亮又找到了罗珊珊的家,可是一敲楼门才发现,早在三天前,罗珊珊就把房子租给别人了,随后几天里,他几乎找遍了罗珊珊可能出现过的场所,又打听完了所有认识罗珊珊的人,可没有一个人知道罗珊珊的下落,罗珊珊就好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第四天,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参加南江师范学院子弟小学听课活动。女教师讲的是《美丽的桥》,课文中讲述的是很久很久以前,一直和睦地生活在相毗邻的两个庄园的一对亲兄弟,陷入了一场纠纷。弟弟用推土机开了一条渠,把他们哥俩分开了,后来哥哥找来了一位木匠,他让木匠在他这里造一个高围墙,可是木匠却给他们哥俩修了一座小桥。哥俩终于和好了。当哥哥让木匠留下时,木匠却说,还有很多桥在等着他去造。读完课文后,教师提问:“木匠是去造什么样的桥?”小学生回答:“互通友谊的桥。”“你们需不需要这样的桥?”“需要。”“你想在谁与谁之间架桥。”一名学生说:“我想在爸爸与妈妈之间架桥。”“为什么?”“他们早就离婚了。”“老师,我想与爸爸之间架一座桥。”“为什么?”“因为在我很小的时侯,爸爸就去世了,我想通过这座桥经常去看看他,我很想他。”小学生说到这里,伤心地哭了,老师也哭了。张亮也热泪盈眶了,心里想:“慧,你为什么就不听我解释呢?我也想在你我爱的海洋里架起一座七彩桥,让你能读懂我的心。”听完课后,他心里久久不能平静,回到寝室后,连忙给陈慧写了一封信,在信中,他告诉了陈慧事情的真相。最后表示,他要到罗珊珊的老家大连,如果再找不到罗珊珊的话,自己也不想活在这人世间,他将把自己的一切交给大海。到那时,阵阵的海涛的就是他对陈慧永恒的祝福。爱情有时就是这样,可以让一个人变得伟大,也可以让一个人变得渺少、脆弱,不堪一击。张亮把信转交给陈慧后,便向火车站走去,一个小时后,他登上了开往大连的火车。火车行驶了半小时后,当他睁开迷惘的双眼时,竟然发现,已成泪人的陈慧就站在自已的身边。四目交接的刹那,世界仿佛静止了。“慧?”张亮慌乱地站起来,倒吸了口气,他甚至连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你——你怎么会在车上?”“看完你的信后,我就和同学们到处找你,亮子,你怎么能这样。”陈慧生气地捶打着张亮的前胸,说,“如果你真那样做了,太让我失望了……”陈慧小声哽咽起来。 “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张亮抚摸着陈慧的秀发伤感地说。突然,陈慧不顾众多注视的目光,猛然扑到张亮的怀抱里,随后俩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慧,我爱你,我不但今生给你幸福,下辈子也要给你幸福。”陈慧心里涨满了感动,泪水遮住了双眼,让她几乎看不清他深情的眼神。“这辈子,我也会一路跟随你,不论快乐、愁苦。”她不停地擦拭着泪水,坚定的向他许下自己的承诺。 微风,轻拂着山脚下的春柳,嫩绿的柳芽,逐渐抽成了细长的柳条,伴随着天气转暖,张亮和陈慧的关系愈加密不可分了。星期六的清晨,天刚蒙蒙亮,陈慧就把电话打到了张亮的寝室,电话恰好是张亮接的,当张亮睡意朦胧地听出陈慧的声音时,松懈了一夜的神经又一次兴奋起来。俩人相互问候后,陈慧柔情似水地告诉张亮,她今天有事要外出一天,让张亮事先安排好自己的一天生活,不要去寝室找她。当张亮问起什么事时,陈慧吱唔了半天,就是不肯说。女孩子的心,有时,也难以揣摸,既然她不肯说原因,张亮也不便再问什么。随后,俩人又情意绵绵地谈了一会儿,直到同寝室里的同学们醒后,俩人才恋恋不舍地放下电话。 和张亮聊过之后,陈慧的心里非常愉快,她哼着“相逢是首歌”的歌曲,简单地梳洗打扮了一会儿后,就乐滋滋地赶到校门口,等候公交车的到来。 这几天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陈慧终于下定决心,准备利用星期天的时间,出去谋一份家教的工作,她之所以没有在电话里告诉张亮,主要的原因是想给张亮一个意外的惊喜。家教不仅能解决学校的一些收费问题以及日常的生活开销,还能给母亲和张亮买点什么。她自己也不知从何时起,张亮和母亲在她的心里成了唯一的希望和力量的源泉,也成了她心里唯一慰藉,有时对张亮的思念与牵挂往往超过了母亲。 在校门口坐公交车,只有两线车:如果坐十四路公交车的话,只需二十分钟就可以到达市中心;如果坐二路公交车的话,这需要多行几里路,到达市中心时,需要40分钟的时间。不管你选择那路公交车,也不管你坐多长时间,一律都是伍角钱。各路公交车都是无人售票的,前门处放了一个钱箱子,旅客们都是前门上车,上车后人们便会主动地把钱投入箱子里,驾驶员们只需用眼睛监督一下就可以了。 陈慧选择了十四路车,反正今天有的是时间,她已好久不曾单独逛街了,今天真的想好好看一看。 今天上街的人还真是不少,除了有几个当地的居民外,绝大部分是师院的师生们。当她从前门挤进大客时,忙从兜里掏钱,可是掏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伍角零钱,相反,她掏出一张一元钱。 “昨天晚上兜里还有二枚伍角的硬币,也不知掉在哪里了?”陈慧心里想。在经过简单的思考后,她无可奈何地把1元钱投进公交车的钱箱里。投进去后,陈慧心疼了半天,她的眉头上,自然流露出一种淡淡的哀愁。她垂下双眼,快步向后门的一个空座走过去。坐上后,她的前一排座位上有一对相互偎依的青年男女。从他们那喃喃的低语声中,可以看出他们是一对热恋的情人。陈慧的眼前浮现出张亮的身影,每次他们俩人出游时,张亮就像自己的忠实保镖一样,始终伴随着在自己的左右。坐车时,他总是设法为自己找个座位,而他宁愿站在自己的座位旁,低着头给她讲一些开心的事。俩人步行时,张亮总让她在他的身体的内侧。有一次,当自己问起原因时,张亮笑着告诉她,他怕路上高速行驶的车辆碰着她,如果真来的话,他说,他可以用他那高大的身躯,给她挡住。今天回想起张亮那真挚的话,陈慧的内心仍旧心潮涌动。 当公交车停在市中心时,陈慧不得不中断对往事的回忆,随着车上移动的人群慢慢地走下车来。 大街上,熙熙攘攘,人头攒动,车水马龙,整个城市又恢复了昨日的喧嚣。 以前同张亮逛街时,曾看到在商业大厦的侧门边曾站着许多想当家教的大学生们,他们每个人手里举着一张写有“数学”“英语”“化学”“物理”等字样的纸板。 陈慧来到这里后,发现这里依旧站着许多来求职的大学生们。从他们焦虑的目光中,可以看出,他们已等候多时了。陈慧略显慌乱地打开背包,从里面掏出一张写有“数学”字样的纸板,她和善地同大学生们微微一笑,便小心地站在队伍的最后面,她也学着别的女孩子的样子,用双手在胸前举着那张纸板。陈慧的出现,无疑给这排大学生队伍又增加了一道亮丽的风景。 有一位中年男子来到大学生队伍中间,和一位拿着“英语”字样身体较胖的女孩子交谈起来: “你能教初中英语吗?” “我是英语本科生,我能行。” “怎么收费?” “我是按课节收的。一节课二个小时,每小时5元。” “那么你一周能教几节课?” “这要看学生的需要和家长们的要求了。” “我有一个上初中的女儿,英语学得不好,每次都考不及格,我平时又没有时间,就是有时间的话,我也不会辅导。” “价格上好说,就按你说的那样,你看行吗?” “让我试一下,不过我只能用晚上或者是星期天的时间辅导。” “这样也行,你每周来我家三次吧!如果有必要的话,再加课也可以,如果学生的成绩提高了,我会给你加薪的。”中年男子很快地就和女大学生谈好了辅导学生的条件,女大学生便跟在中年男子的身后,在众目睽睽下,很快地消失在茫茫的人海中。 陈慧等了整整二个小时,虽然才两个小时,可对于她来说,好像是等待了漫长的一个世纪,远在千里之外的母亲不知正在忙碌些什么?也许正奔波在去新单位的路上;也许正在狱中和父亲交谈;也许正疲惫地躺在床上,手里拿着全家福的相片,默默地落泪;也许正在给自己编织毛衣;也许…… 在炎热的阳光下,空气里似乎都弥漫着一种灼人的气息。路边的树木,早已无精打采地低下高傲的头,似乎在向路人倾诉着身上的灼痛。 陈慧的眼前似乎出现了一群闪闪发光的星星,这些星星一会儿变成圆形,一会儿又变成一些不规则的各种图形。周围的各种建筑物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了。她感觉到腿有些发软,饥渴难忍。 到12点时,身边的大学生们只剩下两位男大学生了,从他们那焦虑不安的双眸中,可以看出,他们对工作的渴望已远远超越了眼前内心的困惑、生理上的饥渴、路人鄙夷的目光。他们不停地舔着干裂的嘴唇,却依然执着的一动不动。 陈慧真有些坚持不住了,想马上离开这里,又怕一旦离开,会错过求职的机会,这样的话,一上午的时间就白白地浪费掉了。 记得在小时候等人时,她常常闭上双眼,当一睁开眼睛时,要等的人就来了。这也许太唯心了点,但陈慧现在唯一可以尝试的也只能如此了。生活中有时常常会有一些无可奈何的事,我们一时无法去面对,不妨你先闭上双眼,静下心来,让其顺其自然,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 陈慧又等了约半小时,当她睁开双眼,并没有像小时候见到的那样,奇迹并没有出现,也许中午要找家教的人都在休息,下午也许会来的,她心里不停地安慰着自己,现在关键是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如果下午不行的话,明天还可以来的。想到这里,她把那张写有“数学”字样的纸放在背包里,旁边的一位个子较高,长的很瘦的大学生关切地问道:“你不想等了吗?” “是的,下午再说吧!” “其实,你根本不应当找当家教的工作。” 陈慧对他的话题产生了兴趣,笑着问: “那我应去找个什么样的工作?”瘦弱的大学生沉思了好半天才说到:“我说出来,你可千万别生气。” “你说吧,我不会的。” “凭你的长相和气质,随意找一家歌舞厅或者酒吧什么的地方,不用出很多的力气,一个月下来,少说也有上万元的收入。” “我不想那样做,就想靠我的真本事来找份工作,虽然挣得少了点,但最起码能留住自己的人格,坦然面对生活,面对亲人。” 听了陈慧的一席话,两名男大学生不住地连连点头。当陈慧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终于机会来了,一位穿着比较讲究,年龄在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出现在她的面前。 “你好,”他态度温和地说,“你想当家教吗?” “是的。”陈慧干脆地回答。 “我们老板的女儿学习不好,老板一直想找一位家庭教师给补习一下。” “那么你们老板的女儿需要补习哪一科?我要看一下能不能行。” “你是大学生吧!” 陈慧点了点头。 “你能补什么学科?” “理科方面的应该没有什么问题的,我特别擅长数学。” “这回我算找对人了,我们老板的女儿就是数学不行,” 中年人高兴地说,“你说吧!一个月的月薪是多少?” 陈慧迟疑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价格来,中年人略微沉思了一会后,他爽快地说:“一个月800元如何?”看着陈慧惊讶的样子,他又补充的说:“如果你要嫌少的话,我们老板还可以再加薪的。”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陈慧连忙解释,“其实,你给我的月薪够多了,我是在校的大学生,每天白天还要上课,只有在晚上或者星期天的时候才有时间。” “这好说,每周上课的时间由你来定,上多长时间也由你来决定,你看行吗?”陈慧真的不敢相信世界上还有这样的好事,如果不是大白天,她说什么也不会相信这是真事。 陈慧听了他的话后,连连点了点头,看到陈慧表态后,中年人高兴地笑了笑,并随手从上衣兜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陈慧,陈慧接过名片后,用眼角简单地扫了一下,她知道了这位中年人叫杨凡,是建筑公司办公室主任。俩人还约好了下次见面的地点。临别时,杨凡还要了陈慧寝室里的电话号码,陈慧爽快地告诉了他,杨凡非常认真地把她的电话号码存入手机里。 杨凡同陈慧简单地说了声再见后,便向停在不远处的一辆奔驰车走去。陈慧看见奔驰车里还坐着一个人,从远处看好像是在哪里见过,奔驰车开走很长时间后,陈慧也没有想起来这人到底是谁。无奈之下,她才转过身来,慢慢地离开了商业大厦大门处,向公交车的站台走去。 天空中出现了几块大小不等、形状各异的云,在阵阵微风的吹拂下,在天空中不断地变幻着形状,甚为美丽。明媚的阳光给大地带来勃勃生机,沐浴在温暖阳光下的万物,被镀上了一层金色。 陈慧的心情格外愉快,她似乎见到父母那慈祥和蔼的面容,耳旁似乎听到张亮那啧啧不休的称赞声,眼前似乎出现了同学那羡慕的目光。在返校的公交车上,陈慧被一种成功的喜悦所陶醉,尽管她从早晨到现在一直没有舍得买东西吃,但她竟没有感到一丝的饥饿,现在唯一渴望的是要见到张亮,让张亮分享自己的快乐。风雨后的彩虹为什么会得到世人的青睐,不就是因为它的出现是经过一番痛苦地挣扎,至使它生命的范畴又增加了一层新的外延。 仰望东方的天空,陈慧似乎看到了一道美丽的彩虹,那七色彩虹是那样的艳丽夺目。    刚返回学校,陈慧也没有顾上吃饭,便急匆匆地敲开张亮寝室的门。室里只有王太兴和范晓黎在酣睡,当他们被一阵阵的敲门声惊醒后,俩人才极不情愿地跳下床,打开房门时,当发现是陈慧来访时,俩人的脸上立刻现出憨憨的傻笑,殷勤地把陈慧迎接到屋里。陈慧环视了一下室内,没有见到张亮的身影,本来她想立刻离开,但又不知道张亮的去向,也许王太兴和范晓黎知道他的去向,等一会儿再问一下。想到这里,她只好坐在张亮的床上。王太兴拿来桌子上的一个玻璃杯,高兴地说: “这是班长的杯子。” “陈慧,这玻璃杯不会有传染病吧!” “你们住在一起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陈慧面颊粉红地说。 看到陈慧羞涩的样子,尽管王太兴和陈慧平时关系比较好,接触的时间也比较长,平时也经常彼此开个玩笑。但是这次王太兴却没有把玩笑开下去,他把杯子放在陈慧的跟前,又随手拿过窗台上的暖水瓶,他发现里面是空的,不相信地用力摇了摇,不好意思地看了陈慧一眼说到: “想给美女献点殷勤,看来上帝都不允许。” “好了,你别再耍贫嘴了,”陈慧笑着说,”张亮到哪里去了?我找他有事,我可没有时间和你瞎侃。” “可能去了跨世纪网吧。” “不对,是鸿运网吧。”范晓黎忙更正说。 “张亮早晨出去时和我说,他要去网吧下载一篇论文参考一下,我想现在应该离开网吧了,”王太兴沉思了一会说,“他现在应该在图书馆里。” “对,他现在肯定在那里。”范晓黎补充了一句说。 “要不这样吧,你先在我们这里等一会儿,我和范晓黎去帮你找一下。” “不用麻烦你们了,我自己去找一找吧。”陈慧辞别了王太兴和范晓黎以后,便急匆匆地来到校门口。 师院位于城市西北部的一座不高的小山上,原来这里交通不便,只有十几户人家,自从师院从市中心迁到这里后,省政府往这里投资几个亿。在短短的三年里,师院就先后盖起了三栋教学楼,十栋住宅楼,六栋学生公寓,二栋餐厅大楼和一栋洗浴大楼。由于面向全国扩大招生名额,在校生人数由原来的2000多人,猛增到现在的4000多人,如果再加上每年寒暑假来学校参加函授的学生1000千多人,现在学生的总人数已超过5000人。附近的居民也增加到了1000多户。附近的房价也一涨再涨,本来价值2万元的住房,最后涨到4万多元。这里的大多数居民都做点小生意。有的出租房屋给学生;有的开个小吃部;有的开歌舞厅;有的开录像厅;有的开设网吧……在这里不管你做什么生意,只要和学生有关系,生意都特别的好,附近的居民只有一小部分人以种地为生。 出校门往东走200米左右,在笔直的水泥道两旁有两座相距不过50米的两层小楼。它们分别是跨世纪网吧和鸿运网吧,分别拥有500台电脑,是全市规模最大的网吧。 去年,全国预防“鼠疫”时期,师院附近的网吧全部被迫停业一个月。有几家网吧也被迫外兑。今年刚开学,随着学生进入网吧人数的增多,网吧生意也异常火爆起来。尽管师院的电教馆里有几百台微机,上网费只有1。5元比校外便宜0。5元,不过晚上学生上网时间限制在10点钟。大部分学生愿意多花钱到外面去上网,一是可以脱离教师的束缚,二可以不受任何时间的限制。 陈慧用了近半小时的时间,走完了跨世纪、鸿运、鑫金、假日、青云、迪迷、国宾、天天等几十个较大的网吧。除了看到于观春、李天横、何明海等几个同学外,她并没有见到张亮。于是她又返回到校园。 在一号教学楼前面,她发现了低头慢步的马丽。陈慧上前拦住了她,笑呵呵地问: “小丽,你见到张亮了吗?”马丽停下脚步,抬起头来用充满敌意的眼光上下打量了一下陈慧,说: “你又没让我给你看着,我怎么会知道他到哪里去了?” 陈慧没有想到马丽会说出这样的话,她吃惊地注视着马丽。她想起了过去,自从她和张亮公开了他们的关系后,陈慧心里总是感觉到马丽离自己越来越远,每次见到自己时总是不冷不热的。其实女孩子的心有时是最敏感的。有几次,她和张亮在一起散步时,偶尔在路上遇到独自一人的马丽,从马丽看张亮的眼神中,陈慧明白了一切,马丽也爱上了张亮。陈慧此时最能理解马丽的心情,对于她过激的话,陈慧并没有介意,而是微微一笑。望着陈慧渐渐消失的背影,马丽的内心也产生一种强烈的内疚感,她感觉刚才真不该用那种语气和陈慧说话,张亮不爱自己,这本身和善良的陈慧没有任何的关系。尽管她也明白这个道理,但一见到陈慧就会自然产生一种敌意,有时自己也弄不明白,这也许是自己内心里的一个重要位置早已被张亮所占据的原因吧。 师院图书馆是一座五层楼的建筑,目前是全省最大的图书馆。里面的藏书多达几千万册。 陈慧用了近20分钟的时间,才查完了一至三楼的阅览室,但也没有见到张亮。随后,她来到四楼文史类阅览室,向里面瞅一瞅,也没有发现张亮,但却发现了杨玉梅,碰巧杨玉梅抬起头往门口看了一眼,当她发现是陈慧时,在里面连忙招手示意。 自从上次果园的事情发生后,杨玉梅和张亮、陈慧的关系处得非常好。平时,如果何明海不来找她的话,她一定会去找陈慧。杨玉梅今年23岁比陈慧大一岁,平时,她们之间常以姐妹相称,杨玉梅叫陈慧小妹,陈慧叫杨玉梅为姐姐。有好几次,师院的学生真的还认为她们是姐妹俩呢。有时到了星期天,何明海和杨玉梅就会约上张亮和陈慧俩人一起去游玩。 记得有一次,他们四人到江边玩,去的时候,他们带着小铝锅。到江边后,何明海和张亮负责到江里摸河蚌,岸上的陈慧和杨玉梅俩人负责用小刀撬开蚌壳,取出肉,并用清澈的江水洗干净。 张亮与何明海不到一个小时,就在江里摸了一大堆河蚌。这下子可忙坏了杨玉梅和陈慧她们,不过半小时,俩人便张着两手,躬着腰直喊“累死了”。 张亮与何明海上岸后,俩人又分别捡来一大堆的干柴,在江岸边找了一个避风处,支起了锅煮起河蚌肉来。四个人围坐在火堆旁,说说笑笑,闻着锅里不时飘出的阵阵清香,看着粼粼反光的浪涛,四目相对乐在其中。 中午时,他们吃着从学校带来的馒头,喝着自己煮的河蚌汤,敞开着心扉畅所欲言。每当想起此时此景,陈慧的内心仍十分眷恋这份同学间的友情。 “你找张亮吗?”杨玉梅轻轻的问话打断了陈慧的回忆。她发现杨玉梅已站在自己的身边,陈慧连连点头。 “刚才,他还在这里,看了一会儿书后,就心事重重地离开了。”杨玉梅说,“好像是出了什么事,张亮的脸色特别不好。” “你没有问一问吗?” “我问了但他并没有说。”杨玉梅上下打量了一下陈慧说, “是不是你俩又闹别扭了。” “没有啊。”陈慧瞪大了那双美丽的大眼睛说。 “这就怪了,班级里也没出什么事啊!那为何他的脸拉得那么长,看起来很痛苦。”杨玉梅自言自语地说。 “他走了多长时间?” “大概也就半小时左右吧。” “他没说到哪里去吗?” “说要回寝室。” 听完了杨玉梅的话后,陈慧的心跳猛然加快,自从父亲被捕,母亲病重,使她变得有点神经质。有时在夜里,寝室里别的女孩子家长来电话时,她会不由自主的提心吊胆,总担心是小姨那边来了不好的消息。 陈慧和杨玉梅匆匆地告辞后,便来到了张亮的寝室。王太兴给打开房门,陈慧走进去后,一眼就发现了无精打采地躺在床上的张亮。对于陈慧的来访,张亮丝毫没有半点惊喜之意,他从床上坐起来,淡淡地说: “你坐吧。” 陈慧顺从地坐在张亮的床上并伸出小巧的右手,轻轻地抚摩着张亮的额头,小声地问: “生病了吗?” 张亮没有吱声而是痛苦地摇了摇头。寝室里的王太兴和范晓黎相互对视了一下。王太兴说: “小慧,班长的心情不好,你在这里好好陪陪他,我们有事要出去一下。”王太兴说完就给范晓黎使了一个眼色,范晓黎马上心领神会, “我们要出去办点事,”范晓黎连忙说,“用不用帮你们把午饭买回来。” “不用,你们去忙吧!”张亮摇了摇头说。王太兴和范晓黎相互看了一下,没有再说些什么,俩人便轻轻退出门外,王太兴随手把寝室的门带上了。 王太兴和范晓黎下楼后,陈慧偎依在张亮的怀中,温柔地注视着张亮。张亮叹了一口气,他轻轻地推开陈慧那娇柔的身躯,站起身来,不停地在寝室里走来走去。和张亮交往了这么长的时间,陈慧还真的是第一次见到他如此痛苦。陈慧连忙站起身来并上前拉住了张亮的双手。 “出了什么事?”陈慧紧张地问,“不管出了什么事,我都会和你站在一起的。 “我的父亲……”张亮的声音哽咽起来说不下去了。 “伯父怎么了?” “我妹妹中午打过电话来,说今天早上,我父亲摔了一跤,现在人事不省了。” “伯父现在在哪里?” “我也不知道,可能现在正在送往医院的路上。” “没事的,你别担心。”陈慧不停地安慰着张亮。听了陈慧安慰的话语,张亮把陈慧紧紧地拥在怀中,泪水夺眶而出。 本来见到张亮时,陈慧想把当家教的事告诉他,结果听了张亮的一席话,她内心里也难过起来。张亮父亲那慈祥和蔼的目光又一次出现在她的眼前,她禁不住小声哭泣起来。过了一会,俩人一起坐在床上,陈慧擦了一把眼泪关切地问道:“你什么时间回去?” “明天早上7点的火车。” “我和你一起回去吧。” “不用了,我和我大哥一起走。” “你的大哥?” “对,我还有一个和我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大哥,他也在我们这个城市里。” “这是怎么回事,我以前可从来没有听你说过。” 张亮痛苦地沉思了一会,用一种无比悲哀的语调讲述起父亲在与母亲相识之前的一段辛酸的爱情故事。 当年,已成残废的父亲不得不离开生死与共的战友,回到了山东老家。由于自己的老婆早已改嫁。就这样,带着满身心灵和肉体上创伤的父亲孤身一个来到黑龙江省的黑河镇。在这里,父亲又和24岁的姑娘许小花结婚。早在二年前,许小花的父母就不幸病故,父母去逝后,许小花一直住在哥哥家中,嫂子对她非常不好,经常有意无意地挑剔她,为此哥哥经常和嫂子吵架。认识父亲不过10天,许小花就嫁给了父亲,尽管家中什么也没有,但许小花非常知足,因为这毕竟是属于她自己的家。结婚后2年,由于许小花的原因,俩人一直没有小孩子。经俩人商量后,通过一个熟人,他们从黑龙江省的大庆市抱回一个刚出生一个月的男孩子,父亲给孩子起了个名字叫张琦。张琦长得眉清目秀非常可爱,父亲和许小花非常喜欢他,三个人在一起幸福地过了三年。 第四年清明节的这一天,和往常一样,父亲让许小花买一些烧纸回来,每年的春节和清明节的这一天,张祥都到室外烧一些纸。一方面可以对死去的战友的一种哀思,一方面可以提醒自己不要忘记过去。对于父亲的要求,许小花当时满口答应,可等到清明节的晚上,许小花竟拿不出半张烧纸。当父亲问起她买的烧纸呢?许小花说买了,但不知放到哪里去了。父亲非常生气,当时就骂了她几句。晚饭时,俩人赌气谁也没有吃饭。睡觉时,许小花不停地抱着张琦亲吻着、哭泣着。本来父亲想说几句道歉的话,可话到嘴边不知为何又咽了回去。以前,俩人也常为一些小事吵过几次,也曾有过谁也不理谁这种情况,但过不了一天,俩人就和好如初了,这次父亲也是这样想的,对此事也就没有在意。 第二天清晨,父亲醒来时,发现许小花早已喝农药自杀了。拥着早已僵硬的尸体,父亲悲痛欲绝、懊悔万分。在许小花死后不过一个小时,儿子张琦在厨房的碗柜里发现了许小花早已买回来的一大堆烧纸。这也许是命运在有意地捉弄父亲,见到这么多的烧纸,父亲知道是他冤枉了许小花。握着许小花的双手,父亲的眼睛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许小花那苍白的脸。张琦好像特别地懂事,他用他那稚嫩的小手,不停地拽着许小花的衣服,嘴里不停地呼唤着: “妈妈!妈妈!我要妈妈!”孩子那凄惨的哭泣声,在天空中不停地回荡,小张琦那声嘶力竭的呼喊声,似乎是在向世人展示着刚刚发生的这个悲惨的故事;又似乎是在向不公平的命运发出强烈的抗议。 许小花的哥哥和全部的亲属下午接到消息后,便火速赶到父亲的家中,当许小花的哥哥许强知道事情的经过时,他发疯似地撕打着父亲。父亲一动不动地站着,任凭许强雨点般的拳头落在自己身上。父亲嘴角的血水和眼眶中的泪水混杂在一起,顺着父亲那饱经风霜的面颊上淌下来。小张琦用他那弱小的身躯死死地护着父亲,拼命地呼喊着,沙哑地哭泣着。 在血雨腥风的年代里,面对着日军和国民党的屠刀,父亲没有流过一滴眼泪;渡江战役后,当父亲昏迷了三天三夜,从死神的怀抱中挣扎出来并发现自己的右臂永远不能伸曲时,父亲也没有流过一滴眼泪;当父亲回到老家并发现自己的结发妻子早已改嫁时,父亲也没有流过一滴眼泪。今天,父亲的泪水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了,眼前的情景渐渐模糊起来。 埋葬了许小花的第二天,父亲便接到老家奶奶的来信,奶奶在信中说,爷爷病重,让父亲速归,接到奶奶的来信,当时,父亲的手剧烈地抖动起来。入夜,父亲紧紧地拥抱着儿子张琦,无论如何也睡不下。酣睡中的小张琦在梦中不停地喃喃呼唤着:“妈妈……妈妈……我要妈妈……”父亲的心都碎了,经过一整夜痛苦的思索,父亲决定先把小张琦送给朋友,让朋友帮助照看几天,自己好回老家去。 第二天清晨,父亲给小张琦换上一套崭新的衣服,并到商店里买回一大堆小张琦从没有见过,也没有吃过的食品。看着这一大堆的诱人的食品,小张琦并没有伸手去拿,而是眨着哭得红红的眼睛,疑惑不解地注视着父亲。从这几天亲人绝望地哭泣声中,三岁的小张琦隐约地感觉到有一种巨大的阴影已慢慢地笼罩着他,在他幼稚的心灵里产生了某种阴郁和沮丧的愁云,人生悲剧的帷幕好像已经拉开。 吃过早饭后,小张琦乖乖地坐在父亲自行车的后座上,父亲骑着自行车带着他,经过半小时的颠簸行驶,父亲把小张琦带到了一个陌生的人家。从父亲和陌生的谈话中,小张琦似懂非懂地听到,父亲要到一个什么地方去,什么原因,他也听不明白,出于一种恐惧的心里,小张琦紧紧地抓住父亲的衣襟。当父亲交待完毕后,他想推着自行车离开时,张琦猛地挣脱开陌生人的手,在父亲自行车的后面拼命呼喊着:“爸爸……爸爸……爸爸你别走……”他不停地奔跑着呼喊着,那绝望的声声呼喊,使父亲停下了脚步,眼里噙满了泪水。尽管张琦不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但三年的朝夕相处,小张琦早已成为父亲生命中的一部分了。 奔跑着的小张琦脚下一滑,摔了一跤。小张琦没有站起来,而是快速地向不远处的父亲爬去,嘴里还不停地呼唤着: “爸爸……爸爸你别走……”父亲把自行车一下子扔到地上,往回紧跑几步,上前从地上抱起了小张琦,疼爱地擦拭着小张琦脸上的泪珠。 “爸爸……你别走好吗?我一个人好害怕。” 父亲亲了几口小张琦安慰道:“爸爸过几天就回来,你在这里好好听伯伯的话。” “爸爸,带我一起走好吗?”看过父亲老泪纵横的面颊,小张琦又说到: “我不要新衣服了,也不要那些好吃了,我只要爸爸。” 父亲默默地沉思了一会,还是把小张琦交给了从后面赶过来的朋友,然后骑上自行车,头也不回地走了。父亲的身后传来一声声让人心碎的喊叫声:“爸爸……我要爸爸…… 几天以后,父亲回到了老家山东。在家乡的这段时间里,父亲又认识了我现在的母亲——李兰兰。半年后,母亲便来到了东北,并且在黑河镇找到了父亲。不久后,俩人便结了婚了。母亲生下大姐和二哥后,家中的生活条件越来越差。在这种情况下,父亲和母亲经过几天的商量,决定把12岁的张琦送给了我的叔叔。就这样,大哥张琦就来到了我们现在学习的这座城市里。听了张亮的诉说,陈慧不知用什么话来安慰张亮,她只能用手紧紧地握着他的手,通过手臂上跳动的脉搏,用心去安慰他。 三天三夜后,张亮和大哥张琦便回到了家中。张祥得的是脑血栓,半个身体动不了,个人生活都不能自理。张亮回到家中后,马上就把父亲送到了市人民医院,经过医生的精心治疗,没过一个星期,张祥半个身体就可以活动了。在张祥的一再唠叨下,还没有完全康复的张祥仅仅住了6天就出院了。张祥到家后,就不停地催促着张亮早一点回学校,他最担心的就是小儿子的学业问题,因为他们姓张的这一辈人只有张亮一个人考取了大学。 张祥出院的第二天,老村长便领来十几位陌生人,其中还有几位是军人。有一位满头银发,面庞清癯的老人一进屋子里,就有些激动地说到:“张祥在家吗?” “是的,你们这是……”李兰兰疑惑地望着村长。 “噢,我给你介绍介绍,这位是省军区的王司令员,这位是李市长。” “啊?一听到这里,李兰兰诚惶诚恐起来。 王强上下打量了一下李兰兰:“想必你一定是张祥的老伴了。”李兰兰紧张地点了点了头。 “我和张祥是出生入死的战友,这么多年,终于找到他了,真是太好了!” 王强上前紧紧地握住了李兰兰的手,眼泪含着眼圈。 “快告诉我,他在哪里?” 李兰兰听完了王强的话后,便站起身来,领着王强进了里屋。 床上的张祥睡着了。 “老头子,你快点起来,看一看谁来了。”李兰兰用颤抖的声音呼唤着张祥。张祥睁开睡意朦胧的双眼,环视了一下四周,当他看到身边出现了这么多的陌生人时,还认为自己在做梦,他一时愣愣地不知说什么。 “老战友,你还认识我吗?”王强上前紧紧地拉住了张祥的手,有点泣不成声。 “你是……” “你的老部下。” “哪一个?” “我们一起打过济南的王耀武。” “打过济南的王耀武?”张祥喃喃地重复。 “我是一连长。”王强提示说。 “你是一连长‘小不点’张祥呆呆地坐在那里,茫然不解地望着对方。突然,他想起了什么……两人静静地站在那儿,仔细地打量着对方,似乎在寻找时光带给双方的变化,几秒钟后,张祥犹豫了一下后,一下子搂住了王强的肩膀,两人热烈地拥抱起来。 “营长,你终于想起来了,我就是你手下的一连长‘小不点’王强啊。” “真的是你啊!‘小不点’,真的是你吗?我是在做梦吧?” “营长,我真是‘小不点’一连长。”王强早已热泪纵横,泣不成声。 “营长,五十多年了,你还能记得我呀!” “一个整编营600多号人,说没有就没有了。我怎么能忘记呢?” 王强激动地摇动着张祥那松树皮似的手:“我俩算幸运的。” 张祥松开紧握王强的手,从头到脚,仔细地打量起王强来。 “小不点,你现在是司令员了,张祥惶恐地说,“不应再叫你‘小不点’,应叫你王司令了。” “你还是叫我‘小不点’亲切点。”王强笑着说。 张祥没说什么,只是不住地点了点头。王强拉着张祥的手,俩人肩并肩坐在床上。 “济南战役之后,我便被调到三团二营担任了营长,从此我们就再也没有见面,半个世纪了,我一直多方打听你的消息,最近才听说你就住林海市。”王强说道。 “这事也要多多感谢你们的父母官——李市长,要不我们可能一辈子也见不到面了。” “我们也很惭愧,这么多年了,现在我们才知道张祥同志是革命的大功臣。” 张亮和张琦找来了几个凳子,热情地邀请着李市长和其他的人坐下。李兰兰给他们倒了两碗白开水。房屋里,王强的身边只有一个参谋人员,其他的随行人员并没进屋,他们站在院落里。其中有两名腰部挎着54式手枪的年轻战士笔直地站在大门口。他们目不斜视地注视着前方。大门口处并排停着四辆挂着省军区标志的红旗轿车,还有三辆挂着林海市市政府标志的吉普车。 过往的村民们从来没有见过这阵势,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出于一种好奇的心里,他们远远地站在一起彼此相互小声地猜测着。 这么多年来,张祥从来没有和别人谈起过去的往事,许多人并不知道他曾是一位立过卓越功勋的英雄。更不知道他就是1949年4月23日渡江先锋营的营长。是他们营的战士第一个把红旗插到南京总统府上的。 由于连日来疾病的折磨,张祥身体非常消瘦、憔悴,但战友的到来,使他容光焕发精神大振。五十多年了,才有机会和老战友见上一面,而且他还能在有生之年里再见到自己的养子—张琦。他们已有十几年没见面了,这次见到张琦后,竟然激动地说不出话来,他不停地用手轻轻抚摸着张琦的头发。有千言万语要对亲人倾诉,但一时又找不到适当的词语。 王强喝了一口水后,应李市长的请求,滔滔不绝地讲述起他和张祥一起并肩作战的故事: “记得在1939年的一个秋天,当时,我和张营长是八路军独立团的一名侦察员。为了彻底地消灭盘踞在栖霞县城的日军和伪军,团长交待给我俩一个艰巨的任务:侦察县城中敌人的兵力布置情况,武器装备情况以及各处火力点的部属情况等。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我俩换上一套老百姓的衣服,装扮成拾粪的农民,每个人手里挎着个篮子,手里拿着一把铁锹,我们还把20响的驳盒枪插在腰上,我们一边在路上行走,一边拾着路上各种动物的粪便并用眼睛迅速地观察周围的情况。我俩的装扮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因为在当地,农民经常在农闲时到路上拾粪,拾完后再把它放到自家的地里,这样庄稼才会长得好。”说到这里,王强望着张祥笑了笑,又看了看身边聚精会神的几个人,喝了一口白开水,清了清嗓子,又接着讲起来: “当我们走到城门口处时,发现只有2名伪军在站岗,他们还很认真,凡是要进入城门的人,他们都要仔细地搜身。我是第一次到敌占区执行任务的,心里当时非常紧张,我不停地用眼睛征求着张祥的意见。”王强讲到这里,看了看张祥一下又说到: “老营长,你还记得吗?” “记得,当然记得。”张祥说。 “城门口的两个伪军,一个名叫马大黑,另一个叫李小二的,俩人原来是国民党37师3团1营士兵,在临沂战役中被日军俘虏,俩人为了活命,没过三天就参加了伪军,他们那些不愿意加入伪军的战友,结果全被日军给活埋了。 离城门口不过500米的地方,住有日军一个中队,门口还放有一挺重机枪,城门口稍微有一点情况的话,日军的一个中队几十号人便会迅速赶过来增援。” “老营长,当时你向我使了一个眼色,你把驳盒枪从腰里抽了出来后藏起来。你们猜测一下我们把枪藏到了什么地方?” 王强笑着问身边的人。还没有等到身边的人说话,李市长抢着回答: “肯定是藏在粪筐里。”王强看了看身边的人,不住地点头。经王强这么一讲述,张祥的思绪一下子又回到了几十年前战火纷飞的年代,他的眼前似乎又出现了硝烟弥漫,杀声震天的阻击战场。他的嘴和手不停地哆嗦起来,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眼角的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在父亲身边的张亮不停地给他擦拭着。 “老营长,李市长说的对吧?”王强看着泪流满面的张祥问道。张祥由于过于激动,在加上患有脑血栓病,现在竟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不住地点头。 “我们把枪用破布包了一下,然后就把它们放到了粪筐的底层,上面又盖了一层粪便。”王强又接着说。 “司令员,城门口的敌人检查你们了吗?”王强身边的一名参谋关心地问道。 “查了,当然查了。” “他们是怎样检查的?”李市长问道。 “李小二只不过是仔细地摸了摸我们俩人的衣服,便放我们进城了。” “他们就没有检查你俩的粪筐吗?”李市长感兴趣地问道。 “当然没有了,真是俩个笨蛋。”王强笑着说,屋子里的人全都被王司令的话逗笑了。 “进城后,你俩完成侦察任务了吗?”李市长笑着又问道。王强止住了笑,他皱了一下眉头,稍稍停顿了一会,又接着讲述起来: “我俩进城后,马上找到一个僻静处,从粪筐里取出了驳盒枪,并随手扔掉了粪筐子。十几分钟后,我们便来到了一个叫香万里的小吃铺。店主潘越是一位40多岁的中年人,满脸的皱纹,一看就知道他是一位饱受风霜见过世面的人。我俩进屋后,便选择一处紧靠窗户的桌子坐下,透过窗户可以清楚地看到在街道上行走的人。我们刚坐下,潘越便满脸堆笑地迎过来说:‘二位,不知想吃点什么?’ ‘我们不想吃饭,就想喝点酒。’ ‘你们想喝什么酒?’ ‘你这里有陈放了8年以上的好酒吗?’ ‘有,你们要几瓶?’张祥当时伸出两根手指示意说:‘来八瓶。’ “王司令,我越听越糊涂了,张祥和老板的对话是什么意思?”李市长疑惑地问道。 “忘了告诉你们了,这个地方是地下党的一个接头点,和我接头的老板叫潘越,他是一位地下工作者。在过去他曾多次给我军提供过许多重要情报,特别是一个月前,日军对我八路军主力进行围剿时,由于八路军事先得到潘越同志的准确情报,等到敌人来到时,我后方机关人员早已撤退了,如果没有潘越同志提供的情报,我军的损失可就大了。” “司令员同志,潘越同志还活着吗?”王强身边的参谋问道。 “他在后来执行一次任务中不幸被捕,日军问了三天三夜也没有问出半个字,恼凶成怒的日军把他绑在一颗大树上,用刀把潘越同志身上的肉一块一块地剜下来……他就这样牺牲了。”王强说到这里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司令员……司令员你没事吧?”王强身边的参谋关切地问道。 王强痛苦地摇了摇头,又接着说到:“每年的清明节,我都会去烈士陵园,去瞻仰他的铜像。” “司令员,你们接头后,任务就算完成了吗?”李市长问道。 王强又喝了一口水,环视了屋子内神情严肃的众人又接着说起来:“我们和老潘接上头后,老潘同志便把写有敌情的一张纸条交给了张祥同志。” 王强说到这里似乎有点记不得了,他回头看了看张祥问道:“老营长,你把纸条藏在哪里了?” 张祥嘴角哆嗦一下,想说却没有说出来,他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腰。 “我想起来了,”王强高兴地说,“张祥同志把这份极其重要的情报缝在腰上,为了进一步核实一下情报的真实性,我俩决定亲自去核实一下,顺便再摸一摸有没有什么新情况。在老潘家,张祥换上一件长衫,头上戴着一顶礼帽,他装扮成一位小商人,我便换上一件短衫,手里拿着一个盒子,装扮成他的伙计。临行时,我们仔细地检查了一下驳盒枪,并把它别在腰后。 我们沿着街道慢慢行走,眼睛不时地注视着周围的一切,心里暗暗地把敌人的炮楼和碉堡的位置记了下来。 大街上,不时有一队队日军的巡逻队走过,我俩心里非常紧张,情不自禁地偷偷把驳盒枪的保险打开,准备随时投入战斗。 也许我俩装扮的好,当时并没有引起日军巡逻队的怀疑。当我们转到城门口准备离开时,心里非常高兴。因为谁也没有想到会这么顺利。我们相互笑着看了一眼,便大步向城门走去。 我们还没有到达城门处,就听到从那里传来吵闹的声音,城门口围了一堆人,出于好奇,我们分开人群挤了进去。这时,我俩才发现,原来伪军马大黑和李小二把一个推小轮车的老人撞倒,小车上的东西散落一地。老人家气得直骂,马大黑一气之下,竟用脚踢老人的头,殷红的鲜血顺着老人的脸淌下来,旁边的人谁也不敢管。张祥看了我一眼,就冲上前去,用手一下子握住了马大黑的手。马大黑吓了一跳,紧张地说:‘你想干什么?’ ‘老总,你何必和他这样的人发火,别气坏了身子,多不合算,’张祥笑着说,‘来,消消火。’ 马大黑上下打量了一下张祥,才怏怏不快地停下脚。‘老不死的,让你先多活几天。’马大黑大声地骂了一句。我连忙弯腰帮助老人拾散落在地上的东西。忽然,我别在腰上的枪“啪”的一声掉在地上,周围的人全愣住了,还没有等到两名伪军反应过来,张祥同志迅速地从后腰拨出驳盒枪,对着仅几步之遥的马大黑的腹部就开了一枪。枪声一响,周围人群就像炸了锅似的,四下里奔跑起来。我也快速从地上拾起枪对着另一名伪军李小二的后背打了一枪,由于当时非常紧张,子弹仅仅击中了他的左耳朵。当我正要瞄准开第二枪时,张祥一把拉起我就往城外不远处的山上奔跑,我们刚跑到山脚下,日军的巡逻队就追了过来,我们的身后想起密集的枪声,我俩在山上奔跑了近一个小时才把敌人摆脱掉。现在想一想就有点后怕,当时如果没有张祥同志的话,我恐怕活不到现在了。”屋子里的人听到这里,全都用敬佩的眼光看着张祥。 如果不是司令员的回忆,张亮也不知年迈多病的父亲还有这么一段传奇的经历,心中对父亲的敬意更深了。 王司令员接着讲到:“我俩摆脱了敌人追击后,疲惫地躺在一个山坡上,不停地喘着粗气。张祥躺下没过10分钟就坐了起来,说:‘小个子,你饿了吧?’ ‘是的,我早就饿了,可到哪里找吃的?’ ‘你瞧,山下。’我顺着他的手势往山下望去,发现不远的山下,有一个很大的山村,约有几百户,经张祥介绍后,我才知道,这个村庄叫李家庄。我高兴地从草丛站起来,眼前似乎出现了热乎的地瓜和金黄色的窝窝头。 没过多一会,我俩便来到山脚下的小溪边,张祥用双手捧起一捧水喝了起来,我就干脆趴在溪旁喝个痛快。喝完水后,我俩简单地洗了一下脸,便手握着短枪偷偷地往村里摸去。 中午时,街道上并没有一个人,由于这是敌占区,我们不得不一前一后彼此拉开距离走,一旦出现了情况,可以马上相互支援。不过5分钟,我跟在张祥的后面便来到了一家大户门前,给我们开门的是一位50多岁左右的胖子,我一看就知他是一名大地主。胖地主开门后,马上就发现了我们手中的短枪,吓得他浑身颤抖,我挥了挥手中的枪说:‘我们想吃点饭,你看行吗?’胖地主吓得嘴都哆嗦起来,连连点头。张祥笑着示意我把枪收起来并问:‘家中没有外人吧。’ ‘长官,我们家中绝对没有外人。’ ‘应当叫同志’ ‘同志长官,我们家中真的没有外人,你们尽管吃好了。’ 我俩当时就笑起来,那名胖地主也不知我俩笑什么,他也跟着傻笑起来。我俩到每个屋间看了看,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于是我们就吩咐着胖地主,给我们来两个菜,弄点吃的。没过多久,地主的老婆就端上来两个炒菜和10张烧饼,这时我不得不敬佩张祥同志的眼光,要是选到别人家中,恐怕只有过年才能吃上白面烧饼。 不过2分钟,我俩就把10张烧饼吃光了,‘再来10张。’张祥以命令的口气说,‘要快一点。’地主连忙答应一声就出去准备了。 ‘小个子,你吃饱了吗?’ ‘我早就吃饱了。’张祥满意地点了点头,正当我们说话的时候,地主的老婆又端上来10张烧饼。张祥让她给包了起来,随手塞在腰间,并从上衣兜里摸出了一块大洋扔给地主,地主吓得连连摆手回绝。 ‘我们是八路军独立团的,不管在哪里吃饭都是要给钱的’ ‘你们是八路军?’ ‘不像吗?’我反问了一句。 ‘像,太像了。’手握着大洋的地主连连点头。 ‘尽管我们知道,你是一个大地主,但只要不与人民为敌并且真心抗日,那你就是我们八路军的朋友’ ‘八路军的朋友?’听完了张祥的话,地主嘴里反复唠叨着这句话。 离开了李家庄后,我便跟着张祥向两里地外的喇叭沟村走去。在路上,我就不停地问张祥要到哪里去?他说要回去看一看父母,这时我才明白他多要的那几张大烧饼的用意。 ‘你家有几口人?’我在路上关切地问道。 ‘我家中有八口人,我在家中是老大,有父母和三个弟弟、一个妹妹。还有一个参军前刚过门的16岁老婆。’ ‘你多大了?’ ‘19岁。’ ‘参军几年了。’张祥想了想回答说:‘3年了。’ 我们边谈着不自不觉就来到了一处山谷中,在一处断崖处有一棵碗口粗的松树,张祥停下脚步仔细观察了一下,就兴奋地跑了过去,他把手枪插在后腰上,双手用力地把松树给拨出来,松树下露出一个小小的洞口。洞里的人紧张地问道:‘谁呀?’ ‘爸爸,是我回来了。’地洞里传来一阵惊喜地喊叫声。没过多一会,张祥的老婆便第一个从地洞里爬了出来,她惊喜地打量着自己的丈夫张祥,半天没说出话出,后来我才知道,这次是他们结婚三年来第二次见面。张祥用手轻轻地擦了一擦老婆张小妹脸上的灰尘说:‘饿了吧。’张小妹点了点头又马上摇了摇头,张祥马上把一张热乎乎的烧饼塞给她,张小妹接过后,马上吃了两口,又马上停下来,看了张祥一下,把饼递给了张祥,温情地说:‘你也没吃吧?’ 张祥说:‘你快点吃吧,我早就吃过了。’正当夫妻俩相互推让的时候,张祥的父母和三个小弟弟、一个小妹妹从地洞里一个接着一个爬了出来,张祥的三个弟弟和一个小妹妹也顾不上和大哥张祥客气一下,拿起张祥买回的烧饼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张祥的小妹竟然噎得直打咯。” 王司令员回忆到这里,声音哽咽起来,坐在床上的张祥更是泣不成声。屋子里的人谁也不说话了,人们的思维好像又回到了那白色恐怖的年代。等到张祥的心情稍稍平静一会后,王强司令又接着说: “在那个年代里,每当日军来扫荡时,我八路军的家属们就会藏在事先挖好的山洞里,等到日军走了以后,他们才敢回家,否则的话他们就要遭到杀害。我们当时在喇叭沟村停留了不过半小时,就急匆匆地返回40里以外的团部。 当团长看到了我们取回的重要情报,并听说我们大闹城门口的故事后,非常高兴,当即命令警卫员去弄了一点白面饼犒劳我俩。当时,我们的队伍有时就连玉米做的窝窝头都吃不上。我一高兴还把张祥顺便回家探家的事也说了出来,团长当时就晴转多云,把我们好一顿训斥并把张祥关了三天禁闭。当时,我们的部队有严格规定,没有经过首长特批,谁也不能随便回家,既使你已经到了家门口,也是不行,我当时一高兴就忘了这个规定。 当天夜里,团长亲自把两张白面饼送到了禁闭室。多好的一名团长啊!后来,他在抗美援朝战争中壮烈牺牲了。”说到这里,王强摘下老花镜来,擦了一下眼泪。 “张祥后来放出来了吗?” “关了没有两天就放了出来,没过一个星期,他就被提为团部侦查排的排长。” 王强回忆到这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看了看重病在身的张祥,心情格外沉重起来。 “司令员同志,我们县民政局里并没有任何张祥的英雄材料。”李市长说。 王强说:“他当年离开队伍后,就再也没有找过部队,也没有向任何组织说起过他的历史,就是说了也没有人能相信他,在这五十多年里,别人还认为他是一名国民党的散兵,致使许多人错误地认为他的伤是被解放军打的呢?” 说到这里,他站起身来,举起手,庄严地给张祥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对于这迟来的军礼,张祥等了整整五十多年,在这五十多年,他默默地忍受了人们的误解,能以残疾之躯独撑起一片蓝天,这需要多大勇气和信念。 随后,张祥把他的子女和妻子一一介绍给王强司令员,当介绍到张亮时,王强的眼睛一亮,兴奋地说:“太像了,太像你父亲当年了,营长,你后继有人了。” “大学毕业后,你愿不愿意到部队工作,我们的部队可需要像你这样的大学生。”王强摸着张亮的头和蔼地说。 “司令员,多谢你的好意,我早就决定好了,等到毕业后要回到父亲身边工作。”张亮腼腆地说。 “人各有志,我也不勉强你,”王强爽朗地笑着说,“什么时候改变主意了,可以到军区找我。”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过了一会儿,王强身边的张参谋关心地问张祥:“你现在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军区首长会答应你的。”张祥沉思了半天,没有说出来。 张参谋又说:“张祥同志,你为革命立下了汗马功劳,而且五十多年了,从没有向组织提出过任何要求,也没有拿过一分残废军人的津贴费,党和人民是不会忘记你的。” 如果你的要求,部队不能满足你,我们地方可以尽最大的能力帮助解决。”李市长慷慨激昂地说。 看着张祥还是没有吱声,张参谋又补充说到:“比如说这么多年来的津贴费的问题;子女的工作问题;现在生活中存在的实际问题等等。” “只要是不违犯组织原则,我们部队能做到的,我们都会答应你。”王强微笑地说。 “其实,我也没有什么要求,比起那些牺牲的战友,我能活到今天,也就够知足了,如果你们非要我提什么要求的话,那我就提两个吧。”张祥小声地说。 “第一个要求是:我想知道,当年救我的三连长,他现在还有没有亲人?如果有的话,组织上能不能安排我去看一看人家。第二个要求是:能不能让我去看一看三连长的墓地。 王强听完了张祥的要求后,内心深处心潮起伏,这就是一个老兵博大无私的胸怀。他不住地点头:“答应,我全答应,到时,不管多忙,我亲自陪你去。”下午,王强和随从们依依不舍地离开村庄。拄着双拐的张祥和他的亲友以及众乡亲们一直把王强送出去几里路后,王强含着热泪才上了车,车上的王强不停地挥手示意,直到车队从视线中消失后,张祥还一动不动地站立在村头很久很久。 送走王强司令员的第三天,张亮便接到陈慧的一封加急电报,内容非常简单:“有要事,速归,慧。”张亮本来想去乡里挂个电话问一问道底出了什么事,但是张祥说什么也不让,非让他马上返校。在父亲的一再督促下,当天下午7点钟,张亮便登上开往南江师院的火车。    张亮回家的第二天,陈慧便接到了建筑公司办公室主任杨凡的电话,根据杨凡电话里告诉的地址,陈慧打了一辆出租车,半小时后,陈慧来到了位于市郊北山的山脚下。北山其实并不太高,海拨不过300米,山上古树参天,鸟儿成群,环境优雅。山下那潺潺的小溪更增加了北山那旺盛的生命力。 近三年内,房屋开发商们纷纷看准了这块风水宝地,他们在这里盖起了一栋栋的别墅楼。每栋别墅楼尽管造型不一,颜色不同,但统一的都是上下两层结构,而且一楼都设计一个或两个大小不一的车库。别墅区里的各栋别墅楼在建筑风格上一大部分模仿欧式的建筑风格,但也体现出东方建筑所固有的特点。尽管每栋300多平方米的别墅楼高达100万元人民币,但还是供不应求。 出租车一直开到别墅区的大门口处,一名身穿制服的保安面带微笑地拦住了陈慧的车:“小姐,请问你到几号别墅楼?” “我到9号别墅楼。”陈慧摇开车窗的玻璃回答到。 “小姐,你要找谁?” “我找杨凡。” “对不起小姐,这里没有叫杨凡的。 “那你可以打个电话问一问吗?”听完陈慧的话,保安沉思了片刻,极不情愿地拿起了身边的内部电话,电话很快就拨通了,男保安在电话里说了几句话后,让陈慧在出入卡上签上名,然后出租车很快被放行了。出租车七拐八拐了几次,最后停在一栋乳白色的楼前。 杨凡热情地从楼里迎了出来,很显然,他已接到门卫的电话了。俩人寒喧了一会后,他领着陈慧穿过门前的小花园,便进了一楼的会客厅。陈慧粗略地看了一下,金碧辉煌的会客厅足有40多平方米。正当她准备仔细观看一下时,一位40岁左右的中年妇女领着一位十三岁左右的小女孩子从二楼下来。 “宁桧,叔叔给你介绍一下。”杨凡高兴地说,“这是你的新的家庭教师,过来认识一下。”李宁桧慢慢走了过来,傲气地对着陈慧点了点头说:“老师好。”那声音好像是从嗓子眼里发出的极其微弱,从她的表情上,陈慧看出了她很不情愿。 升入初中以来,李宁桧迷恋上了电视、录像、网吧、卡通画这类图像的传媒。这种长期的迷恋导致了她学会了“虚拟的生活方式。尽管每天衣食无忧,但她有时总感觉到活着没有意思。在晚上,她会偷偷溜出去,光临一些公共场所,去看别人怎样生活,日久天长她也参与其中寻找刺激。在此之前,杨凡曾给她找过三位男家庭教师,但最终都被李宁桧气跑,经过杨凡和李宁桧的父亲商量,最后决定让杨凡帮助找一位女老师,有时也许女人和女人之间更好沟通和理解。 接下来,杨凡又指着中年妇女介绍说:“这位是保姆李丽。”中年妇女惶恐地走上前来,面带微笑地向陈慧点了点头。 “杨主任,我可以工作吗?”杨凡两手一摊,笑着说:“当然可以了,我不是早就说过了吗?时间由你来安排,我们在教育孩子方面是门外汉,你毕竟是专家吗?”陈慧被他幽默的话逗乐了,李宁桧并没有笑,她用眼睛不时地上下打量着陈慧。 陈慧喝了一口保姆沏的茶后,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她上前拉住了李宁桧的手说: “小朋友,上几年了。” “六年级。”李宁桧机械地回答,脸上仍无任何表情,她似乎还沉弱于昨晚网吧那种虚拟的世界里。 “哪个学科学得不好?” “数学,”李宁桧不假思索地说,“特别是昨天老师讲的《空间与图形》一节课,我一点也没有听进去。” 陈慧用手轻轻抚摸了一下李宁桧的秀发温柔地说:“那我们今天就补习这一节。”李宁桧顺从地点了点头。为了进一步沟通好师生之间的感情,陈慧建议到:“我可不可以先参观一下你的房间?”听说陈慧要参观她的房间,李宁桧终于露出灿烂的微笑,她爽快地点了点头,主动上前牵着陈慧的手,边说边笑向楼上走去。 参观完李宁桧的房间后,陈慧连连夸了她几句,听完陈慧的表扬后,她更高兴。接下来,陈慧让李宁桧准备了多根长短不一的木条。李宁桧准备完毕后,陈慧在本子上画好了2个重叠的三角形,让李宁桧数一数里面有几个角。李宁桧数了半天只数出5个角,陈慧笑着告诉她有7个角。接下来陈慧让李宁桧在纸上画出了30度的角和45度的角。李宁桧被她的教学方法吸引住了,她认真地在本上画出了这两个角。 上小学的时候,李宁桧的成绩还可以,可当她一跨入中学的大门后,对新教材、新环境有些不适应,再加上受到家庭的不良影响,上课时也没有好好听过课。她的作业也都是花钱雇同学写的。今天,她能如此认真地听讲,连她自己都感到奇怪。 看完李宁桧画的角后,陈慧满意地夸了她几句,然后陈慧让李宁桧取出来两个三角板,并让她试着画出15度的角。这一下子可把李宁桧难住了,在陈慧的一再提示下,她终于成功地画出了一个15度角。陈慧又趁热打铁画出三个三角形的外角和他们的不相邻的两个内角,并分别标出度数,让李宁桧找出其中的规律,李宁桧很快就总结出外角等于两个不相邻的内角之和这个规律。陈慧又高兴地抚摸了一下她的头表扬了几句。俩人休息了片刻后,陈慧便让李宁桧用两根2厘米的木条和一根4厘米拼出一个三角形,结果还是不行。在陈慧的一再启发下,李宁桧最后自己总结出两边之和如果不大于第三边的话,拼不出三角形来…… 两个小时很快地过去了。当李宁桧笑呵呵地把陈慧送下二楼时,陈慧发现杨主任坐在客厅里正在等她。陈慧来到客厅后,杨凡就面带微笑地示意她坐下休息一会儿,俩人简单谈了一会后,杨凡从公文包里拿出800元钱递给陈慧,并一再强调这也是我们老板的意思,他让陈慧也别为难他,陈慧一再推辞后,最后只好收下,杨凡后来一直把陈慧送到大门口。 顶着夏日的骄阳,陈慧汗涔涔地迈入车站,涨红的脸上透着焦急的神色。匆匆买了一张站台票后,便走进了3号站台。在站台上,她不时地眺望着远方,脑海里不断地浮现出张亮的身影。 三天前,政教系的张主任亲自找过她,让她快一点通知张亮马上返校,政教系有一名留校名额。系领导的意思是准备把这个名额给张亮,如果张亮本人同意的话,系里准备马上报到学校里。接到这个消息后,陈慧兴奋的几乎一夜都没有入睡,她想:如果张亮留校了,不仅可以时时陪在自己的身边而且二年后她毕业分配问题也有了着落。既使自己留不了校,最起码也能被照顾而留在本市。 过了一会儿,陈慧焦虑地看了看表。她自言自语地说:“这么慢,车次不会误点吧。”为了消磨一下时间,她又开始想:“再过二年,自己就要大学毕业了,那时就可以牵着张亮的手,俩人一起步入婚礼的殿堂。”想到此时她情不自禁地兴奋起来。她又习惯地看了看手表,说: “怎么才过了5分钟,不会是我的手表出问题了吧。”她看了看远方,还是不见火车的踪影。时间还早,她又按着刚才的思路继续想一去:“俩人结婚时,楼房肯定是买不起的,两家的经济条件都不好。不行的话,俩人先住在学校的寝室里,先不要孩子,过几年后,俩人攒一部分钱后,再到银行贷一部分款,买一幢70平方左右的楼房。有了小孩子后,再把母亲接过来,让母亲的晚年一定要过得幸福快乐一点。” 想到这里,陈慧竟有些激动了,她仰望着天空,天空中朵朵像羊绒般的白云,在微风的吹拂下,慢慢地变幻着身姿,有的像羚羊、有的像驼鸟、有的像水牛,在蓝天的衬托下栩栩如生。 此时,天空中出现了一对比翼双飞的小鸟,她想,他们一定是一对相亲相爱的伴侣,她说: “鸟儿,你们快点飞翔吧!远方的森林在召唤着你们,飞快一点,再飞快一点,就要到达地方了。” 当小鸟的身影在天空中逐渐模糊,最后消失在遥远的天空后,陈慧的心里还在牵挂着小鸟们远方的家。 一声长长的汽笛声打断了陈慧的遐想。喘着粗气的火车终于如释重负慢慢停了下来。陈慧的眼睛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慢慢驶近的火车,这已不是一列火车而是陈慧心中一弘永不干涸的希望源泉。 陈慧激动地站在站台上,睁大眼睛不停地寻找着张亮的身影,行色匆匆的旅客的身影不时地从她的身边闪过,2分钟过分了,她仍没有见到那熟悉的身影。 她想:“难道是张亮没有接到自己的电报?还是他父亲的病又加重了脱不开身?还是没有赶上上午的车次?是不是自己把车次的时间弄错了?还是自己站错了站台?”她又想:“也许到出站口去接他更稳妥一些,今天他肯定要回来的。”她想到这里,快步向出站口跑去。 陈慧跑到出站口时,刚好才有两名女孩子走出站口。陈慧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10分钟后,在出站口陈慧终于见到了满脸倦意的张亮。见到陈慧后,张亮非常吃惊,他连忙紧走几步上前握住了陈慧的手惊喜地说: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回来?” “我也不知道你哪天回来,不过我这几天一直再接你。” 听了陈慧的回答,张亮的心中微微一颤。略微平静了一下心情后,他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看把你紧张的脸都变色了。”陈慧笑呵呵地说。 “看来并没有发生什么事,否则的话,陈慧是决不会笑逐颜开的。”张亮想,不过他还是想知道,陈慧为何给自己发加急电报。 陈慧好像早就看出了张亮的心思,她亲热的紧紧地牵住张亮的手说: “别担心,是好事。” “好事?” “恭喜你,你要留校了。” “你开什么玩笑,我要留校了?” “是真的。”陈慧激动地说,好像留校的不是张亮而是自己似的。 “你听谁说的。”张亮很平静地说。 “昨天,你们系主任亲自找过我说的。” “噢”张亮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怎么了?伯父的病好了吗?”陈慧关切地问。 “现在好多了。”张亮边说着边拥着陈慧走出了火车站。 俩人返校后,并没有直接进入校园。在陈慧的建议下,俩人来到位于校门口斜对面的好时光酒楼。陈慧点了一盘回锅牛肉、一盘家常凉菜,又让服务生端上4瓶啤酒。 在酒桌上,陈慧高兴地告诉张亮说,她找到了一份很不错的家教工作,每个月的收入是800元,并且月薪是提前支付的。听了陈慧所谓的喜讯,张亮一点也没有兴奋起来,他想,世界上哪有这样的好事,刚讲一课就给付薪水,并且给得这么高。据他平时的了解,本市一般的家教是200元左右,如果给补习的学生成绩提高的很快的话,家长有可能给加点薪水,从来没有听说高达800元的。看着陈慧那娇美的面孔纯真的目光,他又想:“也许这是一个陷井。”他并没有说出来,也不想说出来,一来自己毫无任何根据;二来怕扫了陈慧的兴。不过凭着一种直觉,他感到有一种不祥的云正在慢慢笼罩着他,他挥之不去,内心充满了不安。也许是自己产生了错觉,张亮想,为了掩饰一下忐忑不安的心情,他笑呵呵地给陈慧讲述了父亲和王强司令员的战斗故事,俩人在这种温馨的气氛中不知不觉就把4瓶啤酒喝光了。 第二天的清晨,张亮醒来时,还感觉到头有些发昏,脸和手还是暗红色。他洗了洗脸,脸部的颜色稍微变浅了一点,心里也好受多了,他努力地回忆起昨天的事,可是怎么也想不出昨天是他把陈慧送回去的,还是陈慧把他送回来的。想到这里,他忙拨通了陈慧寝室里的电话,接电话的是赵庆粉,她告诉张亮说,陈慧还在睡觉,听说她还在睡觉,张亮也就放心多了,他没让陈慧接电话。 “小慧肯定是喝多了,让她好好睡一觉吧。”张亮心里想。 第二天晚上,在张亮的陪同下,陈慧又来到了9号别墅区,接待他们的是一位30多岁的中年妇女,经她自我介绍,张亮得知她就是李宁桧的母亲王晓红。张亮利用陈慧上楼给李宁桧补习数学的这一段时间和她聊了起来。张亮同王晓红的闲谈中得知:她在市工商局工作,今天刚出差回来。他的丈夫是一家公司的经理,早已出差半个月了再过几天才能回来。聘用家教的事,是她的丈夫临出差前安排手下人去找的。 同王晓红交谈过后,张亮似乎放心多了,他想: “这怎么会是一个陷井呢?自己也太多心了,看来世界上的好人还真不少。” 张亮想到此时,心里感到轻松多了。但是心头的那片阴云似乎还是挥之不散。 陈慧上完课后,俩人没有立刻打车回校,而是沿着别墅区旁边的一条小路散起步来,俩人默默地走了一会儿,谁也没有说话,走上一个小山坡时,俩人选择了一处草坪坐下。陈慧看了看张亮说: “昨天,我在书上看到了一个伤感的故事。” “什么故事?”张亮感兴趣地问,“你说一说看。” 陈慧思考了一下,说:“有一对非常相爱的青年男女,女的每天早早的就来到男孩子家,为男孩子做饭、烧水,每天男孩都是在朦胧的睡眠中被女孩子叫醒。男孩子发誓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他都非她不娶。女孩子感到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直到有一天清晨,女孩晚来了一会,为了不耽误男孩子上班,女孩子匆忙过马路去买早点时,不幸被迎面的而来的车撞伤,从此失去了右臂。男孩子只到医院送过一束百合花,从此就再也没有踪影。那束百合花不久就枯萎了,女孩子的心也随之枯萎了。” 听完陈慧的故事,张亮陷入了深深地沉思中。 “如果那名女孩子是我,你会就送一次花给我吗?” “我会天天给你送花,”张亮不假思索地说,“我还会伴你一起走过黄昏。” “我相信你说的是真心话,真的让我很感动。”陈慧紧紧地偎依在张亮的怀里。 “你昨天去找系主任了吗?” “我没去。” “你不想留校了吗?” “我想回家乡,”张亮伤心地说,“其实我也想留在学校和你在一起,可是我的父亲离不开人照顾……” “你早就决定好了吧,其实,在火车站中,从你的表情中我早就知道了答案。人各有志,我也不勉强你,不过你放心,不管你分配到哪里,我毕业后都会去找你。” 面对着陈慧真诚、善良的目光,张亮的眼睛里出现了一种亮晶晶的东西。 三个月后,张亮以优异的成绩毕业。在临分别的时候,张亮和陈慧相约游了一次山平湖。当天晚上,俩人在学校的草坪上坐了一夜,陈慧几乎是哭泣了一夜,张亮心里有一种不祥之感:这次分手就好像是俩人的生离死别。张亮越是不去这么想,这种直觉在大脑中就越加清晰。 第二天,张亮便登上了开往家乡的火车,回到家中只呆了一天,便来到教育局报了到。 一个月后,在李市长的亲自安排下,张亮如愿以偿地分配到了县城重点初中——第八中学。 第八中学是本市唯一的一所重点中学。学校拥有一座6层高的教学楼和一座6层高的电教大楼。 学校有48个教学班,学生的在校数达到3000人,有教职工200人。全校分为四个学年,每一个学年的教师一个办公室,每位教师的办公桌上都配置了一台价值3000多元的电脑。校长室、副校长室、教导处、政教处、团委、校医室、后勤室等几个部门全都是一个单独的办公室,且每个办公室配有一台价值5000元的电脑。 张亮分到了初三学年组,负责12个班的政治教学工作,同时还担任初三(6)班的班主任工作。初三(6)班是全校最差的一个班级,三年来换了三位班主任。张亮是第四任班主任。每天除了上班以外,晚上张亮还在当地一家颇大的照像馆帮忙,每个月的月薪是500元。 早在大一时,张亮就自学了摄影技术。父亲看到他非常爱好这门技术,就忍痛卖掉了一头耕牛,帮助张亮买了一台日本进口像机——尼康FM—10。在学习摄影过程中张亮是无师自通,非常入门。没过二年,他的摄影作品频频在刊物上发表。 张亮的家离学校有20多里地,张亮平时每天要往返近40里地。平时在节假日里,他还要匆匆忙忙地到照像馆去工作。尽管工作辛苦一些,可一想到美丽贤惠的陈慧时,张亮的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快乐和幸福,他工作起来也格外有力气。这也许就是人们常说的爱情的魅力中吧。 每个月单位和照像馆发薪水后,除了自己留下一小部分外零用外,张亮就会把余下的钱全部寄给陈慧。每个月寄一次从不耽误。为了能多给陈慧寄去更多的钱,张亮连花50元租一个房子的钱都不舍得,他想,50元钱足够陈慧10天的生活费了。 父母最理解儿子的心思,对于儿子的做法,他们从来不干涉,他们认为儿子的做法自有儿子的道理。 一天下午下班时,张亮发现室外下起了毛毛细雨,他便在办公室里写了一会教案,写完教案后,他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 “也许过一会儿雨就能停下来。”他想。 校园里静悄悄地,教师和学生们早已回家了,警卫室里的灯不知何时亮了起来。 “看来雨是停不下来了,”张亮想,“早知这样的话还不如放学时就走,也许现在早就到家了。” 张亮推上那台破旧的自行车,踏着泥泞的路走出了校园。一会儿他的身影便消失在茫茫的细雨中。 雨点骤然间变得密集起来,由雨点逐渐变成雨柱。 在张亮的视野中,路边的树木渐渐地隐入了茫茫的雨色之中。 不知何时,风起了。 雨点随着迎面而来的风直砸在张亮的脸上,他不得不眯起双眼,一只手不停地抹着脸上的水珠。单薄的衣服早已贴在身上,凉冰冰的、冷嗖嗖的。 他想,如果当初听陈慧的劝告:留在学校当教师的话。也许此时此刻俩人正撑着一把五彩的伞,相互偎依着,漫步在雨中。自己也许会诗意大发,赋诗一首。也不知今晚上,陈慧是不是在给学生补课,如果去给学生补课了,这么大的风雨,不知她能否能打到出租车。张亮沉思着,自行车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路上车辙里满是浑浊的黄泥浆。 张亮抬头看了看天空厚厚的云层。 “今晚上恐怕雨是停不下来了。”张亮心里想。 不过,他在心里还是不停地祈盼:雨早一点停下来,这样的话,陈慧从9号别墅楼走到大门口就不会被雨淋到,自然也就能打上出租车。 泥泞的公路上,一辆大卡车飞驰而过。深思中的张亮躲避不及,全身溅满黄泥浆,脸上也被溅上泥块。 张亮被迫停下自行车。左脚跨在自行车上,右脚着地。左手扶住车把手,用右手擦了一下脸上的泥浆,对着早已消失的汽车骂道:“倒霉的司机,不得好死。” 他又用上衣的里层擦了一下脸,说:“今天真的够倒霉的,早走一会的话,什么事都没有。” 如果陈慧在身边的话,她一定会心疼地又流泪了,张亮想到此时,眼中的泪水禁不住地涌出来。 张亮又想起一个故事:有一天,一个年轻的人误入一片森林,他迷失了方向。经过努力寻找,他找到了两条走出森林的小路。经过三思后,他选择了一条看似很好走的小路。哪知,这条小路并不好走。也许另一条小路更好走些,他想。但他一点也不后悔,还是坚持走下去。三天后他终于成功地走出森林。谁都知道,人只有两条腿,却不能同时踏上两条路。一旦踏上其中的一条路,就应勇敢地走下去。 张亮想完了这个故事后,内心似乎又输入了一种新的血液。他又重新骑上自行车,一会儿便消失在茫茫的风雨中。 拄着双拐的张祥一直站在门口。 “这么大的雨,小儿子怎么能回来。”他不停地唠叨着。老伴李兰兰催促了好几趟,让他回屋里,他就是不肯。张亮一到村头,就看到了一只手打着伞,一只手拄着拐的父亲,他的眼睛刹时模糊了,泪水和着雨水顺着面颊流下来。 “多亏是在雨中,父亲也没有看出来。”他心里想。 张亮跳下车子,扶起年迈的父亲,责备地说: “爸爸,下这么大的雨,你到外面做什么?”张祥没有回答,而是用一种慈祥的目光注视着张亮,好半天才说: “儿子,你的衣服都湿透了,还不快进房子里换一下。”张亮顺从地扶着父亲向屋里走去。吃饭时,李兰兰瞅着头发湿漉漉的张亮说: “这么远,来回跑谁也受不了。”张亮只顾吃饭,并没有理会母亲说些什么。张祥赞同地点了点头。 “妈,要不我们干脆到市里里买一幢房子吧!”张亮的小妹说。 “城里的房子少说也要2万多,”李兰兰忧愁地说,“可我们家中只有1万多元钱。” “要不这样吧,我们去银行贷款吧。”张祥坚定地说,尽管张亮坚决反对,但是在他父母和小妹的一再坚持下,还是决定到银行贷一部分款,然后又到亲属家里借一部分款。一个月后,张亮花了2万元在市里买了一幢60多平方来的平房。房子尽管旧了点,但里面的设计还是很合理的,院子也比较大。张亮一家人高兴的几乎一夜都没有合眼。毕竟他们家是村里第一位能在城区中买得起房子的人家,亲戚朋友们也都很高兴。 在学生们的帮助下,张亮很快地搬进了新房子。为了便于很好地照顾父亲,没过一个星期张亮便把父亲接到了城里。 平时一日三餐,张亮都亲自做给父亲吃。有时工作忙碌些,下班晚一些,张亮就买一点现成的东西吃。张祥对此很不满意,经常唠叨嫌张亮乱花钱。 有一次,班级中有8名学生的作业写得不合格,晚上放学后,张亮把他们全部都留在班级,让他们重新做一遍,等到学生们做完后,天色已很晚了。 张亮回到家,早已等不及的张祥已把米饭做好了。张亮打开锅盖一看,发现米饭已串烟了,根本就不能吃。 “爸爸,看您做得什么饭,这还能吃吗?”在学校生了一肚子气的张亮铁青着脸没好气地说,“不能做就别做,净帮倒忙。” 本来认为儿子回来后,能高兴地夸他几句的张祥,没有想到儿子会这么没好气地训斥他。他嘴角哆嗦着,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张亮并没有注意到父亲痛苦的表情。此时,他又想起那8名不好好完成作业的学生,心中的火气更大了,他端起冒着热气的饭锅,一下子把米饭全都给倒到了房屋的外面。然后他又重新生火做饭。 张祥默默地注视着忙碌着做饭的儿子,眼中的泪水无声地流了下来。 “久病床头无孝子,”他心里想,“自己得了脑血栓的病,每天尽管吃了大量的药,但腿时时阵痛,白天还能好一点,可到了晚上时疼痛难眠,有时半夜翻身时还需要儿子帮忙,也真够拖累儿女们,谁会不烦呢?”张祥疼爱地看着儿子,又想: “真不知何时能离开这个世界。这几天晚上做梦时总是梦到那些牺牲的战友们,他们都很想自己,看来自己剩下的时间也不会太长了。”看着张亮做好的饭菜,张祥又想: “死并没有什么可怕的,在战争年代,自己不也是多次出生入死吗?记得有一次,营长命令自己去一连阵地传达撤退命令,看到当时自己负了伤,通信员周刚主动要求替自己去。结果,一连阵地早已被日军占领了,通信员周刚根本就不知道,在一连的原阵地上,周刚被日军活捉了,当日军问不出半点情报时,恼怒的日军把周刚的头颅割了下来,悬挂在一连的阵地上。其实,那颗头颅应该是自己。 还有一次晚上,自己去三连驻地传达作战命令,完成任务回来时,不幸从十几米的悬崖摔了下来。如果不是一名放羊的孩子发现并救了自己的话,恐怕早就死了。” 看着父亲一动不动地呆坐在餐桌旁,张亮一声不响地给父亲端上一碗饭,张祥勉强吃了两口饭后,一个人默默地走进屋子。本来张亮想等到父亲心情好的时候,再和父亲赔个礼。可等到他收拾好了碗和筷子,写了一会教案进入里屋时,发现父亲已睡着了。 明天早上再说吧,张亮心里想。让张亮没有想到的是,向父亲赔礼这件事后来成为他一生中的遗憾。 早上刚起床时,张亮便接到副校长张晓晓的电话,她在电话中说,张亮上星期参加的市级教学大奖赛中获得第一名。教育局以及学校已同意他和另外两名教师去南源市参加市级教学新秀选拔赛。副校长张晓晓还说,让张亮准备一下,坐上午的车走。直接到南源市19中报到。接到电话后,张亮非常高兴,因为市教育局每2年举行这样的一次大奖赛。各校的领导、老师都非常重视。按照上级精神,各学校首先要进行初赛。在公平竞争的基础上,每学科要选取一名获胜的教师,这些教师才有资格参加市级大奖赛。 张亮匆忙地为父亲做完早餐后,马上给小妹挂了一个电话,告诉妹妹坐早车来照顾父亲,他要出差到南源市两天,妹妹在电话中爽快地答应了。挂完电话后,张亮进入里屋内,发现张祥还在酣睡。张亮没有忍心叫醒父亲,他给父亲留了一张便条,并在父亲的枕头旁放了50元钱。就急匆匆地赶到了火车站。 张亮到达南源市第19中学后,已经是上午十点半了。在教导处里,他见到了已等候他多时的南源市教研员杨柳教师。杨柳老师把张亮引见给了第19中学的政教主任何悦老师后,又让张亮自己抓阄选择班级,结果张亮选中了六班。随后不久,张亮便在何悦主任的带领下进入初一办公室。 正当张亮和六班的班主任勾通时,马丽走进了办公室。 “老班长,怎么会是你啊?”马丽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高兴地说。 “原来你分配到这所学校。”张亮高兴地说。 马丽激动地上前握住了张亮的手。张亮环视了一下办公室里的教师们,慌忙躲开了马丽那炽热的目光:“我是来参加教师大奖赛的。” “我听说,你不是早就改行了吗?” “没有,我一直在当教师。” “结婚了吗?” “没有,陈慧还没有毕业呢” “你成家了吧。”张亮反问了一句。 “我是嫁不出去了,没有人会要的”听完了马丽的话后,办公室里的其它教师都笑了。看着马丽一往情深的双眸,张亮一下子就想起了毕业晚会的情景。 舞池里是一群拥在一起,美梦成真的大学生们。对于将要走向社会的大学生们来说,这一夜是他们学生时代最后的狂欢。特别是对那些彼此真心相爱的恋人们,面对着即将天隔一方,不能常相见的残酷现实,他们只有感慨与无奈。这一次的毕业晚会,无疑将成为他们心中难忘的回忆。 张亮把陈慧送到9号别墅区后,陈慧就催着张亮回去参加毕业舞会。 在朦胧的灯光下,伴随着轻轻的音乐,一对对的男女大学生们在翩翩起舞,张亮选择了一处避静的地方坐下。他眼望着舞池里的男女,想起了自己马上要面对的分配问题。也不知能分配到哪里?父亲的病也不知好没好转? “大班长,干吗一个人坐着发愣。”身着乳白色连衣裙的马丽轻盈盈地向他走来。 张亮把身体向旁边移了一下,在长椅上给她让出一个空位来。马丽笑了笑便坐在他的身边。张亮又往里边移了移身体,说:“小丽,毕业后想到哪里?” “当然要回南源市了,去别的地方也没有人要啊!”马丽的语气中透出一丝丝的悲哀。 “这样也挺好的。”张亮真诚地说。 “我听同学们说,你放弃留校的名额,”马丽用疑惑不解的眼神凝视着张亮说,“我们同学都弄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一言难尽啊!”张亮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我的父亲患了脑血栓的病。尽管恢复的很好,但白天和晚上都需要人照顾。我母亲和妹妹为了我能完成学业,她们已付出够多的,现在我应主动承担起家庭这副重担了。因此,我毕业后必须回到父亲的身边。” “大家都为你惋惜。”马丽小声说,“不过依你的学识水平,到哪里工作都会很出色的。” 张亮苦笑了一下,没有吱声,说心里话,他何曾不想过留在学校,不仅每天可以和心爱的人在一起,更重要的是自己的事业会有更大的发展。如果回到家乡无非是在县城当一名普通的教师,如果分配的不理想的话,有可能会分配到乡下去当教师。 望着内心矛盾重重的张亮,马丽伸出她那纤细的小手,上前握住了张亮的手,说:“我们到外面走一走好吗?”张亮点了点头。随后,俩人沿着校园里的那条幽静的小路漫步起来。路旁的路灯不时地眨着睡意朦胧的眼睛,这更增加了夜色的温柔。 “明天,我们就要各奔东西了,可能一辈子也不能相见了。你能拥抱我一下吗?”在一处避静的地方,马丽停下脚步,用一种期待的目光注视着张亮说,张亮迟疑了一下,然后上前轻轻拥抱了她一下,轻声说: “四年来,我一直都把你当成我的小妹妹,我希望你能理解我。”听到这里马丽小声地哭泣起来,在沉静的夜里传得很远很远。 当张亮从回忆中醒来时,马丽早已风风火火地去替张亮安排了6班学生的预习任务。马丽始终就像清晨的一抹阳光,永远给张亮一种奋发向上的精神。过了一会儿,张亮便在马丽及6班的班主任教师的陪同下,和他要用班级的学生见了面。 当天晚上,马丽以东道主的身份安排了张亮一顿晚餐。不过付款时,张亮并没有让她支付。 ━━━━━━━━━━━━━━━━━━━━━━━━━━━━━━ 我下TXT书网www.wxia.net更多免费电子书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如果觉得本书不错,请尽量购买正版书籍,感谢对作者的支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