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下TXT书网www.wxia.net更多免费电子书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如果觉得本书不错,请尽量购买正版书籍,感谢对作者的支持! ━━━━━━━━━━━━━━━━━━━━━━━━━━━━━━ 【爱是寂寞撒的谎】   飘儿今天穿了一身紫,从里到外,紫得就像她的名字一样,轻飘飘的,像就要在空气中化了去的一个梦。   紫色,确实是一种奇怪的颜色。有人说它神秘,有人说她浪漫,可是它穿在具体的人身上,却是难有效果的。它不知道是素雅还是高贵,是爆发还是压抑,是张扬还是沉郁。王安忆说,紫色是一种犹豫不定、困窘不安的颜色,像白色一样,是一生只能够出色地穿一次的颜色。   可是今天,飘儿就穿了一身的紫色,从里到外,新买的紫色蕾丝内衣,新买的紫色连衣纱裙。站在春天的和风里,飘飘的,虚虚的,像一个要在空气中化了去的一个梦,像浮在天端的一片薄云。   飘儿也是愿意今天只是一个梦的,不管是好梦还是恶梦,醒来了,她还是飘儿,还是林烨的妻。   此刻的飘儿,就像要去攀爬一座陡峭而危险重重的悬崖,而且是徒手的,她的工具只有那身紫和那紫下面的身体,还有体内那个热切的虫子蠕动般的欲望。   悬崖的风光也许无限好,要是粉身碎骨怎么办?   从什么时候起,这个城市成了一座喧嚣却寂寞的废虚,废墟上是悬崖,站满了渴望解脱和喘气的人群。不管你是活得手舞足蹈还是张牙舞爪,不管你是活得恬淡安逸还是沉静压抑,结果好像都是一样有着不同的残缺。   这就是人生。   在梳理浅棕色长卷发的飘儿,对着穿衣镜里面那个紫色的女子,走神了。拍拍自己不再年轻但素净的脸,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呢?说好了,仅此一次。这一次之后,她保证会回来,不管是身体还是灵魂,都会完整地回来。她还想做林烨的好妻子,像结婚时心里许下的诺言一样,是要相守一生一世的。   林烨,请原谅我在婚礼上为你穿了一身的洁白后,再在今天为别的男人穿了这一身紫。泪水还是从飘儿有了黑眼圈的眼睛滑下。如果这样的借口还不够,那么就听天由命吧———数字留下,图案赴约。伸开手掌,往上一抛,一枚一元硬币稳稳地降落掌心。   看着掌心,飘儿轻轻地叹息一声,拿过白色的手提包,便决然出门了。   大街上人来车往,飘儿似是而非的拦截手势,错过了一辆又一辆出租车。直到手机的信息提示声响起,“你出门了吗?我已经到了。”飘儿才慌乱而用力地招手,一辆红色的出租车停在她身旁,她终于坐上去了,结结巴巴地对司机说了那个本地人人皆知的酒店名字。   飘儿今天要去见一个人,一个单身的离婚男人,一个寂寞的做律师的男人,一个连他长什么样子也不知道的男人。   那个男人会有一双温暖的大手和宽厚的胸膛吗?会有健康的体魄和绅士的风度吗?   那个男人,可靠吗?   那个男人,是飘儿在网络中偶然遇到的男人。因为他在那个特定的时间和场景出现了,而且他单身,他有经验,他有不错的谈吐,他不让她讨厌,所以便是他。   网络,是个好东西还是个坏东西,许多人在争议。飘儿是不管这些的,她只知道网络已经在悄悄地改变着人们的生活。它给了人们方便的同时,也给了人们堕落的机会。当然,也给了飘儿堕落的机会,而且是有意识地堕落。   只有在网络中,她才能放下她的骄傲和自尊,说一些平日里说不出口的话,面对一些平日里不敢面对的事情。   比如,性。   半小时前,在他们富有情调的温馨卧室中,林烨正坐在梳妆台前的椅子上,翻看他们的婚纱照,脸上挂着飘儿熟悉的幸福笑容。飘儿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他:“看什么呢?”“我们的结婚相片,来,咱们一起看。”   飘儿有点调皮地坐在林烨的大腿上,林烨自然地半拥着她一页一页地翻着。这本精致的相册,记录着他们一生中最美丽的瞬间。   多美好的一个夜晚啊,细说从前,甜蜜的往事让他们的体温慢慢上升。林烨的手不自觉的从相册转移到飘儿身上,飘儿转过脸,用娇喘回应着他。在一切水到渠成时,戛然而止。林烨拥着仍在喘气的飘儿默默无语。   “去看医生吧,好么,烨?”   “你就这么饥渴么?没得做就这样难受么?你要受不了,就离开,我不会怪你。”   “你……你怎么一说到这个,就急呢?烨,你明知道我不是……”   “好了,晚了,你睡吧,我去处理完今天那个复杂的程序再睡。”   听着卧室房门轻轻带上的声音,飘儿的心也在轻轻地颤抖。她感到一种强烈的被人遗弃的感觉,像站在四下无人的旷野,连个打骂的对象也没有,委屈而悲愤。   这一刻的飘儿需要诉说,需要渲泄。好朋友常常说她把一些东西隐藏得太深了,这样会得病的。不是她不信任朋友,而是以她的个性,和朋友面对面地说这些怨妇似的东西她做不到,而且不久前,一个朋友无意间出卖她的经历还让她心有余悸。“只爱陌生人”,因此,从另一个角度说,陌生人是最安全的,特别是网络上的陌生人。   就这样,飘儿进了本地的一个网上聊天室。流着泪,打上了一个从来没有用过的网名“脱俗女子没有性”,她盯着这个名字,出神了好一会儿,凄然而自嘲地笑了笑。   聊天室里的人不多,看名字大多是些寂寞无聊的男人。一见到她上来,都像狂蜂浪蝶一样地扑向她,大献殷勤,言辞极尽挑逗放浪。她靠坐在椅子上,看着那些黄色低俗的话,在心底冷笑。胃里传来一阵强烈的痉挛,恶心得她直想呕吐。   这样的地方,本不是她应该来的。飘儿正要退出聊天室,想不到这时刚才那个惟一没有挑逗她的男人说话了,他的名字好像是邮箱的用户名,只是几个大写字母的连用,看起来简洁干净,使得他和聊天室那些粗俗的男人区分开来。   这世间上许多的故事都发生在进与退的那一瞬间。犹豫的那一瞬间,已经有了开始。   他的网名第一个字母是G,就先叫他为G吧。飘儿下线时,只记住了他名字中的这个G。   G礼貌地问好后说,脱俗女子?应该是很有魅力的,怎么会没有性呢?   飘儿感到终于来了一个能够倾听、可以诉说的对象了,管他是男是女、是胖是瘦。飘儿说,事实上,是没有。   G说,我姓耿,是个律师,也许我可以帮你。   飘儿笑了,说,我又不是要离婚,你可以帮我什么?   “你结婚多久了?”   “3年了。”   “你先生在外地?还是出国了?”   “不,我们生活在一起。”   “那怎么没有性呢?”   “也不能说一点儿也没有,只是……”   “我办过许多类似的离婚案件,你可以信任我的。只是什么呢?”   “成功的次数很少……”   “有找过原因吗?是他有外遇?身体有毛病?还是……”   “不,他绝对不会有外遇的,我相信他。”   “那可能是身体方面的原因。要知道,性在婚姻中很重要的啊。”   “以前我以为不重要,可是我发觉我错了。”   “怎么不向医生求助?”   “他……不愿意……”   “他不知道这样会让你很痛苦?”   “我想过离婚,可在各方面的考量中,不了了之。我也觉得,为了这个离婚,过不了自己那关啊。”   “你很善良,但人都是有欲望的,和脱俗啊才华啊这些无关。你们平时没有沟通?”   “从结婚至今,不知道讨论了多少次这个问题,可他……刚才,还说过。”   “是你方式不对?”   “我自觉我的表达是委婉的。一说这个,他就发脾气,或者沉默。”   “我想,你先生应该也是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怎么不会变通呢?”   “性格的问题吧,他不明白,性并非仅仅是做爱。”   “对,性的内容其实有很多,也许你先生在心理上还有点问题。”   “也许吧。可如果他在感情上多抚慰我一点,也许我不会这样委屈难过。”   “他对你不好?”   “不能说不好,可是也不算是好。我不是个物质女人,我对精神和感情上的要求比较多一点。可能你不相信,他已经一年多没有吻过我了,记忆中,他的吻好像次数都不多,主动的拥抱也没有的。”   “天啊,怎么可能呢?你们结婚才三年!”   “我说的是事实。”飘儿苦笑了一下,接着说:“我真的想和他白头偕老,所以我想就主动一点吧。”   “他如果真的这样,你是应该主动一点,不然就是死水一潭了。”   “我也这样想。可是,有时我主动拥抱他亲吻他,甚至挑逗他,他竟然说我发神经说我淫荡。我觉得非常屈辱。”飘儿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他怎么这样说自己的妻子?”   “如果我没有做过努力,那也许应该怪我,可是我这么努力了,为什么还是这样?”   “你们……有孩子吗?”   “对未来这样不确定,不敢要。何况我们几乎没有成功地做过。”   “我无法想像……”   “我……常常整夜整夜地睡不着,常常在夜里流泪,我失眠已经两年了,药物是治不好的。你知道那种欲望像蚂蚁似的在体内乱窜,却无法解决的焦虑与烦躁吗?不,你不知道。”   “我是不知道。呵呵,我是男人,想要解决是比较容易一些的。但是我理解,因为这是一个成熟的人的本能和权利,像吃饭睡觉一样正常。”   停了一会,G接着说:“你就像活在中世纪实行禁欲的人一样,这样忍隐对大家真的好吗?”   飘儿没接G的话,只说:“有时我甚至任性地想,像一些水性杨花的女人一样,走出家门去寻找安慰,找个情人。”   “可怜的女人啊,你早就应该走出来了。不找情人可以离婚啊,离婚并不像想像得那样可怕。我就离婚了,在两年前,我工作忙应酬多,她不体谅,老吵架,矛盾深了,她就提出离婚了。”   “可是我真的不想离婚,能成就一段婚姻不容易,我目前还是想珍惜的。只是我不快乐,非常不快乐。”   “你现在还这样年轻,以后的人生还长,如果他不愿意改变不愿意治疗,你又不想离婚,你怎么办?这样自我折磨下去?人生还有多少个3年?”   飘儿顿了一下,用颤抖的手指,慢慢地打出一行字:“我今天上这儿来,就是想找合适的一个男人,向他诉说,然后想办法把自己变坏,哪怕只让我当一回真正的女人,我也甘心了。”   G问:“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呢?”   “我……我只是一个小报社的记者。”   “你的职业应该有许多出轨的机会,为什么不呢?”   “也许是我所受的教育和自身的观念,让我过不了自己这一关。而且……”   “而且什么呢?”   “我没有过先生以外的男人。我做不到,至少目前我做不到。”   微笑浮上G的嘴角,这个叫“脱俗女子没有性”的女人,让他觉得非常好奇。他说:“你是记者,能让我看看你的文章吗?”   “好的,我给你发我写的一些小说和散文吧,那些政务和社会新闻没什么好看的。”   在一阵沉默后,G说:“感觉中,你应该是个很不错的女人,能看看你的样子吗?”   工作忙碌的飘儿平时几乎不会在网上,从来没给网友发过照片,可是这次飘儿却想也没想就说,好的,你等等。   飘儿把一张在海边拍的泳装照片发给了G。照片上的她在阳光中浅浅地微笑,眼神飘向海洋的更远方,匀称的身材在浅绿色的泳衣勾勒下展露无余。   潜意识中,她想试试看,一个陌生的男人,看了她的样子后,会不会动心。她在林烨有意无意的冷漠和折磨中,觉得自己快要丧失掉一个女人的魅力了。甚至在照镜子时,她有时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不像一个女人,要不然林烨怎么不碰她呢?   好一会,G说:“你气质很好,很清秀,身材也不错,我都快按捺不住了啊。”   飘儿被这一句玩笑似的真心话逗笑了。她可以想像他在电脑前色迷迷的样子,刚才他不是说吗,人的欲望跟才华和气质等东西无关,那么,也和他的风度和学识无关,只要他是男人,听了她这样的诉说,看了她这样暴露的照片,没有几个不蠢蠢欲动的。   “老实说我不能想像,你先生怎么忍心把你晾在一边?”   ……   “他真的应该去看医生,他如果爱你,就应该让你享受女人应该享受的东西。”   飘儿很感激G没有乘机挑逗她,或者提出什么非分要求。这在网络上,也是需要机缘的。   心中那个阴暗的想法随即升上来,她来这儿,不仅仅只是为了诉说,她是要把自己变坏啊,有赌气,有报复,有欲望。也许,她坏一回,尝过那种味道后,她就可以安心地做个好妻子了。   飘儿敏锐的直觉告诉她,这是个有阅历有深度的男人,至少,不会是个变态的男人吧。当然,他也是个寂寞的男人,不然,他就不会半夜三更呆在聊天室了。   果然,G半真半假地试探她说:“如果你有需要真的把自己变坏一次,也许可以找我哦。”   飘儿说,“好的。”   然后两个人都笑了。飘儿说,“我要下线休息了。”   “好,晚安。你要看开一点,要多谅解他一点。”   飘儿吸吸鼻子说,“我会的,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不用谢,人有时是需要倾诉和释放的。不要想太多,去睡觉吧。”   下线时,G打出一行字,说那是他的手机号码,他真名叫耿元。他向飘儿要手机号码,飘儿犹豫了一下,还是告诉了他。   这一夜,也许是心中的东西倾泄出来了,飘儿竟然睡了一个安稳的觉。   而这个夜晚,对于耿元来说,是一场奇遇。   耿元,38岁,离异,资深律师。这样的男人,会选择在事业上狠狠地冲刺。女人,在他这个阶段,只是生活中的一个点心,不再是重点了。   耿元是个正常健康的男人。因此当飘儿的相片在他的电脑屏幕中慢慢展开时,这个阅美女无数的男人,还是禁不住惊叹了一声。   这个女人绝对不是那种让人惊艳的美女,甚至可以说她的脸找不出一处特别好看的部位,可是整张脸却给人一种悠远雅致的感觉。他平时看女人,首先看的是女人的胸和腰,而这次,他却一直盯着飘儿的眼睛,以至香烟烧到了他的手指,才回过神来。   他相信,这是一个不习惯谈性的女人,应该也是个好妻子。传统而现代,有坚持有思想,而且很有自尊,看得出她并不愿意把自己归类于怨妇行列。   这个女人此刻是脆弱的,他不想落井下石,更加不想乘机勾引。不做小人,但偶尔要做一下君子,特别是在女人面前。也许,这个不快乐的女子,只是想找个人聊聊她生活中的困惑和压抑,刚好碰上了他,那么他就尽量去倾听,给予安慰。   看着飘儿的泳装照,再点燃一支香烟,耿元打开了飘儿发来的文章。当他看到她写的《在你的怀抱死去》时,实在无法将那个海滩上的女子,无法将刚才那个幽怨的女子,和这些灵性舞动思想飞扬的文字联系起来。直到要去洗手间,耿元才发觉已经是早上8点了。   电脑桌面上,相片中的飘儿,好像一下子活了起来。耿元用没有拿杯子的另一只手,轻轻的顺着飘儿的身材轮廓抚摸着。他无法不浮想联翩———如果他有机会抚摸这个姣美的身体,那会是什么感觉?   两个小时前,当飘儿说:“烨,去看看医生吧。”林烨的心便咯噔地抖了一下。   看医生?怎么行?那多难为情啊。一个堂堂七尺的大男人,要在别人面前除下裤子,然后任陌生的手或者冰冷的器械反复把弄?还要接受医生对自己的房事隐私的盘问!这简直就是要杀人啊!   林烨在他的工作间,烟抽了一根又一根。也是在这种无法排遣的焦虑中,他慢慢地学会了抽烟。他不明白,婚检时表册上明明写着“正常”,在真正的夫妻生活中,却如此的……他咬着牙关,死命不去想“不正常”这3个字。   为什么他身体强壮,爱打球,爱爬山,爱跳舞,也喜欢女人,甚至只爱飘儿,为什么呢?他使劲地扯着自己的头发,这样问自己。   飘儿真的是个好妻子,从来没有责备过,从来没有亲口对他说“你怎么不行啊”。他越是爱飘儿,越是感到深深的愧疚,就越是不敢太热情。他最怕的便是哪一个亲昵的动作,点燃了飘儿,结果却只能把她晾在半空无法燃烧。   可是,只要是在同一屋檐下的夫妻,生活中便不可能形如路人。   林烨确实是个严谨的男人,在热恋时,他都懂得爱护飘儿,一直没有在激情难抑时越过界线,这在现代爱情故事中,甚至是有点另类了。   林烨永远记得3年前,结婚前几天的一个晚上,他在飘儿的宿舍,忘情而热烈。两个向往未来美好生活的男女,在互相奉献的激情中,终于赤裸地躺在了一起……几番努力,林烨带着哭腔紧张地问:“亲爱的,我是不是不行啊?”飘儿娇喘着附在他耳边温柔地说:“没事,亲爱的,没事啊。别难过,以后就会好的,乖。”   3年了,他感受得到飘儿的痛苦与包容,他害怕哪一天,飘儿不包容了,离他而去了。他已经想好了,假如飘儿先开口,她找到更好的男人了,他一定会成全她的幸福的。   他恨自己,怎么就没有勇气走进医院。曾经好几次,他借出差的机会,挂了大医院专家的号,于门口徘徊,最后却都没有走进诊室。   抽屉里,是他在网上偷偷邮购来的药物,吃许久了,可是却不见效果。后来,他干脆什么也不吃了。   飘儿常常给他炖汤,在晚上端到工作室,也只说:“饿了吧,别老顾着工作,我给你炖了好喝的汤,喝了才有好的精力工作。”   林烨知道这些汤其实是加了药材的,既然飘儿这样保护他的自尊,那么,他更加应该配合她,狼咽虎吞地三下两下就喝光了。汤水不能说一点用也没有,还是有些微弱效果的,也许是结合别的一些什么因素,结婚3个月后,他们才真正的圆了房。可是不知什么原因,他的雄风并没有保持下去。   去洗手间时,林烨看到书房的灯光还亮着,知道飘儿又睡不着了,是在写文章吧,还是在哭泣?而他,竟然不敢走到妻子的身边,给她一句安慰。   对不起……   林烨在心里轻轻地说。其实我也很脆弱,飘儿。   最近飘儿在看一本法国作家莫里亚克的小说《爱的荒漠》,也许是年纪大了,阅历长了,心境变了,可以感受到小说和现实相符的东西吧。人与人之间,其实谁也不真正懂得谁。   飘儿不只一次地在她开的专栏中很超脱地对读者说:“生命只是一个过程。引伸过来爱情和婚姻也只是一个过程,结果只是一个瞬间,过程却是一辈子的事情。”飘儿写下的这些专栏小品文,其实并不能说服自己。她的灵魂还是无处可以安顿。如果说有,那是她自己强行地安顿了自己,在自己的世界中独自飞翔,连忧郁和叹息都要悄悄的,不敢大张旗鼓。   有一段时间,飘儿为了林烨和自己,发疯似地寻找性学的书籍来看。以至图书馆的管理员老王要扶着老花眼镜,困惑地看着飘儿专注的表情。他关心地问飘儿是不是要转行考研究生啦?飘儿羞红了脸。   从那以后,她再也不敢到图书馆去借性学书籍了。市公立图书馆就在报社旁边,大家都早就相熟的了。老王好久不见飘儿,还专门到报社看望飘儿,他喜欢这个做事认真而安静的女孩子,经常说飘儿像他出国读书的小女儿。   老王来的那天,飘儿和同事正在讨论这个星期的选题。老王见到她还在报社工作,一高兴就脱口而问:“小叶呀,这段时间怎么不到爷爷那去看性学专著啦?”同事们都愕然地望着飘儿,再好奇地问老王:“您说什么?飘儿看什么专著?”老王说:“她不是要考研吗,看性学啊,整个图书馆她都翻遍了的找呢。”   10多只眼睛瞟向飘儿,飘儿心虚中吱吱唔唔地推塞,脸红得像涂了劣质胭脂似的。   这个飘儿,可是逮着一个让同事们玩笑一次的机会了。一个男同事打趣地说:“脸红什么呀,这年头小屁孩都看A片了,你看的还是严肃的性学专著,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还有个同事一本正经地说:“飘儿同志,近来我在这方面有一些困惑,你这么有研究,哪天有空一起喝茶,你给我诊断诊断?”   飘儿哭笑不得,只好说:“没有啦,我是想过考研啦。可现在又放弃了。”   “幸好你没考,要考上那专业,难度大得会让你立马变性冷淡!”   “不对,是成专家后,成天听患者说他们的性毛病,这才恐怖呢。小心自己和男人一块时谈性色变!”   “研究这方面的女人,不会有真正的性福的。你看,波伏娃便是最典型的代表。”   “是啊,在中国这儿,不管时代如何开放,女人研究这个,多少有点让人吃不消吧,总之挺别扭的。飘儿,这不像你的性格呀!怎么平白无故研究起这个来了?”   “飘儿,对啊,你文章写得好,家庭幸福,夫妻恩爱,可别因为这个而影响后半生才好,三思,三思啊。”   “你们泼什么冷水啊,飘儿是想他们的夫妻生活更上一层楼,享尽天下最好的性福呢。”   “厉害厉害,文静能干的女记者摇身一变,成超级人气性学专家。啥时给我们单身汉开个讲座,好让我们大伙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呀?”   听着大家的玩笑和议论,飘儿想阻止也阻止不了,也忍不住捂着嘴笑起来。这下反倒是老王坐不住了,他扶扶老花镜,摇摇头,便走了。   同事们逐渐安静下来,飘儿把抽屉里新买的书,趁同事都忙碌的时候,悄悄地用报纸包好了。   妇女节前夕,市妇联找到飘儿,要她负责跟踪采访一些婚姻不幸的女同胞,然后以专题系列的形式在妇联主办的刊物上发表。这个采访比任何一次采访都要辛苦。苦的不是肉体上的劳累,而是心理上的极端疲惫。她仿佛终于明白,为什么在妇联工作了20年,依旧干练漂亮的李芳主席,至今未婚。   飘儿看着电脑里刚刚整理好的采访资料,有一个想法冒了上来:如果可以回头选择,她也宁愿独身。   有一个多次向妇联寻求帮助的女人,已经顺利离婚,获得自由。当时电视剧《不要和陌生人说话》正在热播,在家庭暴力中生活的女人,也许是从中受到启发,女性的抗争意识被唤醒了。   采访时,飘儿在妇联的招待所中,看到过她身上的瘀痕,也看到过她挨打后眼泪横流的惊恐表情。没有受过多少教育的女人,不懂得用法律来保护自己。她跪在李芳主席面前,哭着说:“救救我,再不救我,我就活不成了。”飘儿拍下了这个情景。记者在许多时候,就是用这种看似正义实质残忍的手段来获得名和利。   了解了原委后,飘儿想,如果真的有上帝,怎么不把人造得平均一点儿呢?有人在床上吃得过饱,有人却要挨饿。如果可能,她真想发明一种“灵肉搅拌机”,看哪个与哪个不平衡了,就将他们放于搅拌机内搅个稀巴烂,然后再一分为二平均分配。可是读过哲学的飘儿知道,真的平均了,这个世界就没有矛盾的特殊性了,没有特殊性的物质世界,有什么意思呢?   飘儿和李芳还有其他两个工作人员,找到女事主做司机的丈夫进行调查了解,开始那个男人死不承认。在证据面前,他破口大骂:“这死姨娘,竟然把咱家的事到处说,呸,死婊子,亏她说得出口!打死她活该!”飘儿忍着没发火,一边记录一边想着如何找到文章的切入点。   两个工作人员把他老婆的医疗鉴定读给他听,还说他老婆已经委托妇联起诉他了。他一听,害怕了,对李芳说:“主席,你别尽信那姨娘的话啊,我冤枉啊,这老公干自个老婆,还犯法?我就不明白了。”李芳说:“根据《新婚姻法》和《妇女儿童权益保护法》,你的行为已经构成违法了,不信你自己看具体的细则。”李芳让工作人员把资料递给他,他看完后,抱头不语好一阵,然后信誓旦旦地对李芳说,他是爱老婆的,爱老婆才会和她那个。   飘儿终于忍不住了,说了一句:“爱老婆?你老婆是猪是狗么?任你随便待?她是人啊,是个独立的有自己人格的女人!婚内强奸,家庭虐待,故意伤害就可以告死你!”   男人像斗败的公鸡,哀求李芳说:“我改,只要她不起诉我,我答应她以后改还不行吗?”   李芳说妇联的首要任务是维护妇女权益,保护家庭稳定。如果你真要改,组织帮你调解,希望你以后能尊重妻子,爱护妻子,再有下次,妇联就不会帮你了。   男人点头如捣蒜般应诺着。飘儿叹了一口气,这不是把那个不幸的女人再往虎口推么?5年都改不了,这一时还能改?但想到妇联的职责,就不好出声了。   在李芳和妇联工作人员的调解下,女人答应回家去了。接女人回家那天,男人穿戴整齐,对女人又忏悔又宣誓,点头哈腰。飘儿想,但愿这对夫妻能往李芳所努力的方向发展。   事实证明了飘儿的担忧是正确的。没几天,那个女人又哭哭啼啼地来到了妇联,这一次情节更加严重。女人说,回去后,她男人没多久就故态复萌,心里怨恨她告发他,打得更加频繁了。怕她再来告状,都不让她出门上班,白天就反锁着她,她是从窗户偷偷爬出来的。   李芳问她:“你现在打算怎么做呢?别怕,有组织、有政府和姐妹们呢,关键是你自己想怎样。”女人咬牙切齿地说:“我要离婚,我要离开那个禽兽。他要知道我又来这里了,会打死我的,帮帮我,救救我吧,主席!”李芳说:“我们会帮的,你先把眼泪擦干,从今往后,咱不哭了啊。”女人边擦眼泪边说:“我只想要我女儿,别的什么都不要。”李芳点点头,转身对工作人员说:“一会小玉先送她去医院,然后小郑替她写个材料吧,并负责联系司法部门。”   飘儿放下笔,走过去,握住女人的手说:“大姐,别怕啊,有我们呢,大家会尽力帮你的。现在我们一块去医院。”   在飘儿发这个相关报道的时候,这个案件正在审理中。报道制造了强烈的社会舆论,现在这个社会,只要媒体一曝光,弱者总是会得到各界的关怀,而且负责处理的行政部门办事速度也会变得奇快。   李芳在电话中对飘儿说:“这事干得真漂亮,可是心里却没有成功的喜悦。在这种地方工作,是谈不上‘成功的喜悦’的。我说飘儿,你说什么时候,我们女人才能真正的独立自主起来,这男人什么时候才真正的打心里头尊重女人、爱护女人?”   “其实,我也挺郁闷的。男人和女人,爱也罢不爱也罢,合也罢散也罢,来来去去,都是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吧。”   “这战争,就没有个尽头?”   “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   睡觉前,林烨对飘儿说,老婆,你的文章写得真棒,老百姓们都在议论呢。只是你们总编怎么会叫你去做这个啊?别的人不行么?   飘儿听出林烨话里婉转的担忧,笑笑说,我只是真实地反映部分不幸妇女的生存状况罢了,这是记者的份内事,谁干都一样。   林烨听了便不再说什么,头一靠枕头就睡着了。飘儿一直对他这个容易入睡的习惯,又爱又恨。有时睡不着,真想掐醒他,陪自己一起数羊。   有一句诗,最近经常蹦出脑海:“爱没有的时候发愁,多了又怎能消受。”不仅仅是爱吧,世间万物,都是如此。怪不得许多走过婚姻的过来人都感慨地说,婚姻如鞋子,最重要的是要合适。这“合适”二字,看似要求简单,原来也是一样的可遇不可求。   那个网络男人耿元说,爱情和婚姻常常没有多大的关系,不管是结婚还是离婚。是的,没有爱情的婚姻可以长久维系,而没有性的婚姻呢?爱情可以柏拉图,婚姻中难有这种乌托邦。至少飘儿从找到的资料和采访的例子中,找到的实例极少,就算有,也是要以牺牲快乐和本性为代价。   这一天上午,飘儿和李芳按照预约,到一对残疾夫妇的家中去,和他们夫妇见面。这对夫妻在街道办事处的帮助下,开了个书报亭。在聊天采访的过程中,外面下起了入夏以来最大的一场雨,电闪雷鸣的。夫妇留她们吃饭,虽然是再简单不过的饭菜,却很可口。   看着盲人丈夫在他们简陋的厨房,手脚麻利地做饭的情景,飘儿感慨万千,最朴素最感人的相依为命,便是这个样子了吧。这让飘儿觉得愧疚,是否一直以来她太贪心了呢?   是否幸福,真的需要比较?   飘儿和李芳刚刚从残疾夫妇的家中出来,天就放晴了。也许是都受到残废夫妇的影响,她们看上去有点心事重重,在途中她们不约而同地说要到咖啡室坐坐。   点了两杯咖啡后,飘儿和李芳都没有说话,然后不约而同地叹息,相视中无奈一笑,多天的合作,彼此有了些许默契。   那个没有腿的女人心脏不好,她的盲人丈夫却想要孩子。可是,他们结婚两年了,一次真正的夫妻生活也没有。医生说如果行房不当,女的会有生命危险。男人常常忍不住在女的身边自行解决。女人说不怕死,可以做的,可是男人坚决不答应。愧疚的女人只好抱着丈夫流泪,男人看不见女人的眼泪,可是知道女人哭了,就用他最拙朴的语言安慰她。就这样,他们还是互相搀扶着走过了两个春秋。   看到男人的痛苦,女人于心不忍,就打电话到妇联,请妇联帮忙,她要离婚。记得妇联第一次到他们家调解时,男人当着他们的面抱着行动不便的女人,呜咽着说:“婆娘,我们不离婚,我再也不想孩子了,再也不自己哼哼了,婆娘,我只有你,你也只有我。我们相依为命,我帮你拿东西,你帮我看世界,一直到老。”眼泪从男人那没有神采的黑洞洞的眼眶流出来,是浑浊而激烈的。他对飘儿和李芳等人咆啸,要她们离开他们的家。   她们一干人含泪悄悄地退了出去。是啊,什么是幸福什么是相守呢?什么是不幸什么是痛苦呢?也许,他们不懂得什么是爱情什么叫无性婚姻,可是他们却可以为了互相取暖互相关怀而相依为命。也许,对于弱势群体来说,温暖比什么都重要。   刚才盲人男人细心地给女人夹菜盛饭,细声软语的习惯,便深深地说明了这一切。他们最苦的根源,不是孩子,而是制造孩子的那个过程。   李芳唏嘘着叹息,她问飘儿,你相信他们能够一直这样下去吗?睡在一起没有实质的性?飘儿怔了一下,也叹了口气,说,会的,对于他们来说,相守比什么都重要。李芳说,是啊,说真的,面对他们,我觉得自己挺可悲的,我真的有点羡慕这份紧紧地相依。   飘儿说,是啊,我心里也挺振动的。其实按照他们的情况,要孩子是绝对不现实的。李芳点头,就算不要孩子,他们是不是可以过得更加好一点呢?飘儿说,应该可以的,性的内容还可以有别的方式,我们还是祝福他们吧。李芳说,是的,祝福他们。   飘儿建议李芳给这对可怜的残疾夫妻找个性方面的医生,给他们辅导辅导,如果医生不肯免费,费用就由妇联出。李芳说,行,无论怎样,我都竭尽所能帮助他们。   一种豪情,从两个女人心中升腾起来。   李芳看着拨弄长发的飘儿,怔怔地说,飘儿,你有一种来自神秘地方的气质,谁要是走进你的内心,就一定不想再走出来了。飘儿笑了,主席,看你说的,好像跟求爱似的。李芳哈哈大笑。女强人这个称号此刻真的不适合这张笑容灿烂的脸。李芳说,听说你还写小说,有空请你听听我的故事,帮我写出来。飘儿说,好的。   在飘儿的感觉中,李芳本身就是一部书。一起工作这些天中,她见过李芳的雷厉风行,也看过李芳的风情万种。   喝到第三杯咖啡的时候,外面又下雨了。也许是各怀心事,渐渐的,两个女人又不怎么说话了。可是飘儿喜欢这种感觉,这种女人间单纯的互相欣赏的情谊。   “飘儿,你说怎么最近跟踪采访的女人家庭,好像大部分和性脱不开关系?”李芳突然这样说,看她的神态,不像是问飘儿,倒是像自言自语。   飘儿想了一下,说:“也许是时代和社会的氛围开放了,女人的性意识和自我意识加强了吧。”李芳说:“是的,以前女人即使再苦,也不会向妇联这样和盘托出这么隐私的东西,这种个案最难调解,妇联不是性协会呀。”飘儿微笑一下,算是认同。   “对于性,你怎么看?”李芳这个问题吓了飘儿一跳。还不等飘儿回答,李芳就扔下一句:“哎,他娘的,本姑奶奶已经一年没有那种生活了,真是让人心慌。”飘儿嘴里的咖啡“呼”地喷出来,李芳却对她耸耸肩膀,看着飘儿不适应的神态笑起来,飘儿也痴痴地笑了。她虽然吃惊李芳的直率,但觉得眼前的李芳更加真实可爱了。   对于一个正常健康的女人,不结婚并不意味着她没有性生活,而结了婚也并不一定意味着有。这是飘儿于咖啡馆中的领悟,有点无聊,却符合实际。   这些天日子像上了发条似的飞转,飘儿都忘记了那个叫耿元的网络男人。工作在繁忙中,飘儿常常找不到真实的自己,这个时候,她变成了一部机器。   耿元却不是这样,他只要一对着电脑,就会想起飘儿的相片。昨晚,他拒绝了勾引他的一个客户,那个身材和作风都充满诱惑的款姐。   他曾经在偶遇飘儿的聊天室等了飘儿多次,都不见飘儿来。一天上午,耿元终于忍不住给飘儿发了手机信息,“在上班吗?”飘儿刚好在和领导讨论一些工作上的事情,看到手机屏幕上他的名字,吓得说话一下子结巴了。领导走开后,飘儿擦擦额头的汗珠才回了信息。不一会,手机响了,她忐忑不安地接听。   电话那头传来温和雄浑的男中音,年纪应该在35至40岁之间,是那种成功男人特有的从容镇定的声音。语气和他在网上聊天时一样的轻描淡写,这让飘儿的心一下子安静下来。这个电话在耳热心跳中聊了差不多10多分钟。收线时,耿元说,有空我可以去探访一下你吗,我在F城,离你有3个小时的车程。飘儿沉吟一下,说,这个……再说吧。   飘儿放下电话时,走神了好一会儿,刚才电话中的那个男人,就是那晚只聊了一次天的陌生人吗?   这个电话后,飘儿便常常收到耿元的短信息。他见飘儿并不拒绝他的关怀,信息发得更加勤快了。虽然没有说什么甜言蜜语,飘儿也没有回复他什么暧昧的话,他还是感受到了一种只有在初恋时才有的朦胧情怀。   这种感觉让耿元走路的脚步都轻快了许多,律师楼的同事,笑他是不是要梅开二度了。耿元就玩笑地说,差不多吧,我这下要枯木逢春了。害得律师楼的那几个年轻女职员黯然神伤,耿元是刻板了点,可是他身上却有知识型中年成功男人特有的气度。而耿元却有一条原则,就是不吃窝边草,不吃嫩草。他已经不想背负任何的责任,那样实在是太累人。当律师的人,做事情都喜欢有个框,连寻欢作乐也带着严肃的态度,他有时都会觉得自己有点道貌岸然。   这半年来,大案子一个接一个,女人和性,已经久不闻其味。就是在这种情况下,飘儿哀怨着“脱俗女子没有性”,走进了他的视野。   飘儿的专题报道引起了强烈的社会反响。在市政府的支持下,这个专题过了妇女节后,还依然在进行,妇联也更加门庭若市。省内一本著名的性教育杂志,还请飘儿为他们策划个类似的专题。飘儿由于有另外的采访任务,就把这个美差交给了李芳。   飘儿相信,中文系毕业的李芳,虽然人到中年,可是观念和阅历,却一点不浅薄。文笔,如果她肯努力,不在飘儿之下。   李芳爽快地说,好啊,这下就让我姑奶奶的性经验来个大总结。飘儿在电话这头又是一阵轻笑。李芳在这个认识并不算久的女朋友面前,说话不必设防。友谊的建立,常常也如爱情一样,是要讲究缘分的。   耿元叫他的助手订了份Z市的报纸,像家庭主妇追看肥皂剧一样,看了飘儿的系列文章。这个自己都解决不了的女人,写什么婚姻与女性性爱?   一天晚上,耿元发来信息,说想和她聊聊天。飘儿先到聊天室等着,这次只打上了“脱俗女子”这个名字。想起那天“脱俗女子没有性”的那个名字,她的脸一下子红了。   “飘儿,我来了。”   “你好,耿律师。”   “你好,你直接叫我耿元好了。”   “嗯。”   “我用几个夜晚的时间,看完了你发给我的文章,我很惊讶。”   “那只是我寂寞时的消遣罢了,算是让自己有点寄托吧。”   “这样很好,‘脱俗女子’。”   “谢谢。”   “从你的文章中看出你清醒而感性,恕我冒昧的问一个问题,像你这样女人,是怎么嫁给你先生的呢?难道你们婚前没有……”   “其实我先生在其他方面也很优秀。我嫁给他前,我的初恋情人当时迫于他的家庭压力和我分手,远渡重洋了。我情绪异常低沉恶劣,是我的先生一直在我身边温暖我,后来当他向我求婚的时候,我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明白了。许多女人都是这样的,在脆弱的时候,急于找个男人停靠。从我经手的离婚案中看出这种婚姻,从一开始就存在隐患。”   “女人脆弱的时候,最容易犯错。男女之间发生纠缠,常常也不是因为爱。”   “那是因为什么?”   “也许是因为无聊,因为空虚,因为寂寞。比如像我嫁的先生,像我和你之间的暧昧。”   “有道理,现实中的中国婚姻,常常和爱无关,不管是结婚还是离婚。”   “也许吧,我不想分析这些东西,想多了会更加痛苦。”   “不知道为什么,我很想得到你,飘儿。”   “……我不想伤害他……”   “我常常在看你的照片出神,看到你肌肤上的水珠,在阳光下闪耀,你的笑容比阳光还温馨,你的腰肢那么柔软,我就想抱一抱。”   飘儿面对这样赤裸的表白,不知如何是好。她知道这只是一个寂寞的男人原始的渴望罢了,与爱无关。作为记者,她采访过因为迷失于网络激情而堕落的男人和女人,了解在网络上发生一场从虚拟到现实的风花雪月,其实是很容易的。她,能够做这样的一种人吗?   “这个星期六,我想去找你,可以吗?”   飘儿沉默了好一会,才问,“你怎么来?这么远。”   “我自己开车去,没有第三者知道的。”   “可是我害怕这样会毁掉一些我还在乎的东西。”   “我不是坏人,我连姓名、工作、单位、身份证都敢告诉你。如果你觉得不能这样做的话,可以拒绝。我年纪不小了,说话不喜欢绕弯子。”   “这个星期六太快了吧……咱们以后再说好吗?”   “好的,我尊重你的感觉,你什么时候决定了,就告诉我。”   “谢谢你。如果我们见面后,没有感觉怎么办?我连你什么样子也不知道。”   “你喜欢怎样的性爱?”   飘儿耳热心跳,手都发抖了。她说,“不要说得太白了好吗?”   “明白了。你很害羞,羞涩的女人,都是值得爱的女人。”   “除了先生,你是第一个和我这样赤裸裸地谈论性的男人。”   “我相信。所以才会对你有这样大的兴趣,老实说,对女人我好多年没有这种感觉了。”   飘儿没有去分析这句话的真实程度,因为根本不需要。   “你的真人身材一定很美。”   “你不仅仅只是对我的身体有兴趣吧。”   “是的,不仅仅是身体。”   “如果我们真的做了,我爱上你怎么办?”   “爱上就爱上,没有什么一成不变。”   “不怕你也爱上我?”   “爱上你不行么?我有这个权利。”   飘儿笑了笑,这是一个自由惯了的男人,已经过了说爱与不爱的阶段了,他可以和不同的女人做爱,但不会轻易地再爱上一个女人的。   在报社里,飘儿的才华和她的安静一样都是出了名的,而许多记者的职业特点,在飘儿身上并不明显。当同事们互相开着放肆的玩笑时,飘儿总是默默地看她的资料或者写她的稿子。   至今社里还有一个暗暗苦恋着飘儿的男记者,叫王东洋。这个表面上像有花花肠子而内心却极端认真的大男孩,飘儿看在眼里,却无能为力。   王东洋大张旗鼓地谈了许多次恋爱,每次都把女孩带到报社来,同事们笑他爱显摆,其实他是让飘儿过目一下。每次他都极认真地问飘儿:“怎么样,还行吧?”飘儿总是淡淡地说:“还行,祝你成功。”王东洋就说:“飘儿说行,那就行,现在我宣布,这是我女朋友啦!”但每次恋爱,都不了了之。   王东洋有一次实在忍不住了,就问飘儿:“飘儿你有没有发觉,我的所有女朋友,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飘儿微笑着回答:“没有研究过,再说那是你女朋友,我哪知道?”王东洋就感觉很受伤,用非常夸张的语气唱着:“为何我的心你不懂?”众同事便为之窃笑。   飘儿又怎么会不知道呢?他的所有女朋友,都有她某方面的影子。   飘儿这种淡漠,使王东洋有深深的挫败感。有时,他真想问飘儿“你幸福吗?”,而多年过去了,他还是不敢问。   这些天王东洋一直比较沉默,像在思索着什么重大人生决定似的。有女同事问是不是在盘算终身大事啦?王东洋不耐烦地说:“本人放大床的地方都没钱买,我盘算个鸟。”女同事就说:“你活该,钱都泡小妞泡光了吧。”王东洋听了便无赖地说:“对啊,要不你可怜可怜我这孤独的单身汉,把我当扶贫对象,让我暂时泡泡,顺便借个地方我放大床?”女同事听了,涨红着脸,拿着文件夹一把劈了过去。   总编刚好经过,王东洋立刻正经起来,和女同事一本正经地讨论起新闻采写来。飘儿看在眼里,捂着嘴,偷偷地笑了。   装模作样好一会儿,总编走后,王东洋继续发呆。当忙碌了好一阵的飘儿抬起头,便发现桌子上有一张纸条:“听说你要考研究生,此话是真是假,考哪儿,你要考,我就辞职陪你考。”是王东洋的字迹。这是“性学书籍事件”留下的影响吧。飘儿在字条上回了六个字。“谢谢。没有。不必。”王东洋看了,在原来基础上,加上一句:“你和我说话能不能像你写文章一样,有点修饰?”飘儿看了,把纸条递回去,小声说:“什么年纪了,还学生一样传纸条。”王东洋愣在那儿尴尬死了。   飘儿突然问:“王东洋,李芳是你什么人?”   王东洋说:“她是我表姐啊。你怎么问这个?”   飘儿说:“没事,有一次聊天,她说起你。她挺关心你的,所以你就上道一点吧。”   原来王东洋父母双亡,是李芳供他读的大学。他们虽然不在一块住,可是感情非常好。看着他身边的女孩走马灯似的,李芳深感不安。知道飘儿和他是同事,就让飘儿平时多关照一下他。在李芳眼中,27岁的王东洋,始终是个大孩子。   听到飘儿破天荒地关心自己,王东洋喜溢言表,不停地点头。   和李芳深入交往后,飘儿才知道,年轻时的李芳,和飘儿的神韵比较像。便想王东洋的第一个女人偶像,应该是李芳。也许他自己都不觉察,他有着无法排解的恋姐情结。李芳是表姐,年龄和伦理都不允许他去爱恋,碰到飘儿,他便把所有的臆想都寄托在飘儿身上了。   全球的气候今年反常得让人无所适从,才初夏,温度就已经达35℃。好在这天采访任务不多,许多人都在利用空余时间,给人写东西、搞策划以赚取外块。   一个刚刚大学毕业的女孩子,穿着细吊带的小背心、小热裤,不停地在办公室来回穿梭,不是给这个倒茶水,就和这个套近乎。   这个新来的女孩,频繁地被莫主任叫到他的办公室。飘儿不禁为她担心。可是,担心有什么用呢?也许,是各取所需吧。因此,飘儿轻轻地叫了她一声:“宝欣……”便欲言又止。现在的新时代的女孩,都精着呢,要她们遇人不淑,还不如说她们容易让对方遇人不淑。   宝欣甜甜地问,飘姐,是不是有什么要我帮忙?飘儿顿了一下,说,那就帮我把这份资料整合一下吧,明天我带你一块去采访。叫宝欣的女孩,一听飘儿主动带她,兴奋地接过了文件夹。   飘儿对她笑着说,以后,还是少点这样穿着上班,你看看周围?宝欣瞄了一下周围,许多眼光便鬼鬼祟祟地收回去了。她对飘儿吐了下舌头,也不作答。   在报社,飘儿知道有一些人生活的开放程度,她不指责,也不认同。那个莫主任,明示暗示过她多次,她装聋作哑中,努力做好本职工作。飘儿想她的情欲还不至于到这样饥不择食的糜烂程度。   想起有个女作家好像说过“一生只和一个男人睡觉,就是幸福。”许多同事大姐以过来人的身份对她说,婚姻就是两个人好好过日子。也许是的,嫁给林烨,她竟然没有问过自己:“我爱他吗?”   那天李芳和她讨论爱情,她对李芳说:“对于爱情,我无话可说。”李芳对飘儿这句话不置可否,她当然不相信,感觉中,飘儿应该是那种被男人怎么爱也爱不够的女人。   这时有同事走过来,对飘儿说,晚上大家去KTV喝酒唱歌,你去吗?飘儿微笑着摇头。飘儿觉得,KTV里的卡拉OK,一大群人,貌似热闹,但是人与人之间缺乏交流,这种狂欢只是一种“群体孤单”。   飘儿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冒出这样奇怪的想法,也许是离开群体生活太久了,已经从本能中去抗拒,她宁愿沉溺于书本和音乐,也懒得出门。   林烨以她的恬静和贤淑为荣,他觉得这就是他的幸福。他对任何事表现得总是兴高采烈,除了在床上。飘儿有时真想问一下林烨,她的努力他就看不见吗?她的痛苦他真不知道吗?她的需要他就没有吗?飘儿甚至猜想过他是不是不喜欢女人,和她结婚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林烨刚刚打开卧室的门,看到飘儿正在梳妆台前梳理她的长发,新买的粉红吊带睡衣妩媚动人。林烨感觉到一阵冲动。他抱起了飘儿,没有亲吻,没有抚摸就除去了飘儿和他自己的衣服,刚刚接触,他就一阵颤抖。飘儿还是如往常一样,爬起来温柔地给他清理,她的脸上看不到一点幽怨。飘儿不敢幽怨,更加不忍心埋怨。她知道男人在这方面的脆弱,那是对男人来说是比生命还宝贵的尊严。   幽暗的灯光下,飘儿看到他的愧疚在脸上一闪而过,但是他并没有给飘儿一个表示愧疚的拥抱和抚摸。林烨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不发一言。飘儿穿好睡衣,趴在他的胸膛上。   飘儿轻轻地说,烨,听话,去看看医生吧,好吗?林烨没有回答,只拍拍飘儿的背说,先睡吧,以后再说。飘儿默默地从他胸膛上翻下来,林烨侧身背对着他,似乎已经睡着了。飘儿转身,在他耳边说,你可以抱一下我吗?我睡不着。林烨缓缓地转过来,抱住飘儿,隔一会加大了手臂的力度。飘儿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耳边已经听到他均匀的呼吸。   体内似蚂蚁啃食的奇痒感觉如潮水一样开始翻腾,飘儿的泪水,于这个无眠的夜晚,又一次无声地浸湿了枕巾。为什么他赤裸的睡在自己的身边,还是觉得这样孤单?   一群人的KTV,两个人的KTV,一个人的KVT,是否都这样的殊途同归?人与人之间,本质上真的只是一片荒漠吗?   她开始想那对残疾夫妻,他们现在还好吗?欲望是不分贵贱,不分职业,不分阶层的。他们找到了适合他们婚姻的性爱方式了吗?还是和飘儿一样的痛苦?   她又开始想起耿元。耿元说,他要来探访她。她应该让他来吗?看着身边熟睡的先生,飘儿给耿元发了个信息:“下个星期六,我有空。”   睁眼闭眼的无眠中,天终于亮了。   李芳接下了飘儿给的那个专题策划。作为独身女人,如果没有爱情的话,精神上必须要有工作以外的寄托。爱情也许只是属于年轻人的吧,年过40,还想什么爱情呢?  这么多年来,她只认真地爱过一个男人。除了工作上接触的案例让她心有余悸,那个男人,是李芳独身的最大原因。   那个男人,李芳看着他从一个小小的办公室主任一步一步地爬到市委书记的位置,李芳不再崇拜他,却依然爱着他。   20多年前,霍靖要娶宣传部长的女儿,他跪倒在李芳面前,要李芳原谅他。他说他的理想必须握着权力才能够实现,他说不想做将军的兵不是好兵,他说如果李芳理解他就抽他一巴掌。   李芳没抽他,她太了解这个野心勃勃的男人了。李芳甚至没有哭,她把霍靖拉起来,抱在她丰满的胸前,温柔地吻他。李芳咬着嘴唇完成了从女孩到女人的过程,她要霍靖永远地记着她。   霍靖忘不了李芳,他把她推到了一个情人的位置。也是20年前他新婚不久的一天,他喝得醉醺醺的出现在李芳的单身宿命,他哭着说,芳,我不能没有你。没有你的支持,我的奋斗没有意义。   李芳哈哈大笑,甩了霍靖一个耳光,他立刻抓住她的手说,你动手打我了,芳,只要你动手打我了,我就好受了!李芳“哗”的一声哭倒在他的胸膛上,使劲地抓打他:“谁叫我爱你?谁叫我这样明白你?”他们的泪水湿了彼此的脸。   最后李芳极认真地对他说,只要你做个好官,好好待这个多灾多难小城里的百姓,我就会一直在你身边,默默地陪你。霍靖庄严地点头,说,好,我答应你。   李芳默默地站在他的身后,在他心力交瘁时给他慰藉,让他找到再次战斗的力量。当有一天,他发觉李芳年轻姣美的容颜在他的磨损下,正在逐渐消逝,他彷徨了。从那后,他不只一次的劝李芳好好找个归宿。他还经常有意无意地带李芳认识一些他悄悄帮她物色的人选。李芳知道霍靖的愧疚,每次她都仪态万千的在霍靖面前和别的男人周旋。她在享受着霍靖的酸楚和宠爱的同时,深深明白霍靖不会是她最后的归宿。   慢慢的,她开始接受那些男人的约会,并恶作剧地向霍靖报告她的进展。霍靖总是要她好好把握,说,只要你幸福了,我就安心了。李芳说,你安心了,就把我忘记了。霍靖说,哪会呢。李芳说,你现在已经不需要我了。霍靖说,我需要,哪怕你很老了,有皱纹了,我也需要,可是作为女人,你应该有个归宿。李芳的眼泪就下来了,她仍然笑着说,是啊,我年轻的时候,你怎么不想想我的归宿呢?霍靖无言了。   她开始有别的男人时,那一年她36岁,她为了霍靖,没有名份的守身如玉10多年,已经足够了吧。   霍靖知道这些,可是他累了还是会在夜深时来到她的家里,把头埋在她的胸前休憩。李芳也像往常一样温柔地接纳他、安抚他。直到她38岁生日那一天,霍靖给了她一串钥匙,说是送给她的一套在别墅区的四居室房子。李芳问哪来的?霍靖吱唔着答不上来。李芳哭了,把钥匙扔给了他,吼道:“你滚,你给我滚,以后不要再来找我!”霍靖一脸茫然地被李芳赶出了家门。   快凌晨的时候,霍靖收到李芳的一条短信息:“你答应过我,要做个好官,可是你已经忘记了。你怎么能忘记呢?”   一滴眼泪,从霍靖不再年轻的眼窝里流了出来。   飘儿这一天采访的是刚刚上任才半年的市委书记霍靖,他是这个小城中挺有口碑的一个官员。去到市府办公室时,其他媒体的记者已经在那儿等候了,见到飘儿都礼貌地点头。飘儿懒洋洋地坐在会议室后面,盯着笔记本,速记着,眼皮都懒得抬起一下。   而这个叫霍靖的市委书记,还是让飘儿吃了一惊,他从容不迫,威严实在,一切政务从细里说,从民生方面详述了许多飘儿感到惊讶的内容。特别说到最近城区的治安状况,他怒发冲冠,还夹杂着方言粗语。会议在一阵掌声中圆满结束,这些掌声里,不知道有多少是出自真正的欣赏和赞同,但是飘儿的掌声却是发自内心。这个官,有点期望中父母官的样子。   会议后,肖秘书示意飘儿到办公室等候。好一会,霍靖步履匆匆地走进来,对飘儿礼貌地笑笑,就表示采访可以开始了。飘儿刚刚说话,霍靖呆了一下,疑惑地抬起头来,盯着飘儿看了好一会。   采访很顺利,务实、儒雅、有胆识、不拘小节,是飘儿在内心里暗暗给他的评价。采访结束时,霍靖亲自送飘儿出去,对飘儿说,叶记者,你很像我一个朋友年轻的时候,特别是你的声音。飘儿笑了笑,说,那一定是个非常特别的朋友。霍靖的眼神飘得远了,点点头说,是的,她是特别的朋友。   刚刚走出市府大楼,李芳的电话来了。她说她正在“意融融”咖啡馆,问飘儿有没有空,叫她过去聊聊杂志专题的事情。飘儿说她刚好顺路。   李芳正坐在靠窗的位子上,望着街上的车流出神。这个李芳,谁说她强悍来着?今天她穿了一件短袖的墨绿色贴身毛线衣,配修身的牛仔裤,简洁素雅,加上身材匀称,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40岁的女人。   飘儿一进门,李芳就笑:“好个长发飘飘的飘儿,远远看着你走来,那感觉真好。年轻真好啊。”   “你也不老啊,要喜欢长发,就留起来啊。我的头发刚刚染的,效果还行吧?”   “何止是行,简直是太好看了。这淡棕色不张扬,又适合你的肤色。可惜啊,我做主席后,头发就剪了。”   “要是我有官当了,我也剪了它。”飘儿打趣地说。   李芳白她一眼,问飘儿刚才去哪啦?飘儿说去采访霍靖了。李芳“哦”了一声,飘儿呷着咖啡说,那个霍靖,和别的官员真的很不一样,我倒是担心他在那个位置上能否坐得长久,能否做好他想做的,改变他想改变的。   “他只要想做,只要不怕,就能做好。”   “说得好像自己很了解人家似的。”   “我只是随便说说,老百姓需要一个好的父母官。”   “对了,我刚才走的时候,霍书记说了一句非常感性的话,说我极像他一个特别的朋友年轻的时候,他好像很怀念。我想,那一定又是一个动人曲折的故事。”   “不,一点也不动人,很苦,像这不加糖的咖啡。”   飘儿觉察到李芳的反常,小心地问,芳姐你怎么啦?李芳摇头说,没事。可是声音已经哽咽,她用手遮着眼睛。飘儿给她递纸巾,不敢再说什么,也不敢问什么。   “芳姐,好了,别哭了啊,别哭了。”飘儿终于忍不住地劝她。李芳红肿着眼睛,对飘儿勉强一笑说:“我是不是很可笑?”飘儿宽容地摇头,“每个人都有许多故事,你也一样,芳姐,如果觉得苦,哭一下也好。”“我也不知怎么了,我在最亲最爱的人面前,都没这样脆弱,反而在你面前竟然会哭。”“那是因为你把我当成另一个自己了,我们是可以互相信任的朋友。”   “是的,我喜欢你的聪明和善良。”   “芳姐你别逗了,你还是我的偶像呢。”   于是两个女人互相捶打一下,都笑了。   “杂志要的专题你准备得怎么样了,芳姐?”   “哦,我把提纲都弄出来了,你帮我看一下,如果觉得可以,我就这样动手写了。”   飘儿粗略地看了一下,李芳选取的角度很新也很深。得到飘儿的肯定,李芳拖着细纹的凤眼,荡漾开了自信的涟漪。   “那好,我今晚回去就动手写了。你那儿有没有性学的书籍?”   “有,一会你跟我去拿,我可是半个专家。”   李芳斜眼看着飘儿,吃吃地笑:“食色性也,这东西只要是人都会无师自通,可是要上升为理论,还是得要学习学习。”飘儿也笑了,“芳姐,怎么说到这个,你就两眼放光,不哭鼻子了啊。”李芳气得敲飘儿的额头:“你呀,怎么也这样调皮,你就别取笑我了,我孤寡老人一个,说不想那是不正常的。可是想有什么用呀,没有一个男人能让我有兴趣了。我算是完啦。”   飘儿听着李芳的自我调侃,忍俊不禁,终于是让咖啡噎到了,咳嗽不停。两个女人,其实也可以凑成一台戏。   李芳在飘儿家的书房中,对着飘儿书架上摆着的20多本性学典籍,张口结舌。   她忍不住问,你干吗呢?这种书又贵又没劲,你买这么多!飘儿笑着说,随便看看呗。   飘儿问李芳,那对残疾夫妻现在还好吗?有没有请专家去辅导他们?李芳说,别提这事了,一提我就生气,我找了好几个医生,可是人家一听是残疾人、免费的,就都说工作忙,不肯去。后来我跑到其中一个权威医生家里,当着他妻子的面,给他讲了那对残疾夫妻的故事,他的妻子帮忙说话,那狗屁权威才答应了。本来我要跟踪效果,可这几天没时间,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结过婚的人都明白那种痛苦,那医生的妻子比他懂。”   “错,应该说是有过男人有过女人的人都知道那滋味。那医生还权威呢,他哪配,起码人格上不配。”   “他会尽心吗?”   “有他妻子在督促着呢。他妻子是个中学老师,我和她聊过,她很同情那对夫妻。”   “下次你去残疾夫妻家时,顺便叫上我。”   “好的。”   “这时,飘儿的手机响了,飘儿看也没看打开就听。熟悉而陌生的男人声音,竟然是耿元!飘儿看了一下李芳,神色有点慌乱,走到阳台去听。”   “飘儿,是我。”   “我知道是你。你找我有事吗?”   “哦,没事,本来不想打电话打搅你的,可突然就想起你了……”   “怎么了?”   “飘儿,我收到你那晚发的信息,一直不敢正面问你,那……算是邀请吗?”   “我……我……  ”   “我已经安排好了工作,真的可以吗?”   “嗯……”   “你如果觉得做不到,你要告诉我,不要为难,我不想让你挣扎难过。”   “嗯……”   “那你忙去吧,我会想你的,再见。”   “嗯……”   挂了电话,飘儿呆在阳台,心跳得急促。     窗外夕阳西斜,公公和婆婆的说话声伴着开门的声音传来,飘儿呼了一口气,对着镜子检查自己的脸色是否正常。飘儿出去叫了一声公公婆婆,就回到书房整理她的采访手记。   李芳坐在地板上的靠垫看书,不一会,竟然歪在地板上睡着了。飘儿无奈地笑笑,给她披上一条薄毛毯。   吃过晚饭,李芳就告辞了。在楼下,对送她下楼的飘儿说,飘儿,你真幸福,你的家庭很温暖。   飘儿听出李芳的辛酸,却也涌起了自己的辛酸。这万家灯火后面,有多少家庭是真正幸福的呢?她隐隐知道,那是表面潇洒干练的李芳内心真正的痛。没有哪个女人不渴望真正安定下来,有个身心合一的归宿。   飘儿累了的时候,她可以回家吧。而李芳,她累了的时候,可以向哪儿索要温暖呢?   飘儿上楼去时,碰见林烨急匆匆地走下楼,便问,这么晚了你去哪儿啊?林烨说,刚才单位来电话说威虎公司的系统程序出问题了,我们要去抢修。飘儿说,那你去吧,开车注意啊。林烨边往外赶边回头说,好的,老婆。每次林烨叫她老婆的时候,飘儿都会感到一种很世俗的柔情。   总编打电话来催飘儿赶快交稿子,飘儿说,行,两小时后传给你。这个总编,严肃、风趣、爽朗、松驰有度,很受同事们的爱戴。   也许受到霍靖人格魅力的影响,写这篇特稿时,她倾注了很多的激情。晚上11点校对后,发给总编。不一会儿,总编打来电话,兴奋地对飘儿说,真不愧是飘儿,干得好漂亮!真希望是如你所说的,百姓有福了啊。飘儿也用充满希望的声音说,是啊,真希望霍靖不会让老百姓失望!   刚刚想睡下,电话又响了。电话一通,那边就大叫大嚷,这样神经质的女人,当然是玲玲。她和飘儿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感情像姐妹一样。本地是著名的侨乡,玲玲的丈夫出国工作两年了,她还在等签证。   玲玲无聊的时候,老是爱缠着飘儿瞎聊。飘儿打趣地笑她,怎么啊,想老公睡不着了吧。玲玲也不怕她笑,哈哈地笑着说,是啊,想男人了。飘儿说,受不了你啊。玲玲问,在干吗呢?飘儿说在写一篇报道,刚刚完稿。玲玲说,你那些报道,没意思,最近写什么小说骗小女生的眼泪啦?飘儿说,没激情,写不出来。玲玲说,你不是说你80岁了还要比琼瑶还琼瑶吗?飘儿说,不行啊,我是哪根葱啊!   玲玲说,哈哈。飘儿,反正睡不着,咱们一起编故事玩吧。飘儿说,好啊。   飘儿就把和耿元的一切当成故事说给玲玲听了,然后问玲玲:“你觉得这个女人,应该迎接男人的到来吗?”   “这个女人的婚姻真让人窒息,她既然不选择离婚,可也不能这样埋藏自己的欲望吧?要知道,那是人最自然的本性,凭什么男人可以到处留情,女人疯一次都不行?我同意女主角迎接男人的到来。”   “你不觉得这样不道德?”   “谁叫这个女人的老公不争气,还死要面子,这不是折磨死人吗?要怪,先怪那个老公好了。”   “那……就安排小说中的女主角去赴这一场激情的盛宴啦?”   “当然。而且,你要把这个过程写得很唯美、让人心疼才好。”  “那就听你的,情节就这样安排了。”   “这次的稿费要分我一半。”   “你还在乎这点钱!真庸俗。”   “那可是我智慧的结晶,我要维护我的知识版权。”   飘儿笑得差点晕倒,问她,怎么,还想男人么?玲玲说,不想了,睡觉去,想飘儿好了。飘儿说,好啦,肉麻,去睡觉吧。   玲玲的一席话,让飘儿的挣扎少了许多。午夜一点钟了,林烨还没有回来。飘儿抚摸着旁边空着的枕头,想起了嫁给林烨的经过……   回忆,总是会像一位不速之客,常常是在不经意间,轻袭人心。这一定又是一个无眠之夜了。   女人脆弱的时候,不适宜和男人约会。   当飘儿在一本书上看到这句话的时候,她已经是林烨的新娘了。   认识林烨,是在一个刚刚下完大雨的仲夏之夜。这一年,飘儿25岁,刚告别一段她以为可以一生一世的初恋,瘦弱、憔悴、落寞。胡风远渡重洋,埋藏了飘儿所有的梦想。   除了上班,飘儿根本不愿意出门,也不愿意和朋友通电话。而飘儿还是让玲玲连哄带骗地带到了那个清静的咖啡馆,见到了后来成为她丈夫的男人———林烨。玲玲说,他是电脑公司的程序员,一个简单快乐的男人,一只有待升值的潜力股。回到家,飘儿几乎想不起林烨的样子。   与其他追求者相比,林烨好像一点也不介意飘儿的敷衍和拒绝,仍是每天一通电话。飘儿有一双让林烨心疼的眼睛,他说不上里面有什么,可是他就是想接近她。   有一天,飘儿对在电话中给她说笑话的林烨说,带我到山上吹吹风吧。林烨盛装而至,而飘儿还是那套白天采访时穿的休闲衫牛仔裤,披散着长发,脸色苍白。   山顶酒店外的石栏杆旁,他们有了第一次正式交谈。也许是刚才吃饭时喝了点酒,也许是夜色的迷离,飘儿对林烨说起了她的故事。动情处,飘儿泪流满面,靠在林烨的肩膀上哭。林烨笨拙地哄她,在女人面前,这个优秀的程序员一点经验也没有。林烨一语双关,飘儿,我不知道爱情是种什么感觉,但是现在我想我知道了。   下山的时候,林烨的摩托车后胎爆了。林烨不动声色地叫飘儿坐前点,再坐前点,抱紧我,不然会有危险的,这盘山的公路可不是开玩笑的啊。   飘儿忘记了林烨学过汽车修理,这个摩托车,他做了点小手脚呢。飘儿听话地伏在林烨的背后,感受着一种真实的安全和温暖。   两个月不到,飘儿宣布了婚期。这实在是太快了,快得大家都觉得不认识飘儿了。连玲玲都说,她是在拿一生赌幸福。   一个人的日子,实在太过孤单。飘儿害怕了一个人在黑夜中啃食回忆的苦痛和寂寞。正直简单的林烨,让飘儿抓到了一根柔软的稻草。一场大病,使飘儿了解到林烨在乎她的程度超出她的想像。飘儿病愈后,林烨握着她瘦小冰冷的手,说:“飘儿,我们登记结婚吧。”   飘儿竟然点头,她顺从地让林烨把一枚钻戒套在她的无名指上。反正已经丧失掉爱一个人的能力了,嫁个爱自己的男人有什么不好?年轻的飘儿固执地认为,爱情走出了初恋,便是一生。   原来,并不是的。   飘儿由于睡眠不好,加上起床晚了,没来得及用青瓜敷脸和眼袋,整个人看起来很没精神。一进办公室,王东洋就盯着飘儿不放。等到同事外出得差不多时,他挨到飘儿桌子旁,斜着身子问飘儿是不是病啦?飘儿摇头。王东洋还不放心地问,那就是小两口吵架啦?飘儿还是摇头。   过了一会,王东洋带给飘儿两只冰冰的汤匙,说,这是放冰箱里急冻过的,用来盖在眼睛周围,特别有用。飘儿还是疑惑地盯着他手上的汤匙。王东洋说,相信我吧,一会你还要出去采访呢?别自毁形象好不好?飘儿忍不住笑了,接过汤匙,仰起脸,盖在眼睛上。   效果当然是有的,宝欣给她递过来一小瓶舒活眼霜说:“飘姐,莫主任说让我跟你一块去,你就让我去学习学习嘛。”飘儿说:“就知道你这丫头不怀好意,走吧。”小女孩一吐舌头,便先闪出了门口。   “飘姐,你觉得王东洋这人怎样?”   冷不防宝欣来这一问,飘儿反问:“什么怎么样?”   “我是说你对他这人有什么看法?”   “都是同事,聪明、花心,倒是公认的。”   “可是我觉得,他本质上是特认真的。”飘儿没有接话,也许是这丫头听说了一些什么吧。   “飘姐,其实我很羡慕你。”   “羡慕我干吗啊,傻丫头。”   “总之,我决定了的事,就会努力的。”   飘儿没有问她什么事,因此并不知道原来是和王东洋有关。在“达华集团”的科技颁奖现场采访时,李芳的电话来了,让飘儿买一些消炎的药水和纱布到她的家去。飘儿听出李芳语气的不一般,交代好宝欣后,她买齐东西,直奔李芳家去了。   李芳一脸惊慌地打开门,看到飘儿就问:“药呢?”飘儿本想问“你哪受伤啦?”刚一抬头,与坐在客厅的一个男人目光对接。飘儿惊讶得张开了嘴巴,“霍,霍,霍书记!”霍靖远比飘儿冷静,礼貌地点头。   霍靖的左额和左手上面还有血渍。飘儿不敢多问,看着李芳温柔细致地给霍靖上药水消毒,飘儿明白了那个午后,李芳的泪水是为谁而流了。李芳这样的一个社会角色,她的内心要承受多少压力和挣扎啊。   霍靖走后,李芳问飘儿:“你觉得我贱吗?觉得我不配当这个妇联主席是吗?”飘儿握住她的手,说:“不,不是的。”   李芳看着飘儿眼睛里的真诚,泪水却溢出来,断断续续地说,“其实,我一直都没有和他的妻子和他的家庭争过什么,我只要求他做个好官。”……“事实上,一年前,我把他赶走后,他几乎不敢来了,只偶尔通通信息,问彼此好不好。”……“今天,他可能是工作太累了,要知道,他想改革,困难有多大……中午避开肖秘书说去散步,就到我这来了。刚好东洋来拿东西,看到他在,就把他打成这样了。”   飘儿问:“王东洋?他恨霍靖?”“是的,这是我最难过的一个心结。东洋一直认为,是霍靖毁了我美好的一生。已经打过霍靖好多次了,每次他都没有还手。”飘儿说:“也许霍书记心里也难过,他只是硬撑着。”“我知道。别担心,我一会儿就好了。我已经习惯了。谢谢你,飘儿。”   女人的四只手握在一起,语言已是多余。   霍靖搅拌着杯子里的咖啡,是蓝山,李芳最爱喝的那种。自从房门钥匙被李芳拒绝后,她也拒绝了他。虽然知道彼此还是互相牵挂,可是霍靖再也不能在李芳面前坦荡自若了。那真的是一个好女人啊,他这一生最亏欠的人,便是她了吧。妻子安红不能说不好,可是只有在李芳那儿,他的心才能安宁下来。   没有李芳安慰的这一年,霍靖学会了自己泡蓝山。李芳说过,咖啡是嫦娥寂寞的泪滴。他虽然不知道李芳何以要这样比喻,但体会到不能说出口的思念久了,也是心头挥之不去的寂寞。   额头上的伤口已经愈合了,而他带给李芳的,却是永远也不能愈合的伤。王东洋那个孩子,他看着他长大,小时候和他是多么亲啊。当他抛弃李芳娶了安红,小小的王东洋就对他充满敌意。霍靖曾经想过把自己的女儿洁茹介绍给王东洋,一来东洋天资聪明,如果加以栽培,定会有作为;二来可以弥补一下对李芳和他的亏欠,还可以有借口光明正大地见李芳了。可是王东洋性格像李芳一样倔,他提都不敢对王东洋提。李芳也笑霍靖迂腐可笑,他岳父已经安排了他的婚姻,而他做了父亲,也想安排女儿的婚姻,真是历史绝妙的重演和延续啊。霍靖听了李芳带着嘲弄的话,也深深的感悟到,是啊,自己的心空荡了一辈子,难道也要后辈和自己一样吗?从此打消了干涉女儿感情的念头。   肖秘书把一叠文件放在霍靖案头,诧异地问:“书记,我进来几次了,你怎么老是在搅这杯子咖啡,又不喝?”霍靖回过神,掩饰地笑笑,“没事,就是最近有点烦。”   “书记,你要注意身体啊,这事儿一大摊子,还要你处理呢。对了,关于教育局那人事主任嫖娼的问题,虽然组织已经下了处理决定,可是他一直在上访,刚才还嚷着要见你,说是你亲威。我替你挡了。”   “组织怎么处理的,就按处理执行,这种事情,没得求情。”   “好的,我会把你的意见转告给相关部门。”   “以后他要再来,你就和他说,如果他还无理狡辩,就连资料员也没得他做!”霍靖气不打一处来,一个教育部门快要退休的领导,竟然到本市的红灯区去嫖娼,成何体统!   “江南镇郊区那片土地,港商说要投资的,招商办说要书记你快点表态。那么多农田和农民,根据相关国家法律,书记,我看还是要开个会议,集中讨论一下的好。”   “嗯,这事我倒忘记了,最近一直在忙旅游区开发的事。这事就交给你去办吧。开会时间,你看日程安排一下。”   “书记,最近有流言,说你得罪了某某,被人报复打伤了,许多官员做事都小心翼翼起来了,以后工作难度可能会更加大。”   “流言?任别人说去吧,其实真是我不小心弄伤的,不是报复。既然已经开了头,不管多难,我都会撑下去的。我答应过,只要有权力了,就会给父老乡亲多做实事的。”   “书记,你放心,我会一直支持你的。我知道你和别的官不一样。只是,你要注意身体,咖啡对身体不好,就别多喝了。”   霍靖望着这个精瘦的小伙子,欣慰地点头。仰头一口喝掉杯子里的苦咖啡,说:“嗯,不喝了,这下不喝了。”   他向下倒转咖啡杯子,哈哈大笑,肖秘书也跟着笑起来。   肖秘书放下一些整理过的群众来信,就出去了。霍靖的表情随着信件的不同内容而丰富地变化着。虽然工作困难重重,可是正式上任这半年来,治安环境发生的变化,还是喜人的。忍不住,他给李芳发了个信息:“芳,你上街再也不用害怕手提袋子被抢了吧?老干部们也不再骂我了。”   李芳回复他四个字:“再接再厉”。   这时的李芳,正在和陈天佑(一个认识了一年多的离婚男人)吃午饭呢。一个短信息,便让她的笑容僵硬。尽管是好消息,可是只要想到那个名字,心还是哧哧地疼。   陈天佑觉察到了她的变化,却没有问她为什么,有的事情,是急不来的。比如,获得李芳的心,他有足够的耐心,虽然这个年头这个年纪,这么隆重地去获得一个不再年轻的女人的心,在常人看来有点不划算,可是,陈天佑越是靠近李芳,就越是觉得值得。   而李芳,看着陈天佑有点圆胖的脸上宽厚的笑容,眼角潮湿了,为什么他不是霍靖呢?   星期一晚上,林烨对飘儿说,这个周末,他和一个同事要到香港去出差,星期五走。飘儿惊愕地问:“这个周末?”“对,放心好了,星期一准时回来。”公公婆婆前几天到上海他们女儿那小住去了。飘儿想,难道这真的是天意?   像往常一样,飘儿给林烨收拾好出差的行李。也许是林烨意识到要出远门,这几天一有时间就尽量在家陪陪飘儿。可是一到晚上,耿元的声音就在飘儿心底响起:“你想我来吗?想吗?”   林烨问飘儿,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飘儿?   飘儿摇头,对他温柔地笑笑。很久没有吻过飘儿了,林烨拥过飘儿轻轻地吻了吻她的唇。飘儿微微颤栗了一下,感觉到是真实的林烨时,便缓缓地有了回应。两个人在床上打闹,也许是游戏进行中,林烨没有什么心理压力,林烨有了少见的反应。飘儿引领着他正要进入,林烨在枕头底下摸出了闲置已久的安全套。手忙脚乱中,袋子就是撕不开,林烨翻身下床去寻找剪刀,当他拿着剪刀回来的时候,他的生机勃勃已经痿缩了。   “干吗拿剪刀呢?”   “怕你怀孕,你不是说目前还不想要孩子吗?”   林烨左手拿着剪刀,右手抓着安全套,站在床前,困窘中不知是要上床好还是把剪刀放回去好。飘儿接过他手里的东西,拉着他的手,说:“上来吧,咱们睡觉啦。”   飘儿附在他耳边,鼓励地说:“烨,刚才你已经做得非常棒了,以后会好起来的。”林烨拥过飘儿,感动地在她额头轻轻一吻。   早上刚刚洗过脸,李芳打来电话说,一会就去残疾夫妻家里,你还去吗?飘儿说,去啊,等我。   收拾完毕,把原本下午下乡去采访的任务,打电话交待给宝欣了。   这一次只有她们两个女人,残疾夫妻把报亭关了接待她们。闲聊一会儿后,李芳才问有没有按时去接受医生的辅导?女人红着脸,点点头。李芳问他们现在感觉怎样呢?女人磨蹭着衣角不说话,盲人丈夫也不好意思地开口说什么。后来女人用手肘碰了一下他,他才羞涩地说:“开始挺难为情的,后来……后来感觉蛮好的。医生很耐心,教我们很多。我们,我们知道了别的许多办法……”女人低着头又扯扯男人的衣角,想是害羞了。   飘儿从头到尾没有说过几句话,她在想,这对夫妻何其幸运啊。出来的时候,李芳心情很好,哼起了歌儿。想到她和霍靖这半生的纠缠,看着她做妇女工作的细致,飘儿感到人性真的是个奇怪的东西啊!要全面地认识一个人,是需要那么多的契机和缘分啊。   “婚姻的幸福,必须有性福。”李芳总结道。虽然是社会底层的小人物,可是他们也是一样的。李芳说要把他们写进给杂志做的专题里面,要飘儿和编辑说一下,争取多一点的版面。飘儿答应了。   耿元的短信息静静地躺在飘儿的手机里,“飘儿,今天是星期四了,你作好准备了吗?”   我作好准备了吗?真的要让他来吗?飘儿一时没了主见。   晚上,玲玲追问飘儿:“你的小说写好没啊?女主角和男主角见面后,发生了什么呢?”   “还没有写呢。”   “就你心最硬,那么苦的女人,你就在小说中成全一下她嘛。快写啦!”   “好好好,就按你的要求写,行了吧。”   玲玲扑哧一声笑开来,问:“烨哥呢?”   “他在整理资料呢,明天要到香港出差。”   “哗,好极了,我去和你睡觉!我没男人抱好久了,抱抱女人也行吧,好不好嘛?”   飘儿被逗笑了,却不知为什么就脱口而出,“不行呢,我周六周日也有公差出。”   玲玲哼出一句“真没劲!”就啪地挂了电话。   心飘飘忽忽的,就到了星期五。   刚刚起床不久,耿元的短信就来了,问飘儿昨晚睡得好吗?飘儿说,不好。耿元问,为什么不好?飘儿如实回答,“我非常紧张、害怕。”   耿元说,顺其自然好吗?我不会勉强你的。飘儿犹豫一下问,你真的决定来吗?耿元说,是的,我很想见到真实的你。你想我来吗?   我想他来吗?飘儿也问自己。最终,她吁了一口气,用颤抖的手指,回复了一个字“想。”耿元立刻说,那就等着我,飘儿。   晚上,耿元还和飘儿通了电话。没有提到明天的安排,没有提到让飘儿不自然的话题,只和飘儿说着一些闲话。飘儿感激耿元游刃有余的交际谈吐,她明白耿元是在帮助她消除心中的紧张,让她松弛地迎接他的到来。   林烨从香港打来电话,说已经平安到达。飘儿反常地要林烨陪她聊聊天,林烨说,老婆,我还要去工作呢。时间安排得很紧。你快睡觉吧,我过两天就回去了啊。   飘儿只好放下电话。如果林烨这时在电话中和她温情地说说话,是不是就会打消她内心隐匿的渴望呢?   早上醒来,飘儿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了好一会儿才起床进到浴室,细细的擦洗着她依然青春苗条的身体。换上了昨天晚上特意买的紫色蕾丝内衣,镜子里的她,清新和神秘交映出迷人的诱惑。飘儿再套上新买的紫色纱裙,整理好微卷的长发,再看镜子中的自己,她都看呆了。这镜子里面这个虚幻得像梦一样的女子就是我吗?飘儿第一次发觉,紫色是如此的适合这个时刻的她。是不是人的一生中,有一些衣服只能出色地穿一次?就像纯净圣洁的白色,只属于婚礼上的先生,而今天这由里到外的一身紫色,就只属于一个陌生的男人。   对于飘儿来说,这是一次史无前例的冒险。她不敢想到“背叛”、“出轨”这些如鞭子一样的词语。她不断地告诉自己,她只是为了去圆一个女人的梦想,仅此一次。如果这不能算作借口,那就让她彻底地任性一次!   飘儿没有化妆,素着一张淡水墨画似的脸,有点苍白,这张脸,本身就是一个故事。这张脸的从容和安宁,会让漂泊惯了的男人,心轻轻地触动。正如耿元说的那样,像飘儿这样的女子,要婚外情太容易了。当那些成功男人频频地向她暗示进攻的时候,飘儿经常会用一脸的无辜和淡漠来作无声地拒绝,这反倒让飘儿增加了一层神秘的魅力。   飘儿在耳垂涂上了一点淡淡的玫瑰香水。尽管是一场交易似的逢场作戏,可是飘儿希望能让彼此都终生难忘。耿元说,他非常期待。飘儿也是一样的,怀着隐约的愧疚和冒险的心情期待着。   那会是一个怎么样的男人?飘儿没有问过耿元的样子,没有向耿元要过相片。飘儿觉得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首先是个正常健康的懂得性爱的男人,她才不介意自己是她的第几个女人。   耿元那天曾经问过她,看过《天亮说分手》这类书吗?飘儿知道耿元问这句话的话外音。耿元不需要牵绊,飘儿也不需要。他们之间根本不需要爱,只要有一点感觉,不讨厌对方,能够让他们彼此相拥着滚到床上去就足够了。说白了,只是一个寂寞的男人和一个压抑的女人而已。   “飘姐,救我!”是宝欣的电话,飘儿问,你怎么啦?宝欣用快要哭泣的声音说:“莫主任今天说要带我出去玩,本来说好还有别的同事的,可是来到这儿,却只有我一个。”飘儿问:“那你们现在在哪儿?”“在假日山庄,这儿好偏远啊,我想走都走不了。”“你不是很厉害么,怎么也害怕啊。”“那是表面的啦!我……”“还记得姐姐曾经提醒过你吗?”“记得,可谁想到他看起来那么慈祥,却这样好色啊。开车来的时候,还摸我大腿。”“你现在呆着别动,见机行事,姐姐一会儿就到,别害怕啊。”   飘儿正要冲出门,可是想到耿元一会就要来了,大汗都急出来了,怎么办啊!突然她想到了王东洋,这个人话虽多,可是做事有原则,况且他也有一副热心肠。   飘儿拨通王东洋的电话,这小子还没起床呢,听到飘儿的声音,一下子跃起来。飘儿和他说宝欣被莫主任带到假日山庄去。王东洋说,妈的,这老东西色心还不改啊,我们一块去吧。飘儿说,我一会儿还有急事,你快去啊。   王东洋立刻洗脸刷牙,换上衣服就往外走。他平素最想揍的人有三个,一个是陈水扁,一个是霍靖,一个是莫主任。这下可逮着机会了。   来到假日山庄,他打宝欣的电话,没有人接。心急之下,到处寻找,游泳池旁边的草地上,有个男人在呻吟,王东洋奔过去,大喝一声:“你们在干吗!?”女孩惊喜地叫:“东洋!”呻吟的正是莫主任,王东洋本来想揍他一顿的,看着他大汗不止,双手捂着泳裤的样子极痛苦,而且他和宝欣的距离有半米远,没有任何侵犯的痕迹,气就消了大半。   在医院,王东洋趁莫主任在里面检查的时候,问宝欣:“好啦,你可以告诉我怎么回事了,是不是你干的?”宝欣恢复了她任性的表情,说:“是又怎样?”“你到底弄了些什么?”“没有啊,飘姐姐叫我别害怕,见机行事嘛,我等好久也不见她来。看见房间里有日本芥末和辣椒,我就在他的泳裤夹层涂了一些而已。”“而已?是而已吗?嗯?”宝欣低头小声嘟哝:“谁叫他老不正经的,想入非非。”王东洋本来想装着严肃地教训一下这平时势利任性的丫头,可忍不住“哧”地笑起来。宝欣见他笑了,吐吐舌头,也笑起来。   宝欣笑完了,有点担心地问:“你说他那东西,会不会坏哦?”王东洋没好气地白她一眼,“坏了才好!坏了他也不敢告你。”   飘儿打电话问宝欣,安全与否。王东洋抢过电话把大概告诉飘儿,听得飘儿目瞪口呆。这丫头可真够绝的!   这个上午,心情可谓大起大落,有如海浪跌宕。一个耿元和一个宝欣,让飘儿像经历了一场悬念百出的戏剧!   哎,都是情欲惹的祸啊。   上午11点。手机响了,耿元说他已经到了。飘儿站在镜子前,再次问自己,可以吗?   对着镜子劝慰自己:飘儿,笑一笑,既然仅此一次,那么便要完全地放开自己。如果这样的借口还不够,那么就听天由命吧———数字留下,图案赴约。   伸开手掌,往上一抛,硬币稳稳地降落掌心。看着掌心,飘儿轻轻地叹息,拿起白色的手提包,便决然地出门了。   大街上人来车往,飘儿似是而非地拦截手势,错过了一辆又一辆出租车。直到手机的信息提示声响起,“你出门了吗?我已经到了。”飘儿才慌乱而用力地招手,一辆红色的出租车停在她身旁,她终于坐上去了,结结巴巴地对司机说了那个本地人人皆知的酒店名字。   站在了1113号房间的门前,徘徊片刻,飘儿举起手来,按门铃处留下一片湿润。   飘儿抹去额头和手心的细小汗珠,不停地对自己说,不要怕,不对劲儿了就逃。   飘儿听见了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她感觉到里面的紫色内衣快要被冷汗浸湿透了。   门开了,耿元看到了一个紫色的梦,一片紫色的浮云,愣了好一会,耿元轻轻地说,飘儿,你来了。我就是耿元。   飘儿看到了一个中等身材的稍微显胖的男人,剪着律师式的标准平头,穿着律师式的标准西服,打着律师式的深灰色领带。一张看尽人间悲欢的国字脸,脸上是温文尔雅和粗犷粗俗相结合的气质。这是一个精干利索的成功男人,看上去有点古板,自信、沉稳。   耿元望着飘儿发呆,这是真正的飘儿?一个女人怎么可以把紫色穿得如此妩媚动人?   耿元体贴地给飘儿倒好茶,然后陪飘儿说一些他工作上的见闻,也问飘儿一些生活中的事情。慢慢地,飘儿的虚汗不再冒了,但紧张中还是让茶水洒到了她精致的裙子上。飘儿去洗手间回来时,耿元把凳子搬到床前。他坐在床前,指着凳子对飘儿说,来,坐这儿吧。飘儿怔了一下,默默地走了过去,背对着耿元坐下。   她已经决定把自己交给这个见面不到一小时的男人了。背后传来耿元温热的呼吸,他把手试探地搭在飘儿的肩头,飘儿闭上了她幽深的眼睛。   耿元深深地吮吸着飘儿萦绕着玫瑰花香的头发,他比想像中更加想要怀中的这个精致的女人。其实他已经很久没有和女人这样耳鬓厮磨了,只是年纪大了,就算内心和身体再激动,他也只会用和风细雨来代替急风骤雨。他觉得,这样会更加适合怀里的这个没有被男人好好开启的可怜女子。   在耿元的抚摸和亲吻下,飘儿开始喘息,软软地靠在他的怀里。耿元一想到自己就要彻底地征服这个女人,就感到前所未有的兴奋。紫色的纱裙在耿元熟练的动作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脱落,耿元轻轻地把柔若无骨的飘儿拉起来,他想认真地看看眼前这个女子。幽幽浅浅的灯光下,精致的紫色蕾丝内衣散发着一种想像不到的颓废和浪漫,飘儿半张着一双迷离渴求的眼睛。耿元看呆了,低吼一声,把飘儿抱到了床上。   飘儿感觉到自己和耿元都已经赤裸的时候,忽然间害怕起来。耿元感觉到她的肌肤在变冷,便无限温存的一点一点地吻她。在耿元进入她的时候,她感到了一阵仿佛处女般的痛楚,飘儿流泪了。耿元在她耳边温柔地说,宝贝,不要怕,放松,做爱就是一种飞翔。飘儿渐渐地在耿元的带领下飘上了陌生、新奇、极乐的云端,终于忍不住和着泪水大声叫起来。她狠狠地咬伤了耿元的肩膀。耿元爱怜地抹去飘儿的泪水,轻轻问她,感觉好吗,宝贝。   飘儿“哗”的一声大哭起来,把头埋在耿元宽厚的胸膛上说:“呜———我飞翔了,我终于是个完整的女人了。”耿元看着怀中这个可怜的女子,轻轻地叹气,抱得她更加紧了。   此后语言便显得多余了,耿元和飘儿在这一天一夜里,无休无止地纠缠。这在飘儿,是一种绝望的狂欢。看着各种表情在飘儿的脸上纵横交错,这个身经百战的男人眼角也有了飘儿看不见的泪花。他迷糊中想:性的觉醒,对于这个女人到底是好是坏呢?   当他们累得再也动不了的时候,耿元便拥着飘儿,互相间说着一些平时谁也不愿意说起的往事。飘儿说了她刻骨铭心的初恋。耿元说了他失败的婚姻。   “你真的要继续回到你那个扼杀本性的婚姻中,悄悄地终老?”   “是的,我已经尝试过我要想要的感觉了,对于我长长的一生来说,已经足够。我会做个比以前更加好的妻子,然后和他慢慢地变老。”   耿元不知道要说什么了,这个女人奇怪的思维和行事方式,让他有点心疼。他实在想不明白,在这个年代,在这样的城市里,还有这种生存状态的女人,而且是一个各方面都不错的女人。   分手时,耿元默默地把她拉进怀里。飘儿说:“谢谢你,我会记住你的。”   “我也许还会来看你的,你欢迎吗?”   飘儿没有回答他,而是说:“你的领带歪了。”   耿元默默地看着飘儿纤长秀气的手指在胸前舞动。打好领带后,耿元再次把她拥进怀里。飘儿说:“我要走了。”耿元说:“好,我送你下去。”   电梯里,飘儿低着头,耿元站在她对面默默地看着她。还要说什么呢?不过是一场绝望的狂欢,陪君醉笑这一场,不诉离殇。   酒店外,阳光很灿烂。飘儿被刺得一阵昏眩,打了几个寒颤,不禁用手挡在眼前。   她回头看了一眼西装笔挺的耿元,向他点头笑笑算是道别,就向停在酒店前的出租车走去。紫色的云从眼前飘走了,耿元还在久久地站着。恍惚中他觉得,自己是走进了聊斋,和一尾灵性的狐厮守迷乱了两天一夜的幸福时光,醒来已经不知人间是何夕了。   周六李芳起床,看阳光并不强烈,是个逛街的好天气,就想约上飘儿,到处逛逛,顺便聊聊天,喝喝茶。可不知怎么回事,飘儿的电话一直处于无人接听状态。   一个人在街上闲逛,什么也没有买。想到王东洋,李芳就买了许多菜,打电话叫他过来一起做饭吃。王东洋说,他来不了,要陪一个朋友。   李芳百无聊赖,感觉到一种真空似的孤单。也许是年纪大了,竟然也会顾影自怜了,以前可是从来没有灰心过的。对于未来和晚年,她早就作好了心理和物质准备,她买了几份保险,甚至未雨绸缪,还开始搜集各地的养老疗养院资料。   华灯初上的街头,李芳看着每一个擦肩而过的面孔,想起了霍靖,不知道他是在工作还是在家里享受天伦之乐。看看手机,正是吃饭时间,而塑料袋的蔬菜,还没有拿回家,这么多,放冰箱里,够她吃一星期的了。   走在回家的路上,迎面有一个男人拿着酒瓶子跌跌撞撞地走过来,李芳闪避不及,就撞了个正着,蔬菜散了一地,李芳正想发脾气,可是一想到这是个醉鬼,便默默地拾起东西。正要走的时候,却被那个男人拉住了。   “臭婆娘,原……原来就是你啊,你……赔我老婆!”   李芳惊魂未定,仔细一看,原来他是那个在妇联帮助下离了婚的女人的前夫。他盯着李芳的脸,仇恨的目光从他浑浊的眼中射出来。李芳心想这下麻烦了,这马路上人并不多。李芳镇定了一下,正要和他说道理,他却倒了下去。李芳只好叫了辆出租车,把他送回家。   李芳让他躺好,帮他大概收拾了一下,就离开了。出门时回头看着躺在床上胡言乱语的男人,掏出纸和笔,写了一行字“好好做人吧,像个男人地生活。”落款“李芳”。   从醉酒男人家里出来的李芳,心情更加低沉。已经是晚上10点了,走进一家相熟的小吃馆,要了碗“猪油渣面”,便低头吃起来。   李芳感觉到一直有人在看她,不禁抬起头,竟是霍靖!他和肖秘书,也在吃“猪油渣面”。他们对她点头微笑,却不能多说一句话。李芳再次低头吃面的时候,眼泪情不自禁地流出来,滴在面碗里。   他竟然还记得这种平凡的小吃。20年前,他还是个穷小子,最喜欢带着她来吃“猪油渣面”。她因为爱他,也爱上了这种油腻的汤面,还傻傻地说要陪着他吃一辈子的。   霍靖和肖秘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她身边,她连忙擦一下眼睛。霍靖静静地看着她,说,“李主席,我们可以一起坐吗?”李芳恢复了微笑,说,“当然可以。”   李芳为了掩饰,故作轻松地问:“书记你怎么也来这种小市民来的地方?老板都不敢收你钱了。”肖秘书说:“我是不同意书记来的,可是他说就想吃这个,我只好陪他来了。还别说,味道挺好的。”李芳笑笑。肖秘书又问:“李主席,这可是猪油还有猪油渣做的,你就不怕发胖啊?”李芳幽幽地说:“不怕,吃了20多年了,也不见胖啊。习惯了吧。”霍靖听了,顿了一下,终还是没有接话。李芳奇怪怎么没有人认出霍靖呢?肖秘书说是郑重交待过老板的,不让声张。加上霍靖穿的是最普通的衣服,还脱了眼镜,这和电视上的形象就不太一样了。   霍靖用职业化的语气,表扬了妇联的工作,还一本正经地要李芳注意身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李芳在心里恨死了他的虚伪,却还要当着肖秘书的面和他应酬。   走的时候,霍靖说没有开车来,让肖秘书先回去,他想一个人走走。   门口只剩下霍靖和李芳了。霍靖对她说,芳,我们走走吧。   散步时,李芳一直别过头,怨恨他刚才的淡漠,霍靖知道她在使小性子了,笑笑说,刚才不是有人在吗,对不起啦。   霍靖一句对不起,让李芳的坚强瞬间崩溃。街角的树影中,霍靖轻轻地拥住了李芳,轻轻地叹气。这一刻只要一个拥抱就够了,两颗心,都需要彼此的慰藉,不是么?   平静下来的李芳抬头看着霍靖,她轻抚着他脸上的皱纹,说,看你,生皱纹了,也起白发了,官肚子也不小了。霍靖说,是啊,岁月不饶人啊,何况工作也累人。李芳说,好好保重自己,为我,为安红,为老百姓。霍靖说,会的。   李芳说,晚了,我们走吧,让人看见了就不好了。霍靖点点头。   树影外,他们又一左一右的拉开距离,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细碎的话……   像是达成了共识,霍靖没有到李芳的家,到了分叉路,霍靖就帮她叫了出租车。霍靖双手插进裤袋里,站在马路边上默默地目送出租车消失在夜幕下的车流中。   李芳有时想,如果当初他娶的是她,结果会是怎样呢?想是想,而她从来没有萌动过代替安红的念头,有着这样的一份牵挂和默念,便够了吧。   许多时候,她是责怪自己。身为妇联主席,暗地里却做个情人的角色,而且竟然还是市委书记的情人,这不是很讽刺吗?这种偷偷摸摸的感觉,真的很伤李芳的自尊。   在江边呆坐好一会后,回到家,飘儿把自己锁在浴室里。一件一件地脱去身上那套见证着激情、堕落与再生的衣裙。飘儿抚摸着身上狂乱中残留的瘀痕,疼痛中她怀念耿元的力量和柔情,耿元的喘息和声音,似乎还在耳边萦绕。绝望地狂欢后,竟然带来这样巨大的空虚。这种空虚鞭挞着回到现实的罪恶感在一点一点地膨胀。飘儿凝视着镜子里面自己玲珑有致的身材,想到这个身体刚刚得到的前所未有的释放,想到这个身体从此便要回到冷清的存封中,眼泪又无声地溢出来。   浴缸里的热水已经溢出来了,飘儿关掉水龙头,躺在浴缸里,拨通了李芳的电话。   李芳也才刚刚进门,霍靖带给她的情绪波动还没平息。飘儿才叫了声“芳姐”,就哭了起来。吓得李芳一个劲地问她怎么了。   哭了好一会儿,飘儿才说:“芳姐,没事,我就是想这么哭一下,好了,没事了。”“飘儿,要不要我过去陪陪你?”“不用了,泡个热水澡就会好了。”“那你答应我要好好的,有事一定要再打给我啊。”“嗯,谢谢芳姐。”   这两天飘儿的关机和她的哭泣,一定有着必然的联系,不然以飘儿的性格,是不会这样大哭的。但朋友间最重要的是信任和尊重,飘儿不说,她也不便多问,担心也是没有用的。   想起霍靖额角上的星点白发,李芳长长地叹了口气。她的卧室,已经许久不曾为霍靖打开了。也许他们都已经升华到精神上的眷恋和扶持了,也许他要的也只是让李芳静静地陪他走一段路吧,他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也有更加多的责任要负。这点他自己知道,李芳也知道。   李芳想着霍靖,又想着飘儿,衣服也没换,就歪在沙发中睡着了。   飘儿哭过之后,便冷静下来。既然已经发生,接受自己原谅自己,才能够真正地回到原来的生活中去。耿元与她这两天的记忆,她必须要把它们深深地埋藏起来,不露一丝痕迹。   换上干净的睡衣,回到卧室,电话响了,林烨问:“老婆,这两天你干吗去了,手机不通,家里电话又没人接。”“我……有突发事件要采访,手机刚好没电了……”飘儿随口撒了个谎。林烨说:“出差你也不和我说一声,真是的。”“这不没来得及吗。”飘儿心虚地小声说。   林烨听出飘儿的声音有点不一样,问:“老婆,你声音哑哑的,感冒了吗?”飘儿吸了一下鼻子说:“没有,可能是着凉了吧。”林烨说:“飘儿,我在免税商场里,你想要什么礼物,告诉我。”飘儿终于哽咽着说:“我什么也不要,你快回来。”林烨感到有点奇怪,一向内敛的飘儿,怎么这样情绪化。   他问飘儿是不是出什么事了,飘儿说:“我想你,你快回来!”林烨的心一下子从香港给飘儿扯到了内地,他的心里产生了初识飘儿时,那种像是被电击中的麻醉感觉。他爱飘儿,爱得不知如何是好。因为他总觉得亏欠着飘儿,这个婚姻,他有点如履薄冰小心翼翼。他装得很冷漠,飘儿不知道,那是因为他自卑。一个男人,只有内心强大了,才会在女人面前真正的强大起来。但是这一刻,飘儿一句“我想你”,便把他的柔情都勾上来了。他对着电话,温柔地说:“我也想你,老婆。”   飘儿听着这句遥远的情话,咬着嘴唇哭了。   星期一早上,回到报社,一切没有什么不同,大家按部就班。每周一的工作例会照常召开,飘儿看着莫主任那张慈祥的脸和惺惺作态的言论,真是反胃。旁边的王东洋抿着嘴,看样子是在拼命忍着笑,宝欣低着头,出奇的乖巧。   散会后,宝欣走到飘儿的办公桌,在她耳边悄悄地说:“谢谢飘姐。”飘儿会心地笑笑,不再多言。王东洋挨过来,问飘儿家里的急事处理好了没。飘儿说:“什么急事?”“星期六不是说家里有急事,不能……不能那啥吗?”飘儿想一下,连忙掩饰地说:“哦,处理好了。谢谢你啊。”王东洋又压低声音说:“你那天没去,可错过好戏了。那宝欣,还真不好惹,这下姓莫的吃了黄莲了,有苦说不出。”飘儿瞪他一眼,示意他别乱说,小心祸从口出。王东洋说:“我怕他个鸟,有本事就给我小鞋穿啊,谁怕谁。”飘儿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不再理他。   隔了好一会,王东洋又挨过来小声说:“飘儿同志,莫主任说此事关系重大,保密工作要做好。”看他那一本正经的样子,飘儿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一天飘儿没有采访任务,王东洋和宝欣跟城管处的人出去了。由于昨晚睡眠不好,飘儿用左手托着头养神,晚上还要迎接林烨的归来呢。她绝对不允许自己心神不宁。   正在飘儿闭目养神的当儿,总编把飘儿叫进去了,分给飘儿一个回顾当地党史的任务,说是配合市府宣传部今年党的生日纪念活动。最后总编问怎么不写入党申请书?飘儿不好拂了总编的好意,便说:“我回去好好想想。”   一整天,飘儿都扎在党史研究室中查阅资料,看一看手表,已经是傍晚6点了。她对档案员歉意地笑笑,便向超市走去,这样的忙碌真好,没有时间去胡思乱想。   晚上飘儿做好一桌子林烨喜爱吃的菜,等着林烨。8点多,林烨终于回来了。他一进屋,还没有来得及换拖鞋,飘儿就跑过去,从背后抱住他的腰,林烨惊讶中很不习惯地傻笑着。   “哎哟,老婆,你这是干吗呢?”   飘儿不说话,把头贴在他后背。   林烨转过身询问:“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老婆?”   飘儿摇摇头。林烨说:“真的没有?那快让我洗了澡再说,好不好?”   林烨有洁癖,外出回来第一件事就是要洗澡换衣服。飘儿用力地抱着他,不让他动。飘儿把头靠在他的胸前,听着这个自己承诺一辈子相依为命的男人的心跳声,是这样的真切。飘儿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这一刻如此需要他的体温,她只知道这样抱着他的感觉很踏实。   林烨却一点也不明白她复杂微妙的心理,身上的汗水和风尘让他难受,他以为飘儿只是想他了,说:“好啦好啦,我先洗澡,一会再抱啊。”林烨哄着推开了她,快步走进了浴室。   飘儿失神了一会,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反常了,连忙调整自己。林烨沉浸在“小别胜新婚”的喜悦里,一边冲水一边哼着歌儿。这一次在香港,他带了一盒进口的“伟哥”,实在需要时,他会用的。为了飘儿,这是最直接也是最快捷的办法了,他是不会让飘儿知道的。   出来时,飘儿已经坐在饭桌前等他了。吃饭时飘儿恢复了平静,林烨饶有兴味地说着在香港的一些见闻。收拾好碗筷洗涮完毕,已经是晚上10点多了,飘儿洗澡后回到卧室,林烨握着空调摇控器躺在床上已经睡着。飘儿轻轻给他盖上毛巾被,静静地看着林烨安祥的脸,这个胸无城府的男人,睡相真是比孩子还孩子,在他饱满的前额吻了一下,便在他身边躺下。   飘儿并无睡意,她耐心地等着林烨醒过来,只是想抱抱他,只是想他也抱抱她,好让他知道,他们之间还是互相需要的,是要相依为命一辈子的。飘儿要的,只是一点点的慰藉,只是一点点的体温,好让她的身体和灵魂回归,从此安静,好让她不再幽怨,也不再自责。   回到妇联,发觉有一个男人坐在台阶上。见到她就站起来恭敬地叫了声:“李主席。”是那个醉酒的男人,李芳问:“这么早来这干吗呢?不是来等我的吧?”男人拘束地点点头。   李芳说:“有事进来再说吧。”男人坐下来,李芳给他倒了杯开水。男人说:“那天晚上,谢谢您送我回家,我如果有什么冒犯的地方,您一定要见谅。”李芳说:“你应该不会是专门来道谢的吧?说话还文绉绉的,说吧,有什么事。”男人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是,什么事也瞒不过主席您。是这样的,我……我真想孩子他妈,我也真知道错了,能告诉我她现在住哪儿吗?”李芳说:“当初法院不是判你不能去探视前妻的么,再说我知道了也不会告诉你。你要真的改,那天就不会喝醉了。”男人没有话了,突然间在李芳面前跪下,哭着说:“主席,我真知道错了,要我怎样才证明我能改?”李芳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你快起来。要你前妻原谅你,在目前是不可能的。如果你真知道错,就好好工作,用时间和行动来证明。”   正在这时,小郑他们陆续回来了,在大家劝解下,男人才肯起来。好不容易才送走他。小郑说,“看来他是真的爱他老婆的。”小玉说,“就算爱,也是一种变态的爱,家庭暴力我是坚决反对的,绝对不同情这样的男人”。李芳问:“小玉,她们母女现在生活怎样了?”小玉说:“都还不错,只是闲时女人不太敢出门。她们工厂也有妇联工会呢,会特殊照顾的吧。”李芳说:“这就好,你有空打个电话了解一下情况,再向我如实汇报。”   正说着,一对男女边吵边拉扯着走进妇联了。李芳一看这阵势,就知道不是什么原则上的问题,是小夫妻闹别扭了。她向小玉使个眼色,示意她接待,便进了办公室。心想小玉又会拿出杀手锏,装模作样地给他们写离婚起诉书啊协议啊什么的了,小夫妻想是吓住了,就推推攘攘地回去了。听到小玉敲门,李芳看着她笑,“怎么,又吓人了吧?”小玉做了个鬼脸说:“不吓不行,如果每对小夫妻吵个架都来妇联,那咱们还不累死啊?他们根本是耍花枪,没什么原则上的问题。”李芳笑说:“鬼丫头,就你主意多。不过,这办法不错。”“嗯,屡试不爽。”“可是,有时也要看具体情况,不能乱使。”小玉吐吐舌头,说知道了。   交待好小玉今天的工作后,李芳翻开了卷宗看资料。   霍靖那天暗示过她,如果想调到别的部门去,组织可以给她安排相应的职位。这个“组织”,李芳明白大多是他的意思,因此装作听不懂。霍靖知道她的倔强,也不再提起。她一直坚守着自己的底线,她不想让霍靖这样来还她的情意。   王东洋和宝欣那天采访城监整治“脏乱差”回来后,合作写了篇报道。总编刚刚表扬他们不久,又黑着脸把他们叫进去。总编打开桌子上的电脑,在一个大型网站上,赫然出现了《如此城监,你如何监人民的城?》的标题,里面的相片、地点、事件,就是他们那天采访的内容。总编问:“说,这是你们谁干的好事?”宝欣说,“不是我。”王东洋也说:“也不是我。”总编生气地说:“这相片,明明是你们才有的啊!”王东洋说:“你们去查IP啊,绝对不是我的地址。至于相片和这内容,怎么曝光在网络的,我哪知道。”宝欣说:“是啊,总编,我刚刚从校门出来,我也没这个胆量啊。”总编说:“可是上面正在追究报社的责任!”王东洋说:“网络有相对的言论自由,当时采访也不是封闭的,这些相片,只要有相机就可以照啊。人民群众中卧虎藏龙,文笔好的多的是。”总编一时无话,反问:“那你们的意思是?”“我们的意思是,这事和报社无关,总编。”王东洋和宝欣异口同声地说。总编让他们把所有相片和笔录交上来,挥手让他们出去。   晚上下班时,宝欣追上王东洋。王东洋对她说,“你跟着我干吗,我去泡妞呢。”宝欣说,“我就想看你怎么泡。”王东洋说,“你不怕害臊就跟吧。”   经过滨江路时,有一辆银灰色的奥迪在他们身旁停了下来,一个男人摇下车窗,对宝欣说:“宝宝,你怎么走路呢?也找不到你,电话怎么不用啦?走,带你吃饭去?”宝欣对他笑笑说:“不了,我们已经约好了一起吃的。”男人研究性地打量着王东洋,问宝欣:“你新男友?”“是的,我的男朋友,他没什么钱,可是我很爱他,他也只爱我。”宝欣挽起了王东洋的胳膊,聪明的王东洋连忙做出甜蜜的样子拥住宝欣,对男人示威地微笑。男人耸耸肩,说:“拜拜,宝宝,祝你好运。”宝欣也挂着甜死人的笑容说:“拜拜。”   奥迪车开走了,宝欣还呆在原地,王东洋说,“走啊,这戏也演完了,还在这干吗?”直到他去拉宝欣的时候,才发觉她的脸上挂着长长的两行泪痕。王东洋问:“哭啦?旧男友?”宝欣回过头,大声说:“哪有啊,谁哭啦,那种混蛋值得让我哭?我是气自己当初竟相信这种人渣而已!”王东洋故意笑她:“哎哟,这脸花花的,还说没哭。怎么见人啊,快回家洗干净吧。”宝欣抹抹眼泪,恶狠狠地说:“死王东洋,你想趁机甩开我,偏不,我就跟着你,你能怎么着?”   王东洋无可奈何,肚子也饿了,走进一家四川饭馆,宝欣也坐进来,王东洋把菜牌扔给她,“点菜吧,跟屁虫。”   两人也不说话,各自埋头吃菜。突然间,王东洋说:“以后那种事你少干,要干也注意方法,其实一查,就可以查到你的,笨蛋!”宝欣怔了一下,随即笑了,“哪种事?”“你少在我面前装,网上那消息是你干的吧。”“嘿嘿,原来你知道。”“我当然知道。”“做记者应该有必要的良知,我看到的事实不让报道,我只好到网络匿名发表啦。”“自作聪明的家伙,你以为总编真不知道?他只是装作不知道而已。他把东西收上去,是想保护你,懂吗?笨蛋。”   宝欣听了,停下吃饭的动作,怯怯地问:“事情真的这样严重?”“当然!以后要干,也要干漂亮一点。”“嘿嘿,这么说,你以前也干过?”王东洋没好气地白她一眼,不再搭理。   这时,电话响了。李芳问他在哪,想和他一起吃饭。王东洋说正在吃呢,好多菜,姐你快你过来吧,有你喜欢的鱼香肉丝。李芳说好的。   10分钟后,李芳便到了。宝欣见到她,热情的态度让王东洋暗暗叫苦。晚上睡觉前,李芳打电话给他,一副兴高采烈的口气:“东洋啊,别再挑了,表姐敢打赌,就是这女孩了。”王东洋只好说:“表姐说是谁,那就是谁吧。”   挂了电话,王东洋耸耸肩膀,宝欣?他和宝欣?别开玩笑了。她哪一点能够比得上飘儿?飘儿……王东洋的心柔柔地痛了一下。他到底在等待什么?在寻找什么?没有答案。   林烨从香港回来后,单位的一个重大项目便立刻上马了,他是主要负责人之一,工作一下子变得更加忙碌起来。这个社会就是这样,只有涉及到完全技术性的领域,才会真正的以能力论事。林烨喜欢这样简单的竞争和工作,因为他本身就是个简单的人。飘儿知道这一点,她也希望林烨做个简单的男人,不涉足官场,不过问政治。   这一天,林烨告诉飘儿晚上不回家吃饭了,要加班到晚上11点多。飘儿也正在加班,看看墙壁上的挂钟,已经7点多了。摸摸肚子,才发觉已经饿得肚皮紧贴了。吃什么好呢?南方人吃的东西比较清淡,每当林烨加班或者有饭局的时候,她总喜欢一个人到一家叫“四川乡下人”的川菜馆点一两个菜,慢慢地吃。   她刚刚坐下,看到一个非常面熟的男人,非常精瘦利落的样子。他回过头时,她就认出了这是霍靖的秘书小肖。小肖明显也认出了她,互相点头致意后,小肖拿着几个饭盒走过来说:“叶记者,你一个人吃饭?”“是的。你打包回去吃?”“是呀,书记在加班,说想吃这个川菜,叫我来买。”“哦,这儿的菜是不错的。替我问候霍书记。”小肖说好的,便匆匆走了。   飘儿边吃边想,这个小城的人,怎么一下子都这样忙碌起来了?这时,她想到了李芳,不知道她这些天好不好,吃饭了没有,打了个电话过去,听到李芳含糊的声音,想是在床上了。   “你干吗呢?病啦?芳姐?”   “没……哪儿啊,我是累得不行,一回来就躺下了。”   “还没吃饭吧?我在乡下人饭馆,要不要我打个包给你送去啊?”   “川菜?啊,我想念又麻又辣的感觉。你别走,我立刻去找你。”   飘儿一直佩服着李芳。她喜欢一切在都市里面,在大自然面前,在生活当中,都能够坚强但雅致的女人,她们追求幸福,但是懂得放弃和祝福,懂得成全自己也成全别人。她们有珍贵的清澈,有真实的欲望,有平凡的梦想,有难得的独立,有高尚的情操,有知识女性的自尊和传统女性的善良。她想,也只有像李芳这样的女人,才会如此无私地为了霍靖付出她的一生。飘儿从来没有把李芳归类为“第三者”的角色,反而有点心疼她。至少对于爱情,飘儿没有她勇敢和执着。   这样想着,电话响了。林烨百忙中不忘打个电话问她吃饭没有,飘儿觉得林烨从香港回来后,人变得温柔多了。飘儿说和李芳吃川菜,林烨听了责怪说:“怎么想到去吃那么辣的东西,对身体不好。”飘儿说没事,又不是经常吃。林烨说他在吃饭盒,一会又要工作了。飘儿叮嘱他别累着。   抬头一看,李芳已经来到了面前,盯着桌面吃得差不多的两个菜,假装生气地说:“啊,你真不够意思啊。”飘儿笑了,说:“好啦,再叫呗,我请。”李芳笑说:“我可不会客气。”   菜陆续上了,飘儿说:“芳姐,咱们喝两杯如何?”李芳见飘儿不像说笑,问:“你?喝酒?行吗?”飘儿说喝一点还行。李芳问:“好,红的?白的?”“白的。就要个乡下米酒吧,度数也不高。”   喝了两小杯,飘儿说:“芳姐,你猜我刚才看到谁了?”“谁啊?”“霍靖的肖秘书。”“这有什么稀奇,我在市府旁边的妇联办公室,经常看到。”“他来给霍靖买川菜回办公室吃。”李芳听了,停下了筷子。   “芳姐,对不起,我是不是说错话了?”“没事。”飘儿伸出手去握握李芳的手,说“芳姐,不管怎样,你要对自己好一点,别委屈自己。”李芳眼眶有点红,对飘儿点点头。“认识你真好,飘儿。”“来,芳姐,咱们干杯。”“干杯。”   飘儿说:“听说霍靖为了江南镇那边的征地,和一些人意见不合,弄得很难收场。”李芳沉默半晌说:“我听说了,他是想多给农民补贴点吧。但他不是主抓经济的,虽然是市委书记,最后还是要听班子成员的意见。”“我真的非常担心,在这样复杂的环境中,霍书记能否坚持。”“是啊,他这半年好像老得特别快,都生白发了。”   飘儿顿了一下,不再说话。李芳说:“飘儿,你不必欲言又止的,有什么话就说吧。”飘儿迟疑地说:“芳姐,其实你和他都纠缠了大半辈子了,在这个节骨眼上,霍书记最需要你的鼓励和安慰,你……是不是……”“飘儿,别说了,你的意思我明白。我们喝酒吧。”“好,不说了,喝酒。”   这顿饭吃了两个多小时,两个女人都有点醉了。特别是李芳,有点语无伦次了,清醒些许的飘儿,嘻嘻哈哈地给王东洋打电话。王东洋来到时,见到这个场面不禁好笑,这两个女人受什么打击了?怎么在这喝闷酒呢?   叫了出租车,把她俩都带到李芳的家。李芳只是乱说话,飘儿不乱说话却不停地吐。王东洋真是手忙脚乱,累出一身大汗。折腾够了,王东洋倒在沙发上喘气。飘儿的电话响了,王东洋对林烨说飘儿在李芳这,他刚刚照顾好她们安静下来,让林烨过来接飘儿回去。   林烨急匆匆赶来,对王东洋说了声谢谢,就抱起飘儿出门去了。王东洋看着这个情景,心里酸涩极了。他眷恋刚才抱着飘儿呕吐的感觉,也许只有这样,他才能离飘儿那样近吧。   飘儿半梦半醒间,感觉有人抱着她行走。耿元的脸重叠着在幻觉中出现,她把身体贴了上去,反手抱住林烨,喃喃地说:“元……元……元,抱我,抱我,抱抱。”林烨听不清飘儿说什么,嗔怪地说:“看你喝成什么样子了,不会喝酒还乱喝。”飘儿是一句也听不到了,只是乱笑。   早上飘儿醒来,感觉头重脚轻,难受得紧。林烨问她怎样了。飘儿捂着头,愧疚地说:“对不起,我和芳姐只是聊得太高兴了,才喝多了的。”林烨说:“你的胃不好,喝那么多酒,那个李芳,40了还不结婚,我不喜欢这样的女人。”飘儿说:“你怎么这样说?”林烨见飘儿生气了,便不再说话,出去烤面包了。   飘儿洗好脸,林烨叫她吃早餐。飘儿说,“胃不舒服,不想吃烤面包。”林烨问她想吃什么。飘儿说想吃白粥。林烨说,“你就是故意要和我过不去,我难得做早餐,你又不吃,况且我哪会做白粥啊。”飘儿看着他阴着的脸,只好坐下来,啃了几口面包。   低头喝牛奶时,她漫不经心地问林烨,“我昨天没乱发酒疯乱说话吧?”林烨说:“怎么没有,可真丑死,哪像个好女人应该有的样子啊。”飘儿的手抖了几下,说,“真的?都说些什么了?”林烨见她这样紧张,不忍心,就说:“没有啦,就吐,乱说了些听不清楚的话你就睡着了。”飘儿如释重负,大口喝完牛奶,对林烨说声“谢谢”就赶着去上班了。   林烨对飘儿这句“谢谢”,有点失落,他要的并不是这两个字。飘儿的醉酒,他总是觉得和他有关,是飘儿太压抑了的渲泻吗?他很担心飘儿会和李芳说他们夫妻间的隐私,那是林烨心头最难言的痛。他不希望任何人知道。对李芳这个40岁的独身女人,却做着妇联主席的职位,他难以接受。   飘儿回到办公室,第一件事就是给李芳打电话。是王东洋接的电话,说李芳还在睡觉,他已经帮李芳请了半天病假了。飘儿才放下心来,李芳心里的苦,也只有这为数不多的几个人明了,让她好好休息一下吧。   去采访回来,才上午10点多。她买了些水果,到李芳家去,系着围裙的王东洋来开门,见是飘儿,不好意思地摇摇手里的勺子,说:“我在给我姐做粥呢。”   “王东洋,芳姐在发烧,你刚才怎么不说?”   “我……是不想你担心啦,这不有我在照顾她么?”   “吃药了么?”   “吃了,已经逐渐退烧了。早上还嚷着要上班。”   “我胃口也不好,粥有没有多做?我来尝尝你的手艺,怎么样?”   “有,有,有,多得是,那是我的荣幸。你坐着,我去弄几个小菜,一会就好,一会就好。”王东洋高兴得直奔厨房。飘儿感觉他和平时不太一样,竟然如此细心,还会熬粥做菜。她理解了王东洋与李芳这份亲情,理解了他对霍靖的恨,也理解了他为什么单恋着酷似李芳的自己了。   飘儿坐在李芳床前,随手翻开一本书。才看了几页,手机响了,怕吵醒李芳,她忙按下,到房间外面去听。   玲玲在电话中伤心地啜泣。飘儿问她到底怎么啦?玲玲说她在医院,问飘儿能不能过去接她。飘儿对王东洋说了个大概,就向医院赶。王东洋拿着勺子,失望地望着飘儿的身影闪出门外去。   医院里,玲玲正坐在急诊室外的椅子上,样子比较狼狈,像是被人打过。飘儿问她发生什么事了。玲玲什么也没说,只是扑在她怀里,“呜呜”地哭。飘儿见问不出什么来,只好拍着她的后背,安慰她别哭。   出租车里,玲玲突然问飘儿:“飘儿姐,你觉得我像是坏女人么?”飘儿说当然不像啊。玲玲说:“我今天让人打了。我没还手。”“谁?”“一个男人的老婆。”“怎么回事?”玲玲的眼泪流出来,望着窗外,说:“你知道俊杰出国两年了,我一个人在这儿,也寂寞啊。于是我有时会和些男的去跳舞,你是了解我的,只是跳舞,我发誓我没有做过任何出格的事情。”飘儿握着她的手说:“我知道的,玲玲,你那么爱俊杰。”“是,那个男舞伴的老婆却到我们单位去骂我,说我趁老公不在家去勾引她家男人,还撕我的衣服。我长这么大,还没受到过这样的羞辱……”“那个男人呢?就没帮你辩解?”“他哪敢啊?这件事,我心里也挺抱歉的,没想到会这样。要是我婆婆知道了,告诉俊杰,我怎么办呀。”   飘儿拨拨玲玲凌乱的头发,怜惜地说:“没事的,你婆婆是个退休老师,明事理的。对了,刚才谁送你来的?”“几个同事,我说我姐姐会来的,就让他们先回去了。”“你看你,脸都花了,记着别沾水,会有疤痕的。”玲玲靠在飘儿身上,说:“还是飘儿姐好。”飘儿说:“玲,以后要是觉得闷了,想找人说话了,就找我啊。”玲玲“嗯”的点头。   玲玲的婆婆见到玲玲的样子,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飘儿把事情大致说了,老人才明白过来。老人心疼地握着玲玲的手说:“孩子啊,难为你了。快去躺着吧。”   这个家,目前只有一老一少两个女人留守,纵使有越洋电话和网络视频,也还是不能代替真实的关怀。爱玩好动的玲玲,确实是太不容易了。   放松下来后的飘儿,感觉胃里一陈紧抽,是太饿了。她想起王东洋的白粥,可又不好意思再折回去,便到街边的小吃店里叫了一份鱼片粥。   电话响起,莫主任劈头就问她在哪,等着她的相片配文呢。飘儿看看手表,啊,竟然是下午两点四十分了。匆匆喝掉碗里的粥,就往报社赶。太阳火辣辣地照射在大街上,拓射的光芒使人眼睛都睁不开了。   车厢里,耿元频繁地抽烟。这次到湛江取证,路过这个小城,竟然情不自禁地停下来了。这个小城,有飘儿。   耿元拿出手机,拨了号码,按掉,再拨,再按掉,来来回回,就是没有勇气拨通。在抽了第八支烟后,耿元摁灭了烟头,发动了汽车,向回家的方向驶去了。他紧记着飘儿说的“仅此一次”,他再没有打搅飘儿的理由了。   不就是一个女人么?像无数个萍水相逢的有过露水之欢的女人一样,飘儿也只是一个女人罢了。但他真的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这个深夜,飘儿打开邮箱,便看到这样的一封信:“我经过了你的城市,停留了半小时,然后回家了。你还好吧?”飘儿看到“耿元”这个署名,如遭电击。这一个月来,她潜意识中要抹去他的名字和他的脸,只记取那一份感觉。   可是,他竟然给她来信了。所有的记忆,赶集似地聚拢而来。   她默默地删除了邮件,试探地进入与耿元相识的聊天室,耿元的英文名字静静地呆在那儿,他又在寻找新鲜的可以上床的女人么?飘儿的心里一阵酸涩。   她以游客的身份去和他说话,好半天耿元才回一句:“对不起,我不聊天。我只是在这儿静静地想念一个特别的朋友。”“特别的朋友?”“是的,她是个好女人。”“有过暧昧关系?好女人?”“是的。暧昧。但还是好女人。”   飘儿的眼睛湿了,打上一句“抱歉,不打扰你了。”便退出来。她再次打开邮箱,回给耿元一行字:“相见不如怀念。我很好,勿念。”   夜色无边,8月的夏日夜晚,炎热依旧。飘儿的泪痕在空调抽湿的作用下,干得很快。她坐在电脑前,再也无法静心工作了。   开门声响起,林烨走了进来,注意到飘儿的眼睛有点红,问她怎么了。飘儿掩饰说是写小说的缘故。林烨无奈地笑,这个老婆,那些儿女情长,写得连自己都感动了,怎能不让小女生们流眼泪?   林烨取了睡衣去洗澡了。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流水声,飘儿想像着林烨精瘦结实的身躯,又想起耿元稍微发福却充满生命力的身体。不应该想耿元的,她把手指插进头发中,使劲地抓着头皮。   林烨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来,对飘儿说:“别写了,快去洗澡吧。”走神的飘儿听不到,林烨走到她旁边,用手摸摸她的额头,“怎么啦,发呆呢?”飘儿歉然一笑,说,“没事呢,只是在构思。”林烨说:“工作是写,不工作还是写,你就不觉得烦呀?”   “难道你希望我天天一个人坐在电视机前,转换着摇控器,追着肥皂剧跑?还是希望我天天像你同事的太太一样打麻将?”声音不大,可是林烨听出了飘儿淡淡的幽怨,说:“我不是工作忙吗,没时间陪你。那你写吧,写出个名作家,那才好呢。”   本来林烨是想开个玩笑缓和气氛的,听在飘儿耳中,怎么都带着点讽刺的意味。飘儿说:“不写了,我洗澡去。”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想找茬儿和林烨大吵一番,可是想到这样也于事无补,加上林烨根本不会和她吵,便忍着胸中的一股无名火,进了浴室。   被水一冲的飘儿冷静下来,为了另一个男人而把坏情绪带给林烨,是不公平的。虽然林烨不是真正的理解自己,他其实也是为了她好,怕她累着吧。   林烨看着飘儿的背影,他感觉到飘儿好像离他越来越远了。香港之行后,他尽量对她温情一点,但是却看不到飘儿发自内心的笑。他不知道别人的婚姻是怎样的一个情况,就他自己来说,假如不说那方面的话,他是觉得非常满足和幸福的。也许是潜意识中明白自己能力不够,才会故意淡化性在婚姻中的作用吧。在他看来,婚姻中两个人默默地相守就够了,他只要飘儿陪在他身边,像两只小笨鼠一样窝在洞穴里,直到老去。   飘儿从浴室出来后就直接躺到了床上,林烨也躺在床上看最新的软件资讯。睡在松软的床上,林烨看到飘儿辗转反侧,以为她的生理周期到了,每个月,飘儿总是有好几天是这样寝食难安。他知道,那是飘儿的欲望在跳舞。这一次,他没有像往常一样装作不知道或者呼呼大睡,而是放下书报,转身轻轻地抱住了飘儿。如果在往常,飘儿一定会觉得感激,可是今晚,她却觉得床上的空间一下子变得异常拥挤。林烨的臂弯,反而让她更加烦躁。   飘儿知道,是自己心虚了。她脑海中,浮起了另一张男人的脸。   “飘姐,我喜欢上了一个人。”宝欣跟在飘儿后面,摆弄着相机,突然间冒出这么一句。   飘儿回头对她笑,“好啊,这下我们的小辣椒可有人治了。”   “什么小辣椒啊,我也可以很温柔的,那要看是对什么人。”   “知道啦,温柔的小辣椒。”飘儿故意取笑道。   “你就不想知道我喜欢的是谁?”   飘儿于是作严肃状:“说,他是谁呢?”   这下宝欣反而忸怩起来了,半天才低声说:“是王东洋。”飘儿抿着嘴笑起来。   “怎么啦,我喜欢他很好笑吗?”飘儿连忙摇头。   “飘姐,你觉得他怎样?”   “我早就知道是他啦,鬼丫头。他人表面看是狂了点也花了点,可本质还是个好青年的。”   “什么呀,飘姐姐,你这样严肃干吗啊,像下政治结论一样。”   飘儿终于忍不住哈哈笑了。宝欣追上去,捉住飘儿一阵乱捶。   “飘姐,我跟你说正经的,平时看东洋对你挺尊敬的,他不喜欢我,你说我追他,行不?”   “当然行,咱们的小辣椒看上的男人,在劫难逃也。这下王东洋有难了。”   “飘姐,看你说的。”   “好啦,不捉弄你啦。你们这一代人和姐姐这一代不一样,你喜欢尽管去追求好了,姐姐支持你。”   “飘儿姐,你真好。东洋也经常说你好。”   飘儿听了不再说话。聪明的如宝欣,她怎么会看不出王东洋的心?宝欣和自己说这些,一方面是缘于信任,另一方面也在试探。飘儿真心地希望王东洋能够有他的幸福,至于宝欣有没有驾驭他的能力,那要看缘分和造化了。   上午的采访非常顺利,还没到11点就完成了。中午飘儿一般是不做饭的,林烨在公司吃,她在外面随便吃点就完了。打电话给李芳,问她有没有饭吃,没有的话一起吃川菜去。李芳大呼,好啊!   宝欣在一旁问:“飘姐,你约了李芳姐姐么?”   “是啊,老朋友了。”   “我也去好不好?大不了我们AA制。”   “就知道你鬼,想从家长这下手对吧?”   “哪里啦,她是东洋最尊敬的长辈和亲人,我想多了解一下嘛。”宝欣涨红了脸。   “好吧,一起去。”   李芳来到“乡下人川菜馆”,看见宝欣在,非常高兴。打电话给王东洋,叫他立刻来吃饭。王东洋说他一会儿要陪个广告客户。李芳生气地说:“你要不来,我就生很大的气。”王东洋只好投降。   王东洋以为只有李芳一个人,哪知道让他爱让他敬让他怕的三个女人,全都齐了。他一下子傻了眼。   他硬着头皮对李芳说:“姐,你这么急把我叫来,就是叫我来当妇女主任的?”李芳用筷子打他的头:“乱说什么呢?”看着宝欣笑一下,对他说:“这都认识,不介绍了。你们好好聊。”   飘儿的茶水“呼”地喷出来。王东洋气急:“姐,你……”宝欣说:“看你,急什么,聊聊会死啊。李芳姐姐,别理他,我们聊。”李芳说:“啊,那大家都聊都聊。”   飘儿忍着笑,这个李芳,有可能是史上最糗的媒婆了。   王东洋只顾低头吃菜,一盘鱼香肉丝差不多全进了他的嘴。宝欣气得端起盘子,放在李芳面前,大声说:“停,停,你吃相好恐怖啊,我们都还没吃呢,过分!”王东洋抢回来,“怎么,看不惯?我就这样恐怖。”宝欣抢不过他,只好嘟着嘴呼气。   李芳看得目瞪口呆:“洋洋,你今天确实是有点恐怖。哦,小子,在姐面前演戏呢?嗯?”王东洋猛烈地咳嗽:“水,水,水!”宝欣倒给他一杯水。李芳掐他耳朵:“还演?”王东洋捂着喉咙:“啊,辣死我了。”宝欣说:“活该!”飘儿捂着嘴巴,简直要笑翻了。   王东洋凑过来对她说:“好笑是不?很好笑是不?那就笑呀,别捂着。”然后又一阵乱咳。   飘儿知道他一定以为这个饭局是她安排的,他在怨恨她呢,就放开手,看着他大方地笑起来。另外两个女人,也跟着笑起来。王东洋左看看右看看,摇头苦笑。然后一桌子的人都莫明其妙地慢慢转变成大笑,惹得邻桌的顾客都向这边望来。   王东洋偷偷瞄瞄飘儿,飘儿正在用餐巾纸抹笑出来的眼泪,他还是第一次看到飘儿放肆大笑的样子,竟然有点感动。宝欣看到王东洋走神了,挨过来,用手肘动动他,“喂,王东洋,你想什么呢?”王东洋狠狠甩开她的手,说:“哎呀,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女孩子家,像什么呢?”   宝欣嘟着嘴向李芳求援。李芳又一筷子甩过来,“洋洋,怎么和女孩说话呢,呃?拿出点风度行不行?要不宝欣还说我没有教好你。”王东洋只好说:“是,我有的是风度。”“真的有?”“真的,行了吧。”“那吃完饭,你和宝欣去看场电影吧,《卧虎藏龙》是刚刚上映的。”   王东洋想不到李芳会说出这句话,跳起来说:“姐,你怎么这样啊?”李芳说:“我哪样啦,你刚才不是说你有风度吗?用这风度去对宝欣呀。”“我,我干吗要对她有风度啊?再说这大白天的,看什么电影啊,还上班呢。”“没事,宝欣那儿飘儿会搞定,你呢,我一会给你总编打电话,说你在妇联帮忙整理资料。”“姐,你是不是更年期到了,怎么像个婆娘似的啊。”李芳杏眼一瞪,王东洋知道说错话了,说声“姐,对不起,我先走了。”就跑出去了。   李芳哭笑不得。飘儿扯扯宝欣的衣服,示意她跟出去。她见李芳在生气,不敢动。不想李芳对她说:“笨丫头,还呆这干吗,追出去呀!”“哦,是!”宝欣脚底抹油似地走了,在门口还不忘向飘儿和李芳打个OK的手势。   王东洋心里埋怨李芳乱点鸳鸯谱,也怨恨飘儿明知自己心在她身上还这样做“帮凶”。因此对跟上来的宝欣一直没有好脸色,宝欣不生气也不说话,就一脸鬼笑默默地跟着。她想,这个恋姐情结的男人,迟早是她宝欣的。   川菜馆里,李芳突然问正在结账的飘儿:“飘儿,你说,我是不是真的有更年期症状?”飘儿认真地看着她:“你有心悸,失眠,健忘,多梦,唠叨,情绪不稳,性欲低下等症么?”李芳也认真地想了想,作无限悲伤状:“完了完了,真像那么一回事啊。人家说,没男人的女人更年期来得特别快。天啦,我更年期啦。这天杀的王东洋!”飘儿看着她夸张的表情,忍不住哈哈大笑。李芳也哈哈地笑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个女人只要聚在一起,总是会找到肆无忌惮大笑的机会。笑完了,飘儿对李芳淡淡地说:“芳姐,其实,这些症状,我也全都有。”   李芳怔住了,没说什么,只是很深情地看着她,说:“来,还有一杯酒,咱们为了更年期干杯!”“干杯!”   在川菜馆坐到差不多上班的时间,飘儿和李芳便离开了。她们在9月的艳阳下,边走边聊。   “你平时搽防晒油吗?”几乎是异口同声,又是一阵轻笑。飘儿先说,“买着有,可经常忘记搽。”李芳说:“我也是,哈哈!”她们相互看了看对方白皙的皮肤。李芳说:“看吧,造物主还是很公平的,许多地方,我们都是幸运儿,比如,这皮肤。”   飘儿听不出李芳是在安慰她,还是安慰自己。她想起了采访残疾夫妻时想到的那个问题:是否,幸福真的需要比较?   李芳转过身,对若有所思的飘儿说:“你知道吗,我非常记得你以前发在报纸上的一篇生活小品,好像是叫《算一算,你就知道你多幸福》。”飘儿说:“是么,很久的了吧,我都没印象了。”“你在文章中说,幸福是可以计算的,早上醒来,哦,还活着,这是30%的幸福,回到单位,哦,还可以工作,这是10%的幸福,哦,有朋友,有亲人,还可以爱……反正还有很多很多,然后我一算,原来我竟然可以达到90%的幸福。从那时候起,我知道,其实我比许多人都幸福。”飘儿惊愕地看着李芳。想不到,自己随便写下的一篇发在小报上的小文章,竟然可以让她记得这样深。而她自己,却不懂得其中的真正哲理,不禁就涨红了脸。   “其实,你可以很幸福的,飘儿。”李芳真诚地看着飘儿说。飘儿点点头,眼里有隐约的泪光。“你也可以的,芳姐。”“嗯,我们一起努力,让更年期见鬼去吧。”“呵呵。快走吧,要上班了。”   正在她们加快步子的时候,一辆白色面包车停在她们旁边。车窗摇下去后,一个平头宽脸的中年男人伸出头来,对李芳说:“阿芳,你们要去哪儿?”李芳笑笑:“陈老板,好久不见,还好吗?”“还好,是不是去上班,来,我顺路,载你们过去吧。”李芳大方地说好啊,便拉着飘儿上了车。   在车上,李芳介绍说:“这是陈天佑,是个农场主,种果树啊,开鱼塘啊,养猪啊,鸡啊,虾啊什么的。”“嗨,什么农场主,就说我是一农民或者养猪专业户不就得了。”飘儿被他逗笑了。李芳再说:“这是叶飘儿,是报社的记者。你一会先在报社放她下来。”陈天佑回头礼貌地说:“你好,幸会,叶记者。”飘儿不好意思地说:“就叫我飘儿吧。”李芳也说:“看你,抖什么包袱,还幸会,就怕人家不知道你是有文化的农民啊?”陈天佑爽朗地哈哈大笑。   飘儿下车后,想着李芳与陈天佑说话那情形,想是认识很久而且交情不浅的朋友吧。总是觉得,像李芳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女人还是需要一个归宿的。可是归宿是什么?是婚姻吗?像自己这样,嫁给一个男人有个安逸的小家就算是有了归宿吗?可是如果不嫁,老了的时候,怎么办?   回到办公室,一切按部就班。噼呖啪啪的打字声此起彼伏,飘儿也打开了桌子上的电脑,在文件夹中搜索了一下,发现没有李芳说的那篇文章,一般她的文章除了保存在家里的电脑外,还在办公室的电脑里用密码进行备份。这时她十分想认真地看看那篇文章,她到底是如何写的,那么年轻的她,何以有那样的智慧,来教人计算幸福。因为她自己就需要好好地计算一下,她到底有多么幸福。   莫主任又把宝欣叫进去了,假日山庄事件后,莫主任经常是找着茬儿批评这个可怜的女孩,但每次都让这丫头用事实压回去了。在报社,同事们都喜欢她的率真和活力。尽管他百般阻挠宝欣的转正,但他在这件事上没有一个盟友,莫主任的不痛快,那是当然的。   宝欣出来时,对飘儿做了一个鬼脸,就回她的位子去了。过了一会儿,宝欣递过来一本新书,书名是《把你的腿张开》,署名是“朱宝宝”。飘儿知道那是宝欣的笔名,这个书名着实让让惊愕,真不愧是80年代的后生的作风啊。宝欣小声说:“嘘,别张声,大家不知道我是朱宝宝哟,嘿嘿。”飘儿看着扉页上钢笔写的“送给我最最喜爱的飘儿姐”,会心地笑了。   陈天佑载着李芳到了妇联门口,却迟迟不肯开车离去。李芳转过身问他是不是车坏啦?陈天佑伸出头,坏坏的笑:“车没坏,是我坏,我就等着你转身,恋恋不舍地向我说再见呢。”李芳瞪他一眼,“好啦,我身也转了,再见也说了,你快回去吧。”陈天佑作了个OK的手势,大声说:“得令!”然后吹着口哨,发动了汽车。   李芳想,其实,找个陈天佑这样的男人一起过后半生,也蛮不错的。现在一直坚持不懈地守候在她身边的男人,也只有他了吧。他总是不紧不慢,若即若离地与她保持着比朋友多一点、比情人少一点的关系,这一点李芳深怀感激。陈天佑肯定知道李芳的心里有另一个男人,可是他选择了默默地关怀而从不试探。她不知道当她肯与陈天佑去拿一纸婚书的时候,他还在不在。她只知道目前她放不下霍靖,如果这样与陈天佑在一起,显然是不公平的。   人生,总是无法事事如意完美。倒是王东洋,她最近老是想起王东洋的终身大事,好像她的幸福王东洋必须帮她加倍的得到,她才心安似的。不管怎样,她不希望王东洋在情路上像她这样坎坷与孤单。   “霍书记,最近关于公安局副局长打春风小学老校长的事件,全市的群众义愤填膺,您看,是不是……”肖秘书把一份材料放在霍靖桌子上时,这样小心翼翼地说。   霍靖摁掉烟头说:“我怎能不知道影响恶劣呢?可是这关系到省里的高层,省里天天给我施压,要我妥善处理。妥善处理妥善处理,怎么个妥善,这明摆着要我罩着嘛。”肖秘书说:“可是他打的那个老校长,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呢。群众本来就对政府机关的腐败现象意见多多,现在情况刚刚有点好转,您看这事……”霍靖挥挥手说:“让我再想想,好好想想,处理是要处理的,可怎么处理得想个好一点的方案。明天下午,你通知班子开个会吧。”   肖秘书欲言又止,站着不走。霍靖问他是不是还有话想说。肖秘书才吞吞吐吐地说:“昨晚有人送来一箱苹果,是那副局长的司机,让我一定交给您。我追不上他……”“苹果?从我家里下不了手,竟然到这来了!哎?不会只送苹果吧?”“这……是的,不只。一层苹果下面全是……现金。我数了一下,有10万。”“10万!”霍靖从椅子上跳起来,拳头砸在桌子上。   “这帮人简直太明目张胆了,他以为我霍靖是谁?还有你,怎么到现在也不退回去?跟我这么久,你白跟了么?啊?”说完他把茶杯往地上一摔。肖秘书吓得低下头,小声地说:“霍书记,我这么做也是为你着急啊,你老家的老母亲,不是病重需要手术费么?再说,只这一次还不行吗?”   霍靖沉默了,走到秘书面前说:“小肖,你的心我领了,这钱,我们不能要,我答应过的,要尽量做个好官,咱们就算要贪,也不能这样贪。老母亲的手术费,我再想别的办法。赶紧把钱送回去,要不,这事就更加不好办了啊。”肖秘书抬起头,眼睛红了,有点赌气地说:“送就送,有你这样当官的吗?你看人家当个小科长,也比你风光!我不是委屈我自己,我是委屈书记您啊……”   霍靖笑了,捶捶他的肩膀:“好啦,大男人的,像什么样子,还记得当初我为什么从那么多人当中选你做秘书吗?”“我文章写得好啊。”“嗬,还自负上了啊。告诉你吧,那是因为,一是你来自农村能吃苦,二是你那时在信访办工作时,我看到好几次,你对来访群众热心贴心的招待。一个心里有群众的秘书,比文章写得好更加重要。”肖秘书说:“我不管,反正我是跟定了霍书记您的。”“没油水也跟啊?”“跟,一直跟!”“那好,把那钱立刻给我送回去。”“是。”   望着肖秘书那瘦削的背影,霍靖摇摇头重新坐在椅子上,却感觉到极度的疲倦。   这时电话响了,是宣传部的杨部长。他在电话里委婉地对霍靖说他支持霍靖的意见,要按相关法规处理,不然前段时间大家的努力,就白费了。霍靖沉默一下问他:“老杨,谢谢你。我只想问一句,在会上你会明确一点陈述么?”电话沉寂了好一会,杨部长才说:“我会的,前段时间我一直在观察,知道你是真心想搞好Z市,现在我可以放心地表态了。”霍靖激动地说:“谢谢,谢谢老杨。我……”“好了,什么都别说了。送你两个字吧:坚持。”“好,好,我会的。”   这快一年了,虽然有不少同志与他并肩作战,可是在高层领导中,霍靖多少是有点孤独的。老杨的这个电话,无疑是精神上的雪中送炭。   批阅了一些文件后,已经是晚上6点多了。肖秘书进来说:“霍书记,洁茹来了。”   洁茹一阵风地飘进来,搂住霍靖,赖在他身上大叫着:“老爸,你老不回家,可想死你了。”霍靖呵呵地笑。“嗯,来,让爸爸看看我的宝贝女儿,是不是又漂亮了。唔,漂亮是漂亮了,可晒黑了一点哦。还有这衣服,哎呀,小茹呀,你能不能穿得斯文一些呀,这哪像正经女孩子家哟。”“哼,你还说我,你看你,白头发都开始长了,饭也不按时吃。妈妈让我来押你回家吃饭呢,她让保姆做了鸡汤。”霍靖说:“好,好,回家。”虽然安红娇生惯养惯了,宁愿请个保姆在老家照顾老母亲也不愿意亲自回去,可是她总的来说,还是个好母亲好妻子。安红早上就对他说要他今晚回家吃饭,因此他推掉了今晚的应酬,正要准备回家,洁茹就来了。   肖秘书感动地看着这父女俩的亲密无间,洁茹对他说:“肖哥哥,看你瘦的,一起到咱家喝汤吧。”霍靖也说:“公主有令,肖哥哥可要执行哦。”肖秘书说好的,那就一起去,反正我也好久没有吃过家常饭了,怪想念的。“那就走吧!吃饭去喽!”   车子驶过妇联时,霍靖眼睛不由自主地瞟过去。里面一片漆黑,只有走廊顶上的门灯在初临的夜幕下,孤独地亮着。每次经过这儿,霍靖都会想,李芳她现在在哪呢,在干吗呢?   洁茹在后座和肖秘书玩着石头剪刀布,快乐地欢叫。这个女儿,是给安红宠坏了,性格独立特行不说,还像是老也长不大。明明是已经考上了托福,却又突然说不出国了。但她还是继承了霍靖的一些优点,特别是从小到大,她都不会炫耀她的父亲和姥爷是谁。来看霍靖,也是在下班后市府大院没什么人了才来的。她还一再强调说找到工作时,霍靖和安红别骚扰她,别在她的单位视力范围内出现。霍靖是支持的,安红就老不放心,总是怕洁茹受人欺负。洁茹就说:“妈,你看我这样子,有谁能欺负得了我,我欺负别人还差不多。”   快到家时,电话响了。肖秘书有点犹豫地看看洁茹又看看霍靖,霍靖问怎么了,肖秘书把手机递给他,他一听,原来是李芳。霍靖虽然知道李芳不会平白无故找他,可在女儿面前还是心虚的,他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啊,李主席啊,有事吗?我正和女儿一块回家吃饭呢。有什么事你明天再打给我好吗?”李芳什么也没有说,就挂了电话。   霍靖放下电话,心情忐忑不安起来,他恨自己在李芳和女儿面前的虚伪,可是,他别无选择。   李芳躺在床上,连叹息都没力气似的,眼泪无声无息地滑在枕巾上,直到潮湿冰凉得刺激着她的脸庞,她才转向枕头的另一边。   也许是陈天佑的缘故,她今天特别的想念霍靖。从一个男人身上折射出另一个男人的影子,太让人难受了。李芳要的并不多,这一刻的她只想和霍靖说说话,听听他的声音。可霍靖客气的掩饰与推搪,伤了她的心,虽然她清楚地知道霍靖别无选择。   一个已经40岁的女人,还会为了一个男人的电话而悲伤哭泣,李芳暗笑自己,笑归笑,眼泪流得更加难以止息。是啊,那么多的前尘旧事,蜂涌而至。她已经不去想和霍靖之间还有没有爱,她已经不去羡慕安红那光明温暖的幸福,她也已经不去自责担当的情人角色,但是她介意霍靖把她当作小偷似地打发掉。   迷迷糊糊中,李芳睡了过去。醒来时,饿了,看看闹钟,已是晚上10点多。冰箱里能吃的东西也只有鸡蛋了。李芳调整了一下情绪,拨了陈天佑的电话,电话很快就通了,并且立刻有人接了。陈天佑显得很高兴,他问李芳是不是有事。李芳说没事,就是肚子饿扁了。陈天佑责怪地问她是不是又没有吃饭?李芳说陈老板真聪明。   陈天佑呵呵地笑,说,“我先安排好孩子睡觉,你乖乖换衣服,等我一会,我去带你吃东西。”李芳听话地说,“嗯,你快点。”   李芳喜欢陈天佑对她这种无条件的宠溺,让她找到一种做女人的娇媚与满足。一个40岁的女人,被男人称作乖乖,那是怎样的荣幸啊。哼,什么霍靖,让他见鬼去吧。   浴室里,李芳擦干净身上的水珠,看着镜子中她不再年轻的身体,依然光洁充满弹性,不禁用手指顺着轮廓轻轻地抚摸。这具身体,承载了多少难以承载的情与欲的斗争啊,为什么它只在霍靖的身下才会颤抖呢?霍靖,又是霍靖!暗骂自己没出息,她约的可是陈天佑啊。   电话在响,陈天佑在催。她匆匆换了简单的休闲衣服,就向楼下走去。那辆白色面包车已经安静地停在大楼的树影下,里面的人对她微笑招手。车里的陈天佑看到李芳的眼睛些红肿,什么也没问,只拍拍她的脸,玩笑地说:“不是小姑娘罗,还乱伤感什么呀。走,想吃什么,免费车夫立刻带你去!”李芳笑了,高兴地说:“我想吃猪油渣面。”“好,得令。”   “香吧?还要不要?”“嗯,香啊,要,再来一碗啊。”李芳狼吞虎咽,陈天佑爱怜的眼光从没离开她的脸。李芳全然假装不知道,只一个劲儿的劝他也吃一碗。陈天佑说他血脂高,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但拗不过李芳的引诱,也呼呼噜噜地吃了一大碗,还学着李芳的样子,加进不少调料,直叫好吃。   吃完东西,李芳说心情太好了不想回家。陈天佑问她想去哪。李芳说,“喝酒吧,怎么样?”陈天佑说,“好,只要你高兴,我就陪你喝。”   酒吧里李芳和陈天佑要了一打啤酒,就喝起来。李芳摇晃着去洗手间,手机响了,仔细一看,上面已经有8个未接电话。话筒声音传来,是霍靖。他问:“芳,我一直在找你,怎么这么吵,你在哪?”李芳半迷糊地笑着说:“嘿嘿,吵,吵什么呀,来,喝酒而已嘛……”说完她关了电话。   在李芳的家,陈天佑安抚她平静下来后,握着李芳的手,放到嘴边轻轻一吻,对她说:“乖乖,睡个好觉吧,醒了太阳就出来了。”李芳温顺地点头:“谢谢你,天佑。”陈天佑拍拍她的脸,准备要走时,李芳拉住了他。陈天佑的身体僵住了,他明白李芳的意思,转过身,对李芳说:“是的,芳,我很想留下来,可是,不是今晚,不是现在。你知道的。”李芳微微一笑,“那你路上小心。”陈天佑轻轻地带上门走了。   陈天佑的车刚刚开走,从树影中的一辆车里,立刻走出一个高大的男人。霍靖整整一个晚上都在担心着李芳,在家吃过饭陪家人聊聊天后,他就以加班为由出来找李芳。不方便到处去找,他只好守在李芳楼下等。   刚才看到一个男人抱着她上楼,他气得肺都爆炸了,虽然他鼓励李芳找个好归宿,可亲眼目睹这样亲昵的行为,妒忌之火还是烧得他五爪抓心。他一直盯着李芳家的灯,见灯并没有熄灭,火气才慢慢平缓下来。当他抽到第四支烟时,陈天佑下来开车走了,李芳家的灯还亮着。这么说,他们之间应该还没有发展到更加亲密的地步。就算是有亲密关系又如何呢,他不是希望看到她幸福吗?霍靖狠狠地敲了一下自己的头。   当确定陈天佑的车走远后,霍靖立刻奔上李芳的楼层,急促的按着门铃。自从那次房子钥匙事件后,李芳就换了锁,再也没有给他多配备一把钥匙。也多亏了李芳当时没有要房子,他退给人家没有多久,送房子的那个人便出事了。霍靖在心底一直是感激李芳的,不仅仅是爱和需要。   李芳以为是陈天佑忘记拿东西了,摸着胀痛的脑袋半闭着眼睛踱到门边,边开门边嘀咕:“你怎么又回来啦,臭农民……”待她抬头看是霍靖,想关门已经来不及了。霍靖忍着怒气,盯着她惊愕的神色,用手撑着门闪进去。李芳看到这张让她爱恨交加的脸,委屈倏地冒上来,赌气地说:“你不陪老婆女儿,来干什么?再说深更半夜的,让人看见了影响不好。”   霍靖低头看着她说:“芳,我知道是我不好,可要是你都不理解我,谁还能理解啊?”“理解?那谁来理解我?你吗?”“我,我理解啊,我这整晚不一直在担心你吗?芳,到底怎么了?又打电话又喝酒。”“没什么,我爱打电话就打电话,我爱喝酒就喝酒,你霍书记日理万机,你管我干吗?”“芳,别这样,我们都一把年纪了,别耍小孩子气,好吗?”   李芳扭过头去,霍靖顿顿,走到李芳面前,看着她说:“你这样让我心痛,芳。”他想伸手抚摸李芳的脸,李芳又别过头躲开,眼泪却不听话地流下来。霍靖强行把李芳拉进怀里,默默地拥抱着这个他深深地爱着却又深深地伤着的女人。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他愿意舍弃一切,只拥有李芳。可是,人生是一次没有回程的旅行,同样的选择,只得一次。   听着霍靖依然强有力的心跳,李芳仿佛回到了过去。只要是霍靖的拥抱,她总是会不由自主地产生许多幻觉,世界与现实都不存在了,只有他们。她贪婪地呼吸着霍靖身上散发出来的特有的味道,惯性地用霍靖胸前的衬衣拭眼泪。霍靖笑了,拍拍她的背:“我说丫头,这么大岁数了,这动作怎么还不改呀?”李芳说:“改什么呀,你又腾不出手来帮我擦。”也许“丫头”这两个字用在李芳身上,听在外人耳朵中,会觉得好笑,可是听在李芳耳中,却是世上最甜蜜的称呼,它见证着霍靖对她的爱怜与她付出的青春。   “你又叫我丫头了,能再叫一次么?”   “丫头,看你,还像个小姑娘似的多愁善感,不是丫头,是什么?”   “你知道吗,我不是时时刻刻都那么坚强的,有时伤感会来得无缘无由。”   “我知道,芳,找个伴一起生活吧,这样我也好放心。”   “我不……”   “傻丫头,不管你和谁在一起,你都是我心里的丫头。我欠你的,我这辈子没法还了。”   “谁让你还啦,我心甘情愿。”   “陈天佑人挺实在的,把你交给他,我放心。”   李芳听霍靖这样说,心里又有气了,从他怀里挣出来,撩撩额前的头发,说:“是啊,他挺好的。刚才他送我回家,还陪我好久呢。”   “哦,那顶好的……刚才他在,你也穿这样暴露的睡衣吗?”“嗯,是啊,他给我换的呢。”“什么?他……”看着霍靖的表情,李芳扑哧地笑了。霍靖一把抱起她,“骗我,嗯?你敢骗我,看我怎么收拾你!”李芳大叫着挣扎不休。温顺下来的李芳在霍靖的带动下变得狂野起来。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相互拥有彼此了,对于彼此的身体,还是这样熟悉而渴求。   这一夜,霍靖没有走。肖秘书看着李芳家的灯熄灭之后,默默地把车开走了。天快亮的时候,肖秘书又默默地把车开来了。对于霍靖与李芳这段纠缠不清的前尘情事,他从来不会多问,却给予了深深的理解。因为这两个人,都是他欣赏且敬重的人。做领导的秘书最重要的品格之一,便是话要少嘴要严密。   睡梦中的霍靖被小肖的电话叫醒:“书记,应该走了。”霍靖看看手表,从床上一跃而起,吻了吻还在熟睡的李芳,说:“芳,我得走了,不然一会楼里的人都醒了,出不去了。”李芳挣起身,帮他穿好衣服,默默地打开门。霍靖离开时转身对她说:“芳,好好照顾自己。别让我担心。”李芳给他一个动人的微笑。   站在窗前,目送着霍靖魁梧的身影闪进黑色轿车,李芳的眼眶又湿了。突然间觉得自己好可怜,霍靖也好可怜。世界这样大又如何,霍靖这样有权威又如何,属于他们的时间与空间,却只能在背光里。不管这段情有多么真诚或者高尚,他们的本质还只是“偷情。”想到这两个字,她倏地打了个冷颤。   以霍靖的地位,他们本可以偷偷在城郊或者邻近的小城买个小别墅,有属于他们的空间。可是她不愿意霍靖为了这份私情而腐败,也许他不可能完全清廉,但他绝对不能够给这段情抹上一丝一毫的杂质。   女人的爱情,伟大起来的时候,轰烈起来的时候,可以无私到让所有男人汗颜。李芳,就是这样的一个女人。她像一个虔诚的教徒,固执地守着爱情这份“事业”,过去了大半辈子,明明知道是个错误,却不肯让自己说后悔。   李芳重新躺回床上,却再也睡不着了。她打通了飘儿的电话,飘儿迷糊地“喂”了一声。“飘儿,昨晚有男人在我这过夜了。”“哦,是么?好啊!”“我是说我昨晚和男人睡觉了!”“什么?芳姐你……”听听清楚后,飘儿一下子清醒了。   “吓着了吧,呵呵,你知道是谁吗?”   “陈天佑?”飘儿以为李芳要诉说的是她新的恋情。   “是霍……”   “什么?谁?”   李芳重复了一下霍靖的姓,飘儿惊讶得差点从床上滚下来。“你……你们好大胆子啊。你住的地方,市府好多人都住在那附近……你……”   “哈哈,看你吓的。放心吧,他早走了。”   “哦,芳姐,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啊。”   “飘儿,我觉得心里难受。你起来陪我喝早茶吧。”   “好,我这就换衣服。”   林烨在床上不满地说:“谁呀,这么早,吵死人了。”飘儿说:“你再睡会吧,我有点事,去陪个朋友。”“什么朋友,还不是那个李芳?怎么,又有新男人啦?”飘儿听了,懒得理他。不料林烨继续说:“哼,40多岁还不结婚,这样的女人压根儿就有问题,你还和她走这么近,可别学坏了啊。”飘儿气不打一处来,掀开他的被子,对他说:“我说,你才是最有问题的那个人。庸俗!”“你……”   好一会,飘儿又走进卧室,对他说:“给你做好了早餐,你一会儿吃了再上班啊。”林烨虽然心里生气,可是还是被飘儿的体贴感动着,“嗯”了一声。听到飘儿关门的声音,他不想飘儿带着坏情绪出去,大声说:“路上小心,老婆。”飘儿听后微笑着出门了。   李芳虽然说她心里难过,可看上去精神很好。飘儿才来到,她的桌子上已经吃空了好几碟点心。   飘儿研究性的盯着她,李芳问:“我身上哪儿有什么问题吗?头发?脸?衣服?”“嗯,是哦,有问题,问题大着哪。”“啊?在哪?”“问题就是有人刚才跟我装着说什么心里难受,让人冒着露水来陪她喝早茶。你看看,这么早的可都是伯伯婶婶啊。”   李芳听了,看看四周,确实如此,整个茶楼大厅,数她们最年轻最抢眼。她说:“呵呵,我一见到吃的,就忘记难过了。”飘儿斜眼看她:“我想,大概不是因为吃点心吃饱的缘故吧,是昨晚那啥吃得饱饱的吧?”李芳有点不敢置信地看着她,酸菜猪肚丝含在口中都忘记了咀嚼。   飘儿夹起一只奶黄包子,说:“怎么,想不到我也这样色吧?”李芳再次呆住,说:“好你个飘儿啊,取笑我。呵呵,不过,昨晚感觉倒真是不错,你呢要体谅我,久旱逢甘露,不容易啊。不像你,合情合法,随时随地都可以吃。”飘儿看到李芳微笑的脸上隐约露出的凄然,便后悔自己踩了李芳的地雷。   李芳看看时间,差不多要去上班了,便端起茶杯,“来,以茶代酒,咱们干一杯,认识飘儿,真是好啊。”   走出茶楼,太阳正从小城的东方升起。嗯,又一个生气盎然的早晨,又是充满斗志的一天。风靡世界的《欲望都市》中,说到在男女关系中永远屹立不倒的一个规则便是:必须要有一个以上的同性好朋友,这个规则挺在理的嘛。   回到报社,宝欣正在和王东洋吵着什么,隐约听到王东洋说什么你别对我的生活指手划脚什么的。飘儿正想悄悄退到茶水间去,不想宝欣指着她脱口而出:“你横什么呀横,我知道你为什么看我不顺眼,不就是为了她吗?”王东洋想不到宝欣会当众揭开这个他心底的秘密,气得青筋直冒。“人家是有老公的,你还一厢情愿,你想干吗,当情圣啊?”“啪”,王东洋一巴掌就甩在宝欣的脸上。   飘儿呆在那儿,手束无措。宝欣捂着脸,悲愤地看看王东洋,又看看飘儿,就冲了出去。回过神的飘儿赶忙追了出去。   王东洋把桌子上的文件呼啦地挥了一地,同事起来吃惊地看着他。“看什么看,干你们的活去呀!”面对王东洋凶神恶煞的脸,同事连忙坐下低头做事,没有一个敢吱声。   飘儿把高跟鞋脱了拿在手里,好不容易追上宝欣。宝欣见到飘儿赤裸的脚,一阵歉意浮上来。她哽咽着叫了声:“飘儿姐。”就哭倒在飘儿的怀里。飘儿站在马路边,默默地安抚着这个任性的女孩。   宝欣幽幽地说:“飘儿姐,我从来不知道我这样卑微,我在他面前没法骄傲,这是为什么呀?”飘儿说:“那是因为你爱他。”“爱?是的,我想我是真的爱上他了。可是他不爱我呀。”“看你,别哭了啊,化这么漂亮的妆都浪费掉了哦。傻丫头,别急,得给他时间。他是个野惯了的男人,你总是在他面前要他这样要他那样,他肯定受不了的。”   宝欣抬起头,对飘儿说:“飘儿姐,你刚才不怪我吗?我乱说话伤害了你和东洋,也伤害了我自己。”飘儿说:“别说了,姐姐不怪你,姐姐确实有不好的地方。”“姐姐,我终于明白,东洋为什么会心里只有你了。可是,我不会认输的。”“嗯,好,这才是我认识的小辣椒哦。”宝欣破涕为笑。   “飘儿姐,我暂时不好意思回去,我想一个人走走,你帮我向社长请个假,我下午一定回去。”飘儿看了她一眼,微笑着说:“嗯,好吧。那我先回去了。”   走了没几步,宝欣在背后叫她,她转身,见到宝欣双手做成喇叭状放在嘴边向她说:“没事,我想告诉你,飘儿姐,你真好。”飘儿听了,摇头笑了一下,还没长大的丫头,还说交了几个男朋友。记得宝欣说她读书早,智商高,20岁便大学本科毕业了。   紧张消失后,飘儿才感到脚底生疼。再次回到办公室,同事都把目光齐刷刷地瞄向她。飘儿若无其事地坐下,倒水喝,工作。同事见没戏看,便又埋头忙活了。   在茶水间,王东洋走进来,对飘儿说:“飘儿,对不起。”飘儿温柔一笑,说:“你没有对不起我啊,倒是宝欣,她回来了你要向人家道个歉。”“道歉?向她?凭什么?”“凭你是个男人。”“……她没事吧?”“嗯,不错,还想到关心她。没事了,她下午再回来。”   说完飘儿便出去了。同事的眼神儿又全部从茶水间收回去。飘儿想,人的劣根性还真和学历修养无关,这些高级知识分子传媒人士还不是一样的爱好八卦?真是悲哀。   处理了一些电子邮件,飘儿伸了个懒腰,有个陌生的邮件,主题是“你还好吗,想你。”飘儿随手点开了。   很简短的一封信:“飘儿,还好吗?不管怎样,你要好好对自己。如果难受了,就到这来看看吧。密码是“001113”,署名是“元”。   突如其来的无措又涌上来。这些天刻意去隐藏的记忆倾刻间再次清晰,高雅豪华的酒店,1113房间,耿元阳刚而沉峻的脸,耿元温暖有力的大手,耿元充满着力量的体贴,耿元低沉激动的喘息……飘儿看着耿元发来的那个网址,再也无力去点开。她仿佛进入了一个充满诱惑却危机重重的迷宫,魔鬼会随时随地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将她摧毁。   她害怕了。她发觉,她原来记得那么深!   还有半小时就下班了,飘儿提前离开了办公室。一个人在夕阳斜照中踱步,初秋的江面平静如镜,飘儿戴上墨镜,向远处眺望,抬头处,一群灰白的雁群嘶鸣着从头顶飞过。   飘儿不禁想起了“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的典故,单单看诗句,谁能想到它和大雁有关呢?她不禁问自己,单单看她这个贤淑典雅的样子,谁能想到她有过丈夫之外的男人呢?而又有谁能看清她平静安逸的婚姻,了解她生活的缺憾呢?她明白人不能够太贪心,她记得自己有过承诺。   一只红色的皮球滚到飘儿的脚下,一个胖嘟嘟的小男孩欢叫着蹒跚地跑过来,像一只可爱的小企鹅。飘儿弯下腰拾起了皮球,递给他,小男孩迟疑地接过去。后面他妈妈跟上来,说:“宝宝,谢谢阿姨啊。”小男孩看着飘儿,说:“谢谢漂亮阿姨。”   听到他自作主张地加上“漂亮”这两个字,飘儿笑了,摸摸他的小脸说:“小朋友好聪明,好可爱哟,小帅哥,你叫什么呀?”“我叫张子健,我是妈妈的宝宝。大家都说我是小帅哥。”小男孩奶声奶气地回答。   飘儿被他逗乐了,他妈妈也笑了。小男孩在妈妈的教导下,与飘儿说了再见,就向前边玩去了。飘儿看着他们快乐的样子,母性的温柔涌上了心间。也许,是时候和林烨要个孩子了。也许,有了孩子,飘忽的心便有了着落和安顿的。   回到家,林烨走过去很生气地责问:“你到底去哪了啊?打你手机也不听,你办公室的人也说你一个人出去了。”飘儿说:“我一个人到江边去走了一下,忘记了打电话告诉你,也没听到手机响。”“一个人?走到现在?你看看,这都几点了啊!”飘儿避开林烨冒火的眼神,望了望墙壁上的挂钟,啊,原来已经8点多了啊。飘儿低头说:“对不起,我……”“对不起?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飘儿听了,一阵愧疚。这就是丈夫,这就是家人,无论你在哪儿,都会牵挂。想想因为耿元的邮件惹起的种种不平静,飘儿愈加觉得愧对林烨。她换了个微笑,对林烨说:“饿了吧,我去给你做饭。”   不想林烨一把拉住她的手说:“飘儿,是不是最近工作太苦太累?如果做得吃力就不要做了,我能养你。”飘儿说:“不是的,我工作做得很开心,也不苦。我今天只是心情不太好,现在没事啦,你看,我都会笑了呢。”林烨看着飘儿温柔而灿烂的笑,放下心来。把飘儿拉近了,双手扶着她的肩膀说:“老婆,今天不做饭了,走,我们出去吃。快一年没一起出去吃大餐了。”飘儿说:“好,嗯,那我要吃烤鳗鱼。”林烨笑着说:“好,只要老婆高兴,吃鳄鱼都行。”   吃饭回来时,林烨一边开车一边吹着口哨,旋律是他一直喜欢的张宇的《这一生我只牵你的手》。飘儿坐在副驾驶座上,看着林烨洋溢着幸福的脸,默默地把头靠在林烨的肩膀上。   这个夜晚,真的很美好。飘儿找出了一直没有穿过的米黄色吊带睡衣,当着林烨的面换上,染成淡棕色的长发垂下来。她缓缓地走向林烨,林烨惊喜地看着她。   林烨在她耳边粗重地喘息,飘儿咬着他的耳朵说:“烨,我们要个孩子吧。”林烨一把抱过飘儿,开始扯飘儿的睡衣。   耿元之后,飘儿和林烨还没有过实质的肌肤之亲。吃了几盒香港买的口服液后,好几次早晨飘儿上班后,他莫明其妙地坚硬,飘儿却不在身边,恨不能立刻把飘儿唤回来,证明给她看。   这个夜晚的飘儿是那么妩媚动人,她的身体他已经看了3年多了,却还是看不厌。虽然他从没告诉过飘儿,在他心中她真的很完美。   林烨越是激动越是想得多,身体越是不听从意志的使唤。两人在床上纠缠了半天,林烨还是没有什么反应。飘儿缓缓地从他的胸膛一直向下吻去,林烨终于有了些微的反应。飘儿的唇缓缓移到林烨耳朵边鼓励他,林烨低哼一声,翻身把她压在床上。可是无论林烨怎么努力,还是失败了。   林烨颓然地伏在飘儿身上,有点悲凉地说:“飘儿,我……”飘儿双手圈住林烨结实的腰身,说:“我知道你已经很努力,没事的啊。”“可是我……”飘儿抚摸着他的头发说:“乖,没关系的啊。咱们还有一辈子呢,慢慢来。”“飘儿,要不,要不我吃粒伟哥吧。”“伟哥?不要。你什么时候买那东西啦?”“不,没,没有,我没有买。”林烨连忙掩饰说。   “烨,你喜欢孩子吗?”“喜欢。”“想不想当爸爸呢?”“那当然。”“可是……烨,你为什么这样排拒去医院呢?这样一辈子也无法怀上孩子啊。”林烨开始叹气,见飘儿还想说什么,他连忙打断她说:“今天我累了,先睡觉吧,以后再说。”   飘儿知道林烨又在逃避,她不希望破坏这个美好的夜晚,不希望吵架,就忍住不再说什么。重新穿上睡衣在林烨的臂弯躺下。   不一会儿,林烨便发出了均匀的呼吸。飘儿轻轻地推开他的手,起床倒了一杯红酒,坐在阳台的黑暗里,一小口一小口地喝。   李芳说咖啡是嫦娥寂寞的泪滴,而对于飘儿来说,这红色的液体,就是她飘儿自己寂寞的泪滴。有时,她觉得自己连李芳都不如,李芳敢于面对自己,可是她却没有这份勇气。   夜很深了。飘儿走向了她的笔记本电脑,于书桌前坐下。反正是睡不着,干脆把一些烂尾稿子整理一下。   工作了一会儿,飘儿正要退出,迟疑了一下,再一次打开了耿元的信。那个蓝色的网址在闪烁着诱惑的荧光,“如果难受了,就到这来看看吧。”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网页呢?   随着鼠标轻轻一点,网页缓缓地打开了。她输入耿元给的密码,竟然是个隐蔽的黄色网站!飘儿感觉受到了戏弄和侮辱,她需要看这些不堪入目的东西来得到安慰和入睡吗?耿元也太欺负人了!   她正要拨耿元的电话,就慌乱地按掉。飘儿想到了那个聊天室,以游客的身份进去,那儿只有3个人挂在那儿。耿元竟然在!她顾不上修养,对耿元一开口就骂:“你觉得这样很过瘾是吗?以在午夜钓各种不同的女人为乐是吗?用那些下流的黄色网站来引诱来打搅你得到过的女人,很有成就感是吗?你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王八蛋,恶棍,流氓,斯文败类!”   飘儿从不知道,自己骂起人来人也能这样出口成章。耿元没有回应,等到飘儿发泄完了,他才打出一行字:“你要是觉得骂完你舒服一点的,你就使劲骂吧。”   他这样一说,飘儿反而骂不出口了。见她不说话,耿元说:“我知道你难过。这么晚怎么还不休息?”飘儿冷笑一声说:“用不着你关心,你还不是一样这么晚了还挂在这里泡美女?”   耿元心里笑飘儿这伪装出来的刻薄,可是他还是耐着性子,不接她的话,只说:“我本来就差不多天天挂在这儿,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飘儿恨他的诚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计较。她恶狠狠地说:“我告诉你,姓耿的,别以为谁都像你那些恶俗的女人一样喜欢黄色小电影,你陪她们慢慢看吧,以后别来烦我。你给我记着,我们谁也不认识谁。”   耿元依旧是淡淡地说:“好,我知道了。但我如果没有别的事情,还是会天天来这儿的。”“你爱来不来,关我什么事啊。”“我是一边工作,找资料,一边挂在这儿啊。我怕也许你有时会睡不着或者心情不好,想找人说话。”   飘儿底气不足地问:“你是说,你挂在聊天室,是……因为我?”耿元说:“你没必要相信什么的,不是吗?”   飘儿感觉到胸口压着的让她透不过气来的东西,正在慢慢地散开。“对不起”这3个字在发言栏中迟迟没有勇气按下回车键。   只不过是一个与她有过露水情缘的陌生男人罢了,何苦要再纠缠下去?只是,但凡太盛大,但凡太激越的美丽,都是悲哀的引子。生命中有一些人,有一些事,是注定的开始,也是注定的纠缠,避不开,躲不掉。   这边耿元看着飘儿留在他屏幕上的话,那些恶狠狠的句子,这个久经情场的男人,吐了几口长长的烟圈,嘴角浮起了微笑———她在乎。   小音箱里,那首不甚流行的歌又在反复轻唱。记不起什么时候下载的,这一刻听在耳朵中,却有另一番缠绵悱恻的味道。   “我们的爱在渴望中释放   忘不了那段时光   一起快乐游荡   ……   爱是那寂寞撒的慌   你已经丰富我的情感   爱过的人生选择相恋还是遗忘”   “爱是寂寞撒的谎”?看来这个世界,像他一样不信任爱情的人,还有许多。可是,能怪爱情本身吗?   折磨人的身体与精神的东西,最可怕的不是贫穷,不是病痛,而是心灵的空虚与寂寞。而最容易感觉到空虚与寂寞的,往往又是心灵丰富的那一群人。走在阳光下的都市人,没有哪一个人的脸上或者背上会刻有“寂寞”这两个字,寂寞是以一种非常隐匿的形式,折磨着衣着光鲜的那一群人。也许不是长久潜伏的,只是偶尔地在某个时刻钻进人的身体,或轻或重地敲击着身与心那一扇虚掩的门。   可是,就仅仅这个“偶尔”,便足以让众多处于游离状态的灵魂无所适从。   手上接的这个案子,依旧是离婚案,因为涉及财产的纷争,所以耿元要对男方进行一些财产取证。现在女方主动提出的离婚案越来越多了,女方给男方的书面理由是“性格不和”。其实,像这一类案子,是要把理由中的那个“格”字去掉的。   原来的助手出国深造了,这一次升上来当他助手的,是个毕业才一年的研究生林瑛。资历不深,可是性格沉静,办事认真严谨。这个案子的许多资料都是她一手搜集的,有时耿元根本不必吩咐什么,她早就把一切都打点好了。这令耿元多少有点意外。   这个案子让事务所获得了丰厚的律师费,耿元让林瑛订了房间,同事们一起去聚餐庆祝。耿元说:“你们先去,我在办公室这小睡一会。”林瑛帮他轻轻地带上门。   大约半小时后,林瑛打耿元的电话,提醒他应该出发了,大家在等他开香槟呢。耿元用冷水泼泼脸,匆忙往外走,看到林瑛在还在办公室,就奇怪地问她怎么不去酒店。她笑笑说在做个明天用的文件呢。耿元说别做了,坐我的车一块走吧。林瑛跟在耿元身后,看着他宽厚的肩膀出神。   到了电梯口,耿元一拍脑门,懊恼地说他忘记关电脑了。林瑛对他说:“耿总,你一定是累坏了,你先下去开车,我回去关吧。”耿元便给了她办公室的钥匙。   在车上,耿元从后视镜中看着林瑛,这个女孩总是一副深思的样子,他有点打趣的问:“小女孩,又在思考什么哲学问题呢?”林瑛抬起头,问:“耿总,介意我问个问题吗?”   耿元笑了:“嗬,小女孩还真严肃啊。问吧。”“耿总,你爱过吗?我说的是很深刻的那种。”“这种问题,问一个离婚的中年男人好像有点幼稚啊,不过我回答你,爱过,可后来发现爱在生活的真实里真他妈的靠不住。”   林瑛脑海中出现的是耿元电脑桌面,那个在阳光下的海滩中浅笑的女子,她穿着泳装!他深爱的那个女子,就是电脑桌面那个吗?如果不是,为什么一个这样经历无数风浪的男人,会把她的相片设置成电脑桌面呢?   这是个狂欢的夜晚,年轻人差不多都醉倒了。耿元没有阻止他们,他也年轻过,知道律师的压力有多大,偶尔的狂欢就当是释放吧。一向浅尝辄止的林瑛也醉了,这让耿元甚是惊讶。   耿元的合伙人和这批年轻人之所以能够紧紧地追随在他左右,向理想进发,没有被他平常的严厉吓跑,与他内心那份天生的细致有很大的关系。耿元像往常一样,顺路的他就用自己的车送回去,不顺路的他帮忙叫了出租车。   安排妥当后,耿元去了他经常光顾的酒吧。午夜的精彩,属于城市里各种不同氛围的酒吧。这个酒吧的顾客以高收入的白领阶层为主,因此装修时尚而小资,让人很容易就忘记疲劳与寂寞。   单身男女,独自酌饮,总是容易遭遇勾引的诱惑。熟男熟女几番眉来眼去,半醉中耿元便把一个很年轻的女孩带回了家。早上醒来,枕头边还留有昨晚女人的香水味道,可人已经走了。   床头的电话桌上,有一张纸条:“你很棒,如果你敢保证下次办事时,不叫飘儿这个女人的名字的话,就再找我吧。”上面还留了一个手机号码。耿元撑着手臂,皱起额头,疑惑地问自己:“飘儿?昨晚我有叫她吗?”   耿元甚至想不起来,他是怎么把一个女人带回家的,那个女人长什么样子,而床上分明还残留着昨晚他们靡烂放纵的气味。既然能够说爱是寂寞撒的谎,那么这种事也可以说是寂寞撒的谎吧,都是两个人互相的暂时取暖罢了。   国庆节黄金周,飘儿才休息了一天,就被分派了一个采访任务,总编说她还没有小孩,家庭负担没有别的同事多,让她辛苦一点。   林烨正在家里心急如焚地修着他的手提电脑,弄了半天也修不好,检测一下,原来是硬件的问题。他要急着帮一个公司的网站更新程序,他只好打开了书房飘儿专用的台式电脑。   完成任务后,林烨见飘儿还没有回来,便在网上随便溜达。在地址栏上他看到了一个可疑的网址,凭他对网络的敏感,这应该是个色情网站。虽然他知道大家都是成年人,知道飘儿的职业要了解各种社会现象,可是他的心里还真不是滋味。他首先想到的是,飘儿是不是到这种网站寻求安慰和刺激来了?   林烨用了他的网络技术,测试了一下,这个网站没有飘儿注册的IP地址。他松了一口气,要知道,网络是个大染缸,多少的好女人好男人,就是在寂寞和空虚中走向堕落不能自拔。   直到一身风尘的飘儿站在他背后,林烨也没有发觉。“你在我的电脑这干什么?”林烨听到飘儿的声音,吓得从椅子上弹起来,连手上的香烟也掉地上。   林烨用身体挡着那个色情网页,手忙脚乱中指着他的手提电脑,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我的电脑坏,坏坏了,我用你,你,你的电,电电脑更新点程序……”   飘儿已经看到那个网页,羞愤地问:“你在调查我?”林烨连连摆手说不是。“不是?那你干吗这样害怕?说呀?你查到什么了?查到了你的老婆原来是个爱看色情网站的荡妇?”林烨有口难辩,怵在那儿说不出话来。   飘儿更加愤怒了,质问道:“林烨,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尊重我?”转过身,劳累加委屈的飘儿就哭起来。   林烨走到飘儿背后,对飘儿说:“老婆,刚才我是查了一下你有没有注册,可是我真不是故意的,我真没有想过要查你……”   见飘儿没有原谅他的意思,林烨接着说:“其实,我也偷偷看过这些东西的啦,你要是想看,我帮你注册吧。”本来是想哄飘儿开心,可是飘儿转过脸,几乎是吼道:“林烨,你混蛋!”   飘儿抓起手提袋跑了出去。林烨见状,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连忙跟了出去。   才跑到楼下,飘儿的高跟鞋一歪就跌倒在地上,膝盖流血了。林烨一把将她扛起来,送到小区医务室。止血消毒后,飘儿挣脱林烨的搀扶,一个人在前边一拐一拐地走。   林烨跑上去,大声对她说:“你发够脾气了没有?就算是我不对,这时候你也应该吃点东西吧?等会血糖低了晕倒,我可不扶你的啊,随便哪个拉皮客,把你卖了,拍成A片发到网站去才好呢!”飘儿听了,用手提袋使劲地打他,一边打一边哭一边笑。   “好啦,别闹啦,这是大街上啊。走,去吃点东西吧。”林烨说完拉着飘儿往前走。飘儿扭拧地跟着,小声嘀咕说:“我要吃酒吧街上的烧烤。”林烨在前面说:“好,老婆说吃啥就吃啥。再给我来瓶啤酒,算是惩罚我行不?”飘儿扑哧地笑了,心里想林烨的道歉技术和哄老婆的耐性,都有长进哦。   这条酒吧街,长长的街道两边都摆满了烧烤的小摊挡,在这个小城算是远近闻名的地方了。隔着远远的两条街道,已经闻到了让人垂涎欲滴的香味。   飘儿也许真是饿了,叫的东西摆满了小矮桌。林烨知道飘儿最喜欢吃的是生烤鲜蚝。鲜蚝是本地一种非常出名的贝壳类海鲜,整个从水里捞上来,开了半边壳,留下一半壳放在碳火上烤,然后浇上蒜茸等特制的调味,味道鲜美浓香。有时不开心,她会跑到酒吧街来,化悲痛为食量。   林烨怕飘儿上火,可是不敢叫她停止。林烨一上火就口舌生疮,吃了几串羊肉几只鲜贝后,他就坐那儿看着飘儿发狠地吃。他总是想不通女人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小毛病,开心了大吃不开心了也大吃。   林烨终于忍不住说,“你吃这么多干吗呢,对身体不好。”飘儿赌气地说,“吃多点才有力气跑啊。”林烨说,“天哪,你吃了这么多,还没有消气啊?”飘儿说,“是啊,吃你的闷气可真够人受的。”林烨怕煽起飘儿的无名火,连忙刹口,只顾喝啤酒。   飘儿虽然嘴巴不饶人,她心里其实是感觉到林烨这段时间悄悄地变化的。林烨见飘儿走神了,把手放在她眼前来回地扬,笑问:“怎么啦,吃得都傻啦?海鲜中毒啦?”飘儿白他一眼,说你才中毒呢。   这时老板又给他们上了一打生烤鲜蚝,飘儿诧异地说:“我们的已经上完啦,不要啦。”老板说,这一打是我送的。飘儿和林烨都连连摆手说不行。不想老板一掌拍在林烨肩上,爽朗地笑着说:“难得叶记者这样喜欢,都是老主顾了,久不见你们来了。”飘儿只好说声谢谢。   老板哈哈大笑嘱咐林烨多吃,还不忘加上一句:“你不知道吧,这玩意壮阳来着呢。你们小夫妻就多喝一杯吧,啤酒也送了。”众目睽睽之下,林烨窘得脸都红了。   回家时,林烨问:“飘儿,你说那玩意真的壮阳么?”   飘儿听了再也忍不住弯腰哈哈大笑起来。林烨见她笑得这样厉害,生气了。飘儿直起腰,看到林烨的脸色阴沉,就去拉他的手。林烨甩开,飘儿再拉,林烨不好意思发孩子脾气了,只好拉着飘儿的手向前走。对“壮阳”这两个字,他们都太敏感了。   “玲玲?林烨,你看那是不是玲玲?”林烨随着飘儿指的方向望过去,仔细辨认半天,才说:“好像是的。”“别说好像,到底是不是啊?”“是她。”   玲玲在一辆黑色的上海大众轿车上走下来,和里面伸出来的一个男人头亲昵话别。   “玲玲怎么会这样呢?她那么爱她家俊杰,她家俊杰也那么爱她。”睡觉时飘儿这样自言自语。林烨说:“人一耐不住寂寞就容易出事啊。”   飘儿决定明天约玲玲吃午饭,好好聊聊。要是被别的人发现了,传到她婆婆和俊杰那儿,可不是闹着玩的。   快下班时,飘儿把一组相片交给宝欣,让她整理好昨天采写的一篇关于本地旅游资源开发的文章。   在一间很清净的小饭馆,从玲玲进来的那一刻起,飘儿就一直在盯着她看。   玲玲疑惑地问她:“怎么这样看我?”飘儿直接地说,“我昨晚看见你了,和一个男人,还有一辆黑车。”   “什么黑车啊?是黑色的小车。”玲玲不紧不慢地纠正她。   “嗬,你怎么玩世不恭起来了啊?说话幽默了啊,向哪个男人学习的啊?”飘儿没好气地说。   玲玲没接她的话,而是问,“飘姐,你上次说的那个关于无性婚姻里的那个女人的小说,写好了没有?你给她安排了怎样的结局?”   飘儿握着水杯的手颤抖了一下,缓缓地说,“写好了,她最后还是跨出去,和那个网络男人……”   “所以,飘姐,你是应该明白女人的,是吗?虽然你才比我大几个月,可是,我结婚比你还早一年呢。俊杰他在国外已经两年了,我也是个女人呀。”   “可是……”   “可是我们很相爱对不对?”   “那你怎么还……”   “相爱有什么用?我想要一个拥抱的时候,我想要一个亲吻的时候,我想要一个安慰的时候,隔着千山万水,就算电话里再情意绵绵,又能够真正温暖我漫漫长夜么?”   飘儿沉默了,她又怎么会不明白呢?   “我真想不明白,那个叫柏拉图的老头子,是怎么想出那么可笑的理论的。我相信俊杰在外面也是很寂寞的,他在电话中经常说到外国的女人如何开放。甚至我相信他肯定也找过别的女人的,虽然他爱的是我。就是因为爱和理解,我默许着他的一切。”   “那怎么不想办法早点出去和他团聚呢?”   “签证一直在搞,可是俊杰说那边的移民局在限制移民人数……”   “那……你和昨晚那个男人到哪种程度了?”   “放心吧,我不会找有老婆的男人的,他老婆死一年多了,再说我也不会乱搞男女关系的。我和他现在算是哥们的关系吧。”   “也就是说,你们还没有上过床?这就好,这就好。”   玲玲看着飘儿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哭笑不得,故意说道:“正在计划中。”   “上床?计划中?”   “那你还以为是什么?”   飘儿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气得说:“这顿饭我不请了,咱们AA制。”   “啊?那刚才叫的葱油鸡就不要了,好贵啦!”玲玲大叫。   “这葱油鸡的代价能和你东窗事发后的代价相比?总之,你别玩火啊,就算玩也别这么明目张胆啊!”   玲玲不想再为这事说什么了,只一味叫飘儿吃菜。   菜上齐后,吃得也差不多了。玲玲问:“你和林烨哥最近怎么样啦?”飘儿说:“能怎样,老样子啊。”玲玲又问:“我说你们都结婚这么久了,怎么还不要个孩子啊?”飘儿摇头笑笑。“看你,只会问人家的事,一问你的事,就总是这一副样子。”玲玲不满地说。   “有时我会想,当初我把你介绍给林烨,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呢?如果我不介绍你们认识,你又会嫁给谁呢?”玲玲停下筷子,若有所思地说。   “为什么会这样想啊?”飘儿吃惊地问。   “因为你从来不对我们说你和林烨的事,我看不透你是幸福的还是不幸福的。我是怕我好心做了坏事啊。”   飘儿眼睛湿了,对她笑笑说:“放心啦,我和你林烨哥很好的啦。”   “性生活也好吗?”玲玲又不正经起来,鬼鬼地问。   飘儿被她这些让人难以招架的思维和说话方式彻底打败,含在口中的鱼头汤“呼”的喷在桌面上。   回到报社,飘儿收到玲玲发来的短信息:“其实我明白的,我想我还是爱俊杰,我会好好等他接我过去的。我不想做个堕落的女人。谢谢你的提醒。”飘儿回复说:“谁的心里没有蠢蠢欲动的虫子呢?可不管社会如何发展,结了婚的女人,名声很重要啊。”   飘儿叹着气想,自己这人模人样的劝说玲玲干嘛呢?自己不是已经红杏出墙了吗?要是玲玲知道那个小说中的女主人公其实就是自己,会认为她虚伪,会认为她是个荡妇吗?   “飘儿姐,发什么愣啊?样稿我交总编审核啦。”   “人活着可真是矛盾重重啊。”   宝欣吃了一惊,“飘儿姐,你怎么啦?无缘无故说句这么深奥的话?”   飘儿回过神来,笑笑说:“没事,有感而发而已。”   宝欣走后,王东洋悄悄地问:“那才你那么大的感慨,是不是遇到什么大事情了,以你的性格,一般不会发表这样的言论的。有什么矛盾,说来听听。”   “你要是改掉这个爱打听爱八卦的毛病和吊儿郎当的性格,你早混到省报去了。”   “错,我只对你的八卦感兴趣,再说省报我还真不放在眼里呢。”   “你要有时间,你多关心一下宝欣吧。”   “我有时间干吗非要关心她啊,她那么多备用男友还需要我来哄啊?黄毛丫头,就知道玩和乱发脾气。”   “其实你根本不了解她。”   “其实我根本不喜欢比我小的女孩。”   飘儿怕他往深里说,连忙打住。过了一会儿,王东洋探过头来,夸张地说:“你知道吗,你刚才和我说了好长好长的话,而且每句话都表示着对我这个钻石王老五的关心与爱护。我好开心好开心哦。我代表党和人民感谢你。”   飘儿无可奈何,哭笑不得,在心里发誓以后再也不和他说工作以外的任何话了。旁边另一个同事想是听到了,捂着肚子笑起来。   宝欣隔着玻璃看着这一切,嘟起了嘴,心情不好,便给她爸爸打电话。爸爸在电话中关切地问,是不是工作不顺心了,又坚持不下去了,要坚持不了就出国读书去吧。宝欣一听,连忙笑嘻嘻地说,哪有啦,我是让一个人气的啦,不关工作的事。   电话中爽朗的笑声传来,哦?一定又是哪个男孩吧,这么生气,难道咱家闺女的真命天子出现啦?宝欣又嘟起嘴撒娇道,爸!你也来笑我。你说我主动去追行不行?   爸爸在电话中哈哈大笑,说,行,当然行,既然闺女志在必得,老爸肯定支持!什么时候带回家让老爸过目过目,咱共同参谋参谋。宝欣说了句“讨厌啦”终于笑了。   挂了电话抬头一看,王东洋正立在她桌子前,吓得她冷汗直冒。“怎么,又向哪个男人撒娇啊?讨厌啦”王东洋学着她刚才的语气重复她最后那句话。   宝欣气得说:“我就喜欢向男人撒娇,你管得着吗?”“我才懒得管。是我芳姐让我告诉你,她今天在家炖了鸡汤,让你和飘儿一块过去喝,去不去随你便。”   本来想脱口而出“谁稀罕呀”,可是宝欣竟然忍住了,“我去,我当然去,我是去喝芳姐姐的汤,又不是喝你的,干吗不去!”   下班了,刚好林烨打电话给飘儿说他要和客户一起吃饭。宝欣在收拾东西,王东洋叫了出租车在报社门口等她们。   飘儿她们走出来时,看到他正向一个路过的时髦女郎吹口哨,宝欣说:“飘儿姐,你看这是什么男人啊?”飘儿笑笑不语,她才不会再扯进他们过家家似的争执中去。这事儿,明哲保身准没错。   李芳开门见到他们3人,高兴地让他们先坐坐,菜一会就炒好了。飘儿也去厨房帮忙,宝欣看着围着围裙的李芳,奇怪地说:“不像不像,一点不像。”李芳笑问不像什么呀?“不像电视上和大家口中的李主席啊。”   李芳说,“这宝丫头嘴巴真甜,不像东洋那小子,说话老是戳人。”然后宝欣看到飘儿在厨房中切肉丝,更加奇怪,大叫:“飘儿姐,你还真的会做饭啊,你看你的刀工,跟电视里的大厨师没什么差别啊?天啦,你们简直是完美的女人啊。”   “那当然,这儿只有你不算女人。你充其量只是个黄毛丫头。”面对王东洋的挑衅,宝欣扯着李芳的衣服说:“你看,他又欺负我。芳姐,你要教我做菜熬汤,我才不信我非得让他王东洋看扁了。”李芳呵呵地笑着说,“好,我教我教,你有空就过来哦,反正姐姐下班了也只是一个人吃饭。”   王东洋想不到李芳竟然会这样说,这不是给他们创造相处的机会然后把自己搭进去吗?他不禁懊恼起来。宝欣却向他挤挤眼睛,这个回合,明显是她赢了。王东洋怕说多错多,干脆到客厅看电视去了。   吃饭时,宝欣的电话响了。她对大家吐了一下舌头,说:“是我老爸。”   李芳说:“看来你们父女感情很好哦。”宝欣说:“我爸爸工作很忙,可是我们沟通还是不错的。”“你爸爸是做什么的呢?”宝欣迟疑了一下说:“唔……我爸爸,我爸爸是在另一个县城里的机关里做事的。”“你一个人住?”“对啊,从小我就很独立。”“那以后你就多来姐姐这,姐姐和你一块做饭吃吧。”“好的,芳姐姐,你做的汤、炒的菜,比饭馆里的还棒啊。”   宝欣是天生的快嘴巴,她问:“芳姐姐,你这么好,怎么不嫁个好男人有个家呢?一个人多孤独。”气氛明显僵了一下,王东洋敲敲她的碗,没好气地说:“你是不是吃饱了撑的?吃你的饭少说话。”宝欣又吐了一下舌头,说:“芳姐姐,对不起哦,我不是有意的。”   李芳和善地说:“东洋你气什么呢,宝丫头也是关心我而已。姐姐呢,以前是没时间去找,现在是没心找了。但如果宝丫头认识哪些有钱有势的老头儿,就介绍给姐姐哦。”   李芳这样一说,大家又都笑了,尴尬的气氛一扫而去。   枯黄的落叶纷纷扬扬地飘下来,秋天说来就来了。海边吹来的风会把人的头发弄成无数个乱结,这时候,飘儿会习惯性地她把一头微卷的长发扎起来。   早上,飘儿扎在头上的那只透明玉色发夹,不知道为什么会忽然滑落,掉在地上,啪的一声,就碎了成了几块。那一抽屉的发夹,她最喜欢的就是这一只,心疼地拾起来,便不舍地扔进了垃圾篓里。   走在上班的路上,飘儿也是心神不宁的。她想就算没了一只发夹也不至于这样呀?到底今天是怎么了?   一到报社,莫主任就叉着腰在那儿呼喝,一会儿说谁的样稿迟了交,一会说谁采访偷懒,一会说谁衣着不整,一会说空调成天开着浪费电源。宝欣早就塞上了MP3,飘儿皱着眉,有点头痛欲裂的感觉。   写好采访提纲,手机响了,看到了一条新信息。“我车祸了,一个人在医院打点滴。”飘儿弹了起来,又跌回椅子。耿元!车祸?   她急切地拨通耿元的电话,一口气问:“你伤着哪啦?严重吗?住哪家医院啊?怎么一个人在那儿啊?什么时候撞的车啊?”同事都吃惊地望向她这边,飘儿惊觉后,尴尬地握着电话走到茶水间去。   面对飘儿一连串的问题,耿元有点后悔给飘儿发了那个信息。他用最平静的语气说:“昨天晚上撞的,助手喝了点酒,跟我抢方向盘就出事了。放心吧,皮外伤。现在助手过来陪我了。”“真的不严重?”“真的。”“你发誓没少胳膊没少腿?”“我发誓。”   飘儿发了好一会呆,打电话问李芳:“芳姐,我有个问题要问你,但你不要问我,只回答就好。”李芳说:“什么事这样郑重啊,好的,你问吧。”“如果有一个你老公以外的男人,又是你生命中意义重大的男人,出了车祸,你说应该去看看他吗?”“如果真的这样,而你又担心的话,我觉得应该去。”“为什么?”“这原因你应该比我清楚,你心里早就想去了不是吗?你只是想得到一个朋友的认同而已,快去吧,不然你的心会一直不安的。”“谢谢你,芳姐。”   没来得及收拾行李,飘儿就向汽车总站赶去,买了张能往F城的车票,才发觉手心出汗了。坐在汽车上,她望着窗外高速公路上飞快闪过的树影,心潮难平。她怕声音会出卖她的紧张和心虚,给林烨发了个短信息,告诉林烨她可能要出差到F城一两天,让他别担心她。   原来谎言一旦有了第一次,为了圆谎,以后便得一直撒下去。   “知道了,老婆,你好好照顾好自己。”飘儿抚摸着手机屏幕上的黑色文字,愧疚缓缓地涌上心头。   为了让自己去见耿元的心更加坚定,她发信息给李芳:“芳姐,我已经在那个城市下车了,我要去看他了。”“去吧,带点水果,相信你会处理好的。”   在住院部,那个满脸笑容的护士小姐,告诉飘儿耿元的病房位置。飘儿却走不动了,她要以什么身份去面对耿元呢?朋友?情人?故人?   护士小姐问她,还有什么要帮忙吗?飘儿回过神来,对她感激一笑,就走进了电梯。既然已经来了,就不要顾虑太多了。飘儿对着电梯里的大镜子,练习着各种“自然”的表情。   在病房门口,飘儿就听到了耿元的声音,他好像正在和人讨论着什么。飘儿站了一会,还是没勇气踏进去。洗手间里,飘儿洗了个脸,再次对着镜子,练习微笑。她给耿元发了个信息:“我来了,在你住的这个医院里。”她想,他会明白他没有说的话的。   耿元看到这个信息,震惊得坐了起来,也许动作过大,包着石膏的左腿一阵剧痛,他哇哇大叫。林瑛紧张地问他怎么了,耿元推开林瑛的手说,没事,快、快帮我按个电话,刚才手机信息的那个电话,快给我回拨!   林瑛拿起耿元的手机,看到那条信息,怔了一下,默默地按了回拨键。   耿元喘了几口气,使自己平静下来。他对着电话说:“飘儿,是你吗?真是你吗?你在哪?”   飘儿想不到耿元会打电话,她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就在你病房的走廊尽头,你还好吗?”   “你既然来了,怎么不进来看看我?我在6007房间呢。”   “我……刚才去过了,没敢进,我……”   “别说了,你快过来吧。”   耿元放下电话,问林瑛:“你看,我的脸色和样子还行吧?”林瑛说:“还行,耿总怎么这样没自信啦?”耿元笑笑说:“一会有个朋友过来。”林瑛说:“是很重要的朋友吧?”耿元笑笑。林瑛也对他笑笑,说,“那你们好好聊聊,我回去给你做点生鱼汤。”   林瑛关上病房门时,眼眶红了。她知道来的就是她在耿元的电脑桌面上看到的那个女子。拐角处,林瑛回头,瞥见了飘儿凌乱长发的背影。能够让一个知性女人这样不顾及仪态匆匆赶来,说明他们之间,有着她所不能了解的渊源。   在病房不远处,熟悉的手机来电铃声还是让飘儿惊了一下,她以为又是耿元,慌乱中说了句:“你……你又怎么啦?”“表姐,是我啦,我是瑛子。”“瑛子?啊,是你。好久不见了,你还好吗?找我有事吗?”“哦,没什么特别的事,我只是今天出差可能路过Z城,你有空吗,想去看看你。”“今天?瑛子,真不巧,我在外地呢。”“哦,那真是不巧,你也出差啦,姐夫知道么?”“嗯,知道。我其实也在F城,我要来办些事。本来想办好了也许去看看你。”“那表姐你快去办你的事吧。也许你办好了,我也回去了呢。”   真的是她!叶飘儿,她去世的姨妈惟一的女儿。   在瞥见耿元电脑桌面时,她就大吃一惊。虽然她上大学和工作后,和飘儿相处时间少了,但还是时常通电话和邮件的。飘儿那段轰烈的初恋她是从头至尾的见证人。她从来没有听飘儿提过耿元这个人,他们是什么时候有过故事的呢?这是一个怎样的故事呢?   林瑛放下电话,坐在医院门前的石椅上,思绪有点乱了,她想,他们都是她爱的人,她不想任何一个难堪。因此,她必须避免3个人在一起碰面的机会。   “进来吧,还站在外面干吗呢?难道还想我拖着石膏腿去热烈欢迎你啊?”   飘儿听到耿元故作轻松的声音,理理头发,推开了门。   “来啦,呵呵,真来啦。坐,坐,这边坐。”耿元支着半个身子,对飘儿说。   飘儿见他的腿动弹不得,连忙放下水果,按住他重新躺下去。飘儿的发稍撩在他的脸上,他闻着这股多次在梦境中出现的香味,心不烦了,手不痛了,腿也不痒了。   “看你,撞成这个样子了,还说没事。”   “皮外伤,皮外伤。”   “还要住多久啊?有没有人给你做吃的。”   “医生说还要半个月,住一个星期也就是后天我就可以回家养伤了。助手和孩子他姥姥有时会送来汤水。就是躺在这儿不能动,很烦躁。”   “哦,那就好。烦躁也要忍着啊,不然以后会有后遗症就不好了。”   “嗯,知道了。”   和飘儿真实地面对面时,快40岁的男人了,竟然木讷拘谨得像毛头小男孩一般。耿元从来没有想过,会这样和飘儿再相见。   看着额头冒汗的耿元,飘儿递给他纸巾,再把空调开大了点。耿元不好意思地说了声谢谢。两个人都找不到话来说了,飘儿拿了苹果和提子去洗。洗好后,她对耿元说:“我给你削个苹果吧。”耿元说:“不麻烦了吧。”飘儿忍不住笑了说:“看你,自然一点好不好?”耿元看了看自己不断交错磨擦的双手,也笑了,忙说:“对,自然一点,自然一点。”   接过飘儿递过来的苹果,耿元咬了一口说,这苹果味道不错呢,你也吃一个。飘儿由于不知道还要说什么,想也许咬个苹果,气氛就没有这么尴尬了。   苹果吃完了,耿元问低头静坐的飘儿:“最近还好吗?”“挺好的。”“哦”“还给杂志写文章吗?”“工作不忙的时候,偶尔写。”   耿元又“哦”了一声,搜肠刮肚一番,实在找不到话了。耿元指指桌子上的摇控器说,“闷不?看电视吧。”飘儿打开了电视,她问耿元,“你想看什么节目?”耿元说,“随便,你看什么就什么。”   已经是午后一点多,还没有人来给耿元送吃的来。飘儿问他,“你饿了吗,要不我下去给你买点东西吃?”   这时,有个女孩推门进来,带了一个汤壶和饭盒。耿元问林瑛呢?女孩子说林姐去办事了,托我给你带吃的来。耿元说了谢谢,向飘儿介绍,说,“这是我的朋友飘儿,这是我同事小璐。”   耿元说,“小璐,你一定也没吃饭吧,你帮我带我朋友去吃饭,帐单拿回来我报了。”小璐高兴地说,“好啊,走,我们用耿总的钱,好好撮他一顿。”   飘儿确实是饿了,吃了不少东西。小璐羡慕地说:“哇塞,你这样吃还这样苗条啊,耿总真好福气。”飘儿疑惑地望着她,小璐才说:“我在律师事务所做了好几年文员了,还没有见过耿总对哪个女人用这样温柔的目光。”飘儿笑笑。小璐继续说:“其实我们所就有好几个女的对耿总有意思,可是耿总把尺寸把握得很好。”飘儿笑问:“你也是其中之一?”小璐捂着嘴说:“嘿嘿,幸好我是那几个之外的,我不喜欢太老的男人,会有代沟的啦。”   回到病房中,飘儿看到耿元的病床上到处是饭粒和汤渍。耿元看到她,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手脚不方便,不小心弄脏了,我一会叫护士小姐来清理就好了。”飘儿没有说什么,默默地用毛巾帮他清理。   “你的家人不来照顾你吗?”飘儿忍不住问。   “白天是我的助手和同事,晚上有时是孩子他姥姥,她年纪也挺大,我让她别来了。我的双亲不在了,其他亲人都离得远。”   “那你出院后在家养伤怎么办?谁给你弄吃的?”   “林助手说她白天可以帮忙的,她很会做饭。”   “那晚上呢?”   “晚上,有拐杖啊。”   飘儿听了,有点心酸。“今天和明天我就在这儿照顾你吧,你回家了,我再回家。”   “这……不好吧?不方便的,你……”   “没事的,都安排好了。”   在这次住院中,耿元有许多感慨。离婚后,他一直很享受自己的单身生活,自由、充实、快乐。可是想不到人会有病有痛,会有被照顾的时候。如果不是感觉孤单无助,他又怎么会给飘儿发信息,告诉她他出车祸了呢?   为了打发时间,飘儿出去买了几本杂志。虽然埋头看杂志,过一会就要问他渴不渴,热不热,要不要吃水果,要不要上洗手间……   夕阳透过玻璃窗洒进室内来,苍白的墙壁和床单,都镀上了一层柔和的桔黄。耿元时不时把眼睛从电视上移到飘儿脸上,那是一张多么素淡却从容的小脸啊?耿元想起了手指抚在上面的感觉,想起了唇印在上面的感觉,心里泛起了许多微妙的变化。怕飘儿觉察到,他又强迫自己专心地盯着电视屏幕。   林瑛打电话来询问耿元的情况,耿元说他的朋友在陪他。林瑛问:“她要留在这儿?”“是的,我出院后她才回去。”林瑛沉默了一会儿说,“那正好,我这两天比较忙……”耿元说,“嗯,事务所的事情,你要多操心。”   飘儿明显地感觉到耿元口中说的这个助手,就是小璐说的暗恋耿元的几个女孩之一。她担心自己的到来会让他助手误会,从而错失一段美好姻缘。   耿元见她出神的样子,问她想什么呢?飘儿说:“没什么,你的助手挺关心你的。”耿元说:“那当然啦,我是他们的衣食父母啊,我不好,他们也不好啊。不过,这个小瑛还是不错的,和别的女孩很不一样。”   “你说,你助手叫小瑛?”飘儿忽然问。耿元说:“是啊,全名叫林瑛。”“王字旁的那个瑛?”“是的,刚刚研究生毕业一年多。”   飘儿倒抽一口凉气,问耿元,“你助手一般什么时候来?”“这两天可能不会来了,因为她可能要和同事到外地去取证。”“你确定?”“当然,她刚才说的。”飘儿听了,放下心来。   小璐和飘儿扶着耿元回到家,看到他的家简单整洁得没有一丝人气。银灰色调的装修,更加让人觉得像是走进了冷库。飘儿不经意地说了一句:“你的家挺衬你的。”耿元不知道是讽刺,高兴地接话,“是啊,我亲自选材装修的啊,住了好几年了。”   小璐在旁边听了,掩嘴笑着说:“耿总,叶姐姐是在笑你的房子没有一点情趣呢。”耿元环视了一下他的房子,不好意思地笑。小璐又说:“人家耿总这叫一丝不苟,硬汉无情。”逗得耿元和飘儿哈哈大笑。   小璐打开冰箱,指着里面满满的蔬菜水果肉类饮料说,“看,这是林姐嘱咐我买的东西,她说没空来看你了,要我向你们问好,让你老人家好好养伤。”   耿元感动地说,“一病一痛,有苦有难知人心呀,要不是这个车祸,我还不知道伙计们这么好,想起以前对大家要求那么严格,动不动就对他们发脾气,真不应该啊。”   小璐说:“好啦,耿总大人,你就别忏悔了,这里面呀,就数林姐对你最好了。”   耿元佯装发怒地说:“看你再乱说话,小心我炒你的鱿鱼哦。”小璐吐了吐舌头表示不敢,连忙说:“耿总你好好休息,我约会去啦。”   不等飘儿和耿元说再见,她就闪到了门口,顺手关上门了。   耿元对飘儿解释说:“这么多同事中,就这丫头最没大没小,别见怪啊。”飘儿摇头表示不介意,她说性格率真的女孩她反倒更加喜欢。耿元说:“那是,这个小璐是事务所的开心果呢。”   飘儿问耿元想吃什么,耿元说你会做白粥吗,配榨菜什么的来吃。飘儿说,会啊,但吃这个什么没营养。耿元说,管它营养不营养,我现在就想吃这个。   林瑛天天给他熬的那些药疗效果的汤水,喝得他都起鸡皮疙瘩了,只是他不敢说而已。   厨房里忙活的飘儿,听到耿元在叫她,抬头见他正拄着拐杖倚在厨房门口。他递给她电话,飘儿接过一看,是林烨。她看了一下耿元,耿元会意地走开了。   “喂,老婆,你吃饭了吗,工作还顺利吧。”   “唔,正准备吃呢?还行。”   “我一个人在外面吃快餐呢,真难吃死了,还是老婆做的饭好吃。”   “是吗,那我回去后给你做好吃的啊。”   “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呃……可能是明天也可能是后天。”   “那好了啊,你快吃饭吧。小心身体,注意安全。”   “嗯,知道了。拜拜。”   接完电话,飘儿愣了好一会,才再去洗刷耿元厨房的脏碗脏杯。不知什么时候,耿元又拄着拐杖倚在了门边。“你确定你留在这儿没有问题吗?”“为什么这样问?”“刚才是你爱人吧,他挺关心你的”。飘儿停下手中的活儿,向他笑笑,只说:“你还是回去沙发上躺着吧,粥快好了。”   “我想在这儿看着你做饭,你不知道,这厨房已经好久没有烟火了。”飘儿想他站太久了不好,硬是把他扶回客厅沙发上去了。   这一天的正常接触,飘儿发觉耿元其实挺幽默的,和他那古板的外表有点不一样。   喝粥时,耿元呼呼哧哧地连续吃了5碗,飘儿吃惊得瞪大了眼睛。耿元一边咬榨菜,一边说:“飘儿,你不知道,我已经好多年没有吃到这个味道了,我以为这个味道只有我妈妈才能做出来了,你是怎么熬的啊?”   飘儿说,大米洗好后,先放点盐和花生油腌一下,煮的时候多搅拌,就会有特殊的粥香啦。耿元说,你都把做饭当成文章来做?这么多讲究。   耿元还有点感慨地说:“人和人真是很不一样啊,我的前妻从来不下厨房,成天只知道美容购物打麻将。”   飘儿没有接他的话,她也不愿意听耿元说他和前妻的故事。人都是有过去的,每个人的过去都是各自应该要去承载的历史。她是这样,他也是这样。他们之间,了解那么清楚又有什么意义呢?没有意义,那么她风尘仆仆地赶到他身边照顾他,又为了什么?   飘儿发觉自己走神时,耿元已经心满意足地放下碗了,飘儿扶他到沙发上躺下。耿元抚着鼓起的肚子,一个劲地说:“好饱啊。”   飘儿紧张地问他要不要紧,他呵呵乱笑,连连向飘儿摆手说,没事没事,我开心呢。   坐在客厅看了一会电视,飘儿问他是不是想睡觉了。耿元面有难色,支支吾吾的。飘儿问他到底怎么了。耿元才脸红着说,我不洗澡睡不着的。飘儿听,也脸红了。   在医院,都是护士小姐帮他擦身,回家后,耿元哪能自己擦身呢?   耿元说,“要不我今晚就不洗了,明天请个看护过来,再洗吧。”飘儿轻轻地说:“我帮你吧。”耿元窘得不知如何回答。   飘儿硬是扶着他向浴室走去。脱衣服时,耿元不好意思地捂着,一直说:“不用了不用了。”飘儿低头小声地说:“放手啦,又不是没有看过。”耿元才慢慢地松开手。   整个过程,耿元再不敢说任何一句话,飘儿也是默默地帮他擦洗。给耿元换上干净的睡衣后,再扶他回房间。耿元呐呐地说了句,“谢谢你。”飘儿说,“不用谢,你快睡觉吧。对了,一会我睡哪个房间?”耿元说,“左边那个,那房间有空调。”   道了晚安,关了灯,耿元却全无睡意。飘儿温柔的小手触摸在他肌肤上的感觉,还不时在撩拨着他的心。他明白这次飘儿的到来,与欲望无关,因此他不能破坏这个局面的,只好回忆着几个月前与飘儿那些绝望的狂欢片断。   飘儿也在客房躺下了。她实在是太累了,没有力气去胡思乱想,一会就睡着了。   李芳正在埋头看着各个街道办事处交上来的妇女生育与避孕状况的报告,小郑却带了一个小男孩走进来。小男孩一看见李芳,就立刻咧开嘴笑了,高兴地冲上去叫:“李芳阿姨,李芳阿姨!”   “咦,小伟啊,你怎么一个人来阿姨这儿啦?嗬,还背着小背包,要去旅行啊?”李芳放下手中的资料,走到他面前蹲下来,奇怪地问。   “是爸爸载我来的,让我一个人进来找你,他就走了。”   李芳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陈天佑是怎么啦?正在纳闷的当儿,陈天佑来电话了,李芳问他想干吗?   陈天佑说:“我进的一批新瘦肉型仔猪,在路途中出了状况,司机也受伤了,我要赶去处理。平时帮忙接送小伟的邻居大婶到外地看女儿去了,想来想去,只有你最让我放心。小伟也喜欢你。你帮我看他两三天行不?”   李芳听了,尽管心里恨他的先斩后奏,可是看着小伟那天真期待的笑脸,想到小伟这个没妈疼的孩子,母性的温柔占了上风。她说:“那好吧,你快去快回,注意安全啊。”陈天佑说:“好,我在开车不多说了啊,回去好好谢你。”   李芳想,这个陈天佑一个大男人要忙事业,又要照顾孩子,可是真不容易呢。看小伟的衣着干净整洁,性格活泼却不缺教养,也真难为这一个大老爷们了。李芳亲切地说:“小伟,今天不是星期六呀,怎么不上幼儿园了呢?”   “我爸爸说先让我来和你熟悉熟悉,沟通沟通,下午才让你送我去。”小伟响脆脆地说。   小郑和李芳听了,面面相觑,哈哈大笑。李芳捏一下他的小胖脸,说,“小伟乖啊,阿姨先工作,你呢,和这位叔叔到外面去沟通沟通,中午阿姨带你去吃肯德基,好不好呀?”   小伟高兴地跳着说,:“好啊,好啊,咱们拉勾勾。”李芳伸出手指,“嗯,拉勾勾。”   小郑一边拉着小伟的手往外走,一边玩弄小伟头上奇特的发型。小伟一个劲地扯掉小郑的右手,嘟着小嘴说:“你别乱摸人家的头啦,爸爸说会把好运摸走的,这是发财型的发型,你懂不?”   小郑回头对李芳说:“主席,这孩子可真好玩,哈哈,像个生意人的孩子嘛!”   他们出去后,李芳又看起了那些报告,虽然里面不乏形式主义的捏造,但起码可以从一个侧面来了解她想要了解的东西。才看了一会,外面就传来阵阵笑声,同事们都在逗小伟玩儿呢。李芳想妇联经常是哭哭啼啼的声音,这下出现的笑声怕是极难得的,也就没去阻止他们。   小伟在外面一会儿唱歌,一会儿耍功夫,一会儿说故事,李芳在办公室也微笑起来,她怕小伟累着了,想出去让小郑给小伟买点吃的来。刚刚走出办公室,眼前的景象可把她看呆了,那张会客用的小茶几上,摆满了各种零食。原来是同事们为了看小伟的各种耍宝表演,用来哄逗他的。   看到李芳抱着双手在那看,众人连忙坐回去。“看你们,怎么也和孩子一样疯啊?还买这么多零食,吃坏了怎么办?”同事们都低下头不做声。小玉小声说:“不是的,主席,是这小伟太有趣了,我们才……”她这样一说,大家笑起来。   小伟过去拉住李芳的手,说:“你看,李芳阿姨,我给你赚了不少好吃的呢,一个节目一包好吃的。”李芳吃惊地问:“这些零食都是你赚的?”小伟一本正经地点头。李芳再次吃惊地问:“谁教你这样的啊?”“我爸爸说的,人要善于利用自己的优势去赚取自己想要的东西,但爸爸还说,不能犯法的。”   李芳听得目瞪口呆,这个陈天佑啊,怎么对这么小的孩子灌输这样的观念?众同事听了小伟的话又笑起来。李芳白他们一眼,大家见李芳像是生气了,就全都收住了声音。   小伟见李芳脸色不对劲,小心地问:“李芳阿姨?你不高兴啦?小伟是不是犯法啦?”李芳听了,也不禁好笑,连忙按着他的小肩膀说:“不是,阿姨没有生气,小伟很聪明,小伟没有犯法。”   小伟听到表扬,高兴地指着桌子上的零食说:“来,这些都给你吃。”“好,阿姨帮你收好它。”小伟歪着脑袋又说:“不行啊,不能全部收好啊。”“为什么?”“因为这儿有许多叔叔阿姨啊,要留下一些分给大家吃。”李芳听了,抱住他,在他的小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   小玉说:“主席,这下,你应该知道这小子,有多让人疼了吧。”李芳笑了,说,“这小家伙是该疼。”然后大家再次哈哈大笑,吃了小伟分给他们的零食。   中午李芳拉着小伟的小手,去吃肯德基。小伟吮着小手指说:“阿姨,这是你第二次和小伟一起吃肯德基哦。”李芳“哦?”了一声,表示不记得了。“你不记得啦,上次小伟生日,爸爸和阿姨你给小伟过生日,来过这里呢。”“是哦,阿姨都不记得了,是去年吧?”“是呀。”“这么久了你还记得啊?”“当然记得,爸爸带我去玩的什么事情我都记得的。”   李芳想可能是陈天佑带他出去的次数太少了,小伟才记得这样清,轻轻叹了叹气,慈爱地问他:“好吃么?”小伟抹着嘴角着:“好吃,可爸爸每次答应带我来吃,他都会忘记。”李芳听了,觉得一阵心酸,对他说:“以后要想吃阿姨带你来吃啊。”   带小伟去幼儿园的途中,小伟忽然说,“李芳阿姨,小伟喜欢和你玩,不喜欢那个花姐姐,她背后可凶了。”李芳说,“花姐姐是谁?”小伟说,“爸爸让我叫她琼姐姐,可是我就叫她花姐姐,因为她穿的衣服都好花的。”李芳想起来了,那个叫琼的女孩,是陈天佑农庄里面“农家乐”的收银员,明眼人都看出她想做农庄的女主人。李芳偶尔去农庄吃野菜散散心,那女孩也没给她好脸色看。   “阿姨,放学后你要来接我啊。”李芳点头,向他招手,示意他快进去。小伟就像条小泥鳅似的溜进幼儿园去了。   有人说,每个孩子都是上帝送给人间的天使,母亲的礼物。李芳擦擦双手,放到唇上贴着,她的手掌似乎还有小伟的小手留下的余温,想到自己这一生再也不能做母亲了,不禁无比伤感。   李芳是有过孩子的,违心地躺上医院的手术台,不止一次了,那种骨肉从子宫强行刮落的痛,至今让她恨着自己。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明智还是愚蠢,但一个女人一生中没有生育过孩子,无论怎么说都是遗憾的。   年轻的时候,觉得爱情至上,为了霍靖,她什么都愿意承受,可是现在年纪大了,就时常羡慕着大街上那些牵着孩子走路的女人。她们那和熙的笑脸和满足的表情,都会刺激着李芳。只是,她的这些感伤,无法言说。和霍靖说吗?他能给她什么?只是徒添他的负担罢了。和王东洋说?只会让他更加恨霍靖。和朋友说?又怎么说出口呢?   女人与小孩,本应该是不可分割的啊。有时,李芳会想,假如当初坚决地把霍靖的孩子生下来,现在也都上大学了吧。生下来,独自抚养,像《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里面的女人一样,一个人恋爱,一个人生子,一个人抚养,一个人承受生活的种种。   人最怕的是回头看,一回头,许多的叹息和悔意就来了。很多事情,随着时间的推移,确实是由浓转淡,似乎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却又会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悄悄袭来,轻轻触动人的心。   回忆就像在翻一本旧书,一页一页阅读着,可阅读自己的疼痛毕竟和阅读别人的不一样。每一次回首,沧桑就重了一笔。这种沧桑不是脸上有多少风霜,眼角有几条皱纹就能诠释得到的,它写在李芳的心尖上。李芳也终于明白,她没有她标榜的那么洒脱。   霍靖有时看着李芳总是笑容可掬的脸,会很心痛。许多东西,李芳不说,他也知道。只是人都是矛盾的动物,嘴上说的,心里想的,和手脚上做的,往往不一致。半辈子就这样过去了。   小伟放学的时候,李芳提早下班去接他。小家伙一看见李芳,就冲过来,扑进李芳怀里,非常矫情地说:“李芳阿姨,小伟好想好想你哦。”李芳刮他的鼻子,问他是不是从电视上学会说的这些话。小家伙立刻说:“阿姨,你怎么知道啊?我还会唱呢!”李芳拉着他的小手往前走,边逗他唱歌。小伟蹦蹦跳跳地用童稚的声音唱着“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和你在一起……”   李芳问小伟晚上想吃什么,小伟不假思索地说:“肯德基!”李芳作了个要晕倒的表情,捏捏小伟的小胖脸,呵呵地笑着答应了。   王东洋打电话问她吃饭了没有,李芳说正在吃呢,在肯德基。王东洋高兴地说他也要来吃。   刚刚坐下,小伟就敌视地望着王东洋。王东洋奇怪地问这是谁的孩子。李芳说是陈天佑的。“嗬,姐啊,进展不错嘛,还帮人家带孩子了。”说着用手去拍拍小伟的脸,“这孩子,挺精灵的嘛,叫什么呀?”   小伟一把打掉王东洋的手正儿八经地问他:“你是谁啊?干吗来吃我和李芳阿姨的饭啊?”   “想知道我是谁啊?那你叫我叔叔啊。”王东洋故意逗他。   “哼,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想追求李芳阿姨呗。我偏不叫你叔叔。”小伟嘟着嘴仰起小脸。   啊?王东洋和李芳面面相觑,不禁好笑。   “小家伙,行啊,还会吃醋呢。”王东洋问他怎么会说他要追求李芳。   “一个男的和一个女的,他们都很漂亮,一起吃饭,很开心的,就是拍拖!”   王东洋听了小伟这番见解,甚觉好玩,忍着笑,继续逗他说,“你怎么知道这就是拍拖?”   “哼,电视上都这么演的!你,不许追我李芳阿姨哦!”   “那我偏要追,你能怎么办?”   “我,我,我就叫我爸爸来打你!”   “到底李芳阿姨是你的还是你爸爸的呢?”   “这个……”小伟想不到词了,气呼呼地说,“我不告诉你!”   “不告诉我,那我还是要追求李芳阿姨,看,我要喝她的可乐了哦。”   小伟看到王东洋拿起李芳喝过的可乐,急得额头上的青筋都冒出来了。李芳怕王东洋弄哭孩子,就对王东洋说:“好啦,别逗孩子玩啦。”   王东洋偏不听,示威地对小伟说:“让我不追求李芳阿姨也可以,你叫我叔叔,我就不喝。”   小伟非常委屈地,不服气地,小声地叫了声:“叔叔。”   王东洋再也忍不住,捂着肚子笑起来。笑完了,对李芳说,“姐,看来这次你想不接受老陈都不行了,你看你把人家儿子都弄迷糊了。”   李芳严肃地说:“你别在孩子面前开这种玩笑啊。这孩子可怜,是缺少母爱啦。经常要我拉着他的手,要我抱他的。”   “老陈不容易啊,你也不容易啊。两个不容易的人在一起,互相关怀,有个照应不好么?况且老陈对你,大家都清楚的啦。你们认识时间也不短了,你这样不紧不慢的,人家都没有怪你。”   “好啦,先管好你自己那一摊风流韵事吧,我的事你别管,别忘了我才是长辈。”李芳阻止他说下去。   “风流韵事?什么嘛?你就这么看我?我就是太认真,才慢慢地找仔细地找啊。”   “你和宝欣,有什么进展没有?”   “和她?不可能的事,你怎么总是问这个啊?烦死了。”   “呵呵,你别嘴硬,凡事不能说死了。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王东洋大口大口嚼着炸鸡肉,表示抗议。快吃完时,王东洋问李芳,“姐,你知道飘儿怎么了吗?她好像请假了。”   “她说有事,要去外地办,应该挺重要的吧。”   “哦,不是生病了就好。”   看着他松了口气的样子,李芳话中有话:“飘儿是个好女人,可她是有老公的。”   王东洋装作听不懂,拉着小伟去买雪糕了。   一觉醒来,刚好是早上7点。飘儿看看陌生的卧室,想起了这是耿元的房子。回想昨天与耿元的相处,她自己都无法解释这是一种什么关系。   洗漱完毕,飘儿给耿元做早餐。生菜蚝油捞面,加鸡蛋牛奶。熄火时,听到外面“哎哟”一声。飘儿连忙跑出去,耿元跌倒在地上。   他不好意思地说:“刚刚起床,拐杖拿不稳。”   “怎么这么早起来呢?不多睡会,就算起床你也要叫我一声呀,跌倒可不是闹着玩的。”   “昨晚根本睡不着,闻到香味,肚子就饿了。”   “是不是伤口痛得睡不着?”   “不是。”   “我扶你去洗脸吧。”   坐在餐桌上,耿元看着面条上翠绿的生菜和葱花,只煎一面的鸡蛋,惊呼:“天哪,这卖相可真漂亮!”飘儿款款一笑说:“我是见冰箱有什么,随便组合着做的,试试能不能吃?”耿元扒了几口,由衷地说:“飘儿,你的老公真幸福。”飘儿说:“你也可以这样的,娶个好女人回来就行了。”耿元说:“再娶,那是不可能的了,没这份心了,也没这份勇气了。”   飘儿淡淡地笑,说:“来,试试我的西式煎鸡蛋。”耿元陶醉地说:“比西餐厅的强多了,嗬,真是好味道呀。”   飘儿看着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开心得孩子似的表情,很是感慨。这就是现代都市中的精英,人到中年,那么的渴望爱的抚慰和家的温暖,却始终不肯去相信去追求。说到底,是害怕付出了会被伤害吧。因此,平时就用一种无所谓的表情和态度来伪装着自己。一离开了工作状态和灯红酒绿,他们的寂寞与无助,便像黑夜般无涯了。   可是有家又如何呢?自己不是有家有伴么?还不是一样感觉孤单与寂寞?人活着,有时真的很无所适从,不知道怎么样的一个活法,才能够真正心满意足。   8点刚过,有人按门铃,一个穿护士服的女孩自我介绍说是医院派来的看护。飘儿把她迎进去,向她介绍了耿元的情况。耿元听着飘儿详细的交待,以为飘儿要走了,内心不舍,可又不好表现出来。   飘儿介绍完,问耿元中午想吃什么。耿元惊讶地问她:“你不是要走了么?”“谁说我要走了?”耿元兴奋得连连咳嗽,说:“哦,那你做什么我吃什么。”“我中午给你炖田七鸡汤吧,有助伤口愈合的。冰箱没有,我去买啊。”   飘儿向看护了解到附近的菜市场的大概位置,就出门了。看护扶耿元到客厅的沙发坐下,对他说:“你老婆挺有气质的啊,人又细心温柔。”耿元笑笑说:“她不是我老婆啊。”看护不好意思地说了句“对不起。”   林瑛放心不下耿元,给他打了个电话,问他情况如何。耿元说,请大家放心吧,有朋友和看护呢,你把工作给我做好就是了。   飘儿要什么时候才回去呢?他们住在一起了吗?如果耿元没受伤,他们在一个房子里会怎样呢?忐忑不安中,林瑛拨了飘儿的电话。   “表姐,是我。”   “瑛子啊,你回来了吗?”   “啊……还没呢,我晚上才回去。”   “哦,晚上啊,晚上我还在F城,可暂时无法去看你,因为我还有事要办。这样吧,明天我走前,给你电话,我们见面吃个饭。”   “好的,我等你电话。”   林瑛没有问飘儿要办什么事,在她心中,飘儿一直是个懂得分寸的女子。可是,她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晚上林瑛打电话到飘儿家,是林烨接的。她叫了声姐夫,然后问我表姐呢?林烨说她到F城去出差了。   林瑛想就算飘儿说谎,也只说了一半吧。她说:“哦,没事,我想找她聊聊而已。既然她来了F城,我打她手机吧。”林烨说:“你们好好聊聊,帮我叫她注意身体,别累坏了。”林瑛说:“姐夫,你对我表姐真好。”林烨不好意思地说:“这夫妻嘛,本是同林鸟,日子就这么过呗。”林瑛忍不住问了一句:“姐夫,你们幸福吗?”林烨怔了一下说:“瑛子,你为什么这样问呢?飘儿和你说什么了吗?”林瑛连忙说:“不,没有,我只是随便问问。”   这半年来,林烨已经尝试着在生活中多关心飘儿。他想证实,是不是夫妻间在生活中互相扶持、互相关怀、互相忠诚,也可以白头谐老。他不是什么也不知道的,他和飘儿一样,查阅过许多资料,这个世上,性不和偕的夫妻那么多,他们还不是一样相安无事地生活着么?难道全都是表面的?   飘儿不在的家,像少了灵魂似的。林烨看了一会电视,看了一会报纸,看了一会网上新闻,抽了一会烟,就百无聊赖了。坐在电脑前,林烨选择了一部成人电影,在线看起来。看着看着,就冲动起来了……   到浴室去清洗后,查询了一下手机看电影用了多少钱,看一部色情电影竟然要50块钱?林烨知道被骗了,狠狠地骂了一句,却有苦难言。说不定,以后这些不法网站,还会用客户注册的信息,乱扣手机话费呢,便暗自庆幸,注册的只是备用手机了。   刚才要是飘儿在就好了。他比任何时候都要想念飘儿,他给飘儿发了个信息:“老婆,你什么时候回来啊?”飘儿回复:“明天一定回家。”   飘儿问正在看法律条文的耿元:“你肚子饿么?要不要给你弄点宵夜吃?”耿元放下厚厚的书本,说:“东西是不想吃了,可是我还想喝你炖的鸡汤。”“可你今天已经喝好多了啊,冰箱里的明天再喝吧。”“你不是说田七鸡汤会帮助伤口愈合吗,何况还那么好喝。”“那,我盛一碗给你加热去。”   耿元看着飘儿走进厨房的背影,心里流泻着缓缓的柔情。原来两个人在一起的夜晚,可以这样宁静地度过。   一阵田七鸡汤的甘味与香味飘过来,飘儿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走过来。耿元坐起来,伸出舌头做出垂涎欲滴的样子,搓着双手说:“哎呀,有靓汤喝啦!”飘儿嗔怪地说:“小心,烫啊。看你好像没喝过汤似的。”耿元随口说:“是啊,也许以后都喝不到这样的汤了啊。”飘儿低下了头,不敢接他的话说下去。   等到耿元喝了汤,飘儿说:“你要洗澡睡觉了。”耿元看了飘儿一眼,“哦”了一声,见飘儿没有下一步的动作,便说:“你叫看护过来帮我吧。”飘儿迟疑一下便出去了。   看护的手怎么也比不上飘儿的手灵活,也没有飘儿擦得舒服。耿元在内心窝着一肚子的不高兴,却不能表露出来,他希望飘儿能够轻松地回到她自己的家去。   看护和飘儿把耿元扶进卧室,耿元拉了一下飘儿的手。飘儿站住了,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事。   耿元说:“没事,就想让你陪我说说话。”飘儿搬了张椅子,坐在他床前,对他说:“想说些什么呢?”耿元沉默了一会就笑了,说:“这样正经,我不知道说什么了。”“律师不是最能说会道的吗?”“你就别笑话我了。我给你说说我工作中出现过的比较典型的案例吧,真名等都省去啊,那一定会是你写小说的好素材。”“好啊,你说我听。”   耿元示意飘儿把他扶起坐着,他的头伏在飘儿的肩头的那一瞬间,闻到她的发香,又恍惚了。他伸出手,顺势抱住了飘儿。飘儿怔在那儿一动不动。   耿元意识到自己失态了,立刻松开了手,自顾自地傻笑说:“你一定在心里骂我色狼吧,呵呵,呵呵,你不敢推我是怕我的腿痛,呵呵。”   飘儿红着脸对他一笑,心想,智商那么高的男人,对女人打起圆场来也这样笨拙。   “别生气,飘儿,我,我只是……”   “没事呢……”   “那,我还是给你说案例吧。”   “嗯,好。”   耿元见飘儿没有怪他,才放心地说起故事来。聊了快一个小时了,飘儿怕他累着,便打断他,让他睡觉。耿元看着飘儿,还想对她说点什么,可是看到飘儿那张平静疲惫的脸,他实在无法再用这种方式挽留她,让她在自己身边多呆一会了。他点点头说好,睡觉。飘儿照顾他躺好,盖上被子,对他说:“快睡,你睡了我再帮你关门。”耿元一会儿就合上了眼睛。   飘儿借着窗外透进房间来的微弱光线,端祥着耿元那张就连睡着都显得严谨的国字脸,良久,轻轻地叹息。只为了一份牵挂和安心,她来到了耿元身边,这是对还是错呢?也许明天以后,他们真的永远不会再见,就算想见面也难再有别的借口了。   耿元感觉到背脊有微凉渗到肌肤上,然后他感觉到一只柔软的手臂环过他的胸前。飘儿在他旁边静静地躺着,紧紧地贴着他的后背。她在流泪?耿元怕惊扰她,尽管醒了,也装作不知道,一动不动地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还要把呼吸控制得极为均匀。   他知道飘儿这次来,目的和上一次的见面不一样,他不能逆了她的初衷。他甚至连伸出双手拥抱飘儿的欲望都理智地压制着,虽然他们相识不算久,相处时间不算多,可是他了解她是个敏感自尊的女子。如果飘儿知道他察觉了她的脆弱,她一定会很难堪的。   有人说,爱情是一个认识自己的过程。自从在那个夜晚的网络奇遇飘儿后,耿元渐渐地从自己的身上认识到一些他自己以前都不知道的事情。比如,他原来也懂得怜香惜玉,他懂得了要从别人的角度去想问题,还有一些他自己还不明白怎么来形容的感受,像蚕无声地啃食着他的内心。   也许这一刻的飘儿,只想抱抱就好。女人都是这样的,她们是一群奇怪的动物,她们经常只是想要抱抱,而男人们却经常是想抱了之后,还要做做。   他真有点佩服飘儿了,一个外表这样柔弱的女人,在哭泣的时候竟可以这样没有任何声响。于是他又联想到飘儿与她先生在一起的情景,仿佛看到她在冰与火的边缘来回挣扎,在无涯的黑夜独自无声地饮泣。然后天亮了,又平静如初。   这些天来,耿元很想问飘儿和她先生怎么样了。可是他怕飘儿误会他,就忍着没问。飘儿也许累了,本来只想偷偷抱一下他,可是她却睡着了,眼泪也就停止了。耿元装睡了很久,发觉背后好像没那么凉了,他轻微地动了一下,飘儿也没有感觉。他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摸了一下飘儿,才知道她是睡着了。   看着这张素净的脸,他想吻她,他想抚摸她,他还想做许多想做的,而他什么也不能做。除了手脚不便外,便是残存的理智了。他无奈地笑了笑,天啊,这个夜晚,他要怎么捱过去啊?   他慢慢地蠕动着,自己先躺平了,才能支撑这个长夜。飘儿的头刚好埋在他的腋窝下,他弯回来一只手,轻轻地抚弄着飘儿的头发,不时放在鼻子边上使劲地嗅。   只是一个女人罢了,没有什么不同,只要他想,成群结队的女人等着让他要呢。耿元强迫着自己这样想,渐渐地,冲动便消退了。   午夜两点多,飘儿终于转了个身,她也许是觉察出异样了,倏地坐起来。耿元连忙闭上双眼,发出均匀的呼吸。听到飘儿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然后听到她蹑手蹑脚地下了床,她站在他床前,给他盖好毛巾被,轻轻地抚了一下他的脸,就带上了门。   耿元睁开眼睛,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心里一阵失落,好像那关的不是门,而是两个世界。他敢肯定,明天飘儿也是一醒来就悄悄走掉的。伸手摸摸腋窝下,空空的,巨大的空虚和烦躁,蜘蛛网似的铺下来,粘在他身上,怎么也扯不掉了。   互相保重的客气话,实在是不想当面说。早晨醒来,飘儿写了张纸条,放在耿元容易看到的矮桌上,趁耿元还在睡,对看护说了一些要注意的问题,就默默地走了。   走出这个整洁安静的小区时,飘儿给林瑛打了电话。不一会儿,在一间茶室中,她们边吃早餐,边聊着彼此的近况。林瑛问她,表姐,你的事都办好啦?飘儿说,应该办的都办好了,这下心安了。   林瑛忽然说,我给林烨姐夫打过电话了,他说在你出差,还说……飘儿浅笑着问,说我坏话了吧?林瑛说,姐夫说他很幸福。   拿茶杯的手抖了一下,飘儿回了一句,哦,是吗?林瑛又说,真的好羡慕你们,表姐,希望你们珍惜彼此,永远幸福。来,以茶代酒,我祝福你们。   飘儿举起茶杯,与她碰了碰,然后一饮而尽。飘儿问她,男朋友有着落了吗?林瑛羞涩一笑,飘儿便笑她说,肯定是有了。林瑛说,还不算呢,都不知道他心里有没有我。   飘儿知道这个表妹的性格极为执拗,看上了的男人,她不会轻易放弃,便鼓励她。林瑛问,你觉得我会成功么?飘儿说,会的,因为你那么好,那么优秀。林瑛得了鼓励,笑逐颜开。   林瑛要送飘儿去车站,飘儿谢绝了,让她赶紧去上班。飘儿走后,林瑛并没有找耿元,既然有看护在,她也放心了。她首先要做的,是把事务所的工作处理好。   回到再熟悉不过的小城,飘儿没来得及回家,就往报社跑。听宝欣说,昨天城区商业大厦出了一宗大火灾,大事一出就涉及到许多方面,市委非常重视,社里正在做跟踪报道。   总编见她回来了,高兴地说:“哎呀,飘儿,你可回来了,社里正缺人手呢!”当下便给飘儿布置了任务。总编细细端祥一下飘儿,关切地问:“你看上去脸色不好,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你能行吗?”飘儿摇头说:“没事,只是休息不好而已”。总编说:“那去忙吧,实在不行别硬撑啊。”   飘儿和宝欣负责的是采访商业大厦的幕后投资方,看来霍靖想要借这个事故挖出一些地方主义保护伞和官商勾结方面的腐败来了,看了一些宝欣给的资料,飘儿心情沉重,搞不好,霍靖会从中受牵连而落马的,但是现在放手已经来不及了,这个事故省里已经插手。官场中,有许多证据确凿的事情到最后都不了了之,对于这些现象,作为新闻记者,已经见怪不怪。   下午采访回来,正在整理笔记,李芳的电话来了。“听宝欣说,你回来了,没事吧?”飘儿对着电话笑笑说:“芳姐,看你说的,我能有什么事呀?”李芳说:“没事就好,就怕你有事呢。”   “你放心好了,对了,你那边怎么有小孩的声音啊?”“哦,那是陈天佑的,他有急事去外地了,我帮他看几天。”“怕这是陈老板的亲情政策吧?”飘儿故意笑她。“你想哪去啦?对了,晚上有空么,来和我们一起吃饭吧,让你也看看这小鬼,见了你就想生一个了。”“不了,还是你们两个好好联络感情吧,我要回家了,我答应了林烨回家做饭给他吃的。”“哦,这我就放心了。”   飘儿明白李芳这句一语双关的话,说:“谢谢你,芳姐。”   下班后,宝欣他们还在加班,飘儿先走了,宝欣冲她笑笑,打了个OK的手势。飘儿在超市买了许多林烨喜欢吃的菜,想不到在付钱的时候,见到林烨了。林烨也买了一篮子的菜,里面的菜没有搭配,一看就知道是乱买。他们两个人惊喜地对视一下,都笑了。   “你回来啦,怎么也不说一声。”   “顾不上,中午就回来了,报社事多。”   林烨拉过飘儿的购物车,准备一同付钱。飘儿说:“等等啦,看你,乱买的什么呀,买菜也要讲究搭配和分量呀,把它们退回去吧。”林烨委屈地说:“我还以为今天在家做好饭等你回来,给你个惊喜呢。”“我答应回来给你做饭的,你哪会做呀,快,放回去。”林烨只好把他篮子里的菜一一放回去。   林烨帮飘儿把菜提上他公司派给他的车,说:“怎么买菜还有这么多学问呀,刚才我在超市里转了快一个小时才拿了那么多,谁知道还不及格。”飘儿听了对他笑笑。   发动汽车后,林烨问飘儿她买的菜是如何搭配的。飘儿数着手指对他说:“沙锅羊肉焖萝卜、鲫鱼勒菜(野菜)汤、蒜茸炒莴笋片、杂烩豆角叶鲜黄豆丝瓜片,此外还有配料葱啊姜啊蒜子啊八角啊酱油啊红萝卜丝啊什么的。”林烨听得一本正经,却也一头雾水,大叹:“复杂,太复杂了,比程序还复杂!老婆,我今天才知道你这么厉害!以后我要跟你学做菜啊。”   林烨真的围上了围裙,在厨房帮飘儿洗菜,杀鱼。杀鱼时,林烨怎么也弄不死那条才四两重的鲫鱼。飘儿接过去,用刀背一敲鲫鱼的头,再去鱼鳞,剖鱼肚子。林烨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惊叹道:“老婆,想不到你这么狠呀!”说得飘儿哭笑不得。   吃饭时,林烨说:“飘儿,这两天出差一定很辛苦吧,来,这羊肉,这鱼汤你多吃。”飘儿说:“你也吃啊,这都是你喜欢吃的。”林烨停下筷子,有点撒娇似的对飘儿说:“老婆,我觉得我真幸福。”   飘儿听了,眼角一湿。她对林烨笑笑,嗔怪地说:“看你,怎么像言情剧里的男主角了,酸死了。”林烨不好意思地笑了……   看着林烨明朗快乐的脸,飘儿想,她难道真的有勇气有必要去破坏这一切吗?答案是:没有!   “飘儿,我这儿有一个非常典型的案例,你要不要过来和我一起跟?”才刚刚到报社坐下,李芳的电话就来了。   飘儿揉揉这几天累得发麻的脖子,说:“我哪有时间啊,这些天报社都在忙那个火灾的案子。”“那你忙,我帮你记录细节,以后你有需要了,再二度采访我吧。”“好的,对了,芳姐,你有见过他吗?”“他?哪个他?”“你骨子里念的那个啊。”“没有,怎么啦?”“他最近压力可能挺大的,芳姐,你……”“飘儿,别说了,我明白你的意思。等晚点我给他电话吧。”   李芳放下电话,她又怎么会不知道霍靖的压力呢?只是以她的身分,她能怎么去给予安慰或者分担?她能够做的,就是静静地等着霍靖累得撑不住了,来她这儿寻求慰藉。这20年来,她已经习惯,在霍靖有事时,学会了缄默与祈祷。   宝欣趁飘儿校对时,向她打听人参鸡汤的做法。飘儿问她是不是要做来给王东洋喝。宝欣撇撇嘴说,给他?门儿都没有。飘儿奇怪地问,那你准备做给谁喝?   宝欣叹口气说:“给我爸爸呀,他太累了,连回家吃饭的时间都没有。”飘儿说:“好,飘儿姐教你做。”“飘儿姐,我真怕我爸爸他撑不住了,我不能帮他分担什么,就想亲自炖碗鸡汤给他喝。”   飘儿安慰她说:“你爸爸有你这样的好女儿,不会有事的。”宝欣抹抹眼泪,向飘儿感激地笑笑。“他这么忙,他应该是个领导吧。”“算是个小头儿吧,我倒是希望他什么也不是。”   午饭时,飘儿和宝欣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带宝欣去菜市场挑上好的小母鸡,请人当场杀了,弄干净,又到药材铺去教宝欣挑了一支长白山的红参。高丽参太补了,这时节不适宜。   看着宝欣专注的神情,飘儿有点感动。宝欣的心,原来这样细致、柔软,她那副外表,蒙惑了多少人啊。她不禁佩服起李芳的眼力来,毕竟经历多的女人,看问题还是容易看到它的本质的。宝欣才是最适合王东洋的那个女孩。   宝欣在报社宿舍里用王东洋的电饭锅炖起了鸡汤,王东洋看着宝欣有条不紊地放水、鸡、人参,有点不相信似的一直盯着她看。宝欣示威似的也回看着他,一言不发地走了。一会儿,宝欣折回来警告说:“这是给我爸爸喝的,你不许偷吃哦!”   4个小时后,王东洋怕水干了,偷偷回宿舍帮宝欣看她的爱心鸡汤。门还没打开,那香味就把他馋得口水直流。他一看,水刚刚好,把插头拔了,忍不住偷偷尝了一口,哇,真香啊。   就在他陶醉的当儿,宝欣在旁边怒目瞪着他。王东洋不好意思地放好勺子说:“我是回来帮你看火的,你看这插头还是刚刚拔掉的。”   宝欣并没有骂他,而是一把抢过勺子,把鸡汤全部倒进保温壶里了,然后,装个可爱的笑脸对他说:“王大帅哥,谢谢你的电饭锅啦。”王东洋愤愤地说:“有什么了不起,我这就叫我芳姐给我炖去。”   宝欣才走,王东洋就打电话向李芳撒娇说:“姐,我这几天累得脱水了,营养不良了,我要喝你炖的鸡汤。”李芳呵呵地笑着说:“好,好,我明天就给你炖,你回家来吧,咱们和小伟一起做饭吃。”王东洋大叫道:“好啊!”   放下电话,王东洋百思不得其解,他怎么和宝欣这个丫头较上劲了?   小伟?陈天佑还没有回来?不是说只让李芳带两天的吗?不过,这样也好,王东洋他是真心希望李芳和陈天佑能够有个好结果。李芳有归宿了,他就可以轻松一点走自己的人生了。   晚上7点,飘儿才把稿子赶好,看看办公室同事都走得差不多了,想到林烨肯定在家等着她回去一起做饭了。可她菜都还没有买呢,还是婆婆和公公在的时候好啊,一下班就有热气腾腾的饭菜吃。   正发着感慨,有人敲她办公桌上的玻璃。她抬头一看,竟然是林烨。她惊讶地说:“你怎么来啦?”林烨扬扬手中的车钥匙说:“来接你下班呀。走吧。”“嗯!”飘儿开心地收拾东西。   记忆中,这是林烨第三次来接她下班吧,那两次都是结婚前。她问林烨是不是饿了,想吃什么,她去买来给他做。林烨见报社里也没有什么人,大胆地拥住飘儿小声说:“今天老婆放假,你这些天太累了,今晚不做饭了,老公请你吃好吃的去!”飘儿不习惯地扭了几下腰身,但又不想拂了他的意,勉强笑说:“真的?吃什么我做主么?”林烨说:“对啊,你做主。”飘儿想想说:“我想吃海鲜。”林烨说:“好,那就吃海鲜。”   王东洋痴痴地看着飘儿和林烨走出报社门口,靠在工作椅上抽闷烟。看到林烨对飘儿体贴有加,他应该欣慰才是,可是他为什么感觉到沉沉的失落呢?桌子上的手机一直响个不停,李芳在催他赶快回去吃饭呢,王东洋这才掐灭烟头,向李芳家走去。   快到李芳家时,一辆白色面包车停在他身边,陈天佑摇下窗子对他说,“嗨,是到你姐家吃饭吧,上来,咱们一起去。”王东洋一屁股坐在副驾驶座上,一拳打过去说:“好你个老陈啊,把我姐当保姆使,这回来还有免费饭吃,行啊你。”陈天佑嘿嘿地笑说:“李芳还不知道我回来呢。”王东洋说:“那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她家吃饭?”陈天佑说:“本来我想给他们个惊喜的,一回来就带他们吃海鲜去,可小伟刚才打电话说李芳阿姨在做饭,我就买些海鲜,到她家去吃,保准她开心。”王东洋上下端祥着陈天佑似笑非笑的黑圆脸说:“得,你行,姜还是老的辣。”   陈天佑看得出这个小伙子喜欢他,男人间有的话不必多说,王东洋接过陈天佑递来的香烟,两个男人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香烟点燃时,王东洋看着面前几只印有“悦港海鲜城”字样的白色饭盒,不免小声嘀咕,靠,海鲜,又是他妈的海鲜……   吃完饭,已经是晚上9点多。飘儿对林烨说,海鲜城不远就是夜市,我们去逛逛吧。林烨说,那样杂乱的地方,档次又低,有什么好逛的。飘儿说,我就是喜欢它的杂乱和庸俗,我以前经常一个人逛的。林烨奇怪地说,怎么从来没有听你说过?飘儿不作答,只是笑笑。   来到夜市里,灯火通明,人山人海,空气中浮着街道行人的汗水味、海风带来的咸味,还有各种小吃的香味。林烨小心地护着飘儿,不让行人挨过来。可是飘儿却自得其乐,她在小吃摊上要了些小吃,边吃边津津有味地东张西望。她叫林烨吃,林烨连连摇头,说不卫生不敢吃,何况他刚刚吃饱。虽然林烨排斥这种地方,但他看着飘儿完全融入街市的状态,也跟着高兴起来。   回去的车上,飘儿满足地说,好饱啊,好开心啊。林烨带点警告的口吻说,以后还是少来这种小市民的地方,人多杂乱,卫生和治安也不好。   飘儿把头往车座上一靠说,小市民怎么啦?我喜欢这种真实而世俗的繁华,生活本身不就是一种庸俗吗?分什么小市民大市民,我们又能高尚高贵到哪里去?林烨听了,以沉默表示不认同。   她最不喜欢林烨那种出身书香世家的优越感,他经常对社会上的弱势群体流露出来的冷漠与鄙夷,让飘儿觉得,作为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这是很让人遗憾的。但她从来没有和他理论过,人是不可能什么都完美的。   尊重生命才会尊重身边的人。有时,飘儿潜意识中会东拉西扯地从各方面去分析林烨对她的爱,结论经常是:林烨爱她,只是爱得比较自私。   路边有个女人搀扶着一个拄拐杖的男人,慢慢散步。飘儿不禁想起了双腿打着石膏的耿元———他还好吗?   “到啦,老婆,下车啦。”不知什么时候,林烨已经为她打开了车门。“想什么呢,这样出神,叫你好几声都听不见。”飘儿一愣,说:“哦,到家啦,没想什么,只是累了吧。”林烨接过她的包,在前面先上楼去了。   看着林烨蹦上楼的身影,飘儿摇头自顾自地笑了一下,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今晚做这么多事情了,陪同她一起上楼梯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却忘记了。   每每和林烨外出,她真的非常介意林烨在前面快步走,她在后面拼命跟的状态。好多次共同去赴宴,林烨先进去了,她才仓促地跟进去,面对众人眼光,她心里就甭提多别扭了。她觉得,共同进退互相搀扶才是夫妻间最细致的相濡以沫。提醒过林烨几次,他也检讨了,可一有外出,他还经常是这样子,久而久之,飘儿也就不提了。这种被抛在他身后的感觉,和被他于床上提到半空下不来的孤寂感,是大同小异的。   飘儿回到家,听到浴室有水声,林烨这么快就去洗澡了,真是典型的洁癖。林烨穿着印有海洋椰子树的棉布短裤走出来,对飘儿说,老婆,出了这么多汗水,外面那么多尘土,你也快去洗洗吧。飘儿拿了睡衣进了浴室后,林烨就坐在了电脑前。   不一会儿,飘儿出来了,她坐在梳妆台前涂晚霜时,林烨涨红着脸走到飘儿身后。飘儿感觉到背后林烨的生机勃勃,脸也热了,闭上眼睛任林烨上下其手。林烨抱起飘儿放到床上。   “气死我了,怎么又……”林烨小声说。飘儿坐起来,拿过床头上放着的纸巾默默地擦拭。她起床去浴室冲洗时,还不忘安慰他说:“没关系的,我今天本来也不想。”林烨还在喃喃自语:“唔……真奇怪了,明明是可以的啊……”   冲洗完毕,经过林烨的工作室时,飘儿见到林烨的电脑屏幕还闪着,便进去帮他关机。看到屏幕上的画面时,飘儿脸红了,怪不得林烨刚才这样激动了。她叹了口气,想林烨也是怪可怜的,一个男人,被床第之欢弄得神经兮兮,也真不容易啊。   重新躺回床上,林烨还伏在床上一动不动。飘儿轻轻推了他一下说:“烨,你刚才看色情网站啦?”林烨“啊?”了一声。飘儿说:‘我刚刚给你关电脑了。”林烨翻过身去找毛巾被子盖住身体,看了飘儿一眼尴尬地笑笑说:“我……我觉得看了挺兴奋的,就想这样试试。” 飘儿说:“你说过的,都是成年人了,看也没关系,可是别走火入魔了才好。”   林烨开始还怕飘儿责怪他,现在听到飘儿这样说,他壮着胆子对飘儿说:“老婆,下次我们一起看,我掌握了一种下载的方法,不用注册给钱的,好不好?”飘儿没说话。林烨又说:“老婆,也许这样对我们有用呢,我每次看都有反应的,咱们就试一试吧。”飘儿说:“烨,与其这样乱试,不如好好看医生去。”林烨听她又劝说他看医生,立刻阴了脸说:“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见林烨又犯了心病,飘儿知道说下去也是无果,便拿起床头的《生命不能承受之轻》,调好床头灯的光线,看了起来。林烨翻过身说:“你看书吧,我想睡觉了。”说完伸手关了他那边的床头灯。   手上的书,米兰昆德拉的哲学小说,字里行间,竟渐渐地幻变成耿元的脸。这张脸还会活动,伸出舌头来吻飘儿的唇,然后手脚也齐全了,伸出手来解她睡衣的纽扣,一颗,两颗……飘儿喘着气,蓦地合上了小说,拉灭了灯,钻进了她自己那张薄薄的毛巾被里,闭上眼睛,再也不敢睁开。   这个夜里,注定是有梦的。白色的床单,紫色的睡衣,紫色的胸衣,飘儿在梦里竟然飞翔了,带着她飞翔的那个男人,她清楚地记得,那是在她耳边喘息着说“你知道吗,宝贝,做爱就是飞翔”的耿元。   仅仅一个情色梦,早上醒来,飘儿也因为愧疚,躺在床上发了好一阵呆,以至早餐都来不及做了。   李芳听到门铃响,大声责怪着说:“洋洋你也太晚了吧,这都几点啦?”当她打开门,见到王东洋身边风尘仆仆的陈天佑时,惊愕得一时说不出话来,他下午不是在电话里说还得两三天才回来的吗?   小伟已经扔下了小郑和小玉送给他的飞机模型玩具,飞扑过来,吊在陈天佑的脖子上,一个劲地亲陈天佑长着胡须渣子的脸,撒娇地说:“爸爸啊,小伟好想好想你哦。”陈天佑也“啵啵”地使劲亲小伟的脸,亲一口就说一声:“唔,儿子啊,老爸也想死你了。”说完还掀开小伟的衣服,亲他的小肚子,咬他的小屁股。王东洋说:“喂喂,够了够了,老陈你也太夸张了吧?”   陈天佑哈哈大笑地放下小伟,刮一下小伟的鼻子说:“你看,叔叔妒忌了吧?”然后对王东洋说,“你们没有孩子,是不会懂的啦。”王东洋说:“你别只顾着亲你儿子,你怎么着也应该对我姐表示一下感谢吧,她可给你当了好多天的免费保姆啊。”   李芳嗔怪地瞪了王东洋一眼说:“乱说什么呢,小伟这么乖,这么懂事,我还得谢谢他给我带来这么多快乐呢。”陈天佑走到李芳面前说:“是要好好谢谢你的,才几天,你就把小伟养胖了。”李芳看看小伟那张陈天佑翻版的小圆脸,忍不住好笑。   陈天佑递给李芳一只袋子,搔搔头皮说,这是为了感谢你的小小心意,我不大懂情调,没找人包装。李芳说,什么啊?陈天佑说,你不是喜欢披肩吗?本地的款式又少又贵,我这是在外地给你选的,看喜欢不?   李芳看着王东洋,王东洋双手插裤袋里,用眼神鼓励她拆开试试。银灰加浅蓝的不规则花纹,富有民族特色,纯正的羊毛质地,神秘而高贵,李芳爱不释手。陈天佑这样一个貌似粗犷的男人,竟然有这样的细心与眼力,连王东洋都有些意外。   王东洋说,姐,这披肩太适合你了,真好看。小伟插话说,不好看不好看。陈天佑奇怪地说,为什么这样说,是不是想捣乱啊?小伟一本正经地说,你给阿姨买红色的才好呢。李芳和王东洋也奇怪地问,为什么啊?小伟仰着小脑袋说,因为那样才像新娘啊。大家听了,互相对望一下,继而哈哈大笑。   李芳要他们快去洗手吃饭。王东洋说,今天要是有酒喝就太棒了。陈天佑变戏法似的拿出一瓶红酒说:“哈哈,早有准备,咱们配海鲜大吃大喝吧。”王东洋瞄了一眼,边向洗手间走边说:“噢,国产的,我还以为是法国的呢。”陈天佑脱口而出说:“法国有什么呀,就算是去旅游,我也能请。”王东洋立刻说:“得,老陈,这可是你说的,这蜜月旅行就得这样办。”刚刚说完,王东洋知道自己又口没遮拦了,快快闪进了洗手间。   陈天佑呵呵地笑,李芳装作什么也听不明白,去加热那些大盒小盒的海鲜了。陈天佑看着李芳那依然显得年轻挺拔的背景,幸福的憧憬充满了整个胸怀,这些天把小伟放在她这儿,确实是有点试探的意图。他想不到,李芳和小伟相处得这样好。但是,许多东西他还不能说破,他有足够的耐心,等李芳心甘情愿地把手交给他。   这顿饭吃得极其尽兴,一直到晚上9点多,再也吃不动了,李芳才收拾碗筷。什么时候她家这样热闹过,这样充满人情味?连这些平常女人最厌烦的家务琐事,在这一刻,竟然也都成了李芳的向往与满足。   李芳一边洗碗一边回味着刚才那种浓浓的家的味道,什么时候,她才能像这样天天给某个男人做饭、洗刷?   客厅外3个大小男人,在喊叫、打闹、战斗,乱得像三国诸侯争霸,布艺沙发脏兮兮的,肯定要重新清洗了。洗刷完毕的李芳,受了感染,也快乐地加入他们的游戏当中去。   王东洋说:“姐,你的手机好像在响呢。”李芳看了一下号码,走到阳台去听。   “喂,是你?”   “嗯,是我。”   “哦,这么晚了,你有事么?”   “是么,晚了么,以前不都这时候找你么?”   “哦,是。你吃饭了么?”   “吃了,在办公室吃的。”   “吃了就好,你胃不好,要按时吃饭。”   “知道了。我想见见你。”   “洋洋在这呢。”   “我不上去了,芳,你能下来一下吗?我想看看你,只看看就好。”   “……你在哪?”   “在你楼下拐角的街口,老榕树下。”   “好,你等我一下。”   王东洋见到李芳听完电话,脸色有点沉郁,关心地问她怎么啦。李芳对他们笑笑说,没事,你们继续玩,我要出去一下,东洋,你帮我招呼老陈吧。   陈天佑说,时间也不早了,我们也回去吧。李芳送他们下楼,王东洋几次看着李芳欲言又止,他愤愤地想,能够让李芳情绪变化如此大的,除了那个虚伪的霍靖还有谁?   小伟从车窗伸出小脑袋,向李芳招手,依依不舍地说再见。王东洋也被李芳推上了陈天佑的面包车,他对李芳说,姐,一会儿有什么事你记得打电话给我。   街角拐弯处,古老的榕树下,霍靖的办公专用车停在漆黑的阴影里。李芳来了,车门默默地为她打开。她拿掉霍靖手指上的烟,说:“怎么抽得这样凶?”   霍靖又掏出一支香烟来,李芳二话不说就抢过去。她忍住心疼,问:“小肖呢?怎么不跟着你?”“哦,我让他去陪女朋友了,这些天,他也好久没自己的时间了。”“事情还没搞好么?”“复杂啊,可能搞不清了。”“听说商业大厦的幕后老板是省里的人?”“你也听说啦?这消息传得还真快啊。”“你要是觉得撑不下去了,就别做了吧,看你,白发越来越多了。”“既然开了头,怎么也得做下去吧,撑到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这白发,也是上了年纪了吧,都快50啦。”“是啊,时间过得真快,一切都还像是昨天似的,可是,我们都老了。”   “是啊,洁茹都工作啦。”“洁茹?我已经有10年没有看见过她了。”“丫头刚才还来到办公室来看我了,孩子大了,我不老行吗?”“你女儿都工作了,应该至少也20岁了吧。20岁,我就是20岁遇到你的。”“芳……”“要是我们的孩子在,也应该有20岁了吧。”“芳……”   霍靖拉过李芳的手,贴在他疲惫的脸上。李芳知道他又想说“对不起”,连忙笑笑说,还摸什么呢,这手也有皱纹了,糙得很。霍靖再也忍不住侧过去,把头埋在李芳的胸前,“如果再让我重新选择,我会只要你,你相信吗?”李芳吸吸鼻子,抚摸他被岁月雕刻得沧桑粗糙的脸庞,说:“咱们的父母官,怎么能这样孩子气呢?就算你选择了我,你也会有另一种不甘心的。”霍靖无言了。   他太有野心,他什么都想要,什么都不想丢,李芳太了解这个男人了。男人有男人的江湖,男人有男人的世界,而他们的江湖,他们的世界,离开了背后的女人,便毫无意义。尽管,他们经常是踩着女人的脊梁向前走往上爬,可是归根结底,他们的寂寞与脆弱最后还是要依仗女人来排遣。有了女人,男人才能温和下来,男人是需要女人拯救的。   这到底是女人的不幸,还是男人的不幸,还是这个浮躁红尘的不幸?每个人都在某个既定的生活怪圈中,来来回回,这红尘万丈中,又有谁,不是活得矛盾重重的呢?   “夜深了,快回去吧,不然安红会焦急的。”李芳在黑暗中轻轻地说。霍靖不作声,李芳摇摇他,他说:“我知道,让我再靠一会,就一会。”“要不……你上我那睡吧。”“芳,这一年多来,你还是头一次主动让我上去啊?有你这话,我知足了。”“都老相好了,说这些干吗呢?”“老相好?呵呵,你也会用这样的词语来说自己啊。”“只能说老相好啦。老夫妻?不是。老情人?太别扭。老朋友?不真实。”   霍靖听了,哈哈大笑。从李芳怀里抬起头来坐好,说:“还是芳芳好啊,靠一靠,笑一笑,这头也不疼了,心也不烦了,骨头也不酸了。”“我都40出头啦,还叫我芳芳,怪别扭的。”霍靖撒娇地说:“我就喜欢这样叫,等你99岁了,我还叫你芳芳。”李芳看着他甜甜地笑。   “芳,我就不上去了,这样和你随便聊聊天,比睡觉还放松。”“好,不上就不上吧,现在形势这样紧,还是小心一点好。”“嗯,那我回去了,你也上去休息吧。”霍靖随手打开了汽车音箱,谁知道竟是唐娜的珍藏版《抱紧一点》。李芳喜欢它,在霍靖45岁生日时送给他的。   “这音乐你一直在听?”“是啊,一直放在车上听,曾经划花过,是小肖帮我拿去音像店翻新过的。”停了一下,霍靖又说:“还有你送的那张西藏音乐,你说听着会让人的心境宁静,我也一直放在车上听呢,你看,在这呢!”   李芳看看残旧的CD封面,又看看霍靖手上戴着的手表,那也是她送给他35岁的生日礼物啊,他一直留着!她知足了,就是由于她深信自己在霍靖心中不可代替的位置,她才为他付出了差不多一辈子的深情。   就是这样的,“女人在感情当中会把自己全盘奉献,而男人不会,男人只给女人半壁江山。与其说一个女人爱一个男人,不如说爱其中的痛苦。”这是某本小说中的话,李芳却感觉这并非是杜撰虚构,它实实在在地存在于现实的男女关系中。她李芳,便是其中一个活生生的写照。   唐娜清醒中带点哀怨的声音在轿车里弥漫,夜色越加迷离。“真是不想听你说再见,芳,有好男人,还是定下来吧。你有个伴,也好让我不必担心。”“我要真有个伴,你就不能这样来撒娇休息啦,快回去吧,我的事我心里有数。”   霍靖在李芳开门下车时,伸过头去,在李芳的脸上亲了一下,说:“我要是下马了,我就带你远走高飞。”李芳轻打了一下他的脸说:“瞎说什么呢?我才不会跟你走呢。”霍靖笑了,“嫌弃我这老头子了啊,行,那我走了啊。”   李芳关上车门向他摆摆手,示意他快走。霍靖在夜色中隔着车窗玻璃,深深地看了李芳一眼,便发动了汽车。   “一厢情愿,旧梦重演,两个人之间,又恨又爱又一年……一碰就碎的心愿,一说就忘的誓言,自己无法回答自己,真的无伤真的无怨,再抱紧抱紧一点,贴着我的脸,你给我的感觉很不安全,来去像一阵烟。再抱紧抱紧一点,贴在你胸前,不想听你说再见。”李芳站在老榕树的阴影中,唐娜的歌声似乎还在耳畔萦绕,不知是感怀还是感伤,鼻子不由得酸了。   王东洋回到报社宿舍,他坐在电脑前玩游戏,可怎么也集中不了精神,一下子让人给杀死了。他一扔鼠标,嘟哝着咒骂“霍靖你这个混蛋”。   一回头,见到宝欣竟然站在他背后,不禁跳起来,生气地说:“你是人是鬼啊?不敲门就进来,进来了又不出声,想吓死人啊?”   “是你自己没锁门啊,对了,你刚才在骂谁?”   “骂谁也不关你的事!这么晚了不睡觉,你来干什么?”   “要是关我的事呢?”   “笑话,关你鸟事啊?你一个姑娘家,这么晚了往男人房里钻,还真随便啊!”   “你……死王东洋,烂王东洋,我以后就算是死了也不再找你!”说完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   王东洋坐不住了,以宝欣的性格,红眼睛可不是平常事,觉得自己不应该把气往她身上撒,便小心地问她怎么啦?不问还好,这样一问,宝欣嘴儿一扁,就擦起眼泪来。   王东洋凑近她面前,宝欣就靠在他肩膀上哭。王东洋站在那儿抱她不是,推开她也不是,迟疑地用手指小心翼翼地拍她的背,哄着她说:“好啦,你干吗呢,好啦,别哭啦,发生什么事啦,别人看见了还以为我欺负你呢,别哭,别哭了。”   宝欣慢慢地不哭了,王东洋递给她纸巾,说:“到底怎么了?”   “其实也没什么啦,今天我给我爸爸送鸡汤了,看到他好累、压力好大,可是他还不让人理解,我也帮不上什么,心里难过。回来了,我的门又不知道怎么了,锁开不了。看你房间门没锁,就进来叫你帮忙,可是你游戏音响开得老大,叫你也不理我,还听你在骂……骂那谁谁谁,你还说人家不正经,人家心情本来就不好嘛……”   说着说着,委屈又涌上来,宝欣呜呜地哭开了。王东洋听了心里后悔,可是嘴上不饶人说:“看你,平时整个刺猬似的,这下怎么像个林妹妹啊?走吧,我帮你开锁去。”宝欣坐着不动,王东洋说:“你不睡觉我还要睡觉呢。快走吧。”宝欣擦干眼泪怨恨地看着他,王东洋无可奈何地说:“好,刚才是我不好,我错了,我道歉,这行了吧?”宝欣抿着嘴想笑,说:“这还差不多。”   宝欣的锁是坏了,王东洋说要砸掉,明天再装新的。宝欣在旁边看他砸,淡淡的问他:“刚才你好像在骂一个叫霍靖的人,是霍书记么?”王东洋停下手中的锤子,疑惑地问她:“你管这么多干吗?”宝欣紧追不舍:“他是个好书记,你干吗咒骂他?”王东洋气呼呼地扬扬手中的锤子:“我说你这女人有毛病啊,我骂谁关你屁事啊,你又不是他什么人!”宝欣张开口,欲言又止,小声嘀咕道:“你才有毛病呢,在我心里,你一直不是个狭隘小气的男人,看来我看错你啦。”   王东洋气得一锤下去,锁就这样砸开了。宝欣说:“啊,可以睡觉了,谢谢帅哥。”王东洋心里想,这女人的情绪真是善变啊。走前他还不忘叮嘱她说:“你在里面睡觉时,要插好里锁,注意安全,搬个凳子在门后顶着。”宝欣“哦哦”地点头。   “要是我被人劫财劫色,你会来救我吧?”   “小姐,这是机关宿舍,是安全的,再说,这报社除了莫主任对你有兴趣,谁还敢惹你?”   “哼,这可不好说,说不准我隔壁的那个火气旺盛的男人会窜过来找女人败火啊。”   “隔壁?你指我?我靠,全世界的女人死光光了,我也不会找你这只辣椒的!安宝欣!”   “你!死王东洋,烂王东洋,你给我滚!”   宝欣“嘭”地关上房门,震得王东洋都跳了一下。王东洋想想自己说的话,好像又过分了,真是他大爷的奇怪了,怎么一和这个女人说话不到三句,他就容易失控?   送走了霍靖,李芳回到家,客厅里刚才的欢笑热闹依稀还可以听到看到,可是她的心情却一落千丈。在客厅茶几旁边的小地毯躺下,头靠在沙发边上,摸摸脸上,霍靖嘴唇的余温仿佛仍然在。   想起前天,一个家庭主妇到妇联哭诉告状的情景。大凡这类个案,多和家庭暴力、第三者有关。那个家庭主妇被老公和其情妇算计得一分钱也没有,就踢出了家门。当着李芳的面,她边哭边用尽了世上最恶毒的语言来咒骂那个第三者。   在竭力帮助她,保护妇女权益的同时,李芳的心里泛着阵阵难言的复杂心理波澜。按理说,这么多年来,她早就正视和接受自己暗地里不光彩的角色,因为她的牺牲也许早就超越了她的罪孽。霍靖说,如果这些年来,没有她李芳时刻的提醒,他也许早就堕落变质了。李芳不敢把这一切归功于自己,但至少,她已经给予了霍靖她所能够给的一切,却从来没有要求回报。   而安红,如果她知道了霍靖和自己的关系,会不会也会像那些女人一样,居高临下地来到她面前,用那些最恶毒的语言来咒骂她呢?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她,她,他,最后会怎么收场?   整整20年了,安红一直没有出现过,是他们掩饰得好,还是安红在装傻?她见过安红,典型的高干子女,养尊处优,傲气高贵,喜怒哀乐从来不会轻易表露出来。她感觉得到,安红也是爱霍靖的,她永远记得,在他们的婚礼上,安红仰着头,凝望霍靖时幸福满足的笑容,那是刺在她心上永远的痛。安红光明正大地给他生了个女儿,而她李芳的孩子,却只能在未成型时一个一个地刮掉。   李芳拍拍额头,提醒自己要冷静下来,从一开始,她就应该知道,这条路,走到尽头了,她都是一无所有的,不能怨任何人。沙发上,是小伟忘记拿走的飞机模型玩具。她拿起来,细细的把玩着。有小伟相伴的这几天,她才真正地发觉,一个女人与孩子在一起和与男人在一起时,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她也终于真正理解了,报纸杂志上那些做母亲的女人理直气壮的言论“没有生过孩子的女人不是完整的女人”。而李芳这辈子,已经不可能完整了。   电视打开了,许多人影在晃动。李芳爬上沙发,换个最舒服的姿势躺好,没有目的地转换着频道。   这一刻,在报社的单身宿舍里,宝欣躺在床上,气愤委屈,怎么也睡不着。想找人聊天,一个个地翻阅着手机上的电话号码,翻到李芳,快12点了,她睡了没有呢?试试吧。   李芳在电话中懒洋洋地问:“谁呀,这么晚。”宝欣一听李芳柔和温暖的声音,就委屈地说:“芳姐姐,王东洋,王东洋他……”   “洋洋?洋洋他怎么啦?”   “他简直是王八蛋,先欺负我又帮助我后又欺负我,他好气人啊。”   李芳听出端倪来,轻轻地笑了,说:“又拌嘴了是吧。”   “芳姐姐,你觉得现实中的爱情,会有小说中美丽的过程与结果吗?”   “当然会有,只是要看你遇得上遇不上,还得看天时地利人和,可是不管结果怎样,爱情它还是世间最美好的感情之一。”   “芳姐姐,你一定很深很深地爱过。”   “鬼丫头,这么晚打电话来,原来不是诉苦,而是采访啊。”   “不是啦,我是信任你,觉得你不是庸俗的女人,才和你说呢。”   “就算看起来很脱俗的女人,也是活在世俗里,所以,没有不庸俗的女人。”   “你的话怎么和飘儿姐说的差不多?”   “哦,那是因为我们是狼狈为奸的好朋友呀。”   “哈哈!芳姐姐,你真幽默,我要是男人,一定会好好珍惜你的。不让你孤独。”   “傻丫头,瞎说什么呢?你和王东洋的事,慢慢来,姐姐看好你的。”   “我承认我喜欢上他了,可是芳姐姐,他好像一点也不喜欢我,还说全世界的女人死光光了也不会找我。可气死我了。”   “哈哈,这小子真这样说?看着吧,他会自打嘴巴的。你别理他,照样追就是了。时代不同了,女孩也可以大方地追啊。”   “真的?芳姐姐,你真这样认为?”   “当然啊。”   “为什么呢?”   “你以前爱过男孩吗?”   “爱过,可是最后都让我给休了。”   “你和他们有和王东洋这样的感觉吗?”   “没有,王东洋给我的感觉是很强烈的想要拥有他,和他在一起,反正是说不清楚。”   “嗯,傻丫头,说明这次你是来真的了。你遇到爱情中的黄金时刻了,要抓住。”   “黄金时刻?”   “是啊,每个人一生当中都会有一次伤筋动骨的爱情,伤过这次以后,才知道什么叫爱。”   “一定得伤么?”   “不一定的,但过程会艰辛一些,有的有结果,有的没结果。但你和东洋,应该是有结果的。我了解洋洋,他需要你这样的一个女孩,只是他现在还没发觉而已。”   “我明白了。”   “不委屈不生气了吧?快去睡觉吧。”   “嗯,谢谢姐姐,晚安。”   刚刚放下电话,电话又响。王东洋在电话中焦急地说:“姐你干吗呢?我打了半个小时也打不通你的电话!可急死我了!”李芳说:“没干吗呀,刚才和宝欣聊天呢。”   “宝欣?她向你告状吧,小人一个。”   “不是啦,你对人家有偏见而已,我们聊的是女人间的东西啦。”   “我才没兴趣知道你们聊什么,我只是想打电话问问你有没有事。”   “我能有什么事呀?”   “没有?我们走的时候,是他找你了吧?那混蛋想干吗,占着屎坑不拉屎,还想占多久?”   “东洋!你怎么说话的呢?他只是来看看我而已啦。”   “而已?”   “是啊,这段时间,够他累的了,你是记者,应该知道得比我清楚啊。”   王东洋沉默了,叹了口气说:“要不是看在他还是个好官的份上,我早打断他几条腿了。”   “洋洋,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不是么?你也长大了,好好管好自己的事就行了,姐姐的事姐姐心里有数的。”   “姐,你还打算和他这样耗到老?反正你没有一个好归宿,没有哪个好男人照顾你,我是不会考虑自己的事的。”   “小子,你在威胁我啊。”   “没有,姐,你是我这世上惟一的亲人了啊。”   李芳听了,鼻子发酸,温柔地说:“好了,洋洋,别说这些话了,姐姐都知道的。时候不早了,休息去吧。”   王东洋挂了电话,李芳躺在床上,心想,是啊,她不安定下来,王东洋又怎么会安定下来呢?她的心里有了淡淡的愧疚。   洗过热水澡,人总算是轻松过来了。走到卧室,宽大的双人床,单身的女子躺在上面自由而落寞。女人,从来都是在乎一个结果的,哪怕是再脱俗的女人。多少个无眠的夜晚,李芳就是这样辗转反侧伴着黑暗度过。   李芳的叹息微弱得连她自己都听不见,以后还会有无数个这样的夜晚呢。生命的年轮,不会因为某个人或者某件事而停止流转。而谁能告诉我们,时间和空间,到底能疏离或者沉淀一些什么?   刚刚上班不久,市图书馆的老王就过来报社唠嗑了。老王人未到声先报:“来喽来喽,王伯伯做的茶叶蛋来喽!”报社的同事们就抢着跑出去迎接了。老王做的茶叶蛋加了一些特殊的香料,报社里的人都爱吃。   王东洋一边剥鸡蛋,一边说:“好久没吃这玩意了,可馋死人了。飘儿,你怎么不去拿啊。”飘儿笑笑说:“让他们先吃,我一会再吃。”“你以为这是敬老爱幼活动日啊?一会再吃,一会还有剩的吗?”   这时老王走过来,笑呵呵地对飘儿说:“小叶,你看,王伯给你留着两个呢。”飘儿站起来接过去,说:“谢谢,王伯。”飘儿在老王的注视下,乖乖地剥蛋壳。老王慈爱地看着她,又看看大家,问:“好吃吗?”飘儿和同事赶紧说:“好吃,好吃。”   一个同事说:“王伯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专程来看我们还煮了茶叶蛋,是想你女儿了才来看飘儿的吧?”老王扶扶眼镜,不好意思地说:“是啊,是啊,谁让飘儿长得像我囡囡呢?”几个同事说:“其实认真看来,一点也不像,老王,你是不是视力有问题了啊?”老王说:“人的相貌呢,是有神的,人的相似,神似比形似更加重要。”同事们便笑开了,说:“哦,老王是读到了飘儿相貌的精髓啦。”   “对对对,就是这个笑起来时的半边酒涡像。”王东洋装模作样地踱到飘儿面前,扶着眼镜仔细看了一会,一本正经地总结道。大家又是一阵哄笑。   老王从口袋里拿出一本书,对飘儿说:“小叶呀,你已经好久没往图书馆跑了,馆里新进了批书,看,这是李银河的《女性主义与性》,我特地给你带来了。”   同事纷纷停下吃茶叶蛋,小声地嘀咕:“又是性?”飘儿也差点噎着了,困窘地说:“王伯,我现在已经不需要这些书了。”   老王摸摸没了头发的光脑勺说:“哦,不需要啦,不需要也看一看嘛,虽然不是最新的社会学著作,但这书写得挺好的。”   几个男同事笑着说:“怎么老王你也看过啊?”   “我在图书馆几十年,什么书没看过?真是的……你们哪!”   “是,是,我们不是没您老有见识吗?”   大家都笑了。飘儿还没有说话,一个女同事就抢过去说:“这书我知道,可一直没能买着,飘儿不看,那我先看吧。”另一个女同事也说:“是啊,这种书作为女人,是应该好好看,从而可以更加清楚地认识自己和了解男人啊。”   听她们这样一说,男同事坐不住了,说:“看归看,你们可别走火入魔,成为可怕的女权主义者啊。”“放心吧,我们只关心最后一个字。”“性?”男同事面面相觑,感叹道:“哎,这真是世风日下啊,女人都敢当着咱们男人的面说这种话了。难怪大街小巷都是卖壮阳药的了。”   这一下,连飘儿也忍不住哈哈大笑了。   正说着,总编回来了,见到老王,热情地和他握手。老王那去世的妻子,以前就是总编的上司,都是老相识了。老王也捺不住年轻人放肆的玩笑,跟总编进办公室叙旧去了。   办公室又恢复了平静,大家各就各位,开始了一天的忙碌。其实《女性主义和性》飘儿早就在网上邮购回来了,只是一直没能静心去阅读。对于这类书籍,飘儿好像有点厌烦了。   “小辣椒”宝欣今天表现有点反常,一点也不凑热闹,可能是有什么心事了。飘儿想在下班后好好问问她,她在心里是挺喜欢这丫头的率直和果敢的,这些都是她的性格里面缺少的东西。   商业大厦的跟踪采访暂告一段落了,要等到事情水落石出,短期内恐怕是比较难的。报社的工作重点也转移到别的事情上去了。飘儿在写总编一直催的入党申请书,写好后她却不急着交,她还需要时间认真考虑一下,自己是否真的适合一个组织或者一个党派。   《知性情人》杂志社的编辑,向飘儿发了个稿约,让她做一期“女人必看的十大唯美情色电影”的介绍及评论特稿。飘儿何尝不知道,许多情色片,特别是国外的,艺术性是一般的电影望尘莫及的。   编辑非常欣赏飘儿对一些影片独特的欣赏视角,飘儿觉得接点活儿在空闲时做做也好,只是许多片子,飘儿已经印象模糊了。有的可以在网上搜索有偿下载,有的找只好找美院教书的朋友请教了,他们一般珍藏着许多冷门电影和地下电影。   晚上飘儿坐在电脑前看片子的时候,林烨走过来问她怎么有闲情看电影呢?飘儿说这是韩国的情色片,看了要写文章的。林烨惊讶地说,情色片?你怎么也看这个啦?还一点儿不脸红。飘儿好笑地说,我脸红什么啊,虽然片子里面也会有露点镜头,可是这和你看的那些所谓的A片是完全不同的。林烨疑惑地说,有什么不同?   飘儿没再理他。林烨好奇地搬了凳子,坐在飘儿旁边,看了起来。片子虽然才刚刚开始,为了让他能够重新认识色情与情色的本质区别,飘儿选择了重新播放。   看的时候,林烨静静的没有说一句话。看完了,飘儿微笑地问他,有什么感觉?林烨说:“确实是不一样,这样的电影虽然也有床戏,可是非常唯美、干净,却也看得人心情压抑,导演真厉害,简直是拍到人的内心去了。”   飘儿笑了,说:“孺子可教也,看来你的艺术悟性还是不错的。”林烨又说:“原来男女间的事情还蕴含着这样多的东西啊。以前我看的那些A片,只能……”“只能什么?”“嘿嘿,只能用机械运动来形容了。”飘儿听了,觉得他这个形容实在是贴切,便咧开嘴笑起来。   林烨定定地看着她,说:“飘儿,我最爱看你笑了,你一笑,就是晴朗的天。”   飘儿很是惊讶,这样感性的话从有“机械男”绰号的林烨嘴里说出来,是那样的不习惯。   林烨被飘儿看得低下了头,说:“听我说这样的话,奇怪是吧?我确实不是个会说好听的话的男人。可是刚才的话,是我的真心话。”   飘儿感动地伸出手,去抚摸林烨微湿的头发,对他说:“我知道你是真心的。”林烨顺势把飘儿拥进怀中……   翻遍了抽屉,林烨就是找不到他从香港带回来的“伟哥”,他清楚地记得那天出差回来,放在这个抽屉的最底层用文件压住的。电影里那唯美的画面,深深地触动了林烨,他这刻多么渴望自己与飘儿也能够水乳交融啊!   那盒“伟哥”到底去哪了呢?飘儿从来不会翻他的东西啊?林烨坐在那儿急出了汗水。   飘儿见林烨那么久没回来,就去洗手间找他,发觉洗手间根本没有人。在他的工作室,看见林烨坐在椅子上像丢了魂似的,抽屉敞开着,里面的东西全翻乱了,有的甚至掉在了地上。她沉思了一下,似乎明白了什么,转身到卧室去了。   不一会儿,飘儿走到林烨身后,轻轻地叫了一声:“烨?”林烨回过头,见到飘儿,有点慌张,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飘儿伸出手,掌心上躺着那只林烨一直要找的小盒子,问他:“你在找这个是吗?”   林烨窘得涨红了脸,连忙摇头说:“谁说的,没有,不是啊,我找伟哥干吗?”   “你也知道这是伟哥?上面全是英文,你怎么一下子就知道他是伟哥?”   林烨没话了,忽然间他跳起来,气愤地说:“你竟然翻我的东西?你在侦察我?”   飘儿顿了一下说:“我从来不会翻你的东西的,就算我们之间有什么不开心,我都能够尊重你。”   “可是,这……”   “还记得那次你让我帮你取的策划方案吗?我就是那次看见,并拿走的。”   “为什么?你有什么权利随便拿我的东西?”   “烨,你先别发火,听我说完。”   “好,你说!”   “这种药临床效果确实是目前比较先进的,可是你上网去查询一下,他的副作用也不少啊!我是怕你服用之后,会有依赖性,以后就治不好了。”   林烨别过脸去不说话。飘儿觉得有些话是时候说出来了,便又说:“其实我们都不是小孩了,我们是成年人,是夫妻,有什么不可以说?以前我怕伤你的自尊,一直回避着,谈话总是不彻底。今天我们就好好地谈一次吧。林烨,你应该知道你并非是完全不行,你的器官功能是正常的,我想大多是心理方面的因素,具体是因为什么我也不太清楚。我知道你心里对我一直是愧疚的,可我们是夫妻,就要互相谅解,不是吗?我知道你心里也难过,可是,你想过吗?为了你的面子你把我晾了3年多,也把你自己折磨了3年多,这都是我们最美好的青春年华啊?”   说这到这,飘儿忍不住哽咽了,她接着说:“真害怕这样下去,我的唇会慢慢地凉了,身体慢慢地凉了,心也慢慢地凉了冷了,再也热不起来了。从我嫁给你那天起,心里就想和你白头偕老。劝你看医生,你为什么总要排斥呢?这样乱吃药,身体要彻底跨了,那我怎么办啊?”   飘儿顿了顿,继续说:“有时,我甚至想,要是你长年出差,或者我长年出差,要么就是我长年在外地工作,或者你在外地工作,分隔两地了,人看不见了,就没了念想,没有要求,没有欲望。可是,要真的那样,这日子还能过吗?”……“在你面前,我很自卑也很自责。我经常问自己是不是我不够好、不够性感、不够魅力,才让你这样把我束之高阁地晾在那儿。你知道吗,女人和男人是不一样的,我要的是那种被需要的被尊重的感觉。就像刚才,你只那么轻轻地拥抱我,我就觉得自己很幸福了。可是,这些年来,你有几次是自觉主动地拥抱我或者亲吻我的呢?需要与被需要比爱与被爱更加重要,你明白吗?而你,在这方面的冷漠,让我觉得我作为一个女人,是如此的失败与卑微,我仿佛看到自己在一个又一个漆黑的长夜中慢慢地老去,老去……”   飘儿边哭边说,刹也刹不住,好像所有的委屈都要在这一刻倾泻出来。   这些话,听得林烨目瞪口呆,他实在想不到,自己对飘儿的伤害,是如此深。是啊,飘儿这几年来对他的包容与理解,还不够么?他嘴唇蠕动着,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飘儿看着林烨像受了刺激而放大的瞳孔,意识到自己情绪失控了,掩面而泣,跑回到卧室关上门排山倒海地哭起来。   过了好一会,林烨才默默地走进来,坐地床沿,尝试去拉飘儿的手,嘴唇动了几下才说:“飘儿,对不起,对不起……”说着林烨就伏在飘儿的小腹上泣不成声。   飘儿吓呆了,止住眼泪,她从来没有见林烨哭过!她忽然后悔自己刚才说了那么多语无伦次的话,那些话肯定是深深地伤到林烨了,他是那么骄傲的一个男人啊!   她胡乱地抹抹自己的脸,哄着他说:“烨,烨你怎么啦,是我不好,是我乱说话,是我不好,对不起……”林烨加大了力度,死死地抱着飘儿,哽咽着说:“不,是我不好。飘儿,其实我知道的,我知道你难受的,是我不好,我真没用啊!是我没用啊,我不配做你的男人,是我没出息……”   飘儿摇着他说:“烨,不是的,你不要这样,不是的,我不是真的怪你,我只是发一下脾气,我不是真的怪你啊。”   “飘儿,别离开我,我真的好怕……”   飘儿听了,伏在林烨的背上,大滴大滴的眼泪湿了林烨的背。   忽然间林烨使劲推开飘儿,抓过飘儿放在床头的那合“伟哥”三下两下撕开,把一粒小药丸拍进嘴里,说:“死就死一次吧,我受不了,飘儿,我他妈的受不了了,我不能失去你的,飘儿……”   飘儿还没有反应过来,林烨就在撕她的睡衣,狠狠地吻她的唇,她的脸……连啃带咬。任凭飘儿怎样打他、掐他、推他,林烨就像疯了似的,用尽全力把飘儿压在身下……   林烨不顾满身青瘀默默流泪的飘儿,把头埋在飘儿的胸前歇斯底里地哭叫:“我行了,飘儿,我行了,我他妈的终于行了!”   飘儿在哭叫中,已经声嘶力竭,对林烨充满绝望和怨恨。她强忍着身体的痛楚,厌烦地用尽剩下的力气推开他。不想林烨却又把她的双肩按住,泪眼对泪眼,他兴奋地一字一句地对飘儿说:“飘儿,我是行的,我是行的,是不是?是不是?”   飘儿看着林烨,这个可恨又可怜的男人啊!她能够在这个时候指责林烨?痛骂林烨吗?所有的百感交集,都变成了一声撕裂般的“哗———”,飘儿嚎哭着扑进林烨的怀里……   经过一个晚上的折腾,休息不好。飘儿几乎没怎么睡着,林烨也是的,这个夜晚他们都各有所思。林烨和飘儿还是如往常一样按时起床,洗漱,做早餐。吃早餐时,两个人默默无语。飘儿出门时,林烨叫了她一声,她停下脚步站在门边。   “飘儿,昨晚对不起……”飘儿听了眼泪涌上眼眶,但她忍着不让它流下来,背对着林烨淡淡地说:“说什么对不起呢?你应该高兴才对啊。”说完就带上门去上班了。   道歉归道歉,林烨心里还是高兴的。那盒“伟哥”的说明书他不知道已经研究了多少次,不可能一吃下去就立刻有反应的。也就是说,他真的如飘儿说的那样,不是器官的问题。这个发现让他在心里捣鼓了一整夜,他林烨有可能从此往后在老婆面前扬眉吐气啦。   早上醒来时,飘儿发现了她的身上有多处林烨留下的瘀痕,梳头时便把头发放下来,以遮住脖子上的瘀痕,她不希望同事看到后,要面对各种询问或者猜测。   走在清晨的街道上,路人都行色匆匆,生活一直继续,飘儿的生活也一样。这个南方的小城,已经11月了,微寒的晨风吹上脸颊,又掠过双肩,向未知的远方吹去。   刚刚走进报社门口,就看见传达室的阿伯与几个社会混混模样的人在推推搡搡。同事都还没有来,阿伯一见到她,就大声对她说:“叶记者,这几个人一大早就来捣乱了,说要见王东洋。”   那个几小混混放开阿伯,围住飘儿,说:“啊?叶记者?挺标致的娘们嘛,快说,王东洋在哪儿?”   飘儿冷冷地说:“你们干吗?这是报社,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阿伯年纪这么大了,你们这样推他,还算男子汉吗?”   “嗬,还挺有种的啊,还没有哪个娘们敢这样对老子说话呢。要不看在你是女的份上,早把你给揍扁了。”   这时同事们陆续来了,大家一言一语地吵起来。忽然一声大喝:“哪些活得不耐烦的流氓来找我王东洋的碴?啊?”   那几个小混混推开众人走到王东洋面前,挑衅地说:“找的就是你!”说完一拳头就过来,其余的几个也抡着水管扑过来。   王东洋一把按住那个带头的拳头,反扭过来,大声说:“看你们这阵势,你们这年纪,就知道你们不是真正出来混的。报仇有你们这样报的吗,跑单位来?”   那个人哇哇大叫“哎哟,痛死了。”王东洋说:“你们想不到我练过武术吧?告诉你们,比你们更加凶狠的流氓我都碰过。你们是那个被曝光的加油站的人派来的吧,我王东洋敢干记者这一行,敢捅你老板,我就不怕你们来报复。”   其余的人见到王东洋有这样的好身手,都站在那儿不敢动。王东洋又说:“我告诉你们,知道杨大侠么,他是我大哥,看不出来吧?以后要再敢来报社闹事,我就废了你们!”杨大侠是本地黑白两道闻名的人物,他们一听都吓傻了。   这时,飘儿说:“警察来了。”民警把那几个小混混一一带走,飘儿和王东洋也跟着去协助调查。王东洋没好气说对民警说:“靠,还真没见过这样蠢这样没出息的流氓!”   飘儿问:“你还真的练过武术啊?”“当然,高中开始练的。那时就想揍死那个混蛋。”飘儿终于明白到霍靖挨打时的伤势为什么会那样重了。   忽然王东洋对她说:“你脖子是怎么回事?怎么青一大块啦?是不是那几个小流氓弄的,他妈的,等会有他们好看的。”飘儿张着嘴巴,想解释却又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回报社的路上,王东洋走进路边的一间药店买了瓶药酒。同事一见他们回来都围上来问情况,王东洋添油加醋吹一通后,示意宝欣到茶水间去。   “牛你也吹了,你真的没事吧?以后要小心啊。”   “我没事,倒是飘儿,她脖子上瘀了,你拿这个帮她擦擦。”   “虽然我今天没有看过现场,可是没听同事们说小流氓打飘儿了啊?”   “叫你擦你就擦,别问这么多。”   宝欣嘟着嘴去叫飘儿了。王东洋喝着开水想:“不是小流氓打的,那是怎么回事?”   “飘儿,电话!”在接待室擦药酒的飘儿听了连忙整理好衣服走出去。   “喂,飘儿,我是李芳,你的手机怎么老没有人听?我只好打到报社找你了。”   “可能是我听不见吧。”   “还记得那对残疾夫妻吗?那女的怀孕了,他们现在不知道怎么办呢。”   “这样对他们还真不知是福是祸啊,我想应该让医生下结论吧。”   “我也这样想,一个孩子一个生命,可是搞不好,大人也会没命的啊。”   “医生不是教他们避孕了么?”   “他们也说是意外了。飘儿,我担心我们当初的善意,会变成悲剧。”   “先别担心,我们给他们联系本市最好的妇科医生。”   “嗯,事不宜迟,我这就去联系。”   “好,到时我和你一起陪他们去。”   这边宝欣被王东洋拉到一旁问:“刚才你给飘儿擦药油时,有没有发现别的地方还有瘀痕?”   “有的,她衣服拉下去后,我看到她的后背也有。至于别的地方还有没有,不知道啊。”   “这样看来,应该不是小流氓弄伤的。这是怎么回事呢?难道是他们夫妻打架了?”   “瞧你,人家就算是小夫妻打架关你什么事啊?”   “关我什么事?亏你个宝欣啊,飘儿对你不好么?”   “我承认飘儿对我好,可是,这是人家夫妻间的事,人家不愿意说,你就尊重别人的隐私权啊。”   “可是,这……”   “听我的,别问,别管。”   王东洋还想说什么,宝欣打断他说:“你也太关心飘儿姐了吧,关心得过分了。”   “大家不是同事吗,她还是我姐的好朋友。”   “这理由,连我的膝盖都不会相信。哼!”   王东洋心虚了便不再说什么。宝欣边叹气边自言自语地说:“我要是飘儿姐多好。”   “你永远不会是她。”   宝欣气恼地说:“王东洋,每次你不损一下我,这日子就不好过了是不是?”   王东洋见宝欣要发脾气了,连忙说:“还真生气啦?”   “嗯,早生气了。”   “还真吃醋啦?”   “对,早吃醋了,一直在吃。”   “我说你一个女孩子家,能不能别这样坦白这样外露?那我们男人还有什么征服的快感?”   “去你的,王东洋,你又存心想要惹急我是不是?我就是这样,我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不像你们都喜欢藏着掖着。我喜欢你,我有什么错?”   “你很好,你没有错,行了吧,姑奶奶。可是现在这上上下下都传我和你的事,我有水洗不清啊。”   “传得好,传遍全中国才好呢。”   “真没见过这样不要脸的女孩,哎!”   宝欣气得脖子都歪了,这似哄非哄,似打情非骂俏的对话,让她对王东洋毫无办法。王东洋在宝欣发狂前赶紧走出茶水间,末了,回头一本正经地问她:“问你个问题,《把你的腿张开》是你写的?”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虽然题目明目张胆骇人听闻了些,不过写得还挺有思想的。”   这样一句表扬,把宝欣刚才的满腔委屈气愤,硬生生地压了下去,然而还是像百爪挠心,无法舒畅。   向王东洋的背影狠狠地撇撇嘴,宝欣也跟着走出去了,经过飘儿办公桌时,把药酒轻轻放在她桌子上,飘儿抬头对她感激一笑。   宝欣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想着飘儿若无其事的样子,再想起她身上的那些瘀痕,其实她也和王东洋一样,心里涌起千万个疑问。真的是夫妻打架么?他们不是一直很和谐美满的么?林烨看起来那么有教养,也会打老婆么?而这是个注重隐私的年代,无论她多么关心飘儿,她也不能多问的。   真的是万家灯火,冷暖自知啊。又有谁真正的看清谁呢?自己不就是有着一副前卫独行的外表,却有一颗古典传统的心么?王东洋,你什么时候,才能够了解到真正的我?靠近我,温暖彼此?   傍晚下班后,累了一天的飘儿提着大袋小袋的各色蔬菜回到家,林烨已经在家里了,从来不做家务的他竟然在拖地板。   本来不想理林烨的飘儿,诧异中还是问:“怎么这个时候拖地啊?一会走来走去的,一下子就又脏了。”   “拖地还要看时候?”林烨直起腰来疑惑地反问。   “那当然了,平时我都是吃饭后,你进工作室了才拖的啊。”   “哦,我可从来没注意过呀。”   “你还好意思说?快把地拖放好了,不然一会走路都会滑倒。”   林烨偷偷地观察飘儿的神色,见她好像没有什么表情,不知道她是原谅他了还是依然怪她,但听她这么说,就先去阳台放地拖了。飘儿明白林烨是想用行动来表示他的悔意,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地叹了口气。   身上的瘀痕还生疼生疼的她,换好鞋子,向厨房走去。林烨说:“今天做什么菜,我来吧,你去歇着。”飘儿说:“你来做?你哪会呀?”林烨推她到客厅,按她在沙发上坐下,亲昵地说:“我可以看菜谱呀,你就乖乖看一下电视吧。”   飘儿听了,心想算是给他个台阶下吧,两个人始终还是要生活在一起的呢。想到这,便对他点点头。听着林烨在厨房叮叮当当的声音,飘儿心里涩涩的暖暖的说不清楚。   好一会儿,飘儿去厨房看林烨弄好了没有。刚刚走到厨房门口,她就看傻了眼,厨房地板上、案板上、灶台上、柜子上、满是菜渣垃圾,地上水渍四溅,雪白的壁柜上有四只明显的黑色手指印,放调味料的架子也让他弄翻了,鸡精倒了出来……   林烨看到她,手忙脚乱中还高兴地说:“老婆,你再等一会,快有得吃了。”   飘儿心里本来就不痛快,终于忍无可忍大声说:“出来!你快给我出来啊!”   林烨拿着锅铲子,奇怪地说:“你怎么了啊,老婆?”   “怎么了?你看看,你看看你把厨房弄成什么样子啦,天啊,这地上,还有鱼鳞,鱼内脏!你走开,出去吧!”   林烨不知所措地看看厨房,又看看飘儿。飘儿见他还站着不动,走进去,推他往外走,还一边说:“你这一顿饭我不吃了,我受宠若惊,行了吧,平时也不见你帮忙做做家务,整个大老爷似的。”   林烨不情愿地挪动脚步说:“你发什么脾气呀,真莫明其妙,我这不是想让你开心吗?”   “想让我开心?你什么时候真心地让我开心过?你这样一弄,我得花多少时间清洁呀?”   小夫妻的导火索一旦点燃,就容易口不择言。也许飘儿潜意识中就是有点故意找茬儿,想痛痛快快地吵个架。结婚以来,他们还从来没吵过呢,一直忍一直忍也没忍出个好结果来。   林烨也生气了,把锅铲一扔,气鼓鼓地说:“走就走,别以为你叶飘儿有什么了不起,还得让我一个大男人这样低声下气地侍候着。”   “你低声下气?林烨,你好好问一下你自己,这么些年来,是你低声下气吗?你除了工作挣钱,家里你什么时候操心过?你以为就你会挣钱啊?”   “好好好,是我林烨没本事,是我林烨不中用,是你低声下气侍侯我行了么?你没有开心过是不是?那你到外面去寻开心呀!还守着我干吗!”   “你———林烨,你混蛋!”   “我混蛋?我还瞎了眼了我,以为你是个善解人意的女人,可谁知道你要么没表情的冷着一张脸,要么就像三魂丢了七魄,可我怎么也没想到你还是个泼妇!”   “是啊,你瞎了眼了,我是个冷女人!那是因为你没有本事把老婆捂热了。我是个泼妇?你还想我怎么善解人意?没有尊严地任你摆布么?你这个自私自利狂妄自大迂腐自卑的家伙,我就是泼妇,我宁愿我是泼妇,我不忍了,我不干了,行了吧!”   飘儿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站在厨房中央张牙舞爪地狂吼,把案板上的菜哗啦一声全都拨到地上。   林烨瞪着眼睛,他好像完全不认识飘儿了。想到昨天晚上对她的粗暴,再想到自己确实是对不起她,已经到了嘴边的恶言被他吞了回去,是到他忍让飘儿的时候了。林烨怕飘儿再撒野,想上前去拉住她,谁知道一碰到飘儿,飘儿为了闪避他而身体失衡了,打了几个趔趄,重重地滑倒在地上。   顾不得股骨传来的强烈疼痛,羞愤的飘儿迅速爬起来,用力地推了一下林烨。随着“哗”的一声大叫,林烨也滑倒在地板上。飘儿扭头往外面走,套上鞋子拿过袋子,头也不回地冲下楼去了。林烨爬起来想去追,飘儿已经没有了踪影。   重新回到家,面对着这一地的狼籍,林烨颓然地坐在客厅的地板上,一支又一支地抽烟。这日子是怎么了?为什么才开始努力着,反而硝烟四起?   重复地拨打飘儿的电话,已关机,林烨只好就这么坐在地板上,抽烟,喝酒。直到喝光了酒柜里的酒,飘儿还是没有消息。而他,却已经醉倒地地板上了。   冲出家门的飘儿,边抹眼泪边在大街上没有目的地游荡,直到再也走不动了,她才在江边的石椅子上坐下来。回忆往事,新愁旧恨全都涌上来。她明白自己也有不对的地方,可是林烨他是个男人啊,男人不是应该在女人发脾气的时候大度一些么?   也许,是他们两个人都压抑得太久了,当暴发点达到时,就全部原形毕露了。只是她自己怎么也想像不到,她吵起架来也可以这样强悍!   没有婚姻的时候,想要紧靠一个肩膀休憩从而安定下来。有了婚姻,有了这个肩膀的时候,却发觉这个肩膀并不是那么好靠的,靠了也未必安定。难道人对自己所拥有的东西总是充满怀疑?她一直以为是她在忍受着林烨包容着林烨,可是林烨对她也有这么多不满。既然这样,这个婚姻还有什么意义吗?   也许林烨也在不知不觉中厌烦她了吧。要不,她跑下楼梯的时候,林烨为什么没有追上来?她摸摸身上林烨昨晚留下的瘀痕,又摸摸跌痛了的右臀和股骨,眼泪再次忍不住扑漱扑漱地往下流,觉得全世界都遗弃了自己似的委屈。   不由自主地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耿元的声音在那边爽朗而犹豫地传来,她一听到他的声音,就哭出声来。耿元那边明显有筷子和盆碟碰撞的声音,想是在和人吃饭。他非常紧张地问她怎么啦?飘儿说不出话来,只顾哭。   耿元不停地叫她先别哭有事好好说,还问她吃饭了吗?她说,没有。耿元再问,你现在在哪?她说,在江边。耿元气急,说,你没事跑江边干吗,一个女人多不安全。你找一个有警卫保安岗的地方呆着别动,我这就去找你!说完耿元就“啪”的一声挂了电话。   合上电话,飘儿才知道她闯祸了。她怎么一字不差地按出耿元的电话号码?她怎么会对他无助地哭泣?她怎么可以让他来找她?要知道F城离Z城,就算走高速最少也要两个半小时啊,这么黑的天,出了事怎么办?他要真来了,她怎么办?   飘儿站起来,望着夜色下滔滔的江水,六神无主起来。   耿元本来正与他任法律顾问的企业老总们吃饭,谈兴正浓,飘儿一个电话,便把耿元的心揪了起来,脱口而出让飘儿等他去找她。   在开往Z城的高速公路上,耿元心里满是担心。飘儿那么内敛的性格,哭得这样失控,想是出了什么重大的事了。何况,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找他。   半路上飘儿给他发了个信息:“我想你还是别来了,我没事了。”耿元了解她此刻内心的矛盾,打她电话说:“我知道你没事了,高速路上也掉不了头了,就让我去看看你陪你说说话吧。你别乱想也别乱动,乖乖地在原地等我啊。”   一路飞驰,晚上11点45分,终于进入了Z市市区。他急切地掏出手机想要问飘儿的确切位置,可飘儿的手机是关机状态,便沿着江堤边一路东张西望地找下去。   飘儿来来回回地掀翻着手机的盖子,石椅上坐久了,感觉有点累,便理理头发向岸边的栏杆走去。这时一个巡警走上前来,拦住飘儿盘问。飘儿的工作证身份证都留在家里,无论飘儿怎么解释,巡警都不相信:“像你这样的女人,用得着跑来做这种生意吗?”飘儿羞愤地说:“什么生意,我都说我是报社的记者,你怎么不信?”“个个妓女被抓的时候,都说自己是正经女人啦。你要不是做这个生意,整个晚上一个人在江边来来回回干什么?”   “什么?妓女?!”飘儿望了一下四周,这个时候的江边,打扮艳丽的女子不知什么时候多起来。见到巡警在盘问飘儿,都纷纷绕道走了。一些民工模样的男人三三两两地跟在后面。   巡警说:“就算你没做违法事,可是你也得有身份证证明一下你的身份吧?”飘儿恼火了,说:“你是不是有毛病啊,你看我像那种人吗?”   这时,一辆银灰色的本田轿车停在他们旁边。耿元远远就看到飘儿好像有麻烦了,就大声道:“叶记者,你还在等我啊?不好意思,我来迟了,耽误你的采访了。”说着就打开车门走下来,向巡警递香烟。   巡警疑惑地接过,看看耿元西装革履的样子,问他:“她真是记者?”耿元说:“难道你从来不看报纸?来,这是我的名片。如果你再继续麻烦叶记者,我保留向你们领导投诉的权利。”巡警看了名片,连忙说:“误会误会。”   耿元拉着飘儿上了车,安慰她说:“这个巡警也只是尽责吧。别放在心上。”借着车内的灯光,耿元打量了一下飘儿:脸色苍白憔悴,衣服也不甚干净,上衣和裤子脏了一大片。心疼中不禁理理飘儿额角的头发,说:“告诉我,到底怎么了?”飘儿咬着嘴唇不说话。   耿元又问:“有吃东西吗?”飘儿摇摇头,她咬紧牙关,命令自己不要流泪。耿元见状便说:“什么也别说了,我们先去吃东西。”   耿元找了一家专门吃粥的食馆,给飘儿点了生滚鲫鱼粥,说:“心情不好时,喝粥最好。”粥一会儿就上来了,可飘儿还是坐在那儿低着头喝茶。耿元知道她是不好意思了,帮她盛好,搅拌凉了放到她面前,说:“快吃,太凉了就腥了啊。”飘儿才一小口一小口地喝起来。   “好吃吗?”耿元问。礼貌迫使飘儿抬头对他笑笑,算是作答。耿元见她笑了,一颗心才放下来,笑着要她多吃。   吃完东西,飘儿愧疚地说:“这要你……打搅了你……要你这么晚了还赶过来,真不好意思。”耿元说:“怎么这样说呢?上次你不也是来照顾我的伤么?算是让我还个人情吧。”“谢谢你。”“看你,怎么一到我这,说话就别扭起来了,都不像个记者了。”飘儿又尴尬地低下头去。   耿元深深地看着她,说:“飘儿,你这样让我担心,心里要是不痛快,就和我说说吧。”飘儿低着头,闭口不语。“好,你不想说也行,已经很晚了,你家人会担心的,我送你回去吧。”   听了这句话,飘儿才想起,自从她把关掉的手机再打开后,林烨一个电话也没有来过,想到这,她心酸极了。   原来,林烨是不在乎她的死活的!她赌气地说:“我不想回家!”耿元说:“不回家,那怎么行?你的衣服……何况你也要睡觉呀。”飘儿说:“反正我不回家,你别管我。”   耿元叹气,把她拉出食馆再推上车。飘儿惊慌地问:“你要把我带去哪儿?”耿元说:“既然你不回家,我给你找个休息的地方吧,一会路过看哪家的服装店买套衣服换了吧。”飘儿默许了。   街道边上所有的商店都关门了。耿元说,别担心,我车厢里有一套白色的运动衣,是我准备明天去打球用的,一会你洗澡后就穿它吧,再把你身上的衣服洗了,让酒店帮忙弄干,明天就可以穿了。   飘儿对耿元的细心感到些许吃惊,一直以来她都觉得耿元是个不会照顾自己、也不会照顾别人,只会打官司的男人。耿元的车停在他们第一次见面的酒店,耿元坐在车上沉吟一会,又把车调转头开走了。   最后在“杏花酒店”,耿元帮飘儿开了一间双人标准间。耿元解释说:“单间已经没了,听说你们这儿正是旅游节?”飘儿点头,小声问:“刚才为什么把车调头走啦?”耿元迟疑一下才说:“是怕你心里难堪,怕你误会我。”飘儿听了,又低下了头。   把飘儿安顿好,耿元说:“你好好洗澡休息吧,我走了。”   “走?去哪?”   “回F城呀。一下子就到了。”   “已经凌晨1点多了啊?你也累了,我不放心你开车。”   “没事的,我习惯了开夜车。”   “总之你不能现在走,这房间有两张床,你睡另外一张吧。”   “这……”   “你……你看看电视,我去洗澡。”飘儿说完,把电视摇控器交给他,拿过他白色运动衣进了浴室。   不一会儿,飘儿出来了。耿元看到她立刻哈哈大笑。飘儿疑惑地问:“你笑什么?”耿元说:“你穿着我的衣服真像只肥企鹅!”   飘儿看看镜子里,肥大衣服下自己的滑稽相,忍不住也笑了。插上电吹风,正准备吹头发。耿元走过来,没等她拒绝,就抢过电吹风说:“还是我来帮你吧,今天流那么多眼泪,想你是没力弄头发的了,要是烧坏了这长发,那就太可惜了。”   飘儿坐在大镜子前,背对着耿元,默默在坐着。染成浅棕色的长发在耿元的手指上缠绕,房间里只有呼呼的电吹风在作响。耿元撩起飘儿脑后的头发,看见了那些暗青的瘀痕,吃惊得停下了动作,盯着看了一会,还是忍不住问:“这是怎么回事?”   “啊?什么?”   “这……你脖子上的这些……这些……是怎么回事?”   飘儿连忙把头发从耿元的手中扯下来遮住颈项,呐呐地说:“没什么,我不小心弄的。”说着还下意识地把衣服向上拉了拉。   耿元却不相信地按住她,把她颈后的衣领往下拉,于是他看到了更加多的瘀痕。   “飘儿,你老实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不都说了吗,我不小心弄的。”   “我要是相信,我就不是耿元了。你有什么可以和我说,我会帮你的啊。”   飘儿掩饰地站起来,说:“晚了,睡觉吧。”   耿元拉住她,说:“不行,你非把事情说清楚不可,是不是他打你了?这狗娘养的……”   飘儿不知道怎么解释,只是一味地说:“不是的,不是他打的。”   耿元拖着她走到床前,把她强行按下去。   “你要干什么啊?”飘儿惊恐地说。   “你躺好,我脱衣服啦。”   “我不要!”飘儿虚弱地挣扎。   “不要也得要!”   飘儿没有力气反抗,屈辱的泪水流出来,声嘶力竭地说:“你们都一样,你们都那样自私,混蛋,王八蛋!我不要啊!你放手啊!”   耿元脱掉飘儿的上衣,看着她背部白皙皮肤上的瘀痕,都有点不相信这是他亲眼看到的!   他紧紧地闭上眼睛,强制自己先别发火,只问:“疼吗?”   原来耿元只是想检查她身上的伤,飘儿慢慢地安静下来,趴在床上,咬着嘴唇缓缓地摇头。   “你有擦过跌打药油吗?”飘儿背对着他,没有回答。   耿元给酒店服务台打了电话,让他们立刻帮忙买瓶“黄道益活络油”拿上来。   飘儿想转身拉好衣服,可是耿元阻止了她,说:“你先这样趴着啊,别动,这些瘀伤,如果处理不好,会有疤痕的。现在必须要让瘀血都消散了,你忍一忍啊。”   飘儿没有说话,听话地趴在床上。耿元看着她微微抽动的肩膀,知道她是哭了,想安慰,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装作看不见。他盯着飘儿身上那些瘀伤,联想到种种的可能。   他非常担心,飘儿是不是活在家庭暴力中,可是飘儿不愿意说,他也不好再问了。加上以前除了那方面的缺憾,飘儿从来没有说过她先生的不是。在他们夫妻间,他始终是个外人,也许连飘儿的朋友他都算不上。   只是,他十万火急地来到这,为的是什么?这样胡乱想着,有人敲门,服务员送东西来了。耿元让她们把账记好,说了声谢谢便关上了门。   刚刚触摸到她的瘀伤,飘儿抖动了一下,耿元便放轻了力度。越是好的皮肤,越容易受伤,到底是谁给弄成这样的呢?   擦完了飘儿的后背,耿元想把她翻过来看她面前还有没有瘀痕。飘儿不肯动,耿元以为她是害羞,不好意思了,便哄她说:“哎呀,都这时候了还怕什么,应该看的早看过了。你就当我是医生吧,啊?”   说着硬是把她翻了过来,拉下胸衣,胸前的青瘀比后背的还要多!拨开飘儿脸上的头发,才发现她满脸泪痕。   他放下了瓶子,小心地拉起飘儿,把她拥进怀里,说:“哭吧,飘儿,想哭就哭出来吧,这儿没别的人,别忍着,哭吧。”   飘儿伸出手环抱着耿元宽大的腰围,扑在他怀里,呜呜地哭了起来。哭了好一会,耿元说:“飘儿,要是撑不下去了,就离开他吧。”   哭泣中的飘儿知道耿元误会林烨了,一边抽泣一边说:“不,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他不是故意的,我知道他不是故意的,他不会打我的。”   “可是你身上的伤怎么解释?整整一个晚上了他一个电话也不打给你,这怎么解释?”   飘儿又语塞了,好一会,坚持说:“林烨不是这样的人,他以前真的没有打过我。这次是意外。”   “是不是他知道了我们的事,才恼羞成怒?”   “不,不是,没有,真不是……这真的是意外!”   “好,好,就当这次是意外。来,我帮你涂了胸前的吧。”   “……还是我自己来吧。”飘儿小声说。   耿元也不勉强,把活络油递给了她。   飘儿转过身背对着耿元,涂药去了。耿元随手掏出手机看看,上面有林瑛发来的短信息。吃饭时走得急,没有理林瑛的询问。耿元看看时间,已经凌晨2点多,也不便回复了。再看飘儿,已经穿好了上衣。她的情绪也稳定了下来。耿元对她说:“擦好啦?那快去洗洗手,休息吧。”   从洗手间回来时,耿元已经替她铺好床。一阵温暖涌上来,林烨从来没有为她铺过床啊。   飘儿听话地钻进被窝,对耿元说:“谢谢你,你……你也去睡吧。”   耿元坐在床前的凳子上,对她微微一笑说:“谢什么呀,我不累,看你,哭得眼睛都肿了,快睡啊,我看你睡了,我再睡。”   飘儿“嗯”了一声,闭上眼睛。她确实非常疲惫,不一会就睡着了。耿元轻轻地握着她的手,看着她睡梦中平静的脸和她睫毛上隐约的泪痕,暗暗地叹息。这样的女人,真难以想像会有男人舍得虐待她,但愿像她说的,这只是个意外。如果再让他知道有下次,他就要利用法律,去保护她了。   早晨飘儿被一阵电话声吵醒,睁开眼睛,看见耿元竟然趴在她的床边睡着了。耿元也醒了,揉揉眼睛,说:“谁的电话这么早。”   “昨晚,你……就睡在这?”   耿元伸了个懒腰,笑笑说:“是啊,我怎么就睡在这儿了呢,有床也不睡,也许是这儿有美女,脚不肯走开的缘故吧。”   飘儿被逗笑了,说:“你快接电话吧。”   林瑛在电话中问:“耿总,今天你有几个客户要见,时间表我放你桌面上了,你怎么还不回来上班?”   耿元看一下时间,都早上8点30分了,一时半会也赶不回去,加上他也不放心这样就走,就说:“小瑛,你先处理着,有当事人来找,就说我出差了,下午回去。”   林瑛迟疑地问:“出差,怎么没听你说过?你到底去哪啦?”话一出口,林瑛就后悔了,一个小员工怎么能追问老板的去向呢?便接着说:“好的,我会和他们解释的,耿总先忙吧。”   飘儿不安地说:“会不会耽误你的工作啊?”耿元说:“没事,助手能干着呢。”   正说着,飘儿的手机也响了,是林烨。看着那个熟悉的号码,飘儿突然间就很委屈愤恨起来。   “老婆,你在哪儿啊,昨晚一个晚上你都去了哪儿啊?是我不好,是我不对,我让你生气,我不尊重你,我……”电话一通,林烨就急切地问。   见飘儿不说话,林烨又急急地说:“我……是我不好,对不起,老婆啊,昨晚我找你的,开始你手机一直关机,我打了好多次都不通。后来,我心情很糟糕就一直喝酒,后来……后来我喝醉了就睡到现在了。老婆,你在听我说吗?你在哪儿,有没有出事?你回来吧,要不我去接你?”   飘儿忍着泪水默默地听林烨的解释,淡淡地说:“谢谢你的忏悔,我很好,我不会有任何事,我只是想一个人呆呆。”   “一个人?真的一个人吗?对了,刚才你表妹瑛子打电话来家里找你了,还是她的电话把我吵醒的呢。”   “她找我什么事?”   “没什么事,就说拨错电话了,还说过段时间来看我们,不说这个了。飘儿,你快告诉我,你在哪儿?我这就去接你。”   “我想回去的时候,会回去的,现在你就让我一个人呆呆吧。”   “你还在恨我是吗?”   “我不想说这个……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可是我现在想一个人呆一下,可以吗?求你了,林烨。”   林烨只好说:“那……好吧……有什么事记得给我打电话。”   见飘儿放下了电话,耿元装作什么也没有听见,只对她说:“睡够了吧?不够的话继续睡。”   “不睡了……”飘儿摇头,抹抹眼角说。   耿元故作轻松地说:“那要是睡够了的话,去洗脸,我带你下去喝早茶。”   “不,我不下去喝茶了。”   耿元想一了下,明白她是怕遇到熟人,便说:“那我们叫点心上来吃,不管怎样,这早餐还得   林烨由于昨晚的醉酒和心情的低落,早晨醒来,头痛欲裂,他请了事假。   请假后第一件事就是打飘儿的手机,谢天谢地,终于通了!可是飘儿在电话中的客气,让他懊恼不已。他知道以飘儿的性格,这种平淡的拒绝其实是很深的幽怨。冷静下来后,他回想飘儿情绪失控时说的每一句话,深深地自责。   林烨并非是一个迂腐到谈性色变的男人,他何尝不明白在这个什么都可以摊开来说的年代,看个性专科医生并没有什么大不了。他只是害怕听到医生会给他最坏的结论,要是那样还不如死了好……   最后他还是忍不住给李芳打了电话。吱吱唔唔地说了几句,李芳听明白是小夫妻闹别扭了,说她没见过飘儿。林烨再给玲玲打了电话,玲玲也说飘儿不在她那儿,她还训了一顿林烨。林烨只得一个劲地向玲玲认错。   林烨又给其他几个飘儿的同学朋友打了电话,都说不知道。他这样一问,飘儿的朋友都忙开了。飘儿的手机繁忙地响起来。先是李芳,后是玲玲,再是其他的人。飘儿开始还平静地说她没事,好着呢,只是想一个人呆呆,后来干脆关机了。   飘儿的心是不是凉了冷了?她昨晚在哪儿过夜呢?她会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吗?不,不会的,飘儿不是这样的人。林烨敲着自己的额头,可是他没有办法不胡思乱想。   随手拉开电脑桌子下的抽屉,里面有许多个牛皮大信封,已经开启了的。林烨抽出里面的东西来看,每个信封里面装的都是各大城市著名医院性专科的资料,这些信封邮戳日期不一。飘儿暗中为他做了这么多,他竟然一点也不知道。飘儿到底托了哪些关系,才会使北京那个著名的专家亲自给她回信?如果在以前,他看到这些东西,一定会感觉很受伤,甚至恼怒,可是现在,他却感觉到震撼和虚空。   再看书架,那么多关于性的书籍,飘儿这些年来,偶尔在他耳边不经意说的那些话,应该也是她从这些书籍中学来的吧?而他每次都是用冷嘲热讽的言语来对待她,如果换作他自己,又该有多难堪?   他记得,以前飘儿有时还会主动地撩撩他,他心里喜欢飘儿那种时候的风情万种,可他表现出来的却也是冷漠的拒绝,甚至会说她怎么这样淫荡。天才知道,那不是他的真心话啊!而这一年多来,飘儿渐渐的什么也不做了,如果他不碰她,她绝对不会碰他。同在一张大床上,一人一张被子相安无事,林烨曾经想,什么事情习惯了就好。这段时间来,飘儿对他好像又温馨起来了,他对飘儿也尽力地温柔一点。可是,那个吃“伟哥”的夜晚,彻底的打破了这一切。   打破了,也没有什么不好。自古来,都说破有利于立。打破了,撕破了,才清楚地知道对方心里真正想的是什么。再次随手打开飘儿的电脑,里面保存的多是她的各类文章。也许是潜意识中感觉到危机了,想从中寻找一些了解飘儿的痕迹。把飘儿娶回来,他对她所做的,好像除了挣钱还是挣钱。飘儿到底喜欢去哪些地方,除了写文章还喜欢做些什么事,都有哪些异性朋友,甚至飘儿穿几号鞋子,几号内衣,他都不知道。印象中有时出差给她买的衣服和饰物,她好像也没有用过。   林烨打开衣柜,找出他给飘儿买的衣服,经过和飘儿自己买的对比,才发觉他买的衣服确实是有点俗气。可是为什么每次他问飘儿,她都会说“好看,喜欢”呢?   在衣柜的最底层,有一个灰色的大盒子。林烨好奇地打开,里面是一套紫色的连衣纱裙,一套紫色的蕾丝内衣。他竭力地想,好像从来没有见过飘儿穿过。裙子的手感非常好,内衣也是名牌的,按理说,平时飘儿不是个崇尚名牌的女人。这几百元一套的内衣,她不太可能会买。那么这是别人送的?还是她珍藏的?别人送的,是男人还是女人?自己珍藏,是出于什么原因?林烨抚摸着盒子里的裙子和内衣,不无好奇地猜测着。   盒子底下还有一颗纽扣,黑色暗灰纹样的,个儿比较大,像是男人西装上的那种。可能是使劲扯下来的,因为订线的地方有一个小口子。它们怎么会放在一起的呢?林烨把盒子倒过来,又把衣柜翻了一次,再没找出别的什么奇怪的东西来。   隐约地记得,这条裙子这套内衣,他好像在梦里见过。已经记不清楚哪一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没有内容的梦,梦里一直在追着什么人似的跑啊跑啊,那个人就是穿着紫色的裙子。他还记得他醒来后,一直冒冷汗呢!   飘儿只离开一个晚上,他就坐立不安。要是飘儿永远离开不再回来怎么办?林烨像个泄气的皮球,平躺在地板上,四肢伸成一个“大”字。   他想起他曾经在心里承诺过,如果飘儿找到比他更加合适的男人,他会放手的。林烨抹了一下眼角,找到车钥匙,他应该出去找找飘儿的,不管找到还是找不到。   换好衣服,出门前,他想起电脑还没有关,便向书房走去。电脑中,鼠标的位置正指向短篇小说,他动了一下,文件夹里一个标题幽灵似的闪入他的眼帘———《紫色的梦,灰色的流年》。   林烨忍不住打开了文章,看起来。小说写一个无性婚姻里的女人,因为寂寞和一个网络男人好上了,女人为了这一次放纵,买了紫色的裙子和内衣。小说写到这儿,就没有了下文,看样子还没有完稿。他又查看了文件属性,显示创建时间是几个月前的了。   想起盒子里的紫色裙子和内衣,林烨坐在电脑椅子上,不禁浮想联翩。   这时,门铃响了。林烨赤着脚飞奔过去开门。一看,失望写满脸,来的是玲玲。   林烨没心情理她,玲玲一路跟着林烨一边问他到底把飘儿怎么样了,竟然让她离家出走。林烨没好气地说:“哎呀,我够烦的了,你别再添乱了好不好?”玲玲说:“不行,是我介绍你们结婚的,你们过不好,我心里也不好过。”林烨软下口气:“玲玲,直至现在我都感激你。但我们夫妻的事,你别插手好不好?我承认这次是我不对,可是我没有怪过你呀。”   “我不管你们哪个对与不对,我只想知道飘儿姐在哪,安全不安全。”   “哎呀,你以为我不想知道啊?我关了电脑,正准备出去找她了。”   “我今天轮休,我陪你去吧。”   玲玲看着林烨伸手关电脑,忽然惊叫:“啊,这个小说几个月了,飘儿还没有写好啊?还骗我说已经有结局了,真是的。”   “这个小说你知道?”   “当然,还是我和她一起设计的情节和结局呢?”   “你说,情节是你设计的?结局会怎样?”林烨紧张地问。   “这个婚姻里的那个女人确实太可怜,我希望那个女人能走出去,尝试一下做女人的快乐。”   “你认为那个女人很可怜?她应该这样做?”   “废话,当然啊,我是女人,我懂女人啊。谁让她老公不中用,还那么迂腐自私。他戴绿帽子活该。要是我,早离婚走人了,还和他耗尽一生啊?这女人已经够伟大的了。”   林烨听了,心里有气,却无法作声。玲玲看他一眼说:“哼,你是男人,当然不会同意。快关电脑吧,抓紧时间。一会我们去海边和郊外找找。”   林烨喜忧参半地关了电脑。喜的是,这个小说故事玲玲说是她和飘儿一起编的,忧的是玲玲那些一针见血的话。   去海边的路上,林烨问玲玲:“你家俊杰,到底什么时候才把你弄出去?”玲玲的表情一下子阴沉下去,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这边的手续都弄好了,可是俊杰说那边的移民局目前不接收华人了。”林烨说:“你也真是没心没肺,他说什么你信什么。你不会自己咨询一下当局啊?”玲玲说:“他经常打电话回来的,我不想去问当局。我信他,除非他亲自和我说他不要我了。”林烨听了摇头,不再说话。   吃过早餐,耿元见时间还早,对飘儿说:“走,别窝在这了,我带你去个地方。”飘儿问:“去哪啊?”耿元笑说:“去了就知道了,放心好啦,我不会卖了你的。”飘儿想去散下心也好,便换上了酒店帮忙烘干的衣服,上了耿元的车。   耿元把飘儿带到了海边,飘儿奇怪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来这儿吹海风?”耿元笑答:“这还不简单,你发过许多文章给我啊,你在许多文章中,都有这个场景。上次我去湛江,路过这,下来看了一下,是不错的地方啊。”   飘儿听了,心里暖暖地感动。林烨就从来不看她写的文章,也不会知道她喜欢看海。   初冬的海边。风吹得人直打哆嗦。飘儿却脱下了鞋子,向沙滩上走去。海边有几对很年轻的情侣在嬉戏。飘儿跳向海浪,又跳回来。耿元远远地看着她的率真,心里感慨万千。她先生如果这样的女子都不珍惜,那真是他的损失啊。   看到飘儿向他招手,耿元走了过去。飘儿说,你把皮鞋脱了呀。耿元为难地说,不,不,我不习惯光脚的。飘儿按他坐在沙滩上,硬是脱了他的鞋子和袜子。耿元只好学着她一样走在潮湿的细沙上,海水冰凉,海风寒凉,可是感觉出奇的舒畅。玩累了,他们便沿着海岸散步,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像是约好似的,大家都没有提起任何尴尬的话题。   初冬的太阳照到了半空。飘儿转过身,对耿元说:“我知道你很忙,你下午要赶回去的。我们回去吧。”耿元笑看着她说:“哦,你兼职我的秘书了啊?嗯,下午是要回去。不过,不回去也可以。只要你开心。”   飘儿低头,再抬头说:“我很开心,真的谢谢你。”耿元伸手掐掐她的脸说:“谢什么呢?我们之间,不言谢,好么?”飘儿听了,点点头。然后耿元张开双臂,飘儿投了进去。耿元拍拍她的背说:“一会我送你回家吧。”飘儿在他怀里又点头。   “好好对自己,要尽量让自己开心一点,知道吗,傻丫头?”飘儿再点头。   “不会是哭了吧?快擦干眼泪,不哭啊。”飘儿擦了眼泪,抬起头,对耿元笑笑,说:“谁哭啦?你看,没眼泪啦。”   耿元耸耸肩膀,说:“好,没哭。呵呵,是我会错情了,走,我们走吧。”   回去的路上,耿元说:“把你的手机给我。”飘儿以为他要打电话,便递给他。他打开她关着的手机,输入了他办公室和家里的电话号码,还有备用的手机号码,不经意地说:“以后要是没地方吃饭没地方睡觉了,不想麻烦别人的话,就来麻烦我吧。”飘儿接过手机,看了看,又把手机关掉了。   车里的音响缓缓地放着刘若英的《奶茶情歌》,耿元从后视镜中看到她融入音乐中的神情,说:“这是我在网上随便下载的,你也爱听?”飘儿说:“嗯,喜欢她的淡然与知性。”耿元笑了。这不比较还好,一比较,才发觉飘儿与刘若英无论气质还是神韵,都有许多相似之处。   才放了三首,声音便变成男声了,是那种苍凉喑哑的声音。飘儿听清楚了歌词后,吃惊地问:“这是什么歌?谁唱的?”耿元说:“歌名叫《爱是寂寞撒的谎》,至于是哪个唱的,我真不清楚。”飘儿震撼于作者的智慧与感悟,恍惚中不停地默念:爱是寂寞撒的谎?爱是寂寞撒的谎?……   耿元想,也许没有哪个生活在钢筋水泥森林中的成年人,听到这个歌名,心灵不会或轻或重地被戮一下的吧?   初冬的这个中午,暖阳高照的海边盘山公路上,飘儿和耿元的车,就这样与林烨迎面开来的车擦肩而过。谁也看不见谁,一辆向前,一辆向后。   飘儿回到家,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是的,她是属于这儿的,不管她去过哪儿,她都要回来的地方。   客厅里满是啤酒瓶子和红酒瓶子,看来林烨没有说谎,昨晚他真是喝醉了。   好不容易才收拾好客厅,她看到卧室的衣柜柜门大开,她一件一件地把衣服归回原位。看到最底层那个灰色的大盒子也在衣柜的外面放着,她怔了一下,拾起来,打开一看,里面的东西全都还在。   她想应该是林烨翻过了,他怎么会想到翻衣柜的呢?平时衣服都是她收拾折叠的。他看到这个盒子,会不会乱想?飘儿心虚了,虚汗都冒了出来。是她太大意了,这个盒子,怎么能放在这儿呢?可是,现在林烨已经看到了,如果再藏起来,他会更加疑心,干脆就放这儿吧。   飘儿坐在卧室的地板上,轻轻地抚摸着紫色的裙子和内衣,还有她趁耿元不注意时从他西装上掐下的纽扣。这些东西对于她,有着旁人所不理解的意义,就像《廊桥遗梦》中年老的弗朗西斯卡,珍藏着的关于罗伯特·金凯的匣子。只要她不说,是没有人知道的。要是林烨问起,她就说是朋友送的生日礼物,她嫌颜色太艳一直没穿好了。   谎言一旦说过第一次,就得这样一直圆下去。她别无选择,不是吗?   飘儿以为林烨上班去了,他对工作比对任何东西都在意,小小的家庭矛盾,又怎么动摇得了他?想到林烨可能要晚上再回来,她和衣躺在床上睡着了。醒来时已是傍晚5点多,飘儿洗了脸,打开冰箱,找出里面存着的蔬菜,准备做饭。   外面传来了开门的声音。林烨回来了,玲玲也跟在后面,他们听到厨房有声响,吃惊地你看看我,我望望你,不约而同地向厨房奔去。   先是玲玲大叫:“飘儿,你在家啊,昨晚和上午你都去哪儿啊?害得我和林烨哥到处找你。”林烨看着飘儿若无其事的样子,压抑着喜悦说:“你回来啦?可担心死我了,手机也不开。”飘儿看也没看他,淡淡地说:“我不是说了么,我只想一个人呆呆而已。我这不是回来了么?”玲玲推推林烨,示意他好好认个错,便出去客厅看电视了。   林烨慢慢走近飘儿,小声说:“飘儿,我知道是我不对,是我不好,我以后改,还不行吗?你别这样装着没事的样子,你骂我吧,要不我再让你打我几下,推我几下,好不好?”   飘儿眼泪涌出来,停下切芹菜的手。林烨上前一步,拿开她手中的刀,看她的脸,黑眼圈又加重了,又看看她脖子上的瘀痕,愧疚地问:“还疼吗?”飘儿摇头。林烨说:“我保证下次不了,相信我好么?”飘儿抹抹眼泪,沉默了一会,觉得自己既然回到家来,就不能再和他斗气,便说:“我也有不对的地方,好了,都过去了。你到外面陪玲玲吧,饭一会就好了。”林烨不放心地问:“真的都过去了吗?我们,重新开始?”飘儿又点头。林烨虽然心里没有足够的底气,可还是高兴地出去了。   而飘儿,对着案板上的芹菜,拿着菜刀,却走神了,重新开始?那就重新开始吧。这样想着,心思又回到做菜上去了。   吃完饭,玲玲在厨房帮飘儿洗碗。玲玲问:“飘儿,你们到底为什么吵架啊?”飘儿说:“没为什么,夫妻嘛,总会有红脸的时候。”玲玲嘟嘴说:“哼,林烨哥不说,你也不说,我看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飘儿白她一眼说:“你别瞎猜啦,真没什么大事。”玲玲还想说什么,林烨在外面喊:“飘儿,李芳的电话。”   李芳在电话中生气地说:“你怎么不玩失踪,舍得回家啦?好家伙,厉害啊,耍大牌了啊,手机都关了,回来也不说一声,要不是我打电话问林烨知道你回来了,我还差点报案了呢。”   “别损我了,芳姐,你怎么知道我昨晚不在家?”“你们林烨到处找你,我怎么不知道?现在没事了吧?”“没事了,芳姐。”“能够自己回来,就说明这事过去了。以后有事,记得找妇联啊,芳姐不是省油的灯,会帮你摆平的。”   飘儿听了,不禁好笑,说:“好啦,我知道啦,谢谢组织的关怀。我还要洗碗呢。明天有空再聊。”“好的,去吧。有家,得好好珍惜才是啊。”“你别拿我当你的当事人好不好,晕死了。”李芳哈哈大笑地挂了电话。   林烨说:“这个李芳,挺关心你的。”飘儿说:“她是个很好的女人,只是你不了解人家。”林烨又说:“还有那个宝欣,下午也问过我你回来了没有。”飘儿生气地说:“你怎么和全世界的人都说了我离家出走呀?”林烨说:“我没说呀,我只是问他们知道不知道你在哪儿而已。”飘儿不和他理论。林烨小心地问,又生气啦?飘儿说:“没有。”   才将消毒柜的开关按着,林烨又叫:“飘儿,电话。”这次是宝欣。宝欣问了和李芳一样的问题,最后她说:“飘儿姐,王东洋在旁边呢,他想和你说几句。”飘儿沉默了一会说:“好吧。”   王东洋问:“飘儿,你没什么事吧?”“没事啊!”“你们打架啦?”“没有啊。”“我知道我问你也问不出什么来,但真的希望你能好好的,知道吗?我……和宝欣都很担心你。”“我知道,谢谢。你去陪宝丫头吧,我还要做家务呢。”“好,那我挂了啊。”   放下电话,王东洋对宝欣说:“谢谢你。”宝欣说:“谢我干吗,我也担心飘儿姐呀。”王东洋说:“你明白我为什么谢谢你的。”宝欣沉默一会说:“我有这个荣幸,在你心里的地位变得像她一样吗?”王东洋摇头,宝欣紧咬嘴唇。   王东洋说:“你是你,她是她,你们是不一样的,知道么,臭丫头,别和任何人比,你就是你,性格鲜明得让人莫名其妙地喜欢的宝欣。”宝欣听他这样说,如坠云雾,分不清他是玩笑还是真话,却又不敢追问下去。王东洋一拍她脑袋,说:“走吧,请你喝酒,别发呆了。”宝欣吐吐舌头,连忙跟着他走了。   晚上睡觉时,林烨去脱飘儿的衣服。飘儿本能地抗拒,紧紧地捂着她的睡衣说:“我……我今天不想。”林烨说:“不是啦,你想哪去了,我……我是想给你涂药油啦。”飘儿听了,便任林烨轻轻脱去她的睡衣。   林烨终于看清楚了飘儿身上的瘀痕,想到平时飘儿的皮肤敏感到经常不知道怎么的就会有青瘀的,他却那样粗暴地对待她,愧疚深深地涌上心头。他当时怎么会只顾着自己的感受想要证明和发泄啊?这样他和强奸犯有什么不同?   初冬的夜晚风吹得这样凉。没有月光,没有秋虫,没有霜露。   在这样冷清的夜值班,是件不可推卸的工作。李芳坐在三楼的窗台边,心里有一些像是轻松,像是沉重,像是惬意,像是忧伤的含义复杂的东西在迂回曲折地漫游着。   这种说不清的感觉,像窗外小城中的万家灯火,细细絮絮的,忽明忽暗,看在眼中便在心里泛起了诡异的流光,有的宁静,有的晃动,都是不甚明了的。   可是隐隐的觉得,有什么东西悄悄的从心底漫上来,麻醉似的抓了心脏几下,再轻轻地滑到咽喉间,在舌尖上绕了几圈后,又悄无声息咽回去。   能够让李芳这样泛起心潮微澜的,还能有谁呢?   刚才霍靖打来电话,说安红背地里收过别人不少钱,还背着他利用他的权势,帮一些人搞过工作调动办过事。他无意中知道后,非常生气,压制不住怒火,和她吵了一架。   “你们夫妻的事,告诉我干吗呢?不是说好不提安红和你的家庭的么?”   “是我不好,可是,我不和你说,又能和哪个说这些呢?她的私房钱比我所有的积蓄都要多出许多倍,这些钱来路不正呀。我真担心再这样下去,受她牵连栽倒了我都不清楚怎么回事。”   “那你和她说清楚,要她以后别这样了。钱都收了这么久,要退也不好,再说,事也给人家办了。”   “我是和她说了啊,一直都告诫她不要乱来。平常她都是答应得好好的,可是谁想到她暗地里又是一套呢?她不知道我面临的压力有多大,许多人在看我的笑话,在等着我栽跟头啊。我大声说她几句,她还骂我不会当官,说什么不趁现在还在位捞点油水,以后要有什么事,她们母女要喝西北风之类的话。气得我快要吐血了,我以前真是没想到她这样的啊。”   “靖,别在我面前说另一个女人的不是,好吗?特别是安红的。”   “好吧,不说这个了。你在干吗呢?”   “我在值班。”   “在办公室?你一个人吗?”   “是的,我一个人。”   “我也在办公室喘气呢,要不我过去陪你,咱们聊聊天?”   “这样……合适吗?你……还是别过来了。”   “没事,市府这边也没几个人了,都走光了。我让小肖送我过去,一下车我就走上你办公室。我也想你了,你就陪我聊聊吧,我实在是想找个人说说话。而且,我也好久没喝过你冲的咖啡啦。”   “好吧,你小心点啊。”   李芳放下电话,站起来,拉开窗帘,观望着窗外小城的无边夜色。那种说不清的感觉又开始在心里涌动,甚至比开始时更加汹涌。这段孽恋,也许是退出他们人生舞台的时候了。就算偶尔的靠近一下,又能够温暖彼此多久呢?他们都老了,还能够折腾多久呢?   不一会儿,便有人敲门,霍靖站在门外,与来开门的她四目相对。他默默地走进李芳的办公室,在棕红色沙发上坐下。桌子上,已经摆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霍靖端起来深深地呼吸着往上冒的热气,陶醉地说,嗯,是蓝山,真香啊。   喝了一口,他自言自语说,怎么我自己冲的,没有你的这么香这么醇呢?   李芳微微一笑,在他身边坐下来,说,那是你笨吧。来,这还有一包薯片呢。   霍靖侧过头,深深地看她一眼,问,芳,这些天你还好吗?我也忙,不忙时也不方便给你打电话。   “好,我很好的。”   “想来我是挺自私的,要不是和安红吵架了,我还真不会给你打电话。不是不想,是怕……”   李芳眼里一下子涩了,忙阻止他说下去,说,我早就习惯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霍靖一阵沉默后问,陈天佑和你怎样了?   “你怎么问这个?没有怎么样啊,还原来那样。“   霍靖“哦”了一声,低头喝杯里剩下的咖啡。喝完后,问,最近你们妇联在忙什么呢?   “就忙单亲家庭和纯女户等贫困家庭的救助,这个工作挺烦琐的,要和多个部门配合。完了还要组织相关人员,下乡去看望一些特别困难的家庭。你不知道,许多这样的家庭的困窘,无法想像啊。“   “哦,是这样。对了,我看到你们交上来的工作报告了,好像救助数目还挺大的。”   “财政和其他资助单位到位的钱就是这么多了,总额是大,但分到个人就那么一点了。名额有限,下面一些基层还有人利用私权,帮自己的亲戚造假资料,骗取救助金,这才让人寒心啊。”   “这么一点钱也有人想占便宜?”   “人都是自私的,哪个没有贪念呢?只是看程度和看他要贪的是什么吧。”   霍靖若有所思,说:“你的意思是说,要我原谅安红?”   “我什么也没有说。她是你的妻子,应该怎么样,你自己看着办吧。只是,我觉得安红不是个坏女人,而我对她始终是有愧的。我没有资格评说她。”   “芳……你要我怎么样说你才好?”霍靖听了,动容地抓住李芳的胳膊。   李芳对他笑笑说:“那……就什么也别说,你还要咖啡吗?”   霍靖看着李芳平和的笑容,心中又是一阵感叹,对她摇摇头,拉过她的手,默默地把李芳拥进怀中。李芳也默默地伸出双手,紧紧地环住霍靖的脖子。这个怀抱,是那么的熟悉,又是那么的陌生。她得不到他的永远,也永远忘记不了他给的瞬间。   在爱情中,付出和获得,难道向来都是这么不对等的吗?还没来得及思考,霍靖就吻上了她的脸,然后是她的唇。也许,是最后一次了。李芳无限感伤地想。她一阵心跳加心痛,低吟一声,闭上眼睛,心甘情愿地和霍靖在这个微寒的深夜沦陷了。   从Z城赶回F城时,已经是下午3点多。耿元把飘儿的影像从脑海中强行抹去,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中。林瑛看他的眼神闪烁不定,几次欲言又止,她从耿元掏在办公桌上的桥路收费单上看出,耿元到过Z城了。   趁工作的间隙,林瑛给飘儿打了个电话。飘儿说她在家呢,正准备做饭。林瑛不解了:耿元走得那样急,而他和飘儿各自都这样平静,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一直忙碌到晚上9点,耿元才感觉虚弱与疲惫阵阵袭来,走出办公室,看到林瑛也在,诧异地说:“你怎么还在?吃饭了没有?”林瑛说:“没呢,我是看您在,怕您有什么需要,就留下了。”耿元欣慰地笑笑说:“傻丫头,不会休息的员工不是好员工,走,我请你吃饭去。”见林瑛迟疑,便说:“有你这样尽职的员工与助手,难道我不应该犒劳一下么?”林瑛欣然点头。   吃饭时,耿元问:“林瑛,工作是重要的,可是青春也是重要的,女孩子要趁年轻,考虑自己的事情啊。”林瑛微微一笑说:“耿总你是过来人,这种事是考虑就行的么?”耿元听了,哈哈大笑说:“小瑛不愧是律界新精英,一针见血。”   耿元又问:“你恋爱过没有?”林瑛说:“有,大学时的事了。你呢?”耿元说:“哈哈,小丫头也打听老板的私生活来了。当然有啊,有过两次,大学一次,出来一次,也就是结婚那次。可是都是失败的。”林瑛问:“现在没有么?”耿元怔了一下,好一会才说:“好像有,好像没有吧。”   林瑛奇怪地追问:“为什么?”耿元说:“没有为什么的,生活不是法律条文,不是事事都可以区分清楚,按照是或者不是来定性的。”林瑛点头,又问:“耿总,以你的阅历和年纪,你还相信爱情么?”   耿元又是一怔,说:“无所谓相信不相信的了,像我这样,想这种问题,是没有意义的。如果我是你,这样青春优秀,是不会胡乱浪费时间和青春的。”耿元轻描淡写的话语,听在林瑛耳中,怎么都像是在劝说,难道他感觉到自己对他的暗恋了么?这样想着,脸就红了。   耿元又补充一句,说:“我现在的状态,是可以逢场作戏,但很难再投入地去爱一个女人了。就算真的出现这样一个女人,我也只会把她放在心里。对于爱情,我确实是没有能力去信任这个东西了。”   林瑛忍不住问:“你说的是你电脑屏幕桌面上的那个女人吗?”耿元拿叉子的手定了一下,然后缓缓地点头,叹气说:“是的,是个好女人啊!”   飘儿是个好女人,她当然知道,但为什么耿元心里的女人会是她?林瑛问:“你们认识很久?”耿元这次没有再回答。林瑛也不再问。耿元今晚对她说的话已经够多的了。不得不佩服耿元这样不显山不露水的,就拒绝了她一片痴心,刹死了林瑛的去路。   耿元回到家,脱下衣服去洗澡,又拿起外衣放在鼻子上闻了闻,仿佛还有飘儿的味道。在酒店那晚,他是多么想要飘儿,与她再次绝望地狂欢飞翔啊!她不会知道,看着她熟睡的样子,他克制得多么辛苦。这个女人,她要的东西,和别的女人不同。性不是她追求的重点。他不想让她知道她在他内心的位置,是怕她有压力有挣扎,她已经太不容易了。   而他自己对飘儿,那是爱吗?像林瑛问的,像他这样的年纪,还相信爱情吗?特别是和飘儿这样因为性而相识相知的感情?那是可以信任的吗?   他们完全有机会一起纵情于欲望中的,可是他们却走了一条出轨男女不会走的路。他能做的,只是尽他的能力去安慰她,帮助她。她幸福了,他也会快乐一些。   睡觉前,耿元担心飘儿,给她手机发了条信息:“飘儿,你回家了吗?一切都还好吗?”   而飘儿已经进入了梦乡。林烨听到信息提示声,犹豫中打开看了,并帮她回复了:“回家了,一切都好。”耿元回复:“那就好,我回来后一直担心你呢。以后有事要冷静,别到处跑了啊。”   林烨凭直觉,觉得这个人和飘儿一定是有不寻常的关系,想了一会,试探地问:“我的口红不见了,挺贵的,有在你那吗?”耿元不知道对方是林烨,直接说:“没有啊,在酒店时都没见你用过啊。”林烨一看到“酒店”这两个字,眼前一阵发黑。“酒店?”耿元回复说:“是啊,酒店,咱们过夜那个酒店,你打电话问问吧。”林烨颤抖着手回复:“好的,谢谢你。晚安。”   林烨看着耿元最后一条信息,呆在那儿。飘儿和别人昨晚住了酒店,还一起过夜?她不是说是一个人呆着的么?这个人是谁?是干什么的?他们认识多久了?在一起多久了?要不要打这个电话问个清楚?那个灰色的大盒子,那套紫色的裙子内衣,那颗男人西装的纽扣,和这个发信息的人,有什么联系吗?……   林烨坐在阳台上,抽了整整一盒香烟。天已经微亮了。林烨从来没有这样理智过,他扔掉烟头,去洗手间洗了个脸,再洗了一回澡,悄悄地重新躺回床上去。   这一晚,林烨受了刺激,他在各种猜想的同时也检讨了自己,就算飘儿真的做了对不起他的事,很大程度也是因为他自己吧?他知道飘儿不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他看到飘儿为了他和这个婚姻所做的努力。那么,不管自己对她的猜想对与不对,他都在命令自己要冷静,不能冲动。那样的话,他只能加速地失去飘儿。经过这许多事,他明白他是不能失去她的,要再到哪儿找一个这样的妻子?还有哪个这样优秀的女人能够这样包容他照顾他?他敢肯定,在别的女人面前,他会连裤子都不敢脱。   睡梦中的飘儿轻喃了一声,林烨理理飘儿脸上的发丝,然后把脸埋在飘儿散开在枕头上的长发中,这个31岁的男人就这样默默地泪流满脸,怕惊醒飘儿,他一把拉上被子盖住了头……   飘儿醒来,看见林烨不在床上了。去刷牙时,林烨高兴地说:“早啊,老婆!”飘儿奇怪地看着围着围裙的林烨,林烨却不理她奇怪的眼神,说:“快洗脸来吃早餐。” 飘儿洗脸后坐在餐桌前,林烨已经把白粥盛好放在她面前了。   林烨说:“你爱吃白粥是吧,我不会熬,我是到楼下买的。但这个榨菜是我炒的啊,还有这个青菜。”飘儿看着那碟炒得发黄的小白菜,又好笑又感动,轻轻地说:“老公,你真好。”   林烨听了,一股酸涩的东西直冲上咽喉,他硬是吞了回去,和颜悦色地说:“快吃吧,吃了上班去。”飘儿听话地端起碗吃起来。林烨装作不经意的说:“飘儿,我忘记了告诉你,今天我要出差。”“昨晚怎么没听你说。”“看你太累就没有说。”“那去多久?”“也许两三天,也许久一点。”“那东西你收拾好了吗?”“一会儿收拾。”“嗯,我来不及帮你了。”“没事,这次我自己收拾吧。”“好,你路上小心,到了打电话回来。”“你也是,在家要会照顾自己。”“我什么时候不会照顾自已啦?”“那是。”飘儿笑了,埋头吃早餐。   飘儿出门后,林烨收拾了一些常用物品,环视一下他和飘儿干净整洁不失温馨的家,心情复杂地出了门。同事见到他带着行李,奇怪地问他是不是要出差。林烨只是笑笑,没有解释。   那个手机号码,林烨已经牢记在心里了,他用公司的电话拨通了耿元的手机,才响了一下,就立刻慌乱地挂断了。   耿元看区号,以为是飘儿。打电话给飘儿:“刚才是你找我?有事么?”   “没有啊,不是说好吗,平时不要打电话。”   “哦,那可能是别人拨错了,才响一下就停了,没别的事,我是担心你而已。”   “我挺好的,谢谢你。”   “你的口红找到了吗?”   “口红?什么口红?”   “你不是说口红不见了吗?”   这时,总编在叫她,她忙乱地对耿元说:“再联系啊,总编叫我了,我真的挺好的,别担心我。”耿元对着电话里的盲音,有点茫然———这是怎么回事?   飘儿拿资料经过王东洋的办公桌,王东洋向她笑笑,飘儿回他一个微笑,便进了总编室。总编先让她坐,然后问她是不是生活上出了什么事?飘儿摇头说没有。总编说,做女人太不容易了,要面对工作,还要面对家庭,这两方面你要处理好啊。飘儿说,谢谢总编关心,我会的。总编说,飘儿是聪明的女子,相信你会的,只是你脸色不太好,要注意身体呀。飘儿说,嗯,我会的。总编便笑了。接下去,他们交换了对明天头条新闻的一些看法。   很意外的是,回到办公桌时,王东洋并没有询问他任何东西。宝欣也没有。下班时,宝欣才过来说,飘儿姐,你家老公还回家吃饭么,如果不回,我们一起去吃饭吧?飘儿说,好啊,林烨他刚好出差了。   宝欣高兴地说,王大才子,你快给你李芳姐打电话啊。   王东洋极不情愿地打了电话,他感觉得到,他固守的阵地好像慢慢地开始动摇了。宝欣身上,确实是有他曾经忽视过的东西。昨晚她交待他不要过问飘儿,还说有的东西过份关心了,对对方就是压力,就是乱揭对方的伤疤,许多时候,关心一个人,是要表现在“默默”这两个字上的。他真想不到宝欣小小年纪,却这样懂得体谅人。   这时,莫主任就走出来说,刚刚接到群众报料,说新高速公路环城路段发生特大连环车祸,情况严重。我已经和交警部门联系过,叶飘儿你负责跟一跟。   飘儿说,好的,我这就出发。王东洋拉住她,说,主任,还是我去吧,飘儿病刚好,身体还虚弱。莫主任疑惑地说,是么,她病了我怎么不知道。飘儿也说,没事,我没事的,还是我跟吧。王东洋说,不行,我说不行就不行,你饭还没吃,血糖又低,一会晕倒怎么办?   宝欣控制着内心的酸涩,虽然她妒忌飘儿,可也担心飘儿的身体,便说:“飘儿姐,东洋说得对,让他去吧,我陪你吃饭去。”莫主任见这样,也只好说:“好,就让王东洋去,可是宝欣你也要跟着去,飘儿你就回家休息吧。”   王东洋和宝欣稍作准备就立刻出发了。一路上见到几家大医院的救护车呼啸而过,前面市府部门一些车辆也在往出事地点开去。宝欣是第一次看到那么多的尸体和鲜血,吓得直往王东洋身后躲,不敢前去拍照。王东洋气得开口骂她,宝欣才调整好心态,开始工作。霍靖也在现场,脸色凝重。王东洋看了他一眼,去找幸存的乘客采访了。   虽然已经有多年记者经历,可是这样的惨况还是触目惊心。由于两辆大客车和3辆小汽车连环相撞,有24名乘客当场死亡,受伤的达数十人。许多警察、群众和幸存的乘客都紧张地组织救助,山沟下,小河里,到处是鲜血和物品。   王东洋环视一下四周,意外地看到宝欣竟然会跪在一个大腿受伤的男乘客面前,帮他止血,缠绷带,安慰他别哭,女朋友会找到的。直到医护人员过来了,宝欣才站起来。   直至深夜,现场才清理完毕。王东洋开着报社的车,和宝欣赶去各医院了解事情的最新进展。一切都忙完了,他们瘫在汽车里,再也不想动。好一会,王东洋问,宝欣,你饿了没?宝欣听了,摇摇头,迅速把头伸出窗外,“哗哗”地呕吐起来。   王东洋心疼地拍着她的背,说,你才做记者没多久,没见过这样的情景吧,老实说,这么恐怖的场面,我也是第一次见。宝欣吐完后,靠在汽车座椅上喘气,慢慢地嘴就扁了,“呜”地哭了出来。王东洋莫明其妙,紧张地问,你哭什么啊?别哭啊,我最怕女人哭了。   宝欣一头扎在他怀里,王东洋都吓傻了,举起双手,紧张地说,你别哭啊,死的又不是你的谁。宝欣呜咽着说,生命怎么这么脆弱啊,我不明白,短短的一瞬间,那么熟悉那么相爱那么活生生的人,就阴阳相隔。   王东洋听了,不禁也心生感慨。宝欣又说,抱着我,东洋,我不希望我明天死了,也没有得到你一个拥抱。王东洋有点动容地把手放在她身上,轻轻地环着她,说,傻瓜你瞎说什么呢?宝欣说,生命这么宝贵,这么脆弱,难道我们不应该珍惜它给我们的每一分每一秒么?东洋,如果你觉得我不讨厌,就尝试着接受我,好么?   王东洋默默地抚摸着她染成金黄色的短发,鼻子莫名的有点酸。宝欣说,我知道你心里有飘儿姐,可是她是你天边的一朵云,不会在你生命中停留的,何况她有她的幸福与生活。   王东洋说,宝欣,你别说了,其实一直以来,我佩服你的勇敢,在感情上,我不如你。我答应你,给你一个机会,也给我自己一个机会,给我们时间。宝欣双手圈住他的脖子,哭着说了一声,谢谢你,东洋……   林烨怕看到飘儿,会控制不住,乱了阵脚。他需要独处一下,想清楚应该怎么办。   晚上8点多,林烨在办公室吃着盒饭。老板看见了,递给他两瓶啤酒,在他面前坐下来,对他说:“来,林烨,咱哥俩喝几口。”林烨说:“好,可这么晚了你怎么不回家?”老板说:“你呢?还不一样。怎么还带着行李啊?”林烨笑笑,不回答。   “一定是像我一样,被老婆赶出来了吧?”   “飘儿才不是这样的野蛮女人。”   “嗬,你的意思是说我娶了个野蛮女人?”   “我可没这样说。”   “确实是啊,我是自作自受。好好的老婆不要,离了婚,娶了这样一个小女孩,可谁会想到她这么蛮不讲理啊。咱是兄弟,也不瞒你说,我这肠子都悔青了啊。”   “活该,嫂子那么好,协助你的事业走向成功,还给你生儿育女,可你倒好,竟然让一个湘妹子弄得神魂颠倒,妻离子散。”   “哎呀,你就别再说了,我知道错了,可有什么用?他妈的,男人真是没有一个好东西!来,喝酒!”   过了一会,老板说:“我觉得飘儿是不错的女人,别学我,你呀,好好珍惜吧。”   “我明白的,我也想珍惜,希望为时不晚。”   “听你这么说,你们间问题挺严重?出什么事啦?”   “没什么大事,过些天会好的。我说你不去找你的酒肉朋友打发时间,在办公室干吗呀?”   “烦呀,那帮人,只懂得跟屁虫似的,吃喝玩乐,我烦了。”   “啊,真新鲜,原来男人也会洗尽铅华呀!”   老板气得把啤酒罐向他一扔说:“我说你一个小职员,怎么和老板说话的?要不是看在你技术好的份上,我有你好看!”   “嘿嘿,咱们谁跟谁呀,明里是上下属,暗里是兄弟,哎,这可是你说的啊。”   “是啊,当初我要是听你们的话,也不至于弄成今天这样,我儿子到现在都不理我。对了,今晚你在哪儿睡觉?”   “在办公室凑合一下吧,我想一个人想清楚些事情。”   “这地方能睡人吗?这是办公的地方,走,我带你到我郊外的别墅去,明天一起回来上班。”   林烨把饭盒一推说:“你早说啊,快走,我他妈真需要一张床啊。”   两个男人哈哈大笑,勾肩搭背地走了出去。   林烨问在开车的老板:“你怎么不重新选择嫂子呢,我肯定她还爱着你。”   “我没这个脸啊,这算什么呢?”   “女人对男人的出轨,和男人对女人的出轨,哪个更加容易原谅一些?”   “具体的不清楚,但社会对男人的出轨相对是比较包容一些。男人风流不是罪嘛。只是我违反了游戏规则,是我活该。”   “社会对女人的出轨,是不是更加挑剔和谴责一些?”   “这个当然啦,一个女人不恪守妇道,还算什么好女人。自己的老婆必须干净,别人的,管他大爷的啊。”   “难道男人就理所当然地享有特权么?男人不能原谅女人的不忠么?”   “你今天怎么对男人女人的话题这样感兴趣?”   “不,不是,只是在你的问题上展开而已。”林烨连忙说。   老板刹住了车,若有所思地看着林烨,说:“到底是你出了问题,还是飘儿?”   林烨低头说:“是我,一直是我。”   “看不出来啊,你林烨这样正经的男人,也会找女人?”   林烨急了说:“不是这样啦,哎,和你说不清楚,反正我没有别的女人。”   “既然说不清楚,我也懒得听,不过,还是那句话,对飘儿好点,那样的老婆,你小子还想怎样啊?”   “知道啦,你快开车,我想睡觉了啊。”   两人不再说话,林烨点了一支烟,车窗郊区的夜晚非常寂静,田野上一片漆黑。老板的私人小别墅就在一个小果园边。果园是老板亲戚的,他的前妻喜欢大自然的田园生活,花钱在这儿买了块地,建了这座两层半的小洋楼,用来度假。离婚后,前妻带着儿子去了深圳,这别墅就没有人来住过。来之前,老板打电话让亲威帮忙收拾了一下,他们来到时,一切生活用具都可以使用了。   林烨看见老板带了手提电脑,他自己也带了,正要提个建议。老板就说:“看我们都带了电脑,英雄所见略同呀,明天我们就在这办公吧。当是休息,当是避难,也当是工作。”林烨直说好。   睡觉前,林烨看到手机有飘儿发来的信息,问他到了目的地没有。林烨心头一热,他都忘记了给飘儿报平安,便回复说,他已经到了,工作很忙,会少联系了,让她也注意身体。   飘儿收到林烨发来的信息,才安心地躺下。想起书房的电脑还没有关,便起床向书房走去。不知道是起床动作太迅速,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飘儿感觉到一阵昏眩,“啷”一声闷响,便重重地摔倒在抛光砖地板上。   不知过了多久,飘儿才醒过来,头痛欲裂的感觉让她不由自主地一摸额头,湿湿的,隐约知道这是血。她爬到电话旁,给李芳打了电话,迷迷糊糊说了几句,又昏了过去。李芳通知了王东洋,一起往飘儿家赶去。   叫了半天门,也不见有人来开。王东洋练过武术,力气比较大,才两个踢腿,就把门踢开了。   他们找到昏倒在地板上的飘儿,打了120,把飘儿送往医院。途中飘儿醒来了,随行的医生正在给她清洗消毒。李芳和王东洋要她别说话。   吊过葡萄糖的飘儿看起来精神多了,李芳问她怎么会摔倒得这么厉害,头都裂开一个大口子了。飘儿说她也不清楚,眼前一黑就倒下去了。医生问她以前有没有这样过,飘儿摇头,说她血糖偏低,不吃早餐或者太饿时才会感觉晕。医生建议她明天做个全身的详细检查,并且留院观察一下。飘儿说,不必住院了吧?医生说,这样昏倒可大可小的,我们要对患者负责呀。王东洋和李芳也劝飘儿听从医生的建议。   王东洋问飘儿,林烨怎么不在家?飘儿说他出差了。王东洋说,要是半途你没醒来给我姐打电话,多危险啊,你确定你从来没有这样晕倒过?飘儿说,确定,没有啦,可能是近来太累了吧。   飘儿的累,来自于她内心的剧烈挣扎。这些天来,她所经历的心理和身体的折腾,够她承受的了。她充满歉意地对李芳和王东洋说:“你们快回去休息吧,我已经没事了,这儿有医生和护士呢。”李芳说:“东洋你回去吧,我在这陪她。”王东洋说:“好吧。”他走到病房门口又折回来问:“要不要告诉你家林烨?”飘儿说:“别了,深更半夜的,别吓坏他。”李芳也说:“嗯,明天再说吧,你快回去,路上小心啊。”   可是不一会王东洋又上来了,他带了两碗热气腾腾的馄饨。李芳奇怪地问,这么晚了,你在哪弄的?他说,这你别管,夜里冷,吃了暖和,也舒服一些的,姐,我走了啊。飘儿冲他感激的一笑,李芳捧着馄饨说,这小子,还真看不出来这样细心啊。   飘儿说,其实东洋确实是个不错的男人。李芳说,那当然啊,他是我教出来的啊,只是我越是看到他越来越懂事,我就越觉得自己越来越老了啊。   飘儿说,芳姐,我头上还缠着止血绷带啊,什么老不老的,你别说笑话好不好?李芳赶紧捂住嘴,做了个“嘘”的动作。   由于手上的这个案子,当事人有部分关系在Z城,耿元和林瑛一起到Z城展开取证,搜集资料。才相隔几天,耿元好像不认识Z城了。是啊,这个城市除了飘儿,什么对他都是陌生的。他看着身边的人流车流,有时会想,哪一个行人会是飘儿呢?   林瑛除尽职工作外,不时偷偷观察耿元,发觉他并没有什么异样。吃饭时,她问:“耿总,这个地方,有你什么朋友吗?”耿元奇怪地抬头看她,说:“怎么这样问?”林瑛说:“哦,没什么,要是你没有的话,我有。如果你允许,我想去探访一下亲友。”耿元说:“行,难得来一次。你去吧,代我问声好。”林瑛说:“谢谢耿总,那你呢?”耿元说:“我看完这些资料,想去附近的海边走走。”   林瑛掏出手机给飘儿打电话,才说几句,就忘记耿元在身边,大叫起来:“什么?飘儿姐你住院了?在哪家医院?好,我立刻过去。”   耿元拿筷子的手停留在半空,好一会才问:“你的亲戚,叫飘儿?”林瑛见瞒不住了,便点头。耿元问:“姓什么?”林瑛说:“姓叶,是个记者。”耿元“哦”了一声,不知道再说什么了。   林瑛说:“耿总,也许有的话我不便说,既然已经说破了,我就告诉你吧,其实飘儿是我表姐,我去世姨妈惟一的女儿。第一次看到你的电脑屏幕上的相片时,我就猜到一些事情了。可是,我不想有任何一个人难堪,所以一直没和你说。请你相信我,我不是有意的……”   耿元轻轻叹气说:“别说了,小瑛,我相信你,不相信我的助手,我还怎么工作呀。是不是?”林瑛说:“谢谢你,耿总。如果我是男人,也会喜欢上她的,她可以说是完美女人的化身。”耿元说:“别这么说,小瑛,这不是谁好不好的问题。这样说吧,我和她,其实……”林瑛说:“你不必说了,耿总。我想去看她,你会去吗?”耿元说:“我想去,可……这合适吗?”林瑛说:“没事的,你和我一起去,林烨哥不会误会的。”耿元说:“好,我们快去买点水果。”   林烨正在老板的郊野别墅中设计网站程序,由于心绪纷乱,他的程序写来写去都不顺利。老板对他说:“我看你也做不了事情了,外面空气非常好,你去果园溜达溜达吧,顺便摘点水果回来。”林烨听了,把电脑关掉,走了出去。   好久,林烨用上衣捧着一兜水果回来,高兴地说:“这地方可真好,什么烦恼都他妈的见鬼去了。”老板说:“你别只顾着高兴,你的手机刚才一直响,后来我接了,是个男的说有急事。”林烨回拨了电话,问是谁找他。   王东洋在电话里问:“你是林烨?飘儿的老公?”林烨说:“是啊?有什么事找我?”王东洋说:“你说你出差?到底在哪儿啊?你知道你老婆昏倒住院了吗?”林烨问:“你是谁?你怎么知道的?”王东洋气得大声说:“我是谁你管不着,要不是我和我姐送她去医院,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呢。医生说脑子可能有问题,你要是个男人的话就放下工作他妈的给我立刻回来!”说完,王东洋啪的一声挂了电话。   林烨恍惚了好一会,那天发信息的,是不是就是这个男人呢?他说飘儿昏倒住院了,这可怎么办?呆了一会,他对老板说:“把你车钥匙给我,快,我老婆进医院了!”老板听了,也站起来说:“是吗?那,给你,快去吧!”   林烨接过车钥匙,衣服也顾不得拿就向外赶。好好的,飘儿怎么会昏倒,还住院了呢?脑子会有问题?会有什么问题?肿瘤?怎么会呢?如果他在家,也许就不会这样了。路上他边担心边责怪自己。飘儿怎么不告诉他?飘儿就是这样的,肯定对他说出差信以为真,怕影响他工作。   市人民医院,李芳早上已经回去休息了,是王东洋在陪她。刚才他气不过,硬是给林烨打了电话。不一会宝欣过来了,他们陪飘儿做了详细的全身检查。   刚刚回到病房,就看见门口的长椅上坐着一男一女,飘儿首先看到的是耿元的脸,全身僵住了,不知如何应对。当她听见林瑛站起来拉着她的手,叫她:“表姐,你怎么啦?”飘儿才回过神来。   林瑛说:“我们在Z市出差,顺便过来看看你,这是我的老板耿元,这是我表姐飘儿。”耿元和飘儿互相对视一下,互相点头。耿元说:“冒昧来看你,很不好意思,但有小瑛在,会没事的。”   飘儿慌乱而又有点会意地点头。林瑛扶着她说:“表姐,你怎么摔成这个样子啊,不会有疤痕吧?”宝欣说:“医生说只要注意,是不会的。”飘儿连忙向他们介绍宝欣和王东洋。林瑛说:“表姐,别站着,快进去躺着吧。”耿元提着水果,林瑛和宝欣扶着飘儿进了病房。   飘儿挣扎几下说:“你们别扶我啊,我没那么严重啦。”   耿元用极淡的口气问:“叶记者,做了详细检查了吗?脑子的事要慎重的。”飘儿回避着他掩饰不了的关切眼神,说:“检查了,报告要晚点才出来。”耿元又问:“会不会很疼?这伤口?”飘儿说:“不会啦,小伤。”林瑛怕有什么状况,就说:“耿总,少问几句吧,让姐休息一下。”耿元意识到自己过分关心了,连忙刹住口。林瑛给飘儿削水果,宝欣给他们买饮料去了。   报社来电话要王东洋立刻回去,说是有采访任务。王东洋交待宝欣好好照顾飘儿,就急匆匆地走了。在住院部大楼电梯间,门才打开,与林烨撞了个满怀。王东洋说:“你这人怎么走路的啊,没长眼睛啊?”“对不起,对不起。”“你是林烨?”“是啊,听声音,给我打电话的是你?”“对,是我,算你是个男人,知道老婆比工作重要。”“谢谢,才赶回来。”“这么快?”“啊,我……我一早的火车,快到了才接到你的电话的。谢谢你。”“别给我说这么多没用的,赶快去吧,只差你这个最亲的人了。”林烨听了连忙往走廊跑。   赶了几步,林烨回过头去看王东洋,那个发信息的会是他么?同事朝夕相处,处出感情了?和飘儿在酒店过夜的男人,是他吗?林烨强行压下内心的酸痛,快步向飘儿病房走去。   飘儿吃着林瑛削好的苹果,和她亲热地细声聊天。飘儿用余光偶尔瞄一下耿元,耿元坐在旁边一张空病床上,努力做出平常的样子,他的手不停地往裤袋中摸索。飘儿知道他是想抽烟了,男人就是这样,紧张时喜欢抽烟,高兴时喜欢抽烟,放松时也喜欢抽烟。   宝欣买饮料回来,在走廊碰到林烨,高兴地叫起来:“林烨哥?这么快就赶回来啦!走,我带你去。飘儿姐看到你肯定开心死了。”林烨向她感激地说:“好。我不在,真的多亏了你们,给你们添麻烦了。”宝欣说:“怎么这么说呢?你回来得正好,刚才我们主任找我了。我一会儿要回去工作了。”   林烨说:“好的,工作要紧。”宝欣说:“我跟飘儿姐说一声就走,你要陪好飘儿姐啊,下午记得去拿检验报告。”林烨说:“放心吧,我记住了,她是我老婆啊。”宝欣说:“你对飘儿姐真好,真羡慕你们啊。”林烨听了,对她笑笑,加快了脚步。   到了飘儿的病房,宝欣先大步闪进来,嘻笑着对飘儿说:“飘儿姐,你看我给你带谁来啦?”众人的眼光望过去,飘儿看到林烨,又看看耿元,呆在那儿不知如何是好。   宝欣见状,笑她:“嘿嘿,飘儿姐,是太感动了吧?”   林烨见到飘儿头上包扎着纱布,快步上前,在病床前弯下腰,一只手抚在飘儿的额头,急切地问:“飘儿,你怎么不告诉我呢?你竟然摔成这个样子,要是我在就不会这样了,都是我不好。”   飘儿笑笑说:“看你急的,我没事,就是突然晕了一下而已。”林烨说:“医生怎么说?”飘儿冲他笑笑说:“都说没事啦。对了,谁告诉你的啊?”林烨说:“是你的同事早上告诉我的。”“你不是在上海么,怎么这么快就在这儿?”林烨迟疑了一下说:“啊,是这样的,我们本来是要去上海的,后来没去,半路折回来了,是……在车上接到你同事的电话,我一回来就往你这赶了。”   飘儿“嗯”了一声,对他说:“来,我给你介绍一下。宝欣你认识了,瑛子你也认识了。”指到耿元时,飘儿的手指僵了一下。这时,刚好宝欣和飘儿说她要走了。飘儿便借这个机会掩饰自己的紧张,叫宝欣快回去工作了。   宝欣走后,飘儿才说:“这是耿元,瑛子的老板。”林烨望向耿元,向他点头问好。   林瑛叫了声“姐夫”,林烨说:“瑛子是越来越漂亮啦,你怎么会来的呢?”林瑛看了一下耿元说:“我和耿总一起来Z城办事,刚好知道表姐住院了,就和耿总一起过来看看。”   林烨出于礼貌,站起身走过去和耿元握手。耿元连忙站起来,伸出右手,手心明显出汗了。林烨热情地握着他的手说:“幸会,幸会,谢谢啊,耿律师有心了。”   耿元只是呵呵地笑,不知要说什么,忙乱中说出一句:“你们家小瑛,是个好女孩啊!”   飘儿暗地出了一身冷汗,这两个男人,竟然在她的面前,热情握手,真是太戏剧了!   耿元紧张中拉了一下西装上衣,林烨的笑容凝固了,他定定地盯着耿元西装上的纽扣,黑色的,带深灰暗纹的!这种高级西装,他们这个小城并没有专卖店,穿的人也并不会多。他的西装纽扣虽然粒粒齐全,可为什么和飘儿那个盒子里的纽扣一模一样呢?   林烨感到一股热血冲上脑门,有点昏眩了。耿元明显感觉到林烨握他的手,力度在发狠地加大,不禁一阵咬牙。飘儿宿命地等待着,静观其变,大气也不敢出。   林瑛看出气氛忽然凝固,连忙上去挽住耿元的手臂,亲昵地说:“耿总,我们来了好久了,也应该走了,我表姐还要休息呢。”耿元反应过来,连忙也亲热地说:“好,我们走吧,是该回公司去了。”   林烨看看耿元,看看林瑛,疑惑地问:“你们……”林瑛说:“是啊,我们……”林烨随即哈哈大笑说:“啊,瑛子好眼光啊!”林瑛笑笑说:“谢谢姐夫,我们走啦,你照顾好表姐。飘儿姐,你好好休息,结果出来了给我打个电话。”   飘儿从紧张中缓和过来,忙说:“好的,瑛子,路上小心啊。有空多来玩啊。”   林瑛挽着耿元向病房门外走去,林烨忽然跟出去,在走廊追上耿元问:“耿律师,问你个问题好么?”耿元保持着风度说:“好啊,你问吧。”   林烨看着他的西装说:“你这西装挺好的,质量和款式都不错。”耿元低头环视一下自己的西装,笑说:“哦,是么?”   “我也想买一件,在哪儿才有得卖呢?还有这上面的纽扣稳固吗?”   “在我们那的专卖店就有,这纽扣稳固啊。”   “你有没有掉过纽扣?”   “没有。”耿元沉思一会说。   “肯定?”   “肯定。”   “那……没事了,我有机会也到F城去逛逛,看看你们,到时也买一套回来。”   “好的,我和林瑛欢迎你和飘儿来做客。”   林瑛说:“姐夫,你怎么这么奇怪啊,你不是一向喜欢休闲服的么?”林烨掩饰说:“西装还是有用的嘛。”耿元说:“如果没什么事,那我们先走啦。”林烨说:“好的,一路顺风。”   飘儿见林烨追了出去,一颗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儿。她想跟出去看看,却又怕引起更大的误会。林烨他到底要干什么呢?他一直盯着耿元的西装看,他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怎么表现得怪怪的呢?他要是知道了,以他那火暴脾气一定会大打出手的。他会和耿元在外面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呢?耿元和林瑛,真的是情侣吗?林瑛说的心里的人就是耿元吧?林瑛是不是也知道了些什么呢?要不她怎么会在关键时刻挽走耿元?林瑛是怎么知道的呢?是耿元说的吗?不会的,耿元说过这只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秘密,不会对任何人说的。   林烨站在原地,看着耿元和林瑛消失在电梯口,不知道是要庆幸还是要失望,发呆了好一阵才想起飘儿在病房等他,他怕心里的烦躁影响了飘儿,跑到洗手间抽了支烟,才慢慢踱回病房。   飘儿见他回来,问他:“你去哪儿了啊,怎么也不说一声就跑出去了?”   林烨对她笑笑说:“没事,我到洗手间去抽根烟。”   飘儿见没什么异样,暗暗松了一口气,嗔怪地说:“别抽那么多啊。”   “好,不抽了。对了,林瑛和那个耿元,蛮般配的啊。”   “是的。”   “真为瑛子高兴。”   “是的。”   “你好像不高兴?”   “没有啊,我高兴着呢。”   “你怎么一点表情也没有?”   “我不敢笑也不敢大声说话啊,这头还痛。”   林烨听了,赶紧扶她躺下,放弃了一切试探。他坐在病床旁握着飘儿的手,无端说了句:“无论发生什么,我以后会对你好的。”   飘儿听在耳中,心里许多感触袭上来,泪水快要滑下来时,林烨用手轻轻地给她抹去了。   见过外表那样精干的林烨,还有林烨对他话里有话的试探,耿元的心里涌起一种对男人深深的理解。在这之前,他一直替飘儿不值,一直觉得林烨是个窝囊的男人,可是,林烨那种内心翻腾却又隐忍的苦楚,让耿元明白了尊严的重量。   也许他真的不应该来看飘儿的,林烨那么关心他西装上的纽扣,应该是已经察觉到什么蛛丝马迹了。那一次与飘儿激情狂欢之后,回到家,他发觉西装的纽扣不见了一粒。刚好西装买来时,厂家有备用的纽扣配给顾客,他请人帮他重新钉上了。照林烨刚才的话来看,那粒纽扣难道在飘儿那儿?联系到上一次飘儿身上的瘀痕,耿元不寒而栗,难道他们夫妻的争吵打架,是因为自己?   耿元靠在驾驶座上,边抽烟边想了许多,林瑛在旁边对他说:“我们走吧,耿总,他们不会有事的。”耿元把烟头摁掉,对她说:“小瑛,刚才谢谢你啊。”   林瑛说:“谢我什么呢,我也是希望大家都能够好好的。飘儿姐没什么亲人了,她父母很早就离了婚,父亲出国多年,我姨妈在飘儿结婚前就因宫颈癌去世了。林烨哥,就是她最亲的人。”   “哦,是这样啊,这些她都没有和我说过。我和她,其实平时也没有说什么话的。”   “从你看她的眼神就知道,你在乎她。在你身边这么久,还没有见你对哪个女人有那样的眼神。”   耿元笑笑,说:“有的东西,只能放在心里了。而且,其实我也并不了解自己,在男女问题上,我缺少足够的信任。”   “既然如此,那你就放飘儿姐一条生路,让她安心地守着她的家。”   见耿元不说话,林瑛又说:“我不否认我有那么一点私心,可是就我对飘儿的了解,她是不会轻易离开林烨哥的。”   耿元长长地叹气说:“是啊。只是你可能不知道,我们真正见面的次数不超过4次。”   林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她真想知道,他们之间的故事。可是耿元却一踩油门,车开动了,便不再说话了。   是的,既然他对于爱情已经没有足够的信任,就应该让飘儿守好她那份平静。可是,这后来他们之间也并没有再做什么出格的事呀?有哪对男女能够像他们这样有过烈火一样的亲密关系后,还能这样君子般地相处呢?他只是想偶尔关心一下她,看来,以后连这样都是奢侈的了。耿元边开车边想着,他真希望林烨能够放下男性的自尊和面子,接受专业的治疗,让飘儿的后半生能够幸福。   车子在高速公路上奔驰,耿元突兀地对林瑛说了句:“你表姐活得不容易呀……”林瑛奇怪地接话说:“你为什么这样说?”   “你有时间,多和她聊聊天吧,说说心里话。”   “难道?……”   “没有什么难道,婚姻是鞋子,合不合脚只有当事人知道。”   林瑛听了,陷入了沉思。飘儿和林烨不是过得挺好的么?他们看上去是那样般配,不知是多少人羡慕的模范夫妻啊!而且,她也从来没有听飘儿说过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耿元说:“小瑛啊,你还没有结婚,有的事情,你不了解。所以,趁现在好好地去谈恋爱,好好地享受所剩无几的青春吧。”林瑛笑了说:“怎么说得像讣文一样啊,你也可以享受呀。”   “是啊,这本来就是讣文啊,祭奠我们逝去的年华与青春,祭奠我们不再有的梦想和爱情。我已经过了能够享受恋爱的年纪了。”   “耿总,你今天不像平时的你了。”   “哦,何以这样说?”   “你今天不像个古板的律师,倒像个感性的诗人了,而且还挺颓废的。”   “哈哈。”耿元大笑起来。   下午4点多,飘儿的检验报告出来了。经医生的解释,真是有惊无险,排除了大脑有肿瘤的可能性,也排除了其他疾病的可能性。   林烨问医生:“可是这好好的怎么会晕倒呢?”飘儿也说:“是啊,医生,我那天晚上晕倒前并没有感觉有什么不舒服,很突然的。”医生说:“你当时是突然间从床上直接起来的,头也猛然间抬起来。应该是大脑暂时性缺氧导致的晕眩。”林烨问:“这样的晕眩,会不会复发或者重复?要是经常这样,怎么办呢?”   医生笑了笑说:“你的担心是多余的,这一次是你爱人的意外,可能在精神上,她最近比较动荡,回去后注意调整心态,注意休息和补充营养,还有加强锻练,应该不会有问题的。”   林烨听了放下心来,飘儿摸着还隐隐作痛的头说:“谢谢医生,不会再晕倒就好了,再跌倒,我可就光荣牺牲了。”医生哈哈大笑说:“还是叶记者会说话啊,你老公老觉得我在骗他似的。好了,可以去办出院手续了。有什么问题再找我吧。”   再次谢过医生后,林烨去办手续,飘儿回病房收拾。收拾好后,林烨还没有回来。她悄悄给林瑛发了个短信息:“检验报告一切正常,请转告耿总。”   林瑛收到飘儿的短信息后,给耿元看。耿元说:“这就好,我们都可以放心地回去了。”林瑛说:“是的,跌成那样,我还以为她是不是像电视剧中演的有什么癌症呢。这下放心啦。”耿元吹起了口哨。林瑛看在眼里,心里有点酸。   从车内的后视镜看到林瑛若有所思的神情,耿元在心里感慨,不愧是叶飘儿家族的血统啊,都是这样善良优秀的女子。听说,叶飘儿的母亲,也是一位传奇的坚强女性。他开始相信,除了外貌特征,还有许多品质也是可以遗传的。   李芳和王东洋约好下班后一起来看飘儿,刚到医院,就看到林烨扶着飘儿走出医院大门,都惊讶地看着他们,问:“林烨,你把你老婆挟持去哪儿?”林烨说:“什么挟持,我们回家呀!”“回家?”“是啊,检验报告出来了,医生说我们可以回家啦。”   飘儿说:“对不起,刚才匆忙没来得及告诉你们,我讨厌医院,所以让林烨赶快接我回家。”李芳问:“真的没有事?”飘儿“嗯”地点了一下头。   李芳和王东洋都松了口气,异口同声地说:“没事就好,吓死人了啊。”飘儿说:“那晚上多亏了你们了。”王东洋说:“说什么呢?别总说这些让人别扭的话。对了,你家的门,已经修好,这是钥匙,你要信不过我,可以再换锁。”   林烨连忙说:“谢谢你们还来不及呢,怎么说这样的话呢?”王东洋笑了,说:“哦,差点忘记说了,总编和同事让我代他们问候你,报社忙,他们都抽不出时间来看你,本来大家约好明天来的,可你已经出院了就不必来了。社长还说,你爱休息多久就多久。”飘儿说:“谢谢大家了。”王东洋说:“你看,又来了,别说谢了行不行啊。”   林烨看到同事对她这样好,便说:“你们吃饭了吗,刚好飘儿也没法做,我请你们吃饭吧。当是庆祝和感谢。”李芳说:“好你个林烨,我们要不来,你还想着要飘儿回家做饭呀?”林烨连忙说:“不,不是这个意思,我们也是打算在外面吃的。”李芳又问:“那明天呢?也在外面吃?你是时候学学做家务啦。”林烨不好意思地说:“是,是,明天我来买菜做饭。”李芳和飘儿笑了,表示要看行动才相信。   飘儿说:“芳姐,把宝欣也叫来吧。”王东洋便给宝欣打电话了。宝欣说:“你们怎么不早说,我已经回家了啊,我难得回家一次,妈妈不让我走啊。”   飘儿见到林烨的车换了牌子和款式,奇怪地问他。林烨只好解释说这是老板的车,他借来急用。李芳提议说:“飘儿头上有伤,我们找个做清淡菜式的餐馆吧。”   经过服装街的时候,飘儿让林烨停车,她对李芳说:“芳姐,你帮我去小店买顶帽子吧,随便就行了。”李芳说:“好的。”不一会儿,李芳带回来一朵米兰色的布帽子。   飘儿戴在头上,遮住额头的疤痕,往汽车后视镜仔细地照。王东洋说:“别照了,怎么都好看。”飘儿说:“李芳姐眼光真不错。”李芳说:“不错什么呀,我是觉得越简单的东西越适合你而已。”飘儿听了这话,沉思了一会,向她点头笑笑。   王东洋听不明白李芳话中所指,接过话说:“是啊,是啊,飘儿和我李芳姐都是不用化妆的美女,简单就是美呀,不像宝欣那丫头,有事没事都爱把脸整得五颜六色的。”李芳听了哈哈大笑,飘儿也捂着头上的伤口吃吃地笑。   对李芳以前有失偏颇的看法,林烨感觉有点内疚。真的如飘儿说,李芳不是他想像中那种不正常的女人,而是个极有魅力的女人,而且看上去并不像40岁。可是她为什么有这么好的条件,却一直独身呢?   坐在后座的王东洋,看着前座的林烨和飘儿,不断地在心里对他们的外貌、形象、气质、神韵进行评估、推测、掂量,得出一个结论:他们确实是挺般配的,他这只脚永远不可能插进去。让他感到奇怪的是,他看到他们恩爱的样子,以前心里那种酸酸的感觉好像没有了。   他们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忽然整个餐馆大厅的人都不约而同地朝大门望去,他们也跟着看过去。一看吓一跳,原来是宝欣顶着一头剪得像刺猬的乱发,身穿黑色紧身毛衣,刚好裹住浑圆小屁股的牛仔裙,脚上一双黑色靴子,露出没有穿袜子的修长双腿。这副打扮,在这个冬天的南方小城,不扎眼那是假的。   宝欣张望一番,看到他们了,径直向他们走来。王东洋扶着眼镜,看着那些盯在她小屁股和大腿上的男人眼光,恨不能发给他们一人一个眼罩。飘儿和李芳大叫:“宝丫头,怎么穿得这么漂亮啊?”   宝欣大大方方地说:“当然了,我老爸说,要迷倒男人,先把自己给迷好了。我挑了好久才决定穿这个的啊。谁知道我一穿出来,我老爸就晕倒了。”李芳和林烨忍不住大笑。宝欣说:“真的啊,我老爸命令我换了它,可是我就不,我喜欢。”飘儿忍住笑,问她:“你不是说你不来了么?”宝欣说:“是啊,在家胡乱扒拉了几口饭,妈妈不让我出门,后来老爸特许了。”李芳问:“为什么?”宝欣脸一扬说:“嘿嘿,不告诉你们。”飘儿说:“不告诉我也知道。”   宝欣见王东洋还一直望着她,眼里喷火,就看着他,献媚地问:“怎么样?帅哥,我今天漂亮么?”王东洋把外套脱下来,对她说:“快,把这个盖住你的腿。”宝欣奇怪地说:“为什么啊?”王东洋狠狠地说:“你没看到那些男人的口水快掉下来了吗?”宝欣说:“没有,我倒是看到有人的眼珠快掉下来了。我就不。”“你,你……。”王东洋气结。   李芳和飘儿看出王东洋是吃醋了,相视笑笑,不理他们。林烨不知原因,也帮王东洋说话:“王记者说得对,你这样穿,是太……”他本来想说“太不成体统了”,可还是忍住没说。   宝欣反问:“太什么啦?不好看么,你们这些男人什么审美眼光啊?”林烨连忙说:“不,不是,好看,就是太好看了,引……引人犯罪。”宝欣嘴一撅,说:“我就是想要这个效果。”   林烨愕然,李芳掩着嘴说:“只怕呀,你想要其犯罪的人不犯罪,不想要其犯罪的人全都犯罪了。”   王东洋把外套使劲砸在宝欣身上,说:“你要是不盖好,就别想坐这儿,还有,一会你要是出去,就把外套绑在腰上,要不别怪我不客气!”宝欣见他恶狠狠的样子,极不情愿地把外套放在膝盖上。对李芳说:“芳姐,你看这人,怎么这样粗呀,就会欺负我。”   李芳对她说:“欺负得好啊。”宝欣说:“女人都不帮我,真没劲。”飘儿说:“宝欣,你的领悟力什么时候变得这样低啦?”   这时,王东洋忽然间咳嗽了一下,大喝一声:“服务员,再来给我们上一个清蒸鱼,一个清炒小白菜。”   大家心神领会,住了口。只有宝欣在问,我领悟力低?我什么时候低啦?   休息几天后,飘儿如常上班,额头上的伤口还没有完全掉疤,她出去采访时,都戴着李芳给她买的那顶帽子。虽说她不像宝欣那样张扬,可是对于仪态,她还是万分注意的,觉得仪态就是女人最好的一张名片。   总编没有给飘儿派繁重的采访任务了,让她休整一下。飘儿倒是觉得作为记者,任务无所谓大小的,都得认真对待。至于采写的资料,让不让发,让发多少,那就不是她所能掌控的了。   王东洋好像在那次高速路特大车祸中,捅了个篓子,把引资修建这条高速的人得罪了个遍。他在省报上用笔名发了篇评论,言辞激烈,说这次车祸高速公路相关部门要负一半责任。这篇文章一发出,引来舆论一片。   总编在上级的责问下,只好批评王东洋为什么不经过他就把文章私自发给省报了。王东洋说,要是我把这文章给你看过,还会让他见报吗?那死去了那么多人,伤的残废的,难道还不触目惊心吗?除了司机,难道不应该有人来负责吗?你没有看见,从车底下救出的那个小孩,哇哇地叫爸爸妈妈的情景……   总编沉默了,好一会才说:“东洋啊,你的性格我了解,你说的我也明白,只是……。你这样一弄,牵涉的人就太多啦。我们这个小城,不容易呀,才来了个能做事的霍书记,一切正在改革和进步中,可是最近接二连三地出了这么多大事,看来步履更加艰辛呀。”   王东洋也沉默了,他深深明白地方保护主义等问题对于投资者的重要性,而如果投资商有疏忽、甚至不法的行为导致当地人民损失惨重的话,即使他们撤资,应该曝光的东西,他还是要曝光,管他自己的身分是小报记者还是大报记者。   总编又说:“东洋啊,你的心我理解啊,但这是小地方,锋芒毕露,会吃亏的。本来上级正在研究,调你到市府组织部去的,看来没戏啦。”王东洋说:“谁说我稀罕那玩意啦?省报我都看不上,去机关?”总编无奈,说:“你这年轻人,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差,好吧,你出去吧。你暂停一段时间采访工作,写个报告交上去,等上面消气再说。我也只能这样对你了。”王东洋见总编把“检讨”说成“报告”,心里偷笑,向他作个敬礼的手势,就出去了。   霍靖正在给李芳打电话,说的也是王东洋这件事。他们都了解王东洋的为人,霍靖说,如果王东洋不写那文章,他们内部也是要处理的,这样一来,各个车祸受害者联名诉讼要求赔偿,又上报纸又上电视,全国都搞得沸沸扬扬,我们市的形象才开了个好头,这下又沉下去啦。   李芳知道他只是和她说说,并非是要她教训王东洋,便安慰他别担心,一切会好起来的。   霍靖倒了些苦水,感觉释放了一些压力,最后说,芳,也许你不知道,我是想有意识地培养东洋的,并已经在暗地进行了,但现在可能不行了,以后再说吧。李芳说,你千万别让他知道,不然他会更加恨死你。霍靖说,不会让他知道的,他本身确实是个人才,而且我也不会出面啊。   李芳说,靖,别这样,我不希望你的权势涉及到我任何地方,包括东洋。霍靖说,哎,你不懂啊,事总得有人做,位子总得有人坐,如果有可能,为什么不让真正有才干的人坐呢?李芳说,还是算了吧,他那脾气,不适合在官场混。霍靖想了想说,是啊,棱角太分明了。   这时,有人来妇联上访了,正在外面和小玉吵闹说非要见李主席。李芳挂了电话,走出去。   原来是下面的一个乡镇的老阿婆来告状的,她的老伴是个老游击,去年去世了,有3个儿子。本来老头子有政府抚恤金,老两口没有劳动能力了,就靠这点抚恤金生活。现在老头去了,抚恤金也没有了,可是没有一个儿子肯赡养病弱的她。村里和镇上的政府反映了情况,可是镇说这是村的事,让村委会受理。村妇女主任和村干部都不敢惹她那3个凶悍的儿子。老人是跟同村来城里做小买卖的好心人来的。老人说,村里的干部,她不怪他们,是她的儿子们不好。村干部也经常暗地里给她资助,可这不是长久之计呀。   李芳听了老人的诉说,暗暗吃惊,她翻阅了一下上次的资助名单,却没有发现老人的名字。   安慰老人一番后,小玉带她去吃东西了。李芳拨通了老人镇上的妇女主任的电话,详细地了解了情况。对方闪烁其词,并埋怨这个老太婆喜欢无事生非小题大做。李芳忍着没发火,想到近几天也不忙,决定明天和小玉他们一起到老人村上看看。如果处理不好,她儿子和村干部知道她来告状,回去后老人的生活会更加难的。   小郑说,主席,这样的事我们也要亲自跟进?李芳说,呵呵,小郑呀,你又不是第一天在妇联工作了,咱们妇联就像是打杂的和事佬呀,还经常吃力不讨好。小郑说,主席不是我说你,你有时也爱多管闲事了些,有些事情本来不是咱们管的,可是你也要管。李芳说,算啦,当是尽自己的能力帮助别人吧。小郑说,主席,你有被得罪过的人报复过吗?   李芳说,怎么没有?十几年前,为了实施国家的计划生育政策,我们天天下乡捉超生的夫妇,像打游击一样。也许那时我们的方法确实是错误的,抓不到人,就搬东西,把人家的门和床都搬了。有一次我在路上走,就被人打了,还警告我小心断子绝孙。呵,还真让他们说对了啊,我这辈子,是没希望有子孙了。   小郑听了说,主席,你别这样说,我听了怪难受的。你帮了那么多人,不是有许多干儿子干女儿么,他们对你都挺好的。   李芳笑笑说,是啊,算起来我还是挣了啊,好多都考上大学了呢。小郑也笑了,然后出去做别的事情了。   李芳却陷入了莫名的伤感中,孩子?那对她真的是个遥远的梦了,不可能再有了。   林烨去经理办公室交书面策划案的时候,看到老板愁眉不展,问他怎么了。老板说他老婆还在跟他冷战,他烦透了。林烨说,不会吧,都多少天了?老板说,是啊,哪像你家飘儿,从来不发阴气,不和你冷战。林烨说,这一点飘儿确实是挺好的。老板又问,她上班了没?林烨说,谢谢关心,休息了两天就上班了。   结婚几年来,一直都是飘儿在无微不至地照顾林烨。这一次,林烨体会到照顾一个人,原来要注意那么多细节,要做那么多事的。那些事情,看起来好像不起眼儿,可是做起来却真繁琐累人。可想而知,平时飘儿又工作又做家务的,还要承受他给予的折磨,唉,身体又怎么能好呢?   经过多天的心理煎熬,林烨彻底地说服了自己,不管飘儿有没有背叛他和这个婚姻,不管那个男人是谁,他都不想深究了。他明白到这一切自己要负上很大的责任,因此既然他想要珍惜飘儿,珍惜这个婚姻,他首先要改变的是他自己。   他并非是个大度的男人,飘儿有时还说他狭隘,但这一次,他超越了自己,说服了自己。想通之后,心里就好受了。假如飘儿还想和他过下去,他就一定陪飘儿过下去。他开始在心里计划着,他最需要做的事情。   飘儿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林烨,却怎么也看不出他有什么异常的地方,甚至对她还恩爱有加,因此总算是放下心来了。她平静的外表下,经历过多少次挣扎,她才控制着自己不奔向耿元的怀抱啊!而这些,只有她自己才知道,耿元不会知道,林烨也不会知道。   “东西的得到,是要付出一定代价的。”记得采访霍靖时,他说过这样一句话。有时飘儿不禁会想,霍靖的妻子真的完全不知情么?隐瞒20年之久,是他们太隐密还是安红太迟钝?要是安红知道了霍靖和李芳的关系,她会有何反应?   俗话说纸是包不住火的,假如林烨有一天知道了她和耿元的事,林烨又作何反应?会打她?杀死她?赶走她?或者让她身败名裂?……自从在医院林烨和耿元见面后,飘儿在心里已经作了最坏的打算,不管怎样,做了的事就要负责,无论在什么时候,人都得为自己的选择埋单。   她曾经天真地以为,放纵一次后便可心满意足地回来作林烨的好妻子。可是谁曾想,她比以前更加压抑更加不快乐了。这是因为在心理上,她多了负疚和恐惧。有许多次,她想和李芳聊聊内心的秘密,因为李芳从来不隐瞒她,可是每次话到了嘴边又都吞了回去。   生活是一个浩瀚的海洋,处处暗礁密布,你躲过了一个,还会有无数个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会碰上去。婚姻,这叶风雨飘摇的小舟,还可以在貌似平静的海面安全航行多久呢?   而生活总是要继续的,这天下了入冬来的第一场寒雨,冷冷的。南方的冷和北方的冷不一样,阴阴湿湿的,屋内也没有暖气,打完一篇稿子,校对好后,手指都快僵化了。看看手表,下班时间也到了,同事陆陆续续离开了报社。飘儿倒了杯热水,喝了几口,也准备去超市买菜回家了。   飘儿一边想今晚做什么菜,一边撑着雨伞走路,一辆黑色汽车停在她身边,里面的男人向她招手。飘儿疑惑地看着他,他摇下车窗,飘儿才记起他是上次和玲玲在一起的那个男人。她问:“你找我?”男人点点头,递给她一张名片,“激流电脑培训中心”。飘儿奇怪地问:“怎么没有头衔和身份?”他笑笑说:“小本生意,才起步不久,不敢叫自己经理,所以就空着。”飘儿笑了,想这个人还挺实在的。他说:“我叫王进财,是玲玲的朋友。你方便吗,我想和你谈谈。”飘儿说:“关于玲玲?”他说:“是的。”飘儿想了一下,点点头。他打开车门,让飘儿进去。   他说:“我听玲玲说过你们是从小玩到大的姐妹,她好像很听你的话。我也看过你写的不少报道。”飘儿说:“开门见山吧,你找我干吗?”他不好意思地笑笑说:“不愧是记者呀。那我也就直说了。我是个没有老婆的男人,带着个孩子,做点小生意。一次朋友的聚会上我认识了玲玲,她的活泼开朗吸引了我,可是我发觉她内心是不快乐的。从她一直拒绝我看出,她真的是个好女人。”   飘儿说:“这些我听她说过,然后?”他说:“以我作为男人的敏感,我敢断定他老公在墨西哥是不会回来的了,也不会把她弄出去的。但她不相信,还说我是小人血口喷人。我有亲威在墨西哥做生意,他们帮我打听到了玲玲的老公在那儿已经和一个当地官员的女儿同居,并准备结婚了。看,这是他们的相片。叶记者,我无意挑拨离间,我只是心疼玲玲。因为她,我重新感到生活是有阳光的。她应该有更加好的生活。”   飘儿看着那张相片,震惊过后,问:“那你怎么不和她说而来找我?”他说:“要是我和她说,她会恨我,会骂我,会误解我的用心。我不希望她在欺骗和无望中等待下去,我想了许多,觉得还是和你谈谈比较好。”飘儿说:“你的意思是让我转告?”他说:“她婆婆应该也知道的,只是不好开口和她说吧。但这样瞒下去,会害她一辈子的,唉……”飘儿说:“好吧,我有合适的机会,和她说说。”他说:“谢谢你,不管玲玲最后和不和我在一起,我都谢谢你。”   飘儿在超市买菜时,由于一直想着这件事,什么沧海桑田山盟海誓啊,俊杰才出去两年多,就变了心。   是什么时候起,这个世界处处充满了欺骗与背叛?要如何穿越过重重迷离的表象去识别真相?真相是残忍的,是选择揭穿还是遮盖,是选择坦白还是隐瞒?   几个同事趁总编不在,莫主任外出,正在轻声地谈笑。飘儿一般是不会参与这种大话西游的,而她也并不排斥,听着他们夹荤带素的话题,不时也会心地笑一笑。   话题不知道怎么就扯到王东洋身上了。有人故作奇怪地说:“哎?你们有没有发现一个现象?”大家摇头,然后那个同事说:“王东洋这小子好像转性了,泡妞也没兴趣了。”有另一个说:“是啊,人家王东洋现在已经不时兴‘叶牌’女友,时兴‘安牌’了。”大家哈哈大笑。   王东洋气急,跳起来说:“你们怎么说话呢,什么叶牌安牌,说什么呢?”那个同事说:“这个小子,近来修身养性,再没带花花绿绿的姑娘们来报社转悠,想是被什么人缠上了吧。”众人又是一阵心领神会地哄笑。   这时宝欣捧着茶走过来,问:“你们笑什么呢?”王东洋被人笑得没了面子,赌气不理她。同事说:“看,这就是安牌女人的厉害,一开口,人就不敢吱声了。”宝欣不解地问:“什么安牌呀?”王东洋站起来说:“小姑娘家,别在这打听八卦,没你事!”宝欣撅撅嘴,怒目一瞪走了。有同事把歌儿改了来唱:“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为何只有这个妹妹不相信眼泪?”   王东洋为了挽回面子,大声说:“别唱了别唱了,晚上我请男同志们喝酒,咱们尽情泡妞去。”男同事高声说“好啊!”谁知宝欣也走过来,说非要去。王东洋很损地说:“不行,你是男人吗?除非你把你的某个器官给变了!”宝欣也不生气,只是一屁股坐上王东洋的办公桌,说:“要是———我这个‘安牌’美女非要去呢,啊?”众同事见状,呼的散开了。   在大家眼中,他们早就是一对欢喜冤家小情人了,这可苦了有口难辩的王东洋,只好自认倒霉,说:“我,我怎么摊上了你这样一个女人啊?”宝欣凑近她说:“告诉你王东洋,这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王东洋也凑近她,恶狠狠地低声说:“死丫头,别得寸进尺,我只是答应你和你试着慢慢交往看,我可没答应让你做女朋友啊,你这样我怎么下台?”宝欣说:“大家怎么看,是大家的事,我爱怎么着,是我的事,你爱怎么下台,是你的事。”说完就跳下桌面扭着小屁股走了,气得王东洋在那抓耳挠腮。   一个年纪稍大的大姐回头对大家说了一句:“这叫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呀!”飘儿一直忍着笑,同事们却都笑开了。她心里暗暗替王东洋高兴,终于是碰上能治他的女孩了,他拿宝欣没有办法就证明他心里已经慢慢地有了宝欣的位置。   电话响了,李芳说那对残疾夫妻意外怀孕的事,她见飘儿前段时间多事缠身,就没有告诉飘儿那女人做手术的事。医生最后的结论是不宜冒险,女人的心脏实在是无法负荷怀孕生产,建议他们把孩子打掉。男人在激烈的思想斗争后,和李芳他们一起说服女人做了手术。李芳还说,她永远忘记不了那女人进手术室时痛苦不舍的表情。   飘儿听了心里挺难过的,问李芳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李芳说,女人已经出院回家了,她下班后会买只母鸡过去看她,问飘儿想不想去。飘儿让李芳一会等她下班,她们一起走。   飘儿知道那对夫妻生活是很拮据的,从手提袋的钱包中拿出三张一百元用信封装着,准备一会留给他们。她一直感恩着他们给她的心灵带来的感悟:幸福原来可以如此简单。   可是为什么,她越是想要一份简单,越是得不到呢?心灵的丰富,难道也是罪过吗?   下班后,她到妇联找到了李芳,李芳已经收拾好在等着她了。她们商量了一下,先去菜市场买上好的农家土鸡,然后再买些水果一起送去。   到了那对残疾夫妇的家,街道办事处的大妈也在。大妈一见到李芳,笑逐颜开,握着李芳的手说:“哎呀,李主席来啦,主席的菩萨心肠呀,都怪以前我们对他们照顾不周,还让你亲自做那么多事情,是我们基层的失责呀。”李芳笑笑说:“大妈别这么说,我和他们是朋友了,我是来看朋友的,不是来工作的。”   男人听到声音从里屋摸索出来,也激动地握着李芳的手说:“主席,谢谢你呀,有你这样的朋友,是我们前世修来的福呀。”李芳说:“要再这样说,我生气了啊。你老婆呢,好些没有?”男人说:“在里屋呢,这些天好多了,心里也一直唠叨着主席您哪。”李芳和飘儿说:“走,我们进去看看她。”男人说:“啊,叶记者也来了,主席你怎么不早说,我刚才只顾着和主席说话了,叶记者你莫要见怪啊。”飘儿说:“呵呵,没事呢。你去把鸡放好吧。我们说说女人之间的悄悄话。”男人说:“好咧。”说完摸索着去放东西了。   女人躺在床上,早就听到他们在外面的话。见李芳她们进来,挣扎着要坐起来,飘儿连忙上去扶她坐好。女人脸色明显红润多了。李芳说:“哎呀,这恢复了就好啦,你不知道她手术那天,可吓着我们了,后来还输了血血压才正常呢。”女人说:“谢谢主席,您真是太好了。真不知道怎么报答您呀。”李芳说:“别这样说,你们把身体养好了,把生活过好了,就是报答了。”飘儿说:“李主席说得对,你们好好的,就是报答了。”   女人眼圈一红说:“可惜了那孩子了,我可是做梦也想着做妈妈,让孩子叫我一声妈呀。”李芳握着她的手,安慰她说:“别伤心了,也别想着这事了,对你身体不好的。”飘儿说:“要不,以后我生了孩子,就经常抱过来让你们带带?”女人说:“这……”李芳说:“是呀,我是没法生了,叶记者可以呀,到时让她的孩子叫我大干妈,叫你二干妈怎么样?”女人笑了说:“好,好,好呀。”   在许多事情上,只有女人真正懂得女人,也只有女人才真正地怜惜女人。3个女人,让这个寒冬的傍晚,骤然暖和起来了。   从残疾夫妇家中出来,夜幕已经降临。李芳说:“飘儿,你知道吗,当时我有一个冲动,想让医生帮助他们生下来的,他们养不了,我帮他们养,反正我也是一个人。可是医生不赞同,太危险了。”   飘儿拥紧李芳说:“芳姐,你的心我懂。”李芳笑笑说:“我知道你懂。”   “芳姐,我经常在想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就是人要怎么样才不会孤独?恋爱?结婚?有个伴儿?要个孩子?一个人和两个人、三个人的生活,有什么不一样?”   “飘儿,你怎么想这些?”   “没什么,只是不由自主地就想了。”   “人,要是求得太多了,会更加孤单的。”   飘儿听了,叹气说:“是的,芳姐,人不能太贪心。”   李芳也叹气,说:“我不贪心,可是我还不是照样孤单?”   “芳姐……”   “其实呀,你想的那些问题,我都想过。现在懒得想了,人老了,就只想安静地过日子了。”   “芳姐,还是找个人做个伴儿吧,你都说你要老了,这还没个伴儿,东洋也不放心追求自己的幸福呀。”   “是呀,我想到这一点了。东洋,别看他外表那样玩世不恭,可他是个窝心的孩子。”   “芳姐,别怪我多事,我就觉得陈天佑不错,是可以依赖的男人。”   “天佑确实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别看他什么都不说,他其实什么都清楚。现在能够这样对我的男人,也只有他啦。前些天他儿子小伟还来找我带他玩呢。”   “那你还犹豫什么?”   “飘儿,你是明白的。我和霍靖的事……这样对陈天佑不公平啊。”   “你是觉得你的过去,还是担心你和陈天佑间没有爱情?”   “都有吧,前者多一点。爱情?这个年纪,爱情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   “是啊,你看那对残疾夫妇,他们不会说什么爱不爱,可是,你看他们相濡以沫,相互搀扶的样子,多温暖啊!”   “是的,我也经常在想,爱情它到底是什么?我年纪越大,越闹不明白了。”   “芳姐,你比什么人都明白。你太执着了。”   “你还不一样?别看你不肯说,但你心里肯定有事。”   飘儿沉默了,过一会说:“芳姐,找个时间,我好好给你说,现在一时也说不上来。”   李芳笑了说:“说不说无所谓,女人最重要的是要对自己好一点。这是芳姐用20年才弄明白的道理。”   飘儿点头的同时,不禁问:“芳姐,你说女人要对自己好一点,为什么要比男人难呢?”   李芳停止脚步,作冥思苦想状,飘儿也等着听她的高见。不料李芳来了一句:“靠,这问题还真他妈的回答不了啊!”   飘儿听了,把手上的手提袋甩向李芳,李芳尖叫着躲闪。谁说40岁的女人不可以在街边嘻戏装一装可爱?   李芳不愿意跟飘儿回家吃饭,说想自己一个人逛逛夜市,顺便到书店买本书。飘儿在路口就和她分手,坐上了回家的公共汽车。   回到家,林烨要加班还没有回来,手机信息说他要8点才回家。飘儿想,刚好她也回来得晚,不然,林烨在家等她做饭就不好了。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越来越怕林烨不高兴,可能是心虚吧。   晚上快8点时,林烨就回来了。一进门,首要的还是拿了睡衣向浴室走去。林烨洗澡出来,边抹头发边说:“飘儿,我们把这个空调换冷暖型的吧,这天已经越来越冷了,而你最怕冷的。”飘儿说:“好啊,换就换吧,把卧室的空调送给乡下的亲威吧,他们现在也讲享受了。”   林烨说:“就听你的吧,这个星期六,咱们就逛逛家电商场啊,你就不要加班了。”飘儿说:“家电的事不是一向是你的事吗?你去就行了。”林烨说:“我这不是希望让你选你喜欢的吗,免得我买回来,你说我没审美眼光。”飘儿好笑:“空调不都是那个样子么,有什么审美不审美的。”   林烨说:“那我想和自个老婆逛街,行不?咱们好久没好好逛逛了。”飘儿说:“就逛家电你才有兴趣,要你陪我逛时装,你还不打瞌睡?”   林烨不好意思地笑,说:“那以后咱们互相培养兴趣,多陪对方逛,行不?”飘儿说:“如果你做得到,我当然做得到。”林烨说:“这就说定了啊,星期六。”   林烨吹干头发出来,飘儿已经摆好饭菜。林烨说:“老婆,和你在一起,我真有点像是日本男人一样的待遇啊。”飘儿问:“什么意思?”林烨指着三菜一汤说:“你看,多精致啊,差不多是你天天在侍候我。”飘儿听了,嗔怪地笑说:“看不出来,你还算有点良心。”林烨说:“老婆,真的,我觉得我特幸福,特知足。”飘儿见他说得这样认真,反而不好意思起来。林烨说:“来,我给你盛汤。”   见飘儿不动,林烨说:“以前我太大老爷们儿了,不懂得做家务也是苦差事,现在我懂得了,复杂的我不会,给老婆盛汤盛饭我还是会的。”飘儿笑笑,把碗递给他。   林烨,怎么好像天天都在变?   吃饭时,林烨说:“那紫色的裙子多漂亮呀,星期六你就穿它陪我去逛街吧。”飘儿拿筷子的手抖了一下,问:“哪条裙子?”林烨说:“大盒子里的呀,我看它挺配你的。”飘儿说:“不,不行,我不能穿!”林烨问:“为什么啊?这样闲置着多可惜呀。”   飘儿感觉到自己的失态,连忙说:“不,不是的,它虽然是长袖的,可是它是雪纺料子的,穿着也会冷呀。”林烨恍然大悟地一拍自己的额头说:“哈哈,是啊,我真是太糊涂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想看看你穿它是什么样子。”   飘儿见林烨并不像是试探什么,倒像是无心之语,悬着的心放下来。事实上,林烨确实是随口说的,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间就想到那条裙子了。   王东洋收到通知,立刻动身和商业代表考察团去澳门后转北京,要去半个月之久。宝欣知道后,悄悄塞给王东洋几盒他常用的珍珠滴眼液。王东洋这次竟然没有说什么,默默地收下了。   “东洋,我请你吃饭吧。”   “不了,我芳姐知道我要走,在家做饭给我饯行呢。”   “我也要去!行不?”   “好吧,但不许乱闹啊。”   宝欣忽然扑上去,“啵”一声亲了一下他的左脸,说:“东洋,你从来没有这样爽快地答应过我啊。”   王东洋捂着脸,无限痛苦地说:“强盗啊,女强盗啊,你还我的初吻!”宝欣笑得前俯后仰,指着他说:“初吻?你别逗了,王东洋!”王东洋倒了点茶水,往脸上擦。宝欣生气地跺脚说:“王东洋,我的口水有那么脏吗?”王东洋立刻放下手,说:“那是,不就亲一下吗,我这脸让美女亲得多了,我只是在擦口红啦,粘我脸上,我怎么见人啊?”   宝欣瞪他一眼,回去换衣服了。王东洋见到她,心里又暗暗叫苦,对她说:“安宝欣,我王东洋彻底被你打败!你姑奶奶能不能每次出去别穿得像只开屏的孔雀似的啊?”宝欣扬起脸说:“不能,我就喜欢开屏,怎么样?”王东洋无法和她吵,只好投降,带着她往外走。   一路上,注目礼频频投向宝欣。王东洋闹不明白,他心里怎么像是酸、像是生气、像是自豪,说不清楚。看看宝欣的背影,这丫头身材那可真的是没得说,比飘儿和李芳都好多了。这样一想,他又骂自己了,怎么能够和飘儿李芳她俩比这个呢?   从李芳处吃饭回来,宝欣说:“东洋我们去喝酒吧。”王东洋说:“还是别了,我明天要早起。”宝欣说:“那我们买些东西和啤酒回去喝,怎么样?”王东洋拗不过她,只好答应。   酒喝得差不多时,两个人都有了点醉意,说话也放肆起来,就这样背靠着背,互相吹牛。   宝欣缠着他说他的小时候。王东洋开始不愿意,后来慢慢的打开了心扉,第一次对女孩子说了他不快乐的童年和李芳如何抚养他成人成材。   宝欣听得在流泪。王东洋问她你哭什么啊?她说,我原来比你幸福那么多啊,东洋,相信我,我以后会让你得到双倍的幸福的。王东洋说就凭你?你这野蛮粗鲁的样子,会给人什么幸福?她说,其实我可以很温柔的,只要你对我也温柔。王东洋看她的眼光渐渐地柔和起来。   刚要碰到宝欣的唇,王东洋忽然举起啤酒罐大叫一声说,来,喝!然后自己就先干了。   两个人躺在单身宿舍的地板上,又胡乱地说起了笑话,哪个说的对方不笑,就罚喝酒。   宝欣说了一个从网上看到的黄段子。王东洋听了哈哈大笑,然后坏坏地问她,男在上女在下?你知道是干什么吗?   “废话,猪头都会知道。”   “那你做过吗?”   宝欣涨红了脸说:“当然做过!”   “哦,是哦,你写的书名都叫《把你的腿张开》,哈哈,把你的腿张开!”   “张开就张开,谁怕谁啊。”   “真不怕?”   “怕了就不是安宝欣,不就是那个吗,王东洋,我知道你采花无数经验丰富,那你就表示表示啊。”   “你也不是省油的灯啊,来,坐过来,咱们比试比试?”王东洋坐起来说。   宝欣呼地坐起来,整理一下衣服说:“比试就比试。”   “那你还拉好衣服干吗?脱呀!”   “哪有女人自己脱的,你这人怎么没点情趣啊。”   “看来你经验还蛮多。”   王东洋真的动手去解宝欣的上衣,手在不停地抖着,越急越解不开。宝欣也在急速地喘气,抓着王东洋的手臂,不住地发抖。   宝欣怕王东洋笑话她小女孩什么也不懂,主动地一屁股坐在王东洋腿上,诱惑地看着他。王东洋被她大眼睛里射出来的妩媚征服,假戏真做,狠狠地吻上了宝欣的唇,手也不老实起来了。   宝欣感觉到他的手后,猛然地推开了他。王东洋也清醒过来了,两个人眼睛对眼睛,瞪着看了一会,都呼地转过身,找自己的衣服。   “对……对不起,宝欣,我喝得有点多了……”说着都不敢正面看宝欣的脸。   宝欣咬着嘴唇,掩着脸“呜———”地哭起来。   王东洋手忙脚乱,酒意也清醒了八分,急切地说:“刚才我们都喝多了,我真不是有意的啊,宝欣,你阻止得对啊,要不你打我一巴掌?”   宝欣却哭着倒进他怀中,抽噎地说:“要是我告诉你,我还没真正有过男人,你相信吗?”   王东洋怔住了,宝欣坐起来,边流泪边说:“我说我还是处女你相信吗?”   王东洋瞪着她,不知怎么办,先是摇头,然后是点头,再然后把她拥进怀中说:“我信。”   宝欣渐渐地停了哭泣,王东洋又说:“其实我也不是真的像大家认为的采过许多花,我承认我是和许多女孩玩,但那都是表面的,我得承认我有过女人,那是我的初恋,比我大3岁,长得有点像我芳姐年轻的时候,也就是有点像飘儿现在的样子。”   “我知道,你喜欢飘儿姐,但那不是爱,东洋你知道吗,你只是把对李芳姐的感情转移到她身上而已。”   “是的,我渐渐地想明白了,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你是我吻过的第二个女人,你信吗?”   宝欣泪眼朦胧地点头,又倒在他的怀里,眼泪又不断地往外流。王东洋默默地抱着她,心里许多东西在翻腾。   平静后,宝欣说:“东洋,我们都太好强了,都习惯用强硬的外表武装自己,从今往后,我们在对方面前,要展露最真实的自己好不好?”   “好,只要你这只刺猬不乱刺人。”   宝欣又坐到他大腿上,说:“东洋,你明天就出差了,我会想你的。”   “我也会的。”   宝欣小声问:“你还想吗?”   “想什么?”   宝欣娇羞地钻到他怀里不再往下说。王东洋明白过来,抚着她一头乱发说:“宝宝,乖乖,说不想那是假的,看你这惹火的身材,哪个男人都会想,只是我不想现在做。”   “为什么?”   “傻瓜,还号称自己前卫呢,知道为什么叫做爱吗,就是因为要有爱,做得才高尚才美好呀。”   “哦,我明白了,咱们的时机和火候都没到,是吧?”   “真聪明,来日方长呢。”   说着说着,王东洋哈哈大笑,宝欣问他笑什么。王东洋说:“没什么,就想起刚才我们两个,真可笑啊!”   宝欣也笑了。王东洋说:“宝宝,你真的是……处女?”   “不是吧,王东洋,你还这么迂腐在乎这个?”   “不,不是,我是觉得……”   “觉得难以置信?小时候我跟姥爷比较多,我姥爷曾经是个军人,思想正统极了,管我特别严格,姥爷去世后,我才慢慢变得这个性格的,加上我爸妈这方面引导得比较好。”   王东洋又嘿嘿地乱笑。宝欣说:“你笑什么啊,要不相信,你来验一下货啊!”说完使劲地打了他一拳头,王东洋赶紧不敢笑了。   午夜12点,这对欢喜冤家才依依不舍地各自回房间睡下。也许,就连窗外的冷月,也要感叹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了吧?   在市教育局组织的退休老干部座谈会上,飘儿见到了玲玲的婆婆吴阿姨。这位当年声名在外的小学特级老师,虽然退休多年,还是非常受尊敬。   飘儿一直很喜欢这位面容和善说话谦卑的老人,走过去对她说,阿姨,要不我陪你一块走?吴阿姨说,好咧。   叫了辆出租车,飘儿说要送她回家。吴阿姨忙说不用。飘儿说:“没事,我和玲玲是姐妹,你就别见外了。”飘儿坐在车上,不知道怎么开口和她说有关俊杰的事。吴阿姨微笑地看了看她,问:“小叶呀,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和我说呀?”   飘儿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本来有的,现在觉得还是不说了,让年轻人自己去解决吧。”   “一定是你听到的关于我家俊杰的事吧,阿姨老了,他也在国外,有的事我不能做主呀。”   “是的,这是他们年轻人的事。”   “玲玲是个好媳妇,是我家俊杰不懂珍惜,没福气呀。”   “您都知道?”吴阿姨说,俊杰都和我说了,我这一年来身体不好,就是让他给气的呀。   “那,意思是说只有玲玲不知道?”   “小叶呀,人心都是肉做的,你要我怎么放下这张老脸,去和玲玲说这个啊?”   “那俊杰他怎么不坦白说?”   “我也劝过他不要骗玲玲了,可这孩子也说每次玲玲给他打电话,他没有勇气开口。”   “也许不是没勇气,而是两边都想要吧,有朝一日他回来了,这里还有一个家,而在外面有女人又不会寂寞,多两全其美呀。”   “小叶呀,你别说了,阿姨这心里难受呀。”   “对不起,吴阿姨,我只是心疼玲玲。”   “可事到如今,俊杰是不可能离开那个女人的了,这孩子不孝不义呀,小叶,你有时间替阿姨好好和玲玲谈谈吧,我这心脏是越来越不中用了,没法开口和她说呀。”   飘儿握着她的手,点点头。   飘儿晚上睡觉前和林烨说了玲玲的事。林烨也沉默了,最后他对飘儿说:“人家夫妻的事,外人还是少插手的好。”飘儿说:“可是,我们不能眼看着玲玲这样在无望中守望而无动于衷啊。”林烨说:“那咱们叫玲玲过来吃饭,旁敲侧击一下,看情况再说吧。”飘儿说:“好的”。   飘儿看着林烨说:“林烨,我觉得你的心变得越来越细了。”林烨不好意思地笑:“是么,那是好还是不好呀?”飘儿抿嘴一笑说:“好。”   林烨轻轻地把飘儿拉到他肩膀上靠着,在她耳边说:“飘儿,给我时间,我会变得更加好的。”飘儿低下了头,林烨说:“看你结婚都这么久了,还这样喜欢脸红。”飘儿经他一说,脸更加红了。林烨抵不住这成熟的妩媚,冲动地抱过飘儿,小声询问:“老婆,我……可以么?”飘儿小声说:“怎么这样问啊?”林烨说:“我怕你不高兴啊,怕你又说我婚内强奸。”飘儿娇羞地打了他一拳。   林烨是做过准备的,南方人迷信冬季进补,什么蛇汤、龟汤、牛鞭汤,他在外面的大酒店喝了不少。最近反应好像强了许多,他这些天一直在等待机会。如果行了一次,他就有信心了。如果再不行,他就决定一个人偷偷到北京去看医生,回来给飘儿一个惊喜。   可是这一次依然是无功而返,飘儿照样温柔地安慰他。林烨搂着她说:“对不起……”飘儿听着这3个字,内心狂潮泛滥,要林烨在床上亲口说出来,是多么的难得啊。飘儿伏在他身上,紧紧地抱住了他。   林烨也伸出手,紧紧地抱着她。抱累了,他把飘儿翻过来,枕在他的手臂上,和她细细絮絮地说话。飘儿第一次觉得,原来两个人脱光了衣服,躺在床上什么也不做,也可以这样安宁温馨。她也是第一次在欲望点燃又熄灭后,还能够安静地入睡。林烨看着臂弯中,飘儿嘴角挂着的浅笑,眼睛湿润了。如果他懂得从一开始就这样做,也许他们就不会走这么多弯路,浪费那么多时间了。北京,看来他必须去了。   在F城里,耿元恢复了单身贵族的生活,工作之余,泡酒吧,参加聚会派对,身边也开始有不同的妖冶女子。林瑛看在眼里,痛在心里。耿元有一次还当着她的面拥着一个小姐上了车,让她自己打车回家。   第二天林瑛终于忍不住对他说:“耿总,虽然我知道你不会选择我,可是你也不要这样游戏生活呀?”耿元笑问:“怎样?我以前本来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啊。告诉你吧,小瑛,我可以和许多女人上床,可是不会再爱上谁,再有家庭那更加不可能。”林瑛说:“如果飘儿来找你,你也拒绝给她一个家么?”耿元怔了半晌,说:“这是不可能的,她不可能这样做,我也不可能给她任何实质的东西。”林瑛不明白,耿元这样做,有一半是因为内心难受,有一半却是为了她,好让她知难而退。   只是夜夜笙歌的生活,对于耿元来说,已经毫无吸引力了,什么叫行尸走肉,什么叫身在曹营心在汉,什么叫身不由己,他是彻底地体会到了。耿元有点后悔认识了飘儿,在这之前,他并没觉得他这样生活有什么不妥当,那么多的所谓社会精英们,都是这样生活作乐的啊。当一个人的心灵,受过纯洁美好的东西的洗礼后,就再难回到庸俗了。   于是他在静下来的时候,总是会想,经历过飞翔滋味的飘儿,内心真的如她脸上的表情一样平静吗?蚂蚁找到一点糖屑,尝过味道后,总会沿着旧路回头不断地寻找。人的七情六欲,到底是个怎样奇怪的东西?为什么要标上那么多道德、家庭、社会、名声等等的标签?可是,如果飘儿和别的挥霍情欲放纵自己的女人一样,他耿元还会这样为她心疼为她牵挂吗?   明明是答应过林瑛和自己,要让飘儿守着她想要的那份平静的,可耿元想不到,他却不平静了,越是压抑,心越是闷得慌。他的床上此刻正睡着一个从酒吧带回来的女人,在黑暗中激烈疯狂之后,再也没有任何感觉。   女人醒来了,耿元说:“去洗个脸吧,我送你回去。”女人说:“这都几点了,我明天再走不行吗?”耿元说:“不行,我老婆一会儿就回来了。”女人疑惑地说:“你这个家还有女主人?”耿元说:“我这个家怎么不能有女主人?”女人说:“你的房子,就一个字,冷!就是没人气的意思。”   耿元望着女人穿衣服,想着她说的那个“冷”字,好像飘儿也说过,便笑了。也许,他是时候更换这些银灰色的窗帘和家具了。   李芳正在起草年度总结的通知,听到外面传来小伟咯咯乱笑的声音。知道是陈天佑来了,他说他果园的蜜桔开始收获上市了,送一点来给大家分享。李芳开始不让他来,说这是办公的地方,不方便。后来陈天佑说就当是谢谢她的同事们上次对小伟的照顾吧。李芳才同意,并对他说,不可带太多来,不可逗留太久。   小伟看到李芳走出来,捧着一捧大的蜜桔,高兴地向她奔去。李芳抱起他,惊呼:“好沉啊,小胖子越来越胖了啊。”小伟说:“我爸爸说男人胖点才像男子汉呢。”大家都笑了。   大家边吃桔子边称赞好甜,小伟说:“这有什么,我爸爸的果园里,还有好大好大的鱼,好大好大的猪,好多好多的水果呢。”小郑说:“是不是有农家菜吃啊?”陈天佑说:“是啊,如果大家赏脸,今晚就过去吃火锅,所有材料都是新鲜的现成的,怎么样?”不等李芳表示意见,大家就欢呼着嚷着要去了。   李芳怕这乱哄哄的,如果有群众来访会影响不好,便让陈天佑先回去。陈天佑说,行,晚上下班后我来接你们。小伟说,爸爸,我不走行吗?陈天佑说,这可要问李芳阿姨哦。李芳蹲下身子,问他不要上学么?小伟说,要啊,可是我想和李芳阿姨玩。李芳笑了说,小伟,旷课可不是好孩子哦,阿姨也不喜欢,乖乖去上课,晚上吃饭时再和阿姨玩啊。小伟听了快乐地点头,还要和李芳拉钩。   陈天佑父子走之后,小玉鬼鬼地问:“主席,你觉得这桔子甜么?”李芳说:“甜啊,你们的不甜么?”小玉说:“甜,不过,我们想也许你的会特别甜。”大家哄笑起来。   李芳明白了小玉话中的话,想敲她的头,她却早就闪开了。李芳故作严肃地说,上班啦,上班啦,不能老谈笑啊,这影响多不好!小玉伸伸舌头,坐回办公桌前。   李芳也回她办公室去了。在里面,她还听到外面小声的说,这老陈人还真不错什么的。李芳想,陈天佑和她的事,怎么就演变成这个样子了呢?虽然光明正大,但身居要职,陈天佑的为人又这样不拘小节,真担心他们的君子之交,被某些别有用心的人以讹传讹,到最后面目全非。   这样想着,李芳打算找个合适的机会和陈天佑好好谈一谈,妇联这样公众的办公场所,他以后还是别来的好。   晚上在陈天佑郊区的农庄里,大家吃了个尽兴。李芳也想不到陈天佑农庄的饮食城这么红火,看来他农庄是走上综合发展的轨道了,他当初的弃官从农是正确的选择。   吃饱后,小郑他们就地打起了麻将,陈天佑带着小伟还有李芳在外面散步。农庄的晚上空气特别好,虽然是冬天,可是感觉无比舒畅。农庄的小路是红砖砌成的,拙朴而又整洁,各条小路分开的区域便是各种不同品种的果树,就连作花带用的长沟,也植满了当地人爱吃的野菜。在果园中,还散布着用杉皮和粗木板建成的小型别墅,每一间都是独立的。   “这些屋子,许多砖头是我一块一块垒上去的呢,里面可以吃饭,唱歌,打牌,睡觉,各种设备都齐全的,但消费并不高。城里的一些有钱人,特别喜欢在周末来这里度假。”   “看来,你这个华南农大的高材生,在机关里确实是委屈你了,这几年的努力,证明你是对的。”   “哎,这一路走来的艰难外人不知道啊,开始时没有资金,许多树是我亲手种的,还因为我疏于照顾家庭,让小伟失去了妈妈,成功,是得有代价的呀。”   “你确实是挺不容易的。”   “人活着,哪个都不容易,这人呀,面前要有个坎儿,你得想办法跨过去,跨过去了,就海阔天空,畏缩不前的就一事无成呀。”   “要是飘儿在,就可以就地采访你了。”   “你还别说,我还真想让她采访一下我,报道一下我这地方,加大宣传攻势。”   “先别说人情,你这地方和你创业的道路确实具有典型性,有新闻价值,我明天就和她说一下,让她报选题。”李芳想一下说。   “求之不得呀,呵呵,这社会还是有关系才容易腐败呀。”   “你乱说什么呢?”   “没事,开玩笑,开玩笑。”   他们走到一座独立的小别墅前,里面灯火通明,外面停着许多小汽车。陈天佑说,这间是我这儿最大的农家别墅了,里面还可以召开小型会议的,今天是市府来人了,建筑公司的老总请客,到这来吃野菜的,我刚才还到这和他们打了招呼呢,他们好像在谈江南商业区开发的事。李芳“哦”了一声,并没往心里去。   不想,才抬起头,就见到了小肖。小肖也明显见到她了,看看她,看看陈天佑,看看她手上牵着的小伟,半天反应不过来。倒是李芳先说:“肖秘书,你好,来吃饭啊?”小肖连忙说:“是啊,是啊,李芳主席你也是?”李芳说:“是的,陈老板请我们妇联一帮同事一起来的,他们在打牌,我不会打,就到处走走。”陈天佑说:“原来你们认识呀。”   陈天佑还想顺便问问肖秘书刚才吃的农家菜怎么样,门口走出来了个高大的穿黑色夹克的男人,可能是让人灌酒了,脸色有点红。陈天佑连忙走上前去握手:“说,霍书记呀,您能够光临我这偏远的小地方,真是我们农庄的荣幸呀!”   霍靖连连摆手说:“不,不,陈老板千万别这么说,你这地方太好了,我在外面吃饭从来没这么开胃过,你看,这一开胃心情就好,心情一好,酒就喝高了。”   陈天佑哈哈地笑起来,霍靖说:“陈老板,你这路子走得好哇,我打算和旅游部门打个招呼,让他们把你这儿和本市的旅游业结合起来,加大宣传。只是你要继续办出你自己的特色才好呀。”陈天佑激动地握着他的手说:“谢谢,谢谢霍书记。”   陈天佑指着望向别处的李芳说:“这是妇联的李芳主席,想你们也应该认识。”李芳回过头不自在地看着霍靖,霍靖看到她,还有手中牵着的小伟,醉意立刻醒了。   李芳礼貌地伸出手,说:“霍书记好,怎么也来这乡野间了?”霍靖随即哈哈大笑说:“啊,妇联的李主席呀,你好呀,你怎么也来这乡野间了?”李芳微笑说:“陈老板请同事们一起来的。”霍靖说:“啊,都玩得这么熟了啊,好,好啊。”   李芳还是微笑着说:“是的,大家和陈老板很熟悉了。”霍靖又哈哈大笑:“那就好,那就好啊,你们慢聊,慢聊,我先走一步了。”   肖秘书见霍靖已经向车这边走,松了一口气,他真担心霍靖趁着醉意说了不应该说的话啊。   霍靖上了车,把头探出车窗,大声说:“陈老板,这荒郊野岭的,你们别玩太晚,你要负责把他们送回家才行啊。”陈天佑也大声说:“书记你就放心吧,一定把李芳主席和她的同事安全送回家。”   霍靖的车开走了,消失在冬天漆黑的乡道上。李芳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陈天佑说:“走吧,我们回去吧。”李芳还是没动。陈天佑说:“这太冷了,山风也大,站久了会感冒的。”   李芳转过身:“你没有什么要问我?”陈天佑笑笑说:“问什么啊,有什么好问的?”李芳看着他说:“你是知道的,是吗?”   “知道什么?”   “难道你从来不介意?”   “介意什么?介意一个女人20多年的眼泪和辛酸?还是介意一个有政治野心但有良知的父母官?”   李芳缓缓地说:“你知道,原来你真的知道。”   “是的,我知道,那次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家,香烟落在你家,我想回去拿,就看到他悄悄地上了你家。”   “你知道怎么还……。”   “我也是男人,我也有过挣扎和煎熬,但我想通了,你是一个值得我陈天佑去耐心等待的女人。也许明天,你就会选择我了呢?我不会要求你忘记他,我知道你做不到,但是我真的想能够照顾你的后半生。”   李芳听了,眼泪慢慢地溢满眼眶,问:“值得?”   “是的,值得。男人和女人对待感情非常不同的一点是:女人爱一个男人,会说我真的爱这个男人;而男人若爱一个女人,却说这个女人值得我爱。”   李芳别过了脸,终于没能忍住眼泪。   “虽然我一直没有对你说过什么,但是我想你这么聪明,是明白的。我们也过了激越的年龄了,对于感情,是平和而舒缓的态度了,但不等于这分感情不够深度。我是个务实的人,能够为你做的我会尽力而为,不能的,我就绝不会轻易许诺。我知道爱一个女人意味着责任,所以你那天喝多了,留我过夜,我拒绝了。不是我不想,而是我希望有一天,你是心甘情愿的让我负这个责任,我才……”   李芳泣不成声,说:“别说了,天佑……”   陈天佑见她哭了,说:“对不起,可能是我也喝多了,乱说了这么多。”小伟在旁边也一直扯李芳的衣服,焦急地问:“阿姨,你怎么哭了啊,爸爸,李阿姨怎么哭了啊。”陈天佑抱起他说:“是爸爸不好,爸爸欺负阿姨了。”小伟说:“爸爸不乖,李芳阿姨,我帮你教训他,你就别哭了。”说完使劲地掐陈天佑的大胖脸,陈天佑嗷嗷地大叫,李芳看着,忍不住扑哧地笑了。   霍靖的车,上了乡间的小道,他便斜倚在后座上,不说一句话。小肖不时从后视镜里偷看他,却也不敢开口说一句话。听得出,霍靖轻轻地长长地叹气。   途中,霍靖极不耐烦地说:“小肖,这车里怎么这么闷呀,把车窗给我打开!”小肖为难地说:“书记,这是冬天,晚上的风特别冷,容易感冒。”霍靖说:“我叫你开你就开!”   小肖打开了车窗,阵阵冷风灌进来,他不禁拉紧了衣服。霍靖却把头伸到窗外去吹更加强劲的风了,小肖不敢阻止,只好把车速减低。   吹了好一会,霍靖重新坐回位子上,小肖小心翼翼地问:“可以关窗了吗?书记?”霍靖摆摆手说:“关吧,关吧,连吹个冷风也有人盯着。”   小肖抿着嘴不敢笑,也不敢接话。末了霍靖说:“你想说什么就说,别忍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小肖忙说:“哪有,书记你可千万别这么说,我哪敢啊。我可是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有想。”霍靖笑了说:“好你个小肖。”   小肖继续专心开车,霍靖就是喜欢小肖这个性格,才在去应酬时把司机支走,让小肖开车。   霍靖在黑暗像打盹了,小肖放下心来。不想霍靖忽然说:“你说,我是应该高兴的是吗?嗯,高兴,应该高兴。”小肖暗暗叫苦,他接话不是,不接话也不是。霍书记还在想着李芳主席呢。这个样子怎么送他回家啊?   小肖叉开话题,问:“书记,你真的打算和旅游部门提议,把陈天佑的农庄纳入我市旅游网络的一部分?”   “是啊,其实在别的地方,早已经有生态游的概念和项目了,陈天佑那个农庄,算是我市生态游和农家乐的头啖汤吧。这个陈天佑,头脑和胆识确实不错。”   “哦,是这样。那你……”   “那我什么?你是奇怪我为什么不生气还要帮他吧,你年轻,你不懂啊。有句话叫慧眼识英雄啊。而且……”   小肖见霍靖把话说开了,就接下去说:“而且,陈天佑好了,李芳也好了,是吗?”   “是啊,小肖啊,也只有你能明白我的心了。”   “书记,李芳主席确实是个好女人,我理解的。她是应该找个伴儿了,人总是会老的。”   “是啊,我们都老罗,时光如梭呀。”   “书记,我再多嘴发表一下看法,我经常在想,你和李芳主席的故事,能够在这个时代,在你这样的地位中如此纯粹地延伸了20年,我总觉得非常感动的。”   “有什么好感动的啊,我有罪过啊,年纪越大,精神上的十字架是越沉重呀。如果安红是个坏女人,我想我还会心安一点。这里面的东西,你没法体会呀。”小肖怕引起霍靖更深的自责,连忙收口,不说下去了。   送霍靖回到家,扶他进去,安红和小保姆在看电视,见到他们进来,连忙上去扶。霍靖也许是想早点休息,故意装得醉了的样子。安红于是什么也没有问,就和小保姆扶他进房间休息了。   霍靖躺在床上,睁眼闭眼都是李芳牵着小伟的手的恬淡笑容。李芳她本来也可以为人妻为人母,有自己可爱的孩子的啊。一个爱字,怎么会有这样沉甸甸的重量?回首这前半生,想着他一累了就去李芳那休憩,休息好了就离开。想李芳给他开门的平静微笑,那微笑下,包含着她多少辛酸啊?而她从来不曾对他诉过苦。每次自己难得去找她,她就像过节一样迎接他,反倒好像是他恩赐她宝贝了一样。   这辈子,李芳给他的太多,而他给李芳的,太少。   公司承包的市政府主要机关的办公网络系统工程,终于告一段落了。林烨向老板要了一个星期的假期,却没有和飘儿说。   林烨以飘儿的名义,给北京那个著名的专家去了邮件,专家回复说如果按一般情况,他们预约后还要排队的,看在是朋友介绍的情况下,可以把他的挂号序号调前。林烨不知道专家所说的那个朋友是谁,是谁并不重要。他告诉了专家去北京的日期,并预约了会诊的时间。   这个冬天,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南方也流行起以前只在北方才常见的羽绒服了,许多北方的老牌子纷纷在各大商场开设专柜。这天气温又降了几度,飘儿和一个女同事去参加一个百货公司的开业庆典。当天凭记者证可以享受半价优惠,她们在服装柜台都不约而同地给自己挑选了一件修身的羽绒服,飘儿的是白色的,女同事的是红色的。飘儿给林烨也选了一件黑色的羽绒中长上装,不知道为什么,林烨就是穿黑白色系的衣服才显得精神。   飘儿回到家,林烨已经先回来了。她拿出羽绒服高兴地对林烨说,快来试试新衣服,给你买的红豆羽绒服哦。林烨高兴地穿上,在镜子前照来照去,还自我表扬说:“哈,看啊,我其实还挺帅的,是吧?”飘儿笑他自恋,林烨说:“这衣服买得太及时了,我去北京就不怕冷了。”   “你要去北京?这个时候北京可是非常冷的啊,去工作?”   林烨漫不经心地说:“是啊,单位要我去参加个博览会。”   “非去不可吗?”   “是的。最少一个星期吧。”   “那今晚我好好给你做顿好吃的,然后我给你收拾行李。”   “好呀,在北京就吃不到老婆做的菜啦。”   这时玲玲打来电话,说她婆婆去喝老同事的喜酒了,她一个人吃饭没意思,问飘儿能不能陪她出去吃火锅。飘儿说,不行啊,你林烨哥明天出差,我得在家里给他做,要不你过来吃?玲玲说,好啊,我可想死你熬的汤了,还差什么,我买了带过去。飘儿让玲玲帮忙买些她没有准备的东西,玲玲高兴地挂了电话。   飘儿便开始准备熬汤了,她今天要做的是鲜生鱼淮山汤。要先把生鱼去鱼鳞,洗净后放在油锅中用热花生油煎一下,才不会有腥味,汤也才会醇香。   林烨站在厨房看飘儿杀鱼,有点恍惚,以前他只顾着喝汤,从来不会想这汤是怎么做出来的。林烨说:“老婆,上一次看你杀鲫鱼时我就想说了,你这样杀鱼多危险啊,怎么不让卖鱼的杀了拿回来呢?”飘儿说:“你不懂,做鱼汤这鱼一定要新鲜才好喝呀。”林烨见飘儿这样忙,便问她有什么要帮忙的。飘儿说:“不,不用了,我怕了你了。”可是林烨非要帮忙,飘儿就让他把新鲜的淮山皮给削了。   林烨接了任务,非常高兴地找了小刀,蹲在垃圾筒旁边开始削。削完后,还真不错,得了飘儿的表扬,正想亲一下飘儿时,门铃响了。飘儿嗔怪地说:“快去开门吧。”   林烨“哦”了一声向外走了几步,回头对飘儿说:“要不,一会吃完饭,你找个时机顺便和玲玲聊聊?”飘儿沉思一下,向他点了点头。   门才开,玲玲就大呼小叫地跑进来。林烨在后面大叫:“你换鞋子啊,踩得这么脏!”玲玲吐吐舌头,对他说:“哼,有洁癖的家伙,就飘儿姐受得了你。”换上林烨递来的毛拖鞋,玲玲跑去厨房找飘儿。   厨房已经有两个女人,林烨就乐得自在,打开电视看财经新闻了。不一会儿,玲玲就命令林烨过来帮忙拿碗筷,林烨说:“你对俊杰也这样凶?”玲玲说:“才不,我家俊杰哪会像你这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他很爱做家务的。”林烨不满地说:“说得我好像是寄生虫似的,我的收入可是飘儿的两倍呢。”   玲玲说:“这和收入有什么关系,真是好笑死了。”飘儿也笑。玲玲说:“你这种思想是不对的,至于怎样不对,让飘儿姐给你悄悄吹枕边风吧。”林烨说:“飘儿才不会,就你意见多。”玲玲说:“喂,没有我,哪有你这幸福的小家庭?”   飘儿早已经习惯他们的斗嘴,盛给玲玲一碗熬得奶白的鱼汤说:“好啦,战争停止,快喝汤吧,我们大恩大德的恩人!”三人哈哈大笑。林烨环视一下桌子说:“哇,赶上过年了,好丰盛。”   3人喝了口鱼汤,同时说:“哇,真香!”然后,对视一番,林烨和玲玲同时向飘儿竖起大拇指,大家又是一阵开心的大笑。   “看你们这样,真好!”玲玲感慨地说。飘儿看她眼眶有点红,问她是怎么了。玲玲笑笑说:“没事啦,我是为我这个伟大的媒人而骄傲啊。”其实,飘儿知道她是想起俊杰了,心里有所感触吧。   玲玲帮忙洗碗时,林烨问抹桌面的飘儿想好和玲玲谈了吗?飘儿说一会看情况吧。林烨说那我先回书房准备东西,你们姐妹俩好好聊吧。   收拾完毕,飘儿和玲玲歪坐在客厅茶几的小地毯上吃水果。飘儿不经意地问她:“最近俊杰有打电话回来吗?”   “有是有的,可是……”   “可是什么?”   “打得越来越少了,说的话也越来越短了,总是说他很忙。”   “玲玲,你相信他吗?”   “我相信。”   “玲玲,你……有想过俊杰他在骗你吗?”   玲玲站起来,走到窗前,掀开窗帘,看着外面的夜色,背对着飘儿说:“飘儿,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也是个女人,也有直觉和猜疑,可是我总是想,除非他亲口对我说他不要我了,我才会相信。”   “如果我把一些真相告诉你,你会恨我吗?”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飘儿,我不是个傻瓜,我自己的老公,我是有感觉的。你知道多少就直说吧。”   飘儿走过去,递给她一张俊杰和金发女郎的亲密合影,玲玲接过看了一眼,便缓缓地垂下双手,只那么一秒钟,她明朗的脸就像蔫了的百合花。飘儿默默地站在她身后,好久,玲玲抬起头,扁着嘴扑进飘儿怀中,哭着说:“飘儿,其实我早知道的,好几次我打电话给他,那边是半夜,听到旁边有女人的声音。我只是不愿意相信……”   “有时我想,也许他在那边实在是太寂寞了,找个女人暂时安慰一下,也是可以原谅的。可是,可是我心里真的很难受啊,飘儿……”   “我那边的朋友说他和那个女人就要结婚了,玲玲,放手吧,别再自欺欺人地等下去了。”   “飘儿……他怎么会这么快就忘记了对我的承诺啊……”   飘儿扶玲玲到沙发上坐下来。玲玲抹干眼泪,喝了口水,说:“他曾经试探过我,如果他和别的女人结婚了,我会不会恨他。我说我会跑到墨西哥杀了他。他就不敢往下说了,其实我一直在等着他向我说真话啊,哪怕这真话很伤人。我婆婆,她是个好人,知道他儿子对不起我,对我好得比亲生女儿还亲。可是,这有什么用呢?他们难道还打算瞒我一辈子?他们不知道这对我很残忍么?”   “是的,玲玲,你应该勇敢起来,主动和俊杰分手吧。我曾经给他打过电话,问过他,他说他对不起你,他还说这样他可以少奋斗20年。他是不会回头的了。难道你还要等下去吗?”   玲玲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虚弱地说:“或许,人生真的很没意思,总是无奈着,总是守望着,总是矛盾着,总是背叛着,总是说一些天真可笑的话,总是做一些有因无果的事,总是爱上一些不该爱的人……”   “别这样,玲玲,你还有许多关心你的亲朋好友啊。你还年轻,人生还可以重新选择,放了他,也等于放了你自己啊。”飘儿握着她的手说。   “谢谢你,飘儿,如果不是你说破了,我想我真的会一直自欺欺人下去的。我想,也许是有个了结的时候了。”   “怎么说,怎么做,那要问清楚你的心。玲玲,记住,不要折磨自己。”   “我再冷静一下,这个电话还是我来打吧。我想,这样我会有尊严一些。”   飘儿微笑地握着她的手,对她点点头表示赞同。   “飘儿姐,我今晚可以在这边睡么,我睡客房就可以。”   “可以啊,反正林烨明天要出差了,你就在这儿住几天陪陪我吧。”   “谢谢你,我想安静一下,好好想一想,想好了,我就会给他打电话的。”   “嗯,去洗澡吧,我刚好有些新的内衣放着,你先拿去穿。”   玲玲去洗澡了。林烨走出来问怎么样了。飘儿吸一下鼻子,说:“表面是挺住了,可她心里一定是很痛的。”林烨也叹了口气。许久都不见玲玲出来,飘儿问林烨,她会不会在里面哭还是做别的什么啊?林烨让飘儿去敲门看看。   飘儿把耳朵侧在门上仔细听,里面除了水淋声还真的有压抑的哭泣声,她刚想敲门,可是又缓缓的缩回了手。她小声对林烨说,让她在里面好好呆一呆,哭一哭吧,应该不会有事的。于是林烨和飘儿就站在浴室门外,静静地等着。   好久,浴室的门开了,穿着飘儿睡衣的玲玲出来,看到他们守在门外。玲玲红着眼睛对他们一笑说:“你们别担心我啦,我不是小孩子了,不会寻死的。”飘儿走上前去,拉住她的手,说:“嗯,就是,我们玲玲不是那么容易被打败的,不是么,来,我带你去客房。”   飘儿帮玲玲吹好头发,给她铺好床,玲玲像个孩子似的乖巧地躺在上面。她对飘儿说:“陪我说说话吧,飘儿。”飘儿说:“好的。”开始时玲玲在回忆她和俊杰的相恋往事,飘儿慢慢地便引导她说到别的地方去了。   忽然玲玲推了一下飘儿,说:“好了,你过去陪林烨吧,他明天出差,去给他暖好被窝,好好温存一下。”“那,你呢?”“我?哈,林烨要是肯要我,我也可以过去一起睡。”   飘儿见她恢复了调皮的个性,便说:“那我真过去啦,你乖乖睡觉啊。”“好的,嘿嘿,只是你们一会儿动作和声音不要那么大啊,隔墙有耳啊,我会受不住的。”飘儿听了,不禁好笑,“真是个小女色鬼啊!”打她一拳就下床走了。   林烨见飘儿回到卧室,小声问她:“玲玲还好吧?”飘儿说:“和她聊了会儿天,刚才能说笑话了,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了吧。你出差后,我会留她在这好好陪陪她的。”林烨对飘儿说:“这就好,你多点时间开导她陪她吧。今天你也累了,快去洗澡睡觉吧。”   洗过澡躺在床上,飘儿却怎么也睡不着。林烨劝她不要为了这事想太多。飘儿像是自言自语地说:“怎么两个人想要白头偕老,是如此难呢?”   林烨说:“飘儿,只要我们努力,我们会的。难也不要怕,好吗?”飘儿听了,心里一阵涌动,在黑暗中她“嗯”的一声,紧紧地抱住了林烨拥着她的手臂。   而林烨把下巴顶在飘儿的头发上,眼角却也不由得悄悄的湿了。   早上7点。林烨起床时,飘儿已经给他准备好了早餐,行李包也放在客厅的沙发上。这份无微不至的体贴,让林烨坚定着这次出行的决心。吃早餐时,飘儿叮嘱他注意身体。   吃过早餐,飘儿帮他提着行李走到门外,林烨说:“别送了,又不是第一次出远门。一会玲玲醒了,你好好陪陪她啊。”飘儿点头说:“会的。放心吧。”林烨拿过飘儿手中的行李,才走了两步,他转过身,回到飘儿面前,放下行李箱,把飘儿紧紧地拥进了怀里。楼道中邻居们已经出门上班,善意地侧目一下,微笑离去。   飘儿有点不习惯地想推开他,可林烨却不放手。飘儿轻轻地问:“怎么啦,烨,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林烨说:“没有,我就是想抱抱你。”飘儿笑了,也伸出手,抱着林烨的腰,说:“好啦,快去吧,不然赶不上车了。”林烨说:“老婆,在家要想着我,好不好?”飘儿说:“好。”林烨说:“真的?”飘儿说:“真的。你怎么像个小孩子一样了啊?”   林烨也不好意思地笑了,放开她,说:“以前你心里一定是怪过我不懂得表达感情吧?我在慢慢地学习呢。”说完,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就走了。   飘儿摸摸额头,在愕然中目送着林烨消失在楼道拐角处,她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但是林烨确实是太反常了。也许不仅仅是今天,这段时间来,在生活细节上,他都有点让飘儿不习惯了,甚至还让她感觉些微惶恐。   想到自己因为出轨过而加倍对林烨好,飘儿不禁打了个激凌,难道林烨也……?她不敢往下想了。以她对林烨的了解,就算这个世界都疯狂了糜烂了,林烨也会保持他的本真的。而世间哪有什么绝对的事?比如她自己,谁会相信,她有过丈夫以外的男人?可是,林烨不同,他就算有背叛的心也没有背叛的能力吧?会不会有另外的女人让他产生了奇迹?如果真的有,她应该怎么办?   林烨走后,飘儿就陷在沙发上胡思乱想开了。以至玲玲走出来,站在她旁边,她也没有察觉。玲玲把手放在她眼前扬了扬,疑惑地问:“想什么呢?林烨才走,你就丢了魂似的。”   飘儿回过神,向她笑笑,问她昨晚睡得好吗。   “好啊,一夜无梦。”   飘儿看着她有点红肿的眼睛问:“真的?”   “开始确实睡不着,后来侧耳听你们隔壁一点动静也没有,失望中我也只好慢慢睡过去了。”   飘儿哈哈大笑,说:“看你这个女色鬼,就知道往那想。”   “女人往那儿想不行么?往那儿说不行么?食色性也。”   “好啦,别在这说你的女权思想了。还食色呢,快去洗脸,吃早餐最实际。”   玲玲故意夸张地扭动着腰肢,慢慢地向浴室走去。飘儿看着她,真不知道她是真的看开了,还是掩藏着内心的悲伤。吃早餐时,飘儿坐在旁边看着她。   “你别这样看着我。不错,我确实很难过。可是,他在那边那么快乐,凭什么我要比他痛苦?我下决心了,我要主动提出离婚。想清楚怎么回事了,也就没有什么好忐忑的了。”   “在我这儿,你不必装坚强的,玲玲。”   玲玲瞪着眼睛对她说:“你也不相信我?你懂得化悲痛为食量,我也行啊!王进财经常对我说这样一句话:两点间直线最短。”   “王进财?你对他感觉怎样?”   “他人还行。可是我不会接受他的。即使和俊杰离婚。”   “为什么?”玲玲放下筷子,幽幽地说:“我需要时间,慢慢忘记俊杰。才能够重新开始。”飘儿握过她的手,了解地对她笑笑。   “飘儿,反正今天是星期六,我们去山上走一走吧。”玲玲提议道。   “好,我也想去散散心,不过山上可能会风大,比较冷。”   “不怕,穿件厚点的外套就行了。”   “那,这就出发?”   “好,我去换衣服。”玲玲扔下筷子,去换衣服了。   她们刚刚到了山脚下的购票处,林烨的短信息来了,说他已经到了机场,准备上机了。飘儿嘱咐他一路顺风,按发送键前,她想了想,在后面加上了“我会想你的”。林烨回复:“我也会想你的,老婆。”   玲玲羡慕地说:“看你们感情真好啊。”飘儿对她笑笑。玲玲说:“飘儿,你们一定要这样幸福恩爱下去,直到一辈子,帮我把失去的幸福都偷回来,双倍地给你们。”   飘儿点点头说:“有失就有得,你以后还会有更好的幸福的。”玲玲茫然地看着远处的青山说:“会吗?还有吗?”飘儿坚定地说:“会的,一定会的。”玲玲眼睛红了,说:“谢谢你,那我也相信,会的。”“嗯。”飘儿帮她抹抹眼角,拉着她去买门票了。   山脚下,玲玲看着蜿蜒而上的石阶,说:“我能够一口气登上去的,是吗?”飘儿说:“当然可以,还记得中学时,你是运动健将啊。”玲玲说:“我不想做一个怨妇,飘儿。我能够迈过去的,你信吗?”飘儿说:“我信。那,我们开始登吧。”   两个女人便在凛冽的寒风中,一级一级地往上登。半山腰,玲玲便开始脱衣服,飘儿也脱下大外套拿着。玲玲站在石阶上回望身后走过的路,感慨地说:“真理实践过后,才是真理呀。”   深冬的北京,天也是灰蒙蒙的。零下10度的气温,刚刚走出机场,林烨把飘儿给他准备的羊毛围巾和手套戴好,竖好衣领,就上了出租车。   看着车窗外的首都,林烨的心依然忐忑。会诊的时间约在明天下午,还有20多个小时,他先找了间酒店住下了。   这是一间五星级的酒店。林烨从一些做生意的朋友那儿听说过,说在五星酒店,做什么都是最安全的,服务也是最好的,包括隐藏在高贵下的色情服务。   林烨按照朋友说的方法,向总台打了个电话。他说要一个素质和气质都要最好的女孩,总台的接线生礼貌地说,这儿的女孩至少都高中毕业,而且大学生占绝大多数。林烨说那就给他找一个性格文静一点的吧。虽然他极力镇静,可是放下电话后还是冒了不少虚汗。   不一会儿,就有人按门铃了。林烨整理了一下衣衫,有点惶恐不安地去开了门。门外站着一个长碎发的高挑女孩,年纪大约在22岁左右,相貌和气质都是上乘的,化了淡淡的妆,穿着黑色的丝绒长裙,很礼貌地对他媚笑。   林烨拘谨地说了声:“你好。”女孩大方地说:“你好,叫我小倩吧,我是来服务你的。”“哦,欢迎,我姓林,请进。”女孩在沙发上坐下来,看着林烨笑。林烨说:“我……不常搞这个,你们怎么计费的呢?”女孩笑出了声音,说:“看出来了,你是个生手,不过,男人都这样,慢慢地就会搞熟的了。”   林烨连忙说:“不,我不会搞熟的,我只搞这一次。”女孩还是笑,说:“这个我不管,至于计费嘛,全陪800元,小费另算。”林烨说:“哦,没关系。”女孩说:“好,那你想我怎样做?”林烨说:“现在才下午3点,我之所以这么早要你上来,是有原因的。”女孩说:“这么说来,你想包我到晚上或者天亮?”林烨点头。   女孩说:“这样钱要另加了。”林烨说:“钱不是重点,重点是结果。”女孩奇怪地看着他,说:“你和别的客人有很大的不同,说吧,你想要什么样的结果,我尽力而为。”林烨不好意思地说:“我无意拈花惹草,你也不要这样公事公办的样子好吗?”女孩笑了,说:“行,要不,我们先喝一杯,酝酿一下情绪和气氛?”   女孩向酒柜走去,拿来一瓶红酒,说:“看你也不是坏男人,我开的是这儿最便宜的酒。”林烨紧绷着的脸,终于是挤出了一点笑容。女孩说:“这就对了,能够来这儿玩的男人,个个都是兴高采烈的,哪有像你这样心事重重的呢。”   “你很善解人意,那么,在一切开始之前,你能听我讲个故事吗?”   “可以啊,善解人意也是我们的必备素质,只要客人高兴,在我能力范围之内,都会尽量满足。”   “我说这个故事,不是要你让我高兴,而是让你了解我为什么来这儿,了解你一会儿要面对一个什么样的男人,也让你了解我是下了多么大的勇气才能够让你坐在我面前。”   女孩若有所思,温柔地递给他一杯红酒,说:“好,我愿意了解。”   林烨喝了一口红酒,整理好思绪,对女孩说了他和飘儿的婚姻以及他来北京的目的。女孩听完后,眨着她含着眼泪的眼睛,不太相信地问:“你说的是真的吗?”林烨沉重地点点头。   “天哪,现在在我们中国受过高等教育的那批人当中,还有这样的女人和男人?不可思议啊。”   “没什么不可思议的,事实上,我们就是这样。”   “我懂你的意思了,你很爱你妻子,你不想失去她,是吗?”   “是的,我已经自私怯懦了三年了,面对她的痛苦和自己的痛苦,我不能再熟视无睹下去。我应该肩负起一个男人的责任。”   女孩站起来,走到他面前说:“能让我看看你妻子的相片吗?”   “可以的,我手提电脑中有,我开给你看。”   “你妻子好有气质啊,而且看上去很顺眼。”   “是的,她是个好妻子。”   “林先生,你是我见过的最优美的客人。”   “优美?”   “是的,优美。你不是来寻花问柳的,看得出,你是这个时代这个社会难得的干净的有责任感的男人。”   “谢谢你。谢谢你没有笑我。只是你不必这样表扬我的,我如果有责任感,就不会拖到现在了。”   “笑你,为什么要笑你呢?我很庆幸我能够帮你。”   “谢谢你。”   “别说谢谢了,我做这行,不能说是被强迫的,也许开始是因为生活拮据,可是后来,我是心甘情愿地堕落了。这一次我就当是做一次好事吧。”   林烨又想说谢谢,女孩阻止了他,含泪说:“做我们这行,已经不知道什么叫感动了,也不再相信这世上有好男人。可是,你的故事让我有了久违的感动,是我应该要谢谢你的。”林烨也动容了,不禁握着女孩的手,却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为了更加顺利,不如我们先做半天情人吧,这样效果可能会好一点。”   “好的,你对付男人有经验一些,我听你的。”说完才觉得自己的话好像有问题,连忙说:“对不起,我不是看轻你的意思,我是说……”   女孩莞尔一笑,说:“说什么对不起啊,你说得没错,我有过的男人确实不少,只要他们给得起钱就行。”林烨还是很过意不去的样子,女孩挽起他的胳膊,说:“走,我带你到处逛逛,调节好心境和心情,这很重要的。暂时把我当作你的情人吧。”林烨涨红着脸,还是点头了。   于是,萍水相逢的一个南方男人和一个北方小姐,俨然热恋的情人般出门了。这万丈的红尘中,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呢?   王东洋跟随的代表团,在香港的行程结束后,又一路北上,在北京停留3天就可以圆满地打道回府了。   这些天与宝欣发的短信息打的漫游电话,加起来快有一个月工资那么多了。就连王东洋自己都感叹激情这东西,来的时候是挡也挡不住的,任其流泻,那感觉确实是恣意汪洋。爱情原来是这个样子的,甜蜜、揪心、带点忧伤,有点像酸奶的广告语,酸酸甜甜的。   他们一行人在当地商会的安排下,住进了这家五星酒店。刚刚上电梯的时候,他看见2号电梯走出一个男人,那个男人的侧脸怎么这样熟悉?那个平头,怎么都像是林烨,可是他身边怎么会有个漂亮的女孩呢?可他又不能跑出去看个究竟。   放好行李后,王东洋给宝欣打电话时,就说了他好像见到林烨了。宝欣说他神经过敏了,发脾气说他是不是心里还想着飘儿。王东洋头痛得又要解释一番,好不容易才把宝欣哄住了。放下电话,王东洋问自己,莫非真是自己神经过敏了?   小倩挽着林烨在王府井周围随便地逛着。小倩也许真的是个本性善良的女孩,她试过许多衣服,笑如桃花地在林烨面前旋转几圈就换下来了,没有一点要买的意思。林烨被她感染了,也渐渐地投入了。晚上吃饭时,林烨在小倩的建议下选了一间很清雅的西餐厅。小倩的大方自然,让林烨渐渐地忘记了她的身份。   北京冬天的夜晚来得特别早,才吃过饭,也许是天冷,街道上的行人已经非常稀少了。打了出租车回到酒店,已经是晚上9点。小倩一会从浴室出来,对林烨说,浴缸的水已经放好了,叫林烨去泡澡。林烨突兀地问了一句:“浴缸干净吗?”小倩笑说:“放心吧,这是五星级酒店呢。”林烨往浴室走去,小倩跟在后面。林烨尴尬地站在那儿,小倩却莞尔一笑说:“我来帮你。”说着就帮他脱衣服。   林烨在小倩的专业挑逗下,慢慢地有了反应。从浴室到床上,林烨睁开眼睛看到小倩的裸体,与飘儿的是如此不一样,瞬间有点清醒了,反应一下子消退了。小倩不愧是受过训练的,她若无其事地再次引导林烨,温柔而耐心。   又一次失败了,小倩就和他聊天,鼓励他,让他放松。天快亮了,试了好几次,林烨不肯再试,沮丧地说:“算了吧,我是不行的了。”小倩还想鼓励他,可是林烨却一把抱住她,哭起来。   小倩从来没有接待过这样的客人,忽然间也有点手足无措起来,只好用双手拍抚着他的后背,感觉到几丝同是天涯沦落人的酸楚。   她甚至内疚地对林烨说:“是我不好,是我的服务不够好,对不起。”林烨哽咽着说:“不,不是的,你是个好姑娘,是我的问题,一直以来,我心里都明白的,我只是不甘心而已。”   “能够认识你这样一个重情义的好男人,是我小倩的福气。”   “明天我要去看医生了,要是医生的结论给我判了死刑,我应该怎么办?啊?你说我应该怎么办?”林烨摇晃着小倩激动地问。   “去吧,你要是真的爱你妻子,真的想珍惜她,就一定要去看医生。如果你害怕,我陪你去好吗?”   林烨把头埋在小倩丰满的胸前,不再说话。小倩又说:“你睡一下吧,休息一下,不然这么憔悴的,医生还以为你得了别的病呢。”   小倩轻轻地拍抚着林烨的背,帮助他入睡。不一会儿,林烨就闭上了双眼。她看着林烨粘着泪渍的脸,不禁伤感起来。虽说她只要男人给足够的钱,她就人尽可夫,但是接待了林烨后,真的让她对生活、对男人有了更深的了解。大学还没有毕业前,她就在熟人的介绍下开始做这行,这几年钱也挣得差不多了,也许,她应该收山了,是该过点阳光健康生活的时候了。   中午,林烨醒来了。小倩还在熟睡。他轻轻地穿好衣服,想起昨晚的一切,有点像做梦般不真实。不一会,小倩醒了,看看闹钟,对他说:“你不是约了两点半么,还不去洗脸吃东西,那个医院离这边挺远的,不能迟到呀。”林烨才木然地向浴室走去。   林烨掏出一叠钱递给小倩,她生气地瞪着他,说:“拿回去吧,我不能收你的钱,我也不想收。”林烨说:“你也不容易的,给你钱,我不是看轻你的意思,在我眼中你是个好姑娘。可是这钱你要不收,我心里会更加难过,会觉得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飘儿的。”   小倩沉思一下,接了过去,数了一下,又抽回六张递回给林烨。林烨叹口气笑笑,接下了。小倩也就笑了。   退了房间,他们在酒店的小餐厅吃了午饭。林烨却迟迟不动,小倩说:“别再呆坐了,别害怕,我陪你去啊。我帮你叫了车了。”林烨有点茫然地被她带着往酒店门外走。   王东洋正在总台那用各种方法打听有没有叫林烨的顾客,总台小姐都礼貌地说客人资料是保密的。他不甘心地掉头向会展走去,出门时,他看到一辆出租车上又出现那个熟悉的侧脸,待他想看清楚点时,车已经开走了。王东洋站在酒店门口,摸着后脑勺,一阵迷惑。“那到底是不是林烨呢?”   到了专家门诊,已是下午两点三十二分,门外已经有一对夫妻在等候着。想必教授已经在里面等他了,林烨却站在门外不敢敲门。   那对夫妻模样的男女,漠然地坐在长椅上,并不关心林烨的紧张。小倩在他耳边小声说:“别怕,既然来了,快进去吧,这还有别的人在等着呢。”林烨说:“真的进去吗?”小倩对他微笑说:“想想你的爱人,想想以后美满的生活。”   林烨握着她的手说:“嗯,那我进去了。”小倩帮他敲了门,里面传来洪亮的声音:“进来。”   火车站,小倩来送林烨。没有多说什么,他们轻轻地拥抱了一下,互相说了声“保重”。   火车开动时,小倩跑上来大声说:“林先生,我的真名是宋香莲,我过几天就离开这儿去西藏了!”   “我叫林烨!谢谢你,祝福你!”林烨向她招手,眼睛有点湿润。也许这一生不会再见了,而在人生路上,他们一定不会忘记这次奇特的相遇,软卧车厢温暖舒适,林烨躺在床铺上,拉开窗帘,看着窗外北方的天空,冬阳高照,心情却晴朗不起来。那天他忐忑不安地走进专家门诊,然后接受了一系列的检查。那个头发有点灰白的专家,慈祥地开导他,慢慢地消除了他的心理压力。专家还笑呵呵地说不必叫他医生啊专家啊的,叫教授吧。   教授还和他聊了许多东西,最后让他耐心等报告出来。原来治疗也没有想像中那样可怕,林烨不禁为自己以前的怯懦迂腐而加深着内心的自责。   检查报告全部出来了,老教授慈爱地对他说他不算是器质性病因,但要治疗需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而且要夫妻一起来才能有实际的效果。林烨听了,长长地舒了口气,像快要哭了的说:“谢谢,谢谢教授,这么说我还有救?”教授笑说:“有啊,当然有,只要你们积极配合。”   林烨站起来激动地说:“配合,我们一定配合。”老教授也站起来,呵呵地笑,笑完了说:“祝贺你呀,快把你妻子叫进来吧。”林烨为难地说:“门外的不是我妻子,飘儿这次没有来。”老教授说:“邮件是她发的呀,我以为是她说服你一起来的呢。”林烨低下头说:“以前是我不好。这次我是偷偷地来的,她不知道。我是以她的名义给你发的邮件。”   老教授理解地点头,说:“哦,明白了。作为男人,可要像个男子汉呀,你已经走出了这一步,飘儿知道会很高兴的,你把报告先带回去,和她好好商量啊,再约个时间一起来。这没有什么难为情的嘛,是不?”   林烨听了,惭愧地说:“是的,我明白了,我会的。谢谢你,教授,我们的后半生就靠您了。”教授哈哈大笑说:“其实90%还得靠你们自己呀。你们下次来了,我再给你们制订详细的治疗方案。你来的时候要提前说一下。毕竟你们是杨大姐的亲戚。”林烨心怀感激地告辞了。   这次北京之行,真的像是经历了一场生与死的较量。回去之后,要怎么开口和飘儿说呢?   玲玲在飘儿家住了两天后,就回家去了。当着婆婆和飘儿的面,玲玲给俊杰打了电话。在玲玲提出要离婚时,俊杰在电话中终于对玲玲反复地说“对不起”。玲玲淡淡地说:“你什么也不必说,我不想和你谈什么原谅与不原谅的话题。离婚协议过两天律师会帮我寄给你的。你签字后就寄回来吧。”俊杰在电话中哭了,玲玲说:“你哭什么,这样不是对大家都好吗?我提早祝你新婚快乐。”放下电话后的玲玲才开始大哭。   飘儿安慰好玲玲,回到家,收到林烨在北京发回来的信息,说他就要回来了。飘儿见时间还早,天气也不错,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整理好心情,想给家里来个大扫除。拆下窗帘清洗后,到林烨的工作室去整理,抽屉里一个黑色的小型笔记本引起了飘儿的好奇,她翻了一下,上面都是一些工作备忘录。最后一页,上面写的东西让飘儿震撼不已。   一个手机号码,几条短信息,几个字体不一的“纽扣”字样,许多个问号,许多个箭头,还有多个杂乱的飘儿、耿元、王东洋的名字。   记录下来的那几条短信息让飘儿联想到,那次耿元在电话中问她口红找到没有。难道是林烨已经在怀疑她,暗中用她的手机套耿元的话?   “纽扣”,飘儿想起了林烨那次翻她的那个灰色盒子的事,他一定是看到了那粒她从耿元西装上扯下来的纽扣!而那次耿元和林瑛来探望她,穿的就是那套西装!   “啪”,笔记本掉在地上,飘儿跌坐在地上。林烨,他为什么只字不提?他内心承受的巨大的痛苦,只是暗暗地怀疑默默地包容?林烨说他们就算难也要努力白头偕老,还有他这段时间反常的变化,难道就是他应对她不忠的策略吗?   飘儿六神无主起来,虽然她一直极力说服自己要安于现状,要努力做林烨的好妻子,可是和耿元有过激情之后,她的心走得更加远了。也许就是心的游离,这大半年来,即使林烨在慢慢改变,她也感受不到期望中的快乐吧。   这时,电话响了,飘儿没有接。不一会,她的手机也响了。回过神来的她,打开手机,听到林烨在手机中开心地说:“老婆,我下火车了,一会就到家了。你忙什么呢,家里的电话没有人接。”飘儿说:“没忙什么,刚才在搞清洁,没听见。我在家呢。”林烨说:“老婆,等我回家啊,我有好多话要和你说。”飘儿说:“好,我等你。”   可是,她要怎么面对林烨?   自以为天衣无缝,到最后才发觉原来自己才是傻子。她一直以为林烨是个心胸狭窄自私狭隘的男人,可是她错了。林烨为了保全这个家,为了她,竟然选择了沉默与包容。这个婚姻,不再只是她一个人在努力啊,林烨的努力和付出并不比她少!   喝了一大杯冷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飘儿问自己,是主动向林烨说清楚,还是林烨问她时再说,还是也和林烨一样保持沉默什么也不说?没有答案,那就先什么也不说吧。既然林烨说服了自己,那么她是否也应该先保持缄默,保护各自那脆弱的自尊和这个暗藏危机的婚姻?也许一切会安然无恙下去,可是飘儿知道一切都不一样了。   这就像是衣服一样,人穿着衣服,就算皮肤上有千疮百孔的伤疤,可是外在形象还是光鲜美丽的,人也还是自信自尊的。可是一旦被人剥掉了衣服,还能够坦然面对众人的目光吗?   林烨一进门,就大声叫唤:“老婆,你在哪儿呢,我回来了!”   飘儿连忙在镜子前整理一下头发和衣服才走出来,对林烨展颜一笑说:“你回来啦?”   “嗯,老婆,想我不?我可想你了。”林烨换好毛拖鞋,放下行李走到飘儿面前说。飘儿低头不敢看林烨的眼睛,说:“快把外套脱了吧,我明天帮你拿去干洗。”   林烨听话地脱去羽绒服,说:“北京可真冷啊,多亏了你买的这件衣服呢,要不我可要冻成冰棍回不来了。”飘儿听了,笑笑说:“你差出得越多,嘴是越贫啊。”林烨也笑了,说:“哪有呢,我是实话实说,咱不是在学习吗。”   飘儿听了,不禁有点走神。林烨拿出一条藏青色的羊毛披肓,说:“上次你说李芳那条披肩很好看,我在王府井看到有同款式的,同去的朋友说藏青色会衬你多一点,还说这颜色典雅神秘呢。来,看喜欢不?”飘儿接过披肩,往肩上一披,林烨说:“这次总算买对东西了,好漂亮啊,老婆。”飘儿淡淡一笑说:“谢谢你,我很喜欢的。配我白色的毛衣和白色的靴子刚刚好。”林烨见飘儿喜欢,高兴得咧嘴而笑说:“那你先自我欣赏一下,我洗热水澡去。一会有好多话要和你说呢。”飘儿说:“好的,去吧,我去做饭。”   林烨几乎是蹦跳着向浴室奔去,飘儿看着林烨的身影,不禁想:林烨他应该是这样简单快乐的男人啊,她附加给他的沉重是不是太过分了?他的缺憾,真的可以成为她堂而皇之的出轨理由吗?她开始质疑自己。   林烨洗完澡,擦着头发走出来时,飘儿还在客厅那儿发呆。他有点奇怪地问:“想什么呢,飘儿?怎么发呆了呢?你不是说要做饭么?”飘儿忙掩饰地笑笑说:“哦,我都忘记了。”林烨见她揉搓着披肩,笑她是不是太感动了?飘儿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林烨以为她是默认了,在飘儿面前蹲下来,一只手放在飘儿的腿上说:“老婆,我就喜欢看你低头脸红的样子。”飘儿面对林烨过分的柔情,有点不适应,竟然木讷起来。   “飘儿,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不不要做饭了,我们出去吃?”飘儿连忙摇头说:“不,我没事,菜我都准备好了,我这就去给你做饭。”林烨还想要拉着她的手说些什么,飘儿站起来,逃跑似的向厨房走去。林烨有点纳闷,是不是他又做错了什么?   不一会儿,饭菜就摆上桌子了。林烨一边吃饭一边观察飘儿,觉得飘儿一定是有什么心事了。   吃完饭,林烨拉住要收拾碗筷的飘儿,说:“飘儿,先别忙了,我有话和你说。”飘儿看了他一眼,向他笑笑,默默地坐下。林烨却不知从哪儿说起了,两个人对坐了好一会儿。   飘儿不停地对自己说,要镇静,应该来的总会是来的。如果林烨问起,她就如实说了吧。   看着飘儿,没有做过亏心事的林烨心虚极了,毕竟,他确实碰过别的女人。虽然他早就想好除了小倩的事外,要向飘儿说清这次北京之行的目的,但看到飘儿的神色,他还是担心飘儿会怪他骗她。   “飘儿,有件事我和你说了,你别骂我行吗?”   “啊?什么?”   林烨提高了声音说:“我这次骗你了。”   飘儿再次“啊?”了一声,疑惑地看着他。   “我确实是去了北京,可是不是去出差,而去办私人的事。”   “哦,办私事?”   “是……是的,自己的事。”   “哦,是这样……”   “飘儿你先别生气,听我说完好吗?”   “好……你说,我听……”   “你是知道的,结婚这几年来,我一直不争气,让你受了许多苦。以前我太在乎面子,折磨你也折磨我自己……”   “林烨……”   “飘儿,你是个好女人也是个好妻子,我从来没有否认过这一点。我甚至觉得我拥有你是世上最幸福的男人。可是,我真的很没有出息,在你面前,我自信不起来。因此,在感情上故意漠视你,像个闹市中的和尚一样生活。我以为这样大家会更加好受一点……可是我错了……你写的那些婚内性问题的专题报道,我是看了的。你在上面说没有性福的婚姻是不健全的,确实是啊……还有那次吵架,你说那些话,让我重新审视了自己和我们的婚姻。我想,我是该放下所谓的自尊,肩负起一个男人的责任的时候了。”   “烨,别说了……”   “飘儿,先别哭,让我说完它吧。我浪费了几年的时间,才想通了这些道理,我希望为时不晚。因此我偷偷以你的名义,给北京的李教授去了信件,约了会诊的时间。然后和单位请假,还让老板帮忙一起骗你说我出差了。我就一个人去了北京。”   飘儿拼命地忍着眼泪,可是眼泪还是忍不住往下流。林烨掏出一个牛皮大信封,说:“里面是我这次北京之行的专业检查报告。教授的意见都在里面了,可是,我不知道教授以前和你说过,这种治疗需要夫妻共同配合。都怪我以前拒绝和你沟通这方面的事情……你能原谅我么,飘儿?”   林烨的声音也哽咽了,飘儿握着牛皮信封,终于哭出声音来。林烨说的话,像个个重锤一样敲在她的心上。她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应该难过,总之,她控制不了的嚎嚎大哭。   要是林烨早一些明白这些道理,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情了。可是,要不是发生这么多事情,林烨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么?世间的事,历来都是没有什么道理可讲,人们拿命运和际遇常常没有办法,这错综复杂的条条道道,还将会继续向未知的地方伸延。   人生啊,人生!到底是哪一只翻云覆雨的手在操纵?   这个夜晚,飘儿真的想对林烨说,她想去客房睡,想一个人静静地呆着。可是她怕林烨误会她,怕这时她要求分房睡觉会让这个婚姻更加风雨飘摇,因此就一直忍着没有说。   林烨一直侧着身子,抱着她入睡。也许是旅途太累了,他上床后没说几句话,就睡着了。结婚这么久以来,在睡觉时,林烨从来没有试过像今晚抱她抱得这样紧。飘儿睡不着,思潮起伏,可是她得一动不动地任林烨这样抱着。   林烨喃喃地说了些含糊的梦话,抱得她更加紧,差不多是半压着她了。这样的姿势,亏他也睡得这样香。林烨就是林烨,就算是经历了这些波折,与飘儿比之,还是要简单得多的。   他把他想说的话说出来了,他就舒坦了,没有负担了,却不会想到,飘儿因为他的那些话,会生出许多必要的或者不必要的闲愁来。   早上醒来,飘儿感觉头都沉沉的,骨头也酸酸的。不等闹钟响,她就轻轻拨开林烨的手臂,下床去做早餐了。   林烨起床后见飘儿和往常没有什么不一样,放下心来,很开心地跑过来吃早餐。吃完早餐,他坚持要送飘儿去单位,飘儿没有拒绝。他们像一对新婚的小夫妻一样出门去了。   飘儿站在报社门口,看着林烨的车消失在寒冬清晨的街头,才转过身向办公室走去。有同事羡慕地对她说:“不错啊,小夫妻都结婚这么久了,还这么恩爱。”飘儿报以一笑,然后另外的同事接过话说:“看飘儿这幸福的模样,多让人妒忌啊。”大家说笑了几句,又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有人向电视台举报了一起父母虐待5岁小女儿的事件,小女孩全身都是新伤旧患。随着电视台的的报道,妇联和司法机关相继介入了事件的调查和跟进中,报社当然也不能置身事外。飘儿虽然也到医院采访了小女孩和医护人员,走访了小女孩的邻居们,但她在撰写报道的时候,还是向李芳要了一些更加深层的资料。   在选相片和排版的时候,许多同事都争相看飘儿和宝欣拍回来的相片,义愤填膺。这件事不仅仅在传媒界引起关注,社会舆论更是一片沸腾。   “哪个社会和国家都是一样的吧,即使是太平盛世,也还是会有这样那样的阴暗面。而在我们这片热土上,还有多少这样可怜而不幸的女孩,没有被发现,没有被关注呢?”见惯了各种人间悲欢的李芳对飘儿感叹道。   飘儿听后无言了,心情也就变得更加沉重。妇女与儿童权益的保障与维护,应该是一个艰巨长远而不容忽视的重大问题。个人的力量总是有限的,需要全社会的自觉参与。   “芳姐,不如晚上我们一起去喝夜茶吧,我还有别的事情想和你聊聊。”   “晚上吃饭不行吗,好让我不用做。”   “不行呢,林烨昨天才出差回来,我今天想在家陪他吃。要不你来我们家吃饭?”   “还是不了,我晚上8点后再找你吧,到时再好好聊。”   宝欣避开议论纷纷的同事,躲在茶水间打电话。有同事看到了,故作神秘地向飘儿说:“宝丫头是不是炒了王东洋啊,东洋才出差半个月,这宝丫头就坚持不住,和别的男孩谈恋爱啦?”飘儿笑说:“你啊,也别捕风捉影啦,搞不好,你会成了搞破坏的人哦。”   同事笑着走了,可一会又折回来说:“你说王东洋回来,这局势会有什么改变?”飘儿笑而不语,另一同事听到了凑过来说:“你就别瞎操心了,我敢打赌,这宝欣正是给王东洋打的亲密电话。”“打赌就打赌,一会你去打探消息?”“打探就打探,输了的人请大家吃饭怎么样?”同事们听到了,都一块儿起哄说:“好啊好啊,找个借口去撮一顿。”   不一会儿,宝欣笑咪咪地回到办公桌旁,见到大家在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感觉奇怪。刚才那个提议打赌的同事走过来说:“宝欣,我的手机坏了,把你的手机借给我,发个信息给我老婆行不?”宝欣爽快地说:“行啊,给。”那同事接过去,翻查宝欣的通话记录。他大叫着说:“哈哈,我赢啦,是王东洋的号码!”同事们欢呼起来。   宝欣才弄明白大家拿她打赌,又好笑又好气,见自己的小秘密被揭穿了,脸涨得通红。有同事又说:“啊哟,咱们的小辣椒也会脸红啊。”大家又哄笑起来。   好在宝欣是个大方的女孩,让大家笑一会儿,自己也跟着笑了。她说:“你们笑就笑吧,我就是给王东洋打电话了怎么着。哼,那个打赌输了的倒霉蛋,还是快想好带大家去哪儿吃饭吧。”那个输了的同事故意苦着脸唱道:“可怜啊可怜,一个子也没有啊?”众人听了,哈哈大笑。   宝欣问飘儿,飘儿姐,你也一块来吧。飘儿说,不了,今天不行,我约了林烨一起吃。宝欣鬼鬼地笑,哦,好的,我不会笑你重色轻友的哦。飘儿打了一下她的额头。   想起王东洋那天在电话中,说他在北京看见林烨和一个漂亮女孩在一起的事,宝欣摇摇头,怎么可能呢?林烨和飘儿这么恩爱,林烨就算出差也不会做对不起飘儿的事啊。这个王东洋,就爱卖弄自己的好眼神,真是神经过敏。等他回来,一定要好好教训他。   耿元到一个当事人的公司去取证完毕,路过一家商店时,看到里面走出一个浅棕红色长卷发的女子,穿着一条黑色的针织长裙子。耿元的心跳到了胸口,车速情不自禁地慢下来,他一直盯着她看。直到那女子抬起头来,诧异地迎上他的目光,耿元才发觉他认错人了,连忙侧过脸,装作专心地开车。   飘儿她还好吧?她先生的疑心会不会就此打住?放浪了一段时间后,耿元觉得和不同的女人上床也索然无味。有那么几个时刻,他真想死在女人堆里算了。可是,他还是回归了一个律师的理智,生活又正常规律起来了。也许,在他这个年近40已不肯相信爱情的男人的生活中,还能够有患得患失的少年情怀,若有若无却如影随形的思念,也算是一种幸福吧。   这确实很奇怪。他从来没有想过要真正得到飘儿。和她一起过后半生的念头,只是,这种淡淡的牵挂又说明了什么呢?不是情人,不是爱人,不是朋友,不是兄妹,他和飘儿之间,是什么呢?   忙碌了一天的耿元空闲下来去吃饭的时候,Z城这儿的飘儿已经把一切家务打点好了。洗过澡,换好衣服,就给李芳打了电话,约好一起出门。李芳说要去“意融融”咖啡厅,飘儿说怕喝多了睡不着,还是去茶房喝清茶,吃点心好了。   出门时,林烨问飘儿要不要开车送她去。飘儿说不用了。林烨要她注意保暖,晚上外面可冷多了。飘儿想了下,披上了林烨给她买的披肩,再拿了件中长的黑色羊绒外套就出门了。   李芳还没到,飘儿先点了一壶普耳茶泡着。想不到李芳也披了陈天佑送她的那条披肩,两个女人互相看着彼此,都哑然失笑。李芳说:“陈天佑在外地买的。”飘儿说:“林烨在北京买的。”然后两个人笑了,异口同声说:“你披着真漂亮。”话才落音,两个人又笑。   喝了几口热茶,李芳问:“你不会只是出来和我秀披肩,吃点心的吧,说吧,找我想倾诉些什么?”听到李芳这样问,飘儿倒是一时语塞了。   好一会,飘儿才缓缓地说:“芳姐,老实说,在你眼中,我是一个怎样的女人?”李芳怔怔地看着她,说:“怎么,今晚要剖析自己?这么严肃?”   “芳姐,不算是剖析吧,但确实是挺严肃的。你就直说吧。”   “唔……你在我眼中首先是个好女人,其次是个能干的女人,再次是个不俗的女人。”   “还有呢?”   “你性格有真实的一面,为人正直善良,有爱心,可是也有不真实的一面。不过话说回来,人都是两面性的,我也是一样。你表面貌似很平静,但你似乎把许多东西隐藏得很深,你眼睛淡淡的那抹忧郁,我相信不是没有理由的。平时你不说,我也不会问。既然你要我分析你,那我就说了,我感觉这都是和男人有关。”   “还有呢?”   “也许,你和我在本质上是一样的,在和某些东西顽强地抗争着,不断地说服着自己安于生活和现状,可是内心对生活和未来又充满憧憬。于是,这样传统与现代的东西,就有了冲突,有了冲突,就有了痛苦,就有了难以和外人说的忧郁。”   飘儿听得惊呆了,李芳一下子就说到了问题的本质,她不住地点头。李芳见她这个样子,喝口茶,笑笑说:“你不必觉得我这是什么高谈阔论,我只是站在女人的角度,以过来人的眼光,去看问题想问题而已。何况,我们也算是同一个层次的女人了。不然我们不会坐在这儿讨论这些旁人看来莫名其妙的话题。”   “如果我是一个没有受过高等教育,没有算是体面的工作的女人,芳姐,你说我会不会更加容易幸福一些呢?”   面对飘儿这个问题,李芳也呆了一下,说:“天哪,我也经常想这个问题啊。我得出的结论是,越是简单平凡的女人,越是容易获得幸福,因为她们比我们容易感觉满足。人不快乐的根源,往往在于得到的与付出的不相符。是吧?”   飘儿点点头,说:“也许吧,不,应该是的。人,总不能太贪心。心一贪,许多麻烦就来了。”   李芳说:“好,我们先别说这些虚的,说点真实的吧。你今晚到底想和说什么事情?”   飘儿抿了一下嘴唇,说:“芳姐,你是对的,我的忧郁确实是因男人而起。以前是一个男人,现在却是两个男人了。”   “怎么回事?”   “你去过我家,难道不对我书柜上那两排性学专著和杂志有疑问么?我为什么这样注意收集这方面的信息?”   “当时确实是有那么一刹那的惊叹,可一想到你的职业,也就理解了。”   “其实,我看这些书,是为了林烨。”   “林烨?为什么?”   “……”   “难道他?……”   “是的。”   “哦……”   “可是,这几年来,我一直说服不了他去看医生,我自己的努力没有他的配合,也没多大效果。”   “天哪,我实在是想像不出来,这几年来你是怎么过的啊?”   “……这个就先不说了,大家是女人,你会明白的。问题是,前几天林烨他偷偷以我的名义约了北京的专家会诊。报告出来了,说他有得治。他回来后才敢和我说。他……也很不容易啊。”   “算他还是个男人,醒悟得虽然迟了点,可总比食古不化要好。真看不出来他这么迂腐啊。”   “可是,芳姐,你知道是什么让林烨有勇气去会诊的么?”   “是什么?”   “他怕失去我。我深深理解他的脆弱与自卑。虽然他爱我爱得很自私。可是,促使他改变的,却是另一个男人。”   “另一个男人?谁?”   “你不认识的。半年前一个晚上,我和林烨讨论这方面的问题,说不到一块他还讽刺我,我赌气闹情绪,在网上认识了一个男人。”   “网上的男人?你就不怕被人骗啊?”   “后来我想着也觉得后怕啊,好在事实证明他不是坏人。当时他陪我聊天,我把一切都向他倾诉了,因为不认识,隔着屏幕,我没有压力,然后几番挣扎,我同意他来找我。”   “你是说,你们上床了?”   “是的,他来陪我度过了很美好很激情的一个双休日。忘记了说,他是个律师,F城的,年纪40左右。离过婚。”   “……”   “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被吓着了?芳姐?觉得叶飘儿不可能偷男人?”   李芳连忙说:“不,不是的。我是在想,你走这一步,是经受过多少的煎熬和挣扎啊。飘儿,怪不得那次你去F城前,那样紧张地问我应不应该去了。”   “其实,我真是这样想,只放纵那么一次,彻底地尝试一下做女人的感觉,就回来好好的做林烨的妻子的。可是,我发觉我太天真了,有的东西已经在不知不觉地蚕食着我的生活。有的时候,我反而比过去更加空虚和孤单了。”   “飘儿,我理解的。我不会因这件事而改变对你的看法。在这件事上,我不想简单地给你评判对错。世间的事,没有绝对的。”   “谢谢你,芳姐。我以为这件事会永远成为秘密。我和耿元平时也几乎没什么联系,可是林烨还是从耿元的一个手机短信息和我从耿元西装上扯下来的纽扣,看出了端倪。也就是从那时起,他在生活上,在情感表达上,在对性的观念上,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本来我应该感觉高兴的,可是我为什么还这样郁闷呢?还有,林烨他为什么什么也不问我?难道仅仅只是因为他爱我怕失去我?”   “飘儿,我觉得你对林烨还是有感情的。爱是什么呢?到最后始终要慢慢变成亲情与责任。你对耿元的感觉,我觉得那也不是爱。你只是怀念他给你的感觉,许多时候陌生和距离会产生许多错觉的美感。既然现在林烨在改变,你还是应该珍惜他。他这个人能够做到这份上,真的是很难得的。何况林烨才是你真正能够抓得住的男人。”   “我知道的。芳姐,我真的什么都明白。可是人心这东西,你也知道的。有时无法控制啊。在面对林烨的时候,我没有办法像以前一样坦然了,总觉得亏欠了他。”   “你千万不要这样想。以前确实是他不好,你才走那一步。他既然当作不知情,说明他也在反省自己。你也就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吧,这样对你们的婚姻才是最积极的做法。”   “我已经在努力了,芳姐。”飘儿叹了口气说。   “努力了就好。”   “真想大哭一场啊,可是现在却哭不出来了。”   “别这样,你不是说幸福是需要比较的吗?想想那对残疾夫妻,飘儿。”   “我确实是经常想起他们,然后内心就会觉得自己是不是想得太多?想要的太多了?”   “不是的,飘儿,你是个再正常不过的女人。你想要的,是作为一个女人应该享有的而已。不要再自责,这对你、对林烨、对你们的婚姻于事无补。”   “芳姐,这些话憋在心里,今天我终于说出来了……”   “怎么,感觉舒服多了吧,比放了一个大屁还要舒服吧?”   飘儿忽然间听到李芳来了这么一句,有点哭笑不得,说:“芳姐你不要逗人家啦,这时候要我笑,是比哭还难受啊。”   李芳靠在大椅子背上,说:“不逗逗你,你还不知道要多愁善感到何时呢。想开点,没什么大不了的。想想目前最重要是要做什么。”   “目前最重要的是……应该是请假,陪林烨上北京治疗吧。他……其实最需要的是我的鼓励和陪伴。如果这个时候我不兴致勃勃地支持他,这辈子,他就好不起来了。”   “嗯,这就对了。是应该这么办。”   “呵呵。芳姐,真的像你说的,我心里舒服多了。对了,不说我的,说说你吧,有什么打算?”   “我能有什么打算?不过,我总感觉和霍靖算是到此为止了。不能再走下去了。”   “因为陈天佑?”   “不,不全是。我只是在想,作为女人,我们在生活和感情上应该如何来安顿自己的身体和灵魂?”   “是啊,如何来安顿呢?谁能够来给我们一个答案?”   “这是永远也不会有标准答案的。”   “那参考答案呢?”   “也不会有的。哎,不说了,等我理清了自己,再向你交待吧。现在也晚了,咱们结账吧。”   飘儿看一下手机,惊呼:“天哪,都11点多啦。”   刚才只顾着和李芳说话,连林烨的来电也听不到了。她回拨过去,林烨着急地问她怎么还不回来。飘儿说就回去了,正在结账。李芳微笑地看着她,说:“看,这就是老公。我是整晚不回家,也不会有人来问我的。”飘儿听了,有点心酸,正要说什么,李芳就站起来,抢着先付了账。   走出茶房,寒意浓重地扑过来。她们叫了出租车,就融进这茫茫的夜色之中了。   宝欣偷偷地从报社溜出去,到市府门口去等王东洋。代表团乘坐的是一辆豪华大巴,车上下来许多人了,王东洋才在后面慢悠悠地走下来。宝欣不好意思走上去,待到王东洋走近了,她才使劲向他招手。   王东洋看到她,先是眼前一亮,再就为难地说:“宝宝,我还要跟着去市府一趟呢,晚上也还有聚餐。你先回去,在这影响不好啊。”宝欣嘟着小嘴说:“好吧,又不是偷情,这样小心翼翼的。”王东洋说:“我这不是在工作么?”宝欣说:“可是,人家好想你嘛。我……想抱你一下嘛。”   听了这话,王东洋后退了一步,脸红了,说:“宝宝,我也想你,可是这不是时候,这地方也不行,晚上我回去再说啊。有礼物给你呢。乖,听话啊,回去。”说完就就大步跟上代表团了。   宝欣嘟着小嘴回到报社。飘儿见了,问她怎么一副忧郁的样子。得知原因后,飘儿掩口而笑。宝欣问她笑什么,飘儿说,看来李芳和我是料事如神呀,你们果真走到一块去了,发展还这么神速。宝欣生气地说,飘儿姐,你也来笑我啊,李芳姐姐还不知道呢。飘儿说,好,我不笑,也不告密,让你们自己给她一个惊喜吧。   正说着,莫主任走过来,敲敲宝欣的办公桌,阴阳怪气地说:“上班时间得注意点啊,别总是瞎聊天。”宝欣小声说:“我哪有总是瞎聊天?我才……”飘儿忙说:“对了,莫主任,我在和宝欣聊明天的选题呢。”莫主任看看她们,“哦”了一声,背着手走了。   宝欣生气地说:“什么人嘛,总是针对我,他还不消气呀?”飘儿示意她别大声说话再惹事端。宝欣气呼呼地说:“好,听你的,我喝水去。真是受不了。”飘儿看着她的样子,摇头笑着去复印她要用的资料了。   晚上,飘儿在阳台晾衣服,林烨拿着书本走过来,对飘儿说:“要不我来晾吧。”飘儿说:“你来晾?”林烨说:“嗯,让我学学嘛,总不能让你晾一辈子呀,也总不能在你出差了,衣服都等你回来洗呀。”飘儿笑他说:“看来你真是要洗心革面了啊。”林烨摸着平头不好意思地笑着说:“我知道我以前太懒,什么也不做,可是我也不是坏人呀,用洗心革面这成语太严重了吧。”飘儿也笑了,把位置让给他。   林烨每晾一件,飘儿都接过去,再拉弄一番才放上钢管上吊着。林烨说:“你别只顾着给我收拾手尾,你教我呀。”飘儿笑了,耐心地给林烨示范,说:“这衣服不能随便用衣架撑着就算了,你要根据衣服的质地和特点,给弄平了,弄顺了才晾。要不,晒干后的衣服会很难看的,也不服帖。”林烨说:“晾个衣服也这么多学问。”飘儿说:“当然罗,生活处处皆学问。”林烨说:“得,又在说哲学了。我慢慢学不就是了么?”   晾好衣服,林烨望着钢管上的两行衣服,感叹道:“看来我离开了老婆,是样样也不行呀。我会连我的内裤放在哪都儿不知道的。”飘儿嗔怪地说:“看你说的,哪有这么严重。每次洗澡你都自己拿内衣的啊。”林烨有点撒娇地说:“嘿嘿,我这不是打个比方嘛。”   飘儿感动地对他笑笑,被人需要的感觉,真好啊。女人在许多时候,要的也只是自己的男人需要自己的感觉。林烨在情感上的表达,越来越自然了。一个典型的“机械男”,就这样逼上梁山,慢慢地向感性蜕变。不管他的蜕变是痛苦的还是甘愿的,都不容易啊。飘儿想起李芳对她说的话,是的,她不想放弃这个婚姻,她不应该顾虑太多的。待林烨好起来后,他们就要个孩子吧,然后一家3口乐融融地过最平凡的世俗日子。   婆婆和公公打来电话,说他们和林烨妹妹一家要来这儿过春节,问飘儿有什么意见。飘儿说,好啊,那就来吧,反正住得下,大家一起也热闹啊。婆婆在电话中笑得很开心。   林烨说:“难怪我爸妈这样喜欢你的,你总这样顺着他们的心,让他们高兴。”飘儿说:“哎呀,这不是咱爸妈么,人老了,不会希望儿女给他们多少钱财,倒是希望安享晚年,以后我们也会老的啊。”林烨拉着飘儿的手说:“老婆,你真好。”   飘儿把手抽回来说:“看你,是越来越肉麻了,其实你像平时一样就好,我都不习惯你了。”林烨不好意思了,委屈地说:“哎,我做什么都是错的,你做什么都是对的。”飘儿笑了,问林烨:“商量一下怎么安排他们住吧。”   林烨说:“咱家是两厅四房的,一个是我们的卧室,一个是爸妈的,一个客房,还有另一个分开两边,一边是你的书房一边是我的工作室。他们来,爸妈住原来他们的房间,妹妹一家住客房,妹夫父母住我工作室吧,我把东西搬到你书房去。”飘儿同意了林烨的安排。   看了一会电视新闻,林烨说要去网上看一看他管理的几个大公司的网站。飘儿叫住了他,问:“你年底忙吧?”林烨说:“是啊,年底当然是最忙的了,许多事要赶着做。”飘儿说:“我们也是。那……我们……等过完了年,再去北京吧。”   林烨听了,点点头说:“我也是这样想的,可是不知道怎么和你说,呵呵,我脸皮薄啊。”飘儿生气地说:“你意思是说我脸皮厚啦?”林烨连忙说:“不是不是,我没这样说啊。”飘儿笑了,说:“好啦,你去忙吧,我没真生气啦。”   可是林烨却重新坐下来,诚恳地对飘儿说:“飘儿,我知道以前我的态度不好,你主动挨上我时,我不解风情有时还说你……说你淫荡,你当时是不是特恨我?”飘儿想不到林烨会提这个,一时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林烨说:“你不说我也知道的,以后不会的了,我答应你,我一定慢慢地改。”几年来的辛酸涌上心头,飘儿眼圈红了。林烨说:“哎呀,你都快30岁啦,怎么还这么容易哭啊?别哭,千万别哭啊。”   女人其实是最怕在想哭的时候,男人在旁边说这句话,本来不想哭的,这样一说反而忍不住了。何况女人在自己的男人面前,本就不设防。飘儿叫了声“烨……”就用手抹眼睛了。林烨说:“好啦,好啦,我嘴笨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不是叫我‘机械男’么?我以后不说这个了,还不行么。”飘儿抹了眼泪,对他笑笑说:“我没事呢,只是忍不住,我也不想哭啊。没事了,你去忙你的吧。”   林烨坐在他的工作室,感慨地想,应付一个女人,简直比应付一万个计算机程序还难!他就弄不懂,怎么那些自诩风流的男人,可以有那么多精力来同时和几个不同的女人周旋呢。 ━━━━━━━━━━━━━━━━━━━━━━━━━━━━━━ 我下TXT书网www.wxia.net更多免费电子书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如果觉得本书不错,请尽量购买正版书籍,感谢对作者的支持! ━━━━━━━━━━━━━━━━━━━━━━━━━━━━━━